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它是1%
第36章 它是1%
對于我的驚愕和意外,他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也沒有回應我,只是默默站在門口,身後是門內映射出來的光暈,身形輪廓也變得有些模糊。
他怎麽會在這裏?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和我說話打招呼,這是忘了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了?臉皮真是厚的可以。
屋裏沒有聽到其他的動靜,他似乎是一個人住。
付倩呢?怎麽沒和他在一起?
吵架了?估計是。不然他怎麽會放着好端端的新房不住,一個人搬到這裏來。
仔細想想他結婚至今也已經一年多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足夠他暴露出一些問題,大概是僞君子的外衣終于被付倩撕下了。
喜聞樂見。
不過我也太倒黴了,好不容易甩脫一個麻煩,現在又來一個瘟神。還就住我對面,真他媽的邪門。
房租已經提前繳納了半年份,現在搬走我的錢就白花了,況且,憑什麽我搬?我先來的,凡事講究先來後到,要搬走也是梁枝庭搬走!
蹲下身,我撿起啪啪滴水的紙箱子,很明顯裏頭的東西都碎了,我就沒有打開,直接整箱扔進樓道盡頭的垃圾桶裏。
轉身回去時,梁枝庭還站在他房門口,視線往我屋子裏瞟。
……
我的房門打開着,能清晰看到我屋裏的擺設。
我上前進屋,“南藜。”他似乎喊了我一聲。
我頭也不回,重重把門關上,将他整個擋在門後面。
我以為梁枝庭會自發地識趣一點不來打擾我,可是晚上七點鐘的時候,他突然敲響了我的房門。
一身寬松的灰色家居服,鼻梁上架着眼鏡,笑意盈盈:“我做了點飯菜,你吃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吃吧。”
不得不說,他确實是擁有一副迷惑人的好皮相,可惜了,對現在的我沒用,我不是人,我是小畜生,我冷靜的可怕。
門只拉開了一條小縫隙,我在縫隙裏瞪着他,聽到這些無聊話之後立馬就想關門,他一只手掌突然伸進來抓住我的門框,橫在中間,阻止我合上。
我不想和他多說一個字,用了狠勁拉門,他的手掌夾在中間,被夾的青紫也沒有抽出去,就這麽擋着,我怎麽都關不上。
他還笑眯眯地問我:“你吃晚飯了嗎?”
“你有病嗎你?”忍無可忍吼他,“滾!”
走廊裏傳遍了我的怒吼,我把門重新拉開,他的手背上淤青一片,但他好像不覺得痛一樣,笑了起來:“南藜。”他又喊我的名字,喊得我汗毛倒豎。
我伸出手,在他胸口上用力一推,他後退一小步,抓着門框的手也落了下去。随後不給他一個眼神,我哐當關上了門。
關門之後,沖進浴室打上肥皂瘋狂洗手,清理沾到的細菌。
真是的,吃錯什麽藥了?
梁枝庭從搬過來這天之後,就開始瘋狂騷擾我。
一日三次,早中晚,固定打卡一樣敲我的房門,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吃飯。神經病吧,就知道吃吃吃,這輩子沒吃過飯嗎?
罵了他幾次,他全不當一回事,照舊每日執行着他的騷擾任務,我恐吓威脅雙管齊下,警告他如果他再這樣繼續下去就報警,他絲毫不憷,仍是我行我素。我苦不堪言,身心俱疲,懶得再和他折騰,後來就直接無視他的敲門聲,把他當空氣,随他敲個地老天荒。
陳鷹也來找過我幾次。
因為梁枝庭的騷擾,我沒有心思網上購物,也就很久沒去拿過快遞,陳鷹見不到我,就上門找我了。他以公謀私,記住了我的地址。
找到我之後先是瘋狂道歉求原諒,再是示弱大法讓我不要生氣,最後呈上他專門購買的禮物堵住我的話頭。他送的東西稀奇古怪五花八門,一會兒是簡單的蛋糕點心,一會兒是帶簽名的鞋子和手辦,一會兒又是香到刺鼻的大捧鮮花。
心思昭然若揭。
他也不給我拒絕他的機會,見我不收,要麽直接塞到我手上,要麽放到我門口,不等我反應就一溜煙跑沒了影。
錢多的沒處去了嗎?
