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文什穿梭在密林裏，幸好穿了鞋，不然腳底怕是得磨破流血。

這段時間他一直和黑龍待在山洞裏，沒怎麽在附近逛過。

即使黑龍說了島上只有它一條龍，文什将信将疑，他不能信任一個敵人，即便對方表現得溫順無害。

如此想着目光幽深了起來，映着四周的綠意。

這片原始森林到底隐藏着什麽，才能讓巨龍盤亘在此。

手撥開前面的路，文什呼吸有些不平穩，走了快一小時，但四周不是樹就是河，幾乎看不見其他生物的身影。

明明之前那些生物頻繁出現在山洞附近，他一出來就能發現，但視線還沒鎖定住，那些小動物就嗖地一聲縮了腦袋，溜走了。

明明沒有風，林子裏的樹葉卻沙沙作響。越往裏走林子越密，就連草叢都要沒過腰部。

文什越走越慢，連腳擡起都困難了起來。

耳邊是風吹過的沙沙聲，他面部表情走着，暴露在衣物外的皮膚被劃出一道道紅痕，密密麻麻的刺痛傳來，他頓住，目光落下。

盯着那慢慢滲出血珠的傷口，雄蟲抿緊了唇。

眼神流露出些許猶豫，他望着綠意濃到墨綠的森林深處，因樹高林密少見光照，空氣潮濕陰冷。

加之只有他一只蟲，周圍安靜到異常。

文什視線徘徊着，緩慢掃視着暗處。

黑暗中，仿佛多了無數雙眼睛。

身側的手微微擡起，作出防備的姿勢，綠眸浮現暗色。正當文什注意力放在四周，只等着黑暗裏的東西下一刻傾巢而出。

精神力剛出從指尖冒出，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些東西，只聽見一聲龍嘯，頃刻間，林子裏一片騷動，不出一會兒又恢複靜的死寂。

文什擡頭，順着那聲龍吟的方向，聲音隔得很遠，他确定黑龍沒有跟着他。

但遠在山洞的黑龍為何突然咆哮，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眼裏的異樣一閃而過，他抿了抿唇，那頭銀發垂在身後沾了葉子和水珠，整只蟲因為這次行動而異常狼狽。剛好身上穿着獸皮，因此更像一個原始居民了。

立在原地不知多久，文什再次拔腳，既然已經走到這了，不能半途而廢。

他繼續往前走，路過一條湍急的溪流時被擋住了去路，沒有任何可以借助的東西。雄蟲手一揮，只見原本空空如也的河面瞬間多了什麽東西，反射着光，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文什踏上用精神力編織起的橋梁，順利度過了溪水。一個拐彎，面前出現了一座極險峻的山。

