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48.回家

回家

陳淼在候車廳裏坐了将近三個小時，直至淩晨一點，她才等來去f省的火車。她買票買得遲，白天的票早就已經賣光了，所以她只能搶夜間這個點的。

火車廂的過道裏人擠着人，陳淼一邊費力地推着行李箱，一邊對着手裏的票根尋找位置。

最後，陳淼在過道中間停了下來，她看了眼窗戶邊的位置，此刻那裏正坐個五十來歲的大嬸——她手枕着頭，睡得正熟。

後面有人在不斷催着陳淼， “哎呀，你走不走啊，別擋在這。”

陳淼無可奈何，把行李箱往走道裏推了推，勉強讓出了個空間。

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熟睡的大嬸。

大嬸一個激靈，眼神迷離地看着她。

陳淼小聲說: “不好意思阿姨，這是我的位置。”

“喔喔喔。”大嬸趕緊站了起來，尴尬地笑了笑， “我看這裏沒人，就先坐了，一個沒注意就睡着了。”

陳淼搖搖頭， “沒事兒。”

“唉，現在的年輕人都是上網買票，我也不會，等來車站裏買，坐票都沒了。”大嬸嘟囔着，提着兩個大包走到了過道上，背靠着座椅。

陳淼剛一落座，對面的中年男人就不滿地沖她喊道: “小姑娘，你這麽大一箱子放在這兒多礙人啊，我腳都沒地方放了。”

“不好意思。”陳淼讪讪的，把箱子往自己身上靠近了點。

“啧。”男人咬着煙，一把将她的箱子扛到了行李架上。

陳淼忙道裏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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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吐了口煙，皺起眉頭“謝啥謝，小姑娘家的，拎這麽大箱子，也不知道叫人幫個忙。”

陳淼撓了撓臉，沒說話。她旁邊坐着的是一對年輕夫婦，妻子懷裏還抱着個小孩，小孩一歲左右的模樣，也不知道怎麽了，正扯着嗓子嗷嗷哭，哭得小臉通紅。

丈夫管也不管，只是不耐煩地對妻子說: “你哄哄他。”

“我怎麽哄啊，吃也吃過了。”妻子抱怨了兩聲，疲憊地搖晃着懷裏的孩子， “乖乖，別哭了。”

孩子的啼哭聲依舊沒停。

車廂裏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有完沒完啊，一直哭一直哭，吵死了，我們不要睡覺的是不是。你們是怎麽當父母的，連個孩子都不會帶。”

丈夫聽了這話，轉而怒瞪了眼妻子。

妻子又羞又氣，狠狠地掐了下懷裏的孩子。

孩子哭聲更大了，妻子的眼眶也随之變紅。

陳淼不言不語，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吵雜的環境。她扭頭往車窗外看，外頭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車廂內燈火通明，車上不斷有人在走動，上廁所，抽煙，聊天，打牌……

在泡面味，汗臭味，煙味以及各種雜七雜八的味道圍攻下，陳淼抱着包東倒西歪，昏昏欲睡。

沒多久她就醒了，椅背太直，她睡得脖子疼，腳也伸展不開，因為對面的男人已經把腳肆無忌憚地放到了她的座位底下。

陳淼擡眼看他，見他仰着臉睡得正酣。

她扭了扭脖子，又向四周望去。

哭泣的小孩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妻子抱着他在發呆，一旁的丈夫拿着手機在看短視頻，笑得很歡。

站在走道上那個大嬸把麻袋當成凳子來坐，她兩腳扒開，手裏捧着一桶泡面，臉埋在桶裏，呼哧呼哧地吸溜着面條。

陳淼也餓了，她從包裏拿出一瓶八寶粥和一包餅幹，慢吞吞地拆開包裝。

“你去哪啊”旁邊的年輕妻子忽然同她搭話。

陳淼放下塑料勺，轉頭看她: “f省。”

妻子笑道: “我也是去那，你是在這裏讀書嗎”

