5 ☆5.醫院偶遇

醫院偶遇

陳淼沒想到會在醫院裏遇到戚成木。

那時，她從咨詢室裏出來，等了将近十分鐘，電梯都沒什麽動靜，所以她只好選擇走樓梯。

走到九樓的樓梯口時，陳淼忽然想起小宗好像也在這家醫院住院。她扶着欄杆陷入了短暫的思索——要不要去看看小宗，畢竟來都來了，可她兩手空空，直接去會不會不太好。

眼角餘光裏，陳淼無意間瞥到了個有些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寬大的病號服，腳踩着拖鞋，手裏推着吊瓶架，悠閑自得地在走廊裏晃來晃去。

走廊上人來人往，陳淼就只看得見他。

五米外的戚成木忽然面色扭曲，他死死地咬住嘴唇，火急火燎地往走廊盡頭跑去。

陳淼沒法裝作視而不見，立馬跟上了他。

戚成木像是要去廁所，不過途中沒忍住，直接跌跪在了一個垃圾桶旁，撕心裂肺地嘔吐了起來。

他躲在角落裏，陽光照在他的後背上，陳淼看不清他此刻的臉。

不知道為什麽，陳淼心慌得厲害。

她原以為戚成木已經成功轉化為一個嘻嘻哈哈，沒臉沒皮的積極份子，沒想到此刻又回到了以前那個病秧子模樣，甚至更嚴重。

戚成木抹着嘴站起來了，他一回頭，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陳淼的目光和撞上了。

陳淼莫名奇妙地感到心虛，移開了視線。

戚成木眼睛裏有一剎那的慌亂和不安，還有那麽一些被人撞破秘密時的羞憤，不過轉瞬間就恢複原樣。

戚成木動了動幹燥的嘴唇，“烏拉拉同學，你說我們這是什麽緣分，在醫院裏都能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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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裏摻雜着一點虛弱。

陳淼心情複雜，笑不出來。

戚成木走了幾步，坐在了附近排椅上，拍了拍旁邊的一個位置，“烏拉拉同學，過來坐。”

陳淼遲疑了兩秒，走到排椅的另一頭坐了下來，然後從包裏拿出了瓶沒有喝過的農夫山泉遞給了戚成木。

“幹嘛？突然對我這麽好？”戚成木笑笑，“是不是覺得我生病了，特可憐？”

陳淼輕描淡寫地說：“你剛剛吐過，嘴巴很臭。”

戚成木被怼得毫無還口之力，他習慣性地用右手去擰瓶蓋，沒擰開。他的右手紮着針，很涼很痛，使不上一點兒勁。

陳淼見狀，伸手拿過水瓶，擰好還給了他。

戚成木不自在地咳了咳，左手拿瓶，給自己灌了點水。

有那麽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今天的天氣很好，有陽光，但是不怎麽炙熱，而且還有風。

兩人透過窗戶看向外面明亮的世界。

“你來醫院做什麽？”戚成木突然問道。

“看病。”

“什麽病？。”

陳淼淡淡道：“精神病。”

戚成木沉默着，并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你呢？”陳淼問，“昨天還生龍活虎的，怎麽今天就進了醫院？”

“我啊？”戚成木指了指自己，漫不經心道：“我得了胃癌，活不了多久啦。”

陳淼側過臉去看他。

戚成木捂着肚子，誇張大笑，“你還真信啊？”

陳淼看着他笑，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

***

戚成木大拇指不經意扣着食指，“幾點了？我的手機在病房裏沒帶出來。”

陳淼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十一點四十。”

戚成木打了個響指，“走，吃飯去。”

說着，他站了起來，俯身看向陳淼，“你不會告訴我你中午也減肥不吃飯吧，你看看你，餓得就剩一把骨頭了。”

陳淼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的臉蛋，還是有點肉的。

半個小時後，陳淼和戚成木來到醫院對面的一家粥店。

陳淼不知道原來男生可以那麽啰嗦，她所接觸過的男生十個手指可以數得過來，說過的話也寥寥無幾，直到她遇上了戚成木，今天，他更是把他的嘴炮功夫發揮到了極致。

自從她不答應和戚成木吃飯，他就開始把她數落個沒完，說她不體恤同學，沒有良心，不懂人情，反正把陳淼說得好像不跟他去吃飯，就是犯了什麽滔天大罪一樣。然後他又打起了可憐牌，說他生了病沒人陪，很孤獨很難過，好不容易遇到個同學，連跟他吃頓飯都不願意。

陳淼無奈，她跟他頂多一起上過幾門大課，算哪門子同學。不過為了堵住戚成木的嘴，她只好赴了這個鴻門宴。

“這有什麽好喝的。”戚成木毫無興致地攪着面前的粥，忽然湊近說：“我帶你去吃烤魚怎麽樣？福源樓那裏新開了一家店，聽說味道很不錯。”

陳淼蹙起眉頭看着戚成木，仿佛剛才吐得死去活來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她面無表情道：“吃這個比較快。”

戚成木，“……”

陳淼喝了半碗粥，吃了一盤蒸餃後，戚成木突然拿筷子的尾部戳了戳她的手臂，“欸，看我看我。”