大片的森林後突然出現了險山，他走的方向沒有錯，島嶼的最中心很可能就是一座山。

文什繞過山後，林子變得稀疏起來，太陽透過那七零八落的枝丫灑下。祖母綠的眼睛微眯，這突然出現的光線讓他有些不适應。

心思考着這變故的原因，文什精神活躍了起來，島嶼中心應該不遠了。

繼續往前走，蚊蟲愈發多了，一些小蟲子在地上亂竄，和前面死寂的狀況不同，各種生物的都出現了，并且數量肉眼可見得增加。

文什注意着一路上的變化，悄然現身的生物落在眼底，他倒要看看那裏到底有什麽玄妙之處。

鞋底落下，踩扁了一叢草吱丫地一聲，他踏入了濃霧裏。頃刻，窸窸窣窣聲音不斷，四面八方、愈演愈烈。

文什被困其中，迷霧之中依稀看到了什麽，那奇怪的聲響的距離不斷拉短，離他越來越近。

距離拉到幾米時瞬間清晰，一對對陰冷的眼珠子射過來，信子嘶嘶地聲音無比清晰。

是蛇。

一大群蛇。

他被包圍了。

文什被團團圍住，雪白的腳踝處鈴铛聲輕響，眉心的紅痣愈發醒目。

這些蛇都是哪來的？

這些突然出現的兇煞生物讓他無比詫異。

鮮紅的信子無比嗜血，明晃晃的敵意不斷散發出來，無數的嘶嘶聲聚在一起形成了嘈雜而恐怖的聲勢。

文什不得不考慮如何才能脫身，它們的數量遠遠超過他的預期。

其中一只巨型的顯然是首領，那血紅的眼睛發出幽光，連帶着那信子都比雄蟲的一只手都大。

巨蛇有逼近的趨勢。

文什不着痕跡地後退，不過半步又硬生生止住了，如有所感偏頭。

身後同樣立着一條差不多大小的，應該是一雄一雌。

蛇王蛇後帶領着它們的後代，虎視眈眈。

文什猜測他是不是誤闖了它們的領地，又或者……他找對地方了。

良久的對峙，對方見他沒有動作，似乎也判斷出了雄蟲沒有多少威脅。

一聲尖銳的叫聲後，蛇群一齊攻上來。

文什眼神沉了下來，與此同時指尖突顯冷芒，赫然是化為利刃的精神力。

一臉兇煞的領頭蛇撲上來，文什手指擡起，就等對方撲上來。

出乎意料的一聲龍嘯。

手上的動作一松，雄蟲本能循聲望去。

黑龍的聲音離他非常近。

注意力迅速回收，文什一愣，面前的那些蛇落荒而逃。

那兩條領頭蛇對頭，陰冷的眸子透露出無盡的寒意。

文什站在那裏，很久收後回精神力，周圍的霧氣不知道什麽時候散了。

視線無比清晰，沒了任何的蹤跡。

這地方邪乎得很，但這些生物的異常恰恰說明——他應該是來對地方了。

正準備繼續往前走，不知怎的，文什突然回過頭。

瞳孔一縮，眼底掀起驚濤駭浪。

整只蟲僵住了。

他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那條小徑盡頭，他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背影，快到抓不住。

“你好。”見對方扭頭就走，文什擡手下意識喊，“等等！”

他邊說邊追着，對方卻一溜煙消失在林子裏，仿佛剛才的一眼只是幻覺。

那是只蟲。

島嶼上竟還有第二只蟲……對方為什麽要跑。

複雜的情緒在眼眸裏翻湧着。

文什覺得有些眼熟，幾乎是本能就想挽留對方。

但那只蟲顯然不這麽想，扭頭就走，連個側臉都沒讓他看清。

高大挺拔，頭發是相當罕見的黑色。

文什追了過去，到那裏以後對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呼吸微喘，觑着幽深的密林，神情忽明忽暗。

一時間他立在那裏沒有動彈，回頭看了眼前路，說不定不遠的前方就能找到複興蟲族的秘密。轉身望着回路，那個只出現了幾秒的身影。

一股非常強烈的欲望讓他想追上去。

幾秒的決斷後，文什目光堅定下來，順着那只神秘蟲的身影追了上去。

他想知道對方是誰。

為什麽出現在島上。

文什順着原來返回，令他萬般失望的沒有發現神秘蟲的任何蹤跡，只得沒精打采回了山洞。

一進山洞，裏面靜悄悄的，看清裏面的情形後太眼裏閃過驚訝。

黑龍不在。

想着剛才一連聽到的兩次龍吟。第一次不知道黑龍出什麽事了，第二次對方為什麽會出現在附近，但他返程途中卻沒有見到。

剛才那驚鴻一眼，讓文什遲遲不能平靜下來。

島上居然除了他還有其他蟲，他得問問黑龍。

他不信對方不知道。

如此想着，文什在大石塊上坐了下來，清淩淩的目光望向門口。

他得等黑龍回來問個清楚。

對方有很多事情都瞞着他。

等了很久文什有些坐不住了，三番兩次想起來，最終都被他忍住了。

他沉着眼望着洞口，不知道黑龍為什麽偏偏今天遲遲未歸。

照以往，他一醒來黑龍都會待在門外等他。

他撐着頭，眼皮慢慢沉了下來。今天走了好幾個小時，又因為見到那個神秘的背影，情緒起伏相當大，消耗了很多精力。

坐着坐着一個不留神，雄蟲閉眼睡了過去。

深夜。

洞口隐隐約約出現了一個身影，是黑龍。

它慢慢走進去，動作都刻意放輕生怕打擾到裏面的雄蟲，進去後餘光卻發現不對勁。

雄蟲居然在石塊上睡着了。

黑龍僵立在那裏，借着朦朦胧胧的月色，黝黑的眸子浮現着盈盈的水光，只見它低下頭，下一秒只見黑龍不見了，出現了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

黑發黑眸的龍人蹲下身，睫毛一顫一顫的，裏面流露出洶湧的情緒。

嘴唇無聲開合。

……溫溫。

睡眠中的文什猛然驚醒，他做了個噩夢。此時還沒緩過來大口呼吸着，汗濕了的頭發糊在臉上。

手無意識碰到被子，他愣住了，低頭看着手上抓的皮草。

意識到他在床上以後環掃視圍，以為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昨晚……他不是在外面睡着了嗎？

