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1.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霍安冕下。”

大祭司笑眯眯和他打着招呼,霍安頓時像一只伸出刺的刺猬,回應後識趣離開。

大祭司看着雄蟲的背影,眼眸裏思考着什麽,回過頭來對着臺上的文什道:“冕下,我和院長有件事要與您商量。”

文什看着他們倆,迷惑地攏起眉。

三蟲到了後花園的亭子,大祭司斟了茶。

白發碧眼的雄蟲抿了一口,放下:“說吧。”

阿爾及爾和對面的大祭司對視了一秒,緩緩開了口。

“有一件事希望能得到您的首肯。”

對方還沒有說是具體的事情,文什心裏就已經有了底,果不其然雌蟲一開口就驗證了他的猜測。

“目前研究院對黑龍的研究停滞不前。”怕是會産生誤會,阿爾及爾又補充了一句,“自您怪罪以後,截止今日沒有再對黑龍做過任何實驗。”

“一開始研究院的思路是将藥物用于黑龍,認為提升蟲族等級的關鍵可能在此。”

面對文什的直視阿爾及爾眼神不躲不閃:“但很遺憾,我認為我們的出發點就是錯的。藥物對黑龍産生的影響幾乎和蟲族沒有任何差異。”

“你想說什麽。”文什皺着眉,看着突然不說了的蟲。

“冕下,我認為那個秘密藏在黑龍體內。”

話落,文什差點就要起身,餘光看到一邊的大祭司才忍住了,餘光愈發不善。

“你到底想做什麽,我不想聽廢話。”雄蟲面容冰冷。

“基因測序。”

文什眼底的冰湖咔嚓一聲碎裂,眼神變得幽深:“你說什麽?”

“我認為是黑龍特有的基因讓它擁有的強大的力量。”

雄蟲覺得很好笑,怎麽可能。兩種不同的物種,怎麽可能将對方的基因添加到蟲族裏,就能讓基因暫停衰退,甚至是進化。

阿爾及爾看懂了他的懷疑,并沒有開口辯解,而是調出了黑龍的體檢報告。

“冕下,黑龍的身體機能已經恢複正常了。”

在雄蟲看過來以後,他又添了一把火。

“而且我保證,絕不會危及黑龍的生命和它腹中的蛋。”

此話一落,亭子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一邊的大祭司毫不關心一樣,為他們重新斟滿了茶杯。

袅袅的清香中,四目相對,暗中較着勁。

大祭司終于放下了茶壺,說了第一句話:“冕下,阿爾及爾大人也是為了蟲族。”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潑醒了文什。

他是受萬蟲敬仰的冕下,既然身為冕下就應當肩負起冕下的職責,而黑龍……不過是為了複興蟲族抓捕回來的階下囚。

阿爾及爾也沉聲出了聲:“冕下,請以大局為重。”

猶如一把銳利的匕首,徑直刺破了胸膛。

護着黑龍在其他蟲看來才是不正常的,的确如此。

頻繁對一條黑龍心軟,文什也不明白自己如何會這麽異常。但是,即使同情,他也不能徇私。

只要能破解那個秘密,蟲族将重現輝煌,蟲民不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文什起身,踩着那雙合腳的鞋,點了頭:“我有一個條件。”

喜上眉梢的阿爾及爾還沒來得及笑,又嚴肅起來:“您請說。”

聖潔疏離的雄蟲動了動唇。

時隔數月,文什再次見到了黑龍。一牆之隔,黑龍在手術室,他在旁邊的觀察室。

一身白的研究員全身防護着,黑龍四肢被鐵鏈緊緊拴住,冷冰冰的儀器貼滿了全身。

一管強效的大劑量麻藥緩緩推進血管裏,專注的主刀的蟲接過了助手遞給來的手術刀,折射出的光落在一牆之隔的觀察室裏。

觀察室裏的蟲同樣全神貫注着。

一刀見血。

直挺挺躺着的黑龍突然嚎叫了起來,一聲比一聲凄厲,手術室裏的蟲不敢再動。就算是隔音玻璃也不能完全隔絕那生命化作的吼聲,瞬間,每只蟲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黑龍足足叫了十分鐘,聲音嘶啞,最後一聲宛如耗盡了全部氣力,沒了聲息。

離它最近的蟲全身冰冷,耳邊嗡嗡作響。

文什端坐着,面無波瀾,垂落的指尖一片冰涼。

阿爾及爾深深吸了口氣,繼續動刀。

刺眼的紅充斥了眼眸,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實驗進行到一半了。

眼尖的研究員突然尖叫了一下,指着黑龍的腹部:“院、院長,它的腹部,腹部有東西在動!”

聞言阿爾及爾停下手中的動作,原本一動不動的黑龍尾巴突然難耐搖了起來。

觀察室那邊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剛還捂住眼睛的阿加納聽到動靜後伸長脖子看着。

沒一會兒,他們發現黑龍的腹部收縮的更嚴重了,四肢劇烈晃動着。

無蟲知曉的體內,突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數秒之後光團熄滅,只留下了個黯淡無光的黑球了。

接下來的事情,全場的蟲眼眸驀然睜大,眼神堪稱驚悚。

衆目睽睽之下,一個潔白光滑的蛋咕嚕嚕滾到了旁邊。

全場安靜到落針可聞,死一般的寂靜,全部僵硬不已。

“……”

“這……是什麽?”