陳淼擡頭看他，“幹嘛？”

戚成木坐得端正，他捏了捏喉嚨，“聽好了啊。”

陳淼一頭霧水：“什麽？”

戚成木抿着嘴，有些緊張，左手在桌上輕敲，嘴巴張了張，“生活每天好像在拍戲，我戴上面具，沒有了情緒……”

陳淼靜靜地看着他，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

好難聽！

兩分鐘後，歌聲戛然而止。

戚成木喝了口水，一臉期待地看着陳淼，“怎麽樣？”

陳淼低着頭，盯着碗裏剩下的粥，抿着嘴唇，憋着笑，嗯了一聲。

戚成木這回是真開心了，他咧着嘴笑，“我都說我會唱了，只不過昨天情況緊急，不好展現。”

陳淼又嗯了一聲。

戚成木說：“那什麽，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陳淼搖搖頭，“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戚成木哼了一聲，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

“你餃子還吃不吃了？”戚成木轉而惦記起了陳淼手邊的半盤蒸餃。

“不吃了。”

“那我吃了啊。”戚成木毫不客氣，左手拿着筷子去夾，結果夾了半天也夾不起來一個。

陳淼搖了搖頭，從籃子裏重新拿了雙筷子，夾了個餃子伸到他嘴邊。

戚成木怔了怔，木然地張開嘴。

“只能吃兩個，這餃子有點太油了。”陳淼囑咐道。

戚成木回過神，咧開嘴，“好。”

吃得差不多了，陳淼轉頭問道：“老板，多少錢啊？”

老板直接把他們兩個認為是一對了，放下勺子，掃了眼桌面，“32.”

陳淼拿出錢包，“老板分開付，我這粥和蒸餃多少錢？”

戚成木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陳淼接收到了信號，“幹嘛？”

戚成木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我沒帶錢包。”

***

陳淼提着一袋橘子，慢吞吞地走進學校的東門，她有些駝背，又喜歡穿一身灰不溜秋的襯衫牛仔褲，所以從背後看，她活像一個小老太太。

不用急着去打工，不用急着搶食堂，陳老太太逐漸偏離了回宿舍的軌道，漫無目的地走着。

天離完全暗還需要一點時間，路燈已經開了，昏黃的光線将陳淼的影子拉得很長，然後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今天的風格外頻繁，從早到晚，來來回回了好幾趟。

陳淼路過一片梧桐林時，上頭的葉子被風卷着，稀稀落落地掉下了幾片。

其中一片掉到了陳淼的手掌心，她閑來無事，便端詳起梧桐葉的脈絡。端詳完，她把梧桐葉裝進了上衣口袋，準備帶回去當書簽。

林子更深處是一片黑暗，路燈都照不到。陳淼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忽然，林子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陳淼聽見了小女孩的低呼。

陳淼當即停下了腳步，扭過頭，瞪大眼睛望向那片黑暗。

***

小女孩坐在地上，野獸一只手在女孩的腿間游走，另一只手急色匆匆地解着褲帶。

小女孩一臉懵懂地看着他。

野獸露出了扭曲的笑容，“別怕，哥哥在跟你玩游戲，等玩完了，我就帶你去買文具袋。”

小女孩依舊是茫然的，她隐隐覺得這樣是不好的，但為什麽不好，她不知道，她只是很害怕。

野獸伸手摸到了小女孩的內褲。

“咔嚓——”林子裏突然亮起了閃光燈。

野獸吓得一頓，猛地擡起頭。

陳淼站在兩步之外，看清了野獸的真面目——王業。

王業大她一屆，是院裏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在老師和學生堆裏評價都很不錯。陳淼剛入學的時候，王業還幫她提過行李，後來，他又經常到她們班來宣傳。所以，陳淼記住了他。

陳淼舉着手機，咬着後槽牙，整個人冷冰冰的。王業會做這種事，她一點也不意外，因為總有一些人披着人皮幹着不是人的事。

王業慌亂地爬起了身，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在幹嘛？你拍了照片？”王業不确定地問道。

陳淼一言不發，擋在了小女孩身前，隔絕了小女孩和野獸間的距離。

王業要笑不笑，讨好道：“我只是跟她開個玩笑而已，快把照片删了吧。”

陳淼不理會他，彎下腰問女孩，“你沒事吧？”

女孩眨巴着眼睛，拽住了陳淼的衣角。

王業的笑容瞬間消失，眉眼間帶上了戾氣，他不再廢話，想直接動手。

陳淼其實心如擂鼓，小腿直發抖，但面上仍努力保持平靜。她堅定地說：“你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報警了。”

王業不動了，但眼睛陰鸷可怖。他瞪了陳淼一眼，轉身走了。

陳淼壓根什麽都沒拍到，純屬虛張聲勢而已，她放下手機，低頭直直地盯着小女孩。

小女孩仰着臉，奇怪道：“姐姐，你怎麽了？”

陳淼緩慢地蹲下身，雙手牢牢地抱緊自己，良久，她伸手抓住小女孩的手，顫抖道：“還好你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