陳淼點點頭。

“讀什麽專業”

“軟件工程。”

妻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什麽”

“學電腦的。”

“那個學出來好像工資很高哦，我有個表弟也是學那個的。”

“不一定，得看人，我只學了點皮毛。”

“你幾歲啊，看起來挺小的。”

“二十。”

“也就比我小一歲，你看看我，生完孩子，一下子就胖了很多，還是讀書好啊，在學校待着多舒坦。”

妻子強笑一下了， “我以前小時候還想當個老師呢，可惜不會讀書，也不想讀，所以沒考上高中。家裏沒錢供我去學些其他的，我就只好去外面打工了，什麽服務員，洗碗工，我都幹過，三天兩頭的換工作。後來遇到了現在這個，談了兩年，唉，沒辦法，肚子大了，不想結婚也得結了。孩子一生，煩也煩死了，白天要上班晚上還得帶孩子，我婆婆也不幫我帶……”

周圍的人都在扯着嗓門高談闊論，很吵，陳淼靜靜地聽着，忽然想起了李小萌。

自從陳淼上了高中以後，兩人就沒怎麽聯系了，她也只是去年聽陳美霞說起，李小萌結婚了。

陳淼把剩下的半罐八寶粥喝完，同旁邊的那個年輕妻子又聊了幾句，然後側靠着椅背睡起了覺。

火車在第二天下午抵達了f省，陳淼推着行李箱，出了車廂。濕冷的風鑽進她的毛孔裏，她忍不住“嘶”一聲，眼角餘光裏瞥見那對年輕夫婦，兩個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看起來和睦融融。

陳淼裹緊棉襖，随着人流，走出了車站。

車站外人頭攢動，一大幫司機在拉人，陳淼也不能幸免，剛一出來，就被一個中年男人抓住了行李箱， “美女去哪呢錫林鎮還是永安縣”

陳淼鎮定地說: “不用了，有人來接我。”

司機只好作罷。

陳淼拎着行李箱，走了半個小時，來到汽車站，換乘東浦鎮的中巴。

陳淼餓得前胸貼後背，但沒敢吃東西。回東浦鎮的路崎岖不平，她被颠得七葷八素，再加上車子裏刺鼻的味道，她頭昏腦漲，胃裏泛起了酸水。

一路折騰，陳淼終于在下午五點到了東浦鎮。她暈暈乎乎地推着行李箱，走進了陳美霞的家。

家裏一個人也沒有，陳淼洗了個澡，撲倒在床上，一覺睡到天黑。

醒來時，陳淼感覺口幹得厲害，便騰起身，下樓找水喝。

劉健安坐在樓梯旁的木椅上玩手機，聽到動靜，擡頭看了她一眼，睫毛輕輕一顫，然後低頭繼續看屏幕。

陳淼默然無聲地路過他身邊，走進廚房，随手打開電飯煲一看，裏面還有不少剩飯。

她喝着水，漫不經心地朝外問了句， “你吃過了嗎”

劉健安目光微動，說: “還沒。”

“吃蛋炒飯嗎”

“随便。”

“要不要煮碗魚丸湯”

陳淼自顧自的說: “哦，你好像不喜歡吃魚丸。”

劉健安語氣冷淡， “別加香菜我就吃。”

“哦。”

二十分鐘後，陳淼端着魚丸湯和炒飯上桌，她擦了擦手，略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劉健安， “吃飯了。”

“嗯。”劉健安起身，把手機放進兜裏，慢吞吞地走到陳淼對面坐下，拿起筷子，沉默地開始進食。

陳淼也一言不發，埋頭咀嚼。

大概是太過安靜了，劉健安突然清了清嗓子，說: “想不想喝奶茶”

陳淼咬着顆魚丸， “嗯”

“我等會兒出去玩，要不要幫你帶一杯”

陳淼看着劉健安那別扭樣，嘴角一扯，莫名想笑，不過憋住了，她點點頭， “珍珠奶茶，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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