陸續有蟲反應過來,拼命睜大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錯了。

“白白淨淨的,成蟲般手掌大——”聯想到什麽,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難道是……雄蛋?”

怎麽可能,這是條黑龍!不是雌蟲!

原本的竊竊私語越來越多,議論聲不斷。

“不會吧,但是看起來真的非常像!”

“怎麽可能呢,龍蛋會不會也長這樣?”

“天啊,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眼睛壞掉了?”

阿加納早已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整張臉貼到玻璃上,眼眸瞪得銅鈴大。

嘴唇無聲開合着,确定什麽後突然大叫起來:“雄蛋!就是雄蛋!和冕下的蛋殼一模一樣,我不會認錯的。”

亞雌難掩激動,指着那個白蛋看向雄蟲。

碧眼掀起驚濤駭浪,周圍的蟲早已反應過來,只有文什如雕塑一般坐着。眼底出現驚惶。

他不相信。

但就是他眼都不眨,眼睜睜看着那顆白蛋從天而降。

怎麽可能!

衆蟲各持說法,将信将疑。

在他們争論聲愈發大時,黑龍突然深深揚起了頭,把手術室的蟲吓了一大跳。他們看去時,黑龍又重重落回地面。

一個體積比白蛋大了将近十倍的碩大黑蛋變魔術般出現了。

一白一黑,一大一小。

有膽小的蟲已經暈了過去。

白蛋是雄蛋的事實已經鐵證如山了,那個黑蛋才是龍蛋。

一條龍居然生出了一顆蟲蛋一顆龍蛋,簡直是驚世駭俗的消息。

全場靜悄悄的,沒有蟲再争論對錯與否。

阿爾及而入手上還拿着那把沾了血的手術刀,呆若木雞站着,周圍的喧鬧沒有一點影響到他。

與此同時,呆坐的雄蟲突然起身,快步往外走。

砰地一聲,将全場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無數精神力肢解了手術室的大門,無數碎片噼裏啪啦砸落,模糊了雄蟲的面容。

“住手。”

“手術暫停!”

文什每一個字都是從牙龈擠出,帶着無盡的寒氣和怒火。

雄蟲到面前時阿爾及爾還沒有反應,手裏的手術刀被奪走。

铛。

铛。

铛。

染血的手術刀滾落在地。

全場的氣氛無比怪異。

文什和阿爾及爾四目相對,雌蟲低下了頭。

收回眼的文什看向一邊的黑龍,不知什麽時候對方竟睜開了眼,動了動唇,卻沒能發出一絲聲音。

大滴大滴的眼淚奪眶而出,龍眼濕漉漉的,透露出無盡的凄楚。

望着奄奄一息的黑龍,雄蟲心口驀然撕裂般疼痛,他本能捂住了胸口。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去,冒出冷汗。

慘白的唇上下開合,似是想說什麽,卻一個字都起不出來,喉頭幹澀,仿佛有什麽在扯。

碧眼對上墨眸,一悲一傷。

一牆之隔,大祭司望着相視的龍蟲,目光下移落到那兩顆體積和顏色迥異的蛋上,沉默了幾息,突然拔腳離開了。

淚眼汪汪的阿加納開始抹眼淚,不斷抽動着鼻子。

“嗚嗚嗚……它好可憐啊。”

等到文什受不住垂眸時,卻發現兩顆蛋黏在自己腳邊,慢慢磨着他的鞋尖,不知該作何感想。再次擡頭時,黑龍已經昏了過去。

“縫合傷口,将它送回去。”雄蟲言語低啞。

周圍的研究員對視,而後一擁上前。

外圍的文什神情晦澀,落在黑龍身上,深深吸了口氣。

……他全明白了。

一切疑問都有了定論。

白發飄飄的雄蟲立在隔離室外,隔着一面玻璃看向裏面。黑龍背對着他,脊背微微顫動,牆邊挂着一個碩大的輸液瓶,檢測機起起伏伏,各項數據都偏低。

黑龍至今昏迷不醒。

手術半途叫停,目睹了黑龍生下兩顆蛋的蟲到處宣揚這個震撼的消息,外面已經傳瘋了。

對着隔離室文什抿緊的唇一張。

抱歉。

一開始他徘徊在隔離室附近,不敢走近直到被撞見他的研究員問好,從對方嘴裏得知了黑龍昏迷至今的消息,才第一次走了過來。

黝黑的眼珠子染了濕意,透露出無盡的痛苦。

那副場景一直在他腦海裏來回播放,他怕極了這個神情。

停留了半小時,雄蟲準備離開了,途經隔壁隔離室時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裏面兩個保溫箱裏的蛋。

黑龍的兩顆蛋被安置到它旁邊了,這是他唯一能為它做的了。阻止蟲将雄蛋送往荟萃園的孵化室。

文什五官都皺巴着,顯露出絲絲縷縷的頹意。

注視着那顆雄蛋,眼底不斷緊縮緊縮,最後被淹沒在深處的漩渦中。

山洞令蟲疑惑的布置有了解釋,作為島上唯一一條龍卻懷孕了的疑問有了答案。

黑龍的伴侶超出了他的所有預想。

黑龍沒騙他。

它的伴侶竟是一只雄蟲。

……雄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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