他怎麽在這裏。

文什望着門口，突然掀開被子起身，大步走出。

剛剛醒來的黑龍對上他的目光後愣住了，見雄蟲氣勢洶洶而來，穿着卻有些狼狽。

文什剛睡醒的嗓子有些啞：“你昨天晚上什麽時候回來的？”

黑龍看着他。

“你有見到其他蟲嗎？”

說的時候文什緊緊盯着黑龍的眼睛。

黑色睜着那水汪的眼睛，沒有任何動作。

文什有些急了，又換了個說法：“這島上除了我，是不是還有其他蟲？”

見着黑龍一問三不知，雄蟲一時生了些火氣。

“你不說，我也能知道。”

“不是你不說就能藏住。”

語罷文什轉頭又回了內室。

他确定不是他的幻覺，的确是有蟲将他抱到床上。

排除黑龍，對方根本進不來，那只能是其他蟲了。

文什眸子沉下去，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不知道那只蟲是原來就在島上，還是其他勢力故意設計他的。大祭司将這個秘密告訴他時，确定他是蟲族第二只知道這個秘密的。

黑龍是這個島的主人，他不信對方會不知道。

那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黑龍知道那只蟲對它構不成威脅，二是黑龍和那股神秘勢力合作，故意設計他。

不管是哪一種，文什都對黑龍一問三不知的回避态度感到不悅，黑龍肯定還想着如何逃脫。

果然，敵對雙方就算面上和諧也只是表面，終有一天還是會撕破臉皮，拔刀相向。

不知道那天的到來還要多久，但他的确該好好謀劃，如何在那天到來之前找到線索，等着外面的蟲找上來。

這個島到充滿了詭異，連這個仿佛有兩幅面孔的黑龍也不例外。他不能再待在這裏了，他得盡快離開。

不論是森林裏那些莫名的動靜還是靠近島嶼中央圍攻他的蛇群，甚至是與他朝夕相處的黑龍。有太多事情讓他摸不着頭腦，這個詭異的山洞，還有無意識被送到床上睡着了。

雄蟲感受到了危機感，那種未知的感覺讓他感到不适。

文什待在內室一整天都沒出去，聽着耳邊時不時出現的動靜，閉着的眼睫毛一顫，繼而恢複平靜。

嗷。

文什睜開了眼，投向門口，對上了門口那對黝黑的眸子。黑龍發現他看過來以後眨了眨眼，擺出一副溫順的表情。

盤腿坐在床上的文什低頭盯着自己發麻的腳，終于動了，在黑龍放大的眼睛裏一步一步走出來。

看到雄蟲後黑龍主動讓開門口的路，而後跟了上去。

坐在石頭上的文什等着黑龍過來。黑龍見他在石塊上落座就不動了，有些着急，用爪子将那包着果子的葉子扯過來，低眉順眼讓對方吃。

雄蟲遲遲沒有拿去那鮮紅的果子，一看就是黑龍精挑細選過的，只是盯着，時間久到一邊的黑龍發出的呼吸聲愈發沉重。

視野裏出現了一只爪子，上面捏着一顆紅彤彤的野果。

文什抿緊了唇，不由握緊了身側的手。

不是不餓，但上午才給對方放了狠話，現在去吃對方的東西，他還拉不下這個臉。

黑龍急了，圍着文什團團轉，不知道雄蟲怎麽就不肯吃東西了，尾巴一甩一甩的，嘴裏發出急促的聲音，一直将那個果子往文什嘴裏塞。

像是在催促雄蟲快點吃。

眼前視線暗了下來，黑龍不知道什麽時候在他面前蹲了下來，那對水潤的黑眼露出哀求的神情。

身側的手一頓，文什突然伸了手，在黑龍驚喜的目光下終于拿過了那顆果子。斂下眉眼咬了一口果子，黑龍的目光灼熱，他刻意忽略。

剛吃完手邊又出現了一堆，他手停了一下又過去拿了。

填飽肚子以後文什起身，掀起眼皮看了黑龍一眼，不過一秒又收回了，徑直往屋裏走。一旁的黑龍呆呆望着雄蟲的背影，辨別不出對方的心情好壞。

回到床上的文什躺在床上，在發呆。他實在不通黑龍到底想做什麽，明明剛被他威脅過，才多久又那麽卑微。

清醒的腦子漸漸又被這些疑惑占領，想不通索性就不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