這天,他又堵在我門口,将一捧藍玫瑰塞到我懷裏。
我被花瓣打了個正着,下巴都沾上了花香味,我道:“你不用給我送這些,我說了我……”想把喪偶這番話再說一次,他就打斷我,“沒關系,我不在乎,”他說,“我想送你。”
“你想要什麽?”我受夠了這些人為了某種目的而一直纏着我不放。
他們無非就只是想要一個結果。
‘追求’所消耗的時間太久太久,現在的人沒那個耐心等待,我也沒那個閑心思去應付。
“什麽?”陳鷹被我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住。
“你還是想要和我上床嗎?”
陳鷹耳朵倏地紅透,磕巴起來:“這……我……我是……”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不知道下定了什麽決心,揉了揉臉,正色道,“小藜,我……”
“咔噠。”
對面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梁枝庭倚靠在門邊,直勾勾地望着我,和我面前的陳鷹。
三個人形成了一個怪圈,詭異地看着彼此,又沒人說話。
陳鷹回頭看看他,再看看我,也有點摸不着頭腦:“這位是……你鄰居嗎?”
我不說話,算默認。
陳鷹往我這邊湊近了點,小聲嘀咕道:“他的眼神好奇怪啊……幹嘛只看着我又不說話?”
廢話,你問我我問誰去。這三個人裏,我這個不正常的人都變正常了。
手裏的花太礙事了,我快要抱不住,想還給陳鷹,陳鷹猜出我要幹什麽立即拔腿就跑,扔給我一句:“小藜,我明天再來!”
……
您可別來了!
拿他沒辦法,我疲憊地嘆了口氣,抱着花正想關門,梁枝庭開口了:“好漂亮的花。”
“……”
他鏡片後的眼睛似乎一眨不眨凝視着我,口中呢喃道:“小藜。”
我登時一陣惡寒。
他居然在學着陳鷹那樣叫我。
“閉嘴!別這樣叫我!”
他淡淡道:“他能叫,我不行嗎?”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之後,我的心頭突然湧上一絲怪異的熟悉感,很快,快到我沒有來得及抓住,那種感覺就消散了。大概是我這幾天被他倆煩的精神錯亂,出現了幻覺。
有那麽一秒鐘,我好像看到了它。
我本該極其厭惡梁枝庭這張臉,我也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麽厭惡下去,但不可否認的是,當我又一次重新遇到梁枝庭之後,看到他的第一眼,在厭惡之前先起的那一抹情緒,卻是想念。
不是想念梁枝庭,而是想念那一件被我親手摧毀的物品。
我100%讨厭梁枝庭,可他和它擁有一張相似的臉,礙着這張臉,我可以給他減去1%。
我濃烈滔天的厭惡,梁枝庭占99%,它……它是剩下的1%。
人總是這麽奇怪。
會因為一張臉喜歡上某人,會因為一張臉厭惡某人,再因為一張臉,思念起某人。
我關上門,沒有理會梁枝庭直白的目光。
反正他和陳鷹最終的目的都一樣,男人和男人,想做的不都是那檔子事?
陳鷹最近送了很多東西,我全部堆在牆角,如今已經堆了不少,等以後找個機會,把這些東西再還給他。
挑了瓶不知道什麽牌子的洋酒倒進杯子裏,我在窗邊坐下,慢慢地抿。
本來只想喝一小杯,但不知不覺間,一杯又一杯,剛開的酒已經下去了半瓶。
臉頰有點燙,我站起身,腦袋有點暈暈地轉。
是我最喜歡的狀态。
我去洗了個澡,洗完澡,整個人就更暈了。
披着浴袍,想去廚房随便弄點東西吃,剛走到廚房門口,啪,屋裏燈光驟滅,漆黑一片。
停電了?
我按了幾下開關,燈光毫無反應。
打開窗戶往外看,左鄰右舍燈光依舊明亮。好像只有我屋裏停了電。
這麽倒黴的嗎?
電表箱在外面走廊牆上,我打開門走出去,打開蓋子撥拉了幾下開關,屋裏燈光一點動靜沒有。
可能是裏面的線路燒掉了。
我嘆了口氣,倒黴起來喝水都塞牙。
打了電話叫電工師傅來修,走廊上至少有燈,我也沒進屋,就這麽蹲在門口等人來。
臉埋在膝蓋裏,眼皮重重地往下阖,半夢半醒間,肩上一沉。
睜眼,茫然扭頭一看,肩膀上落着一件外套,帶着淺淺的香味,我的身邊站着一個人。順着他的褲子往上看,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再往上,是他勁瘦的腰肢線條,寬闊的肩膀,和那張熟悉的臉。
“阿庭……”
他蹲下身,直視我的眼睛:“怎麽蹲在這裏?”
我一愣,緩慢地反應過來,不是阿庭,不是它。
他是梁枝庭。
我又把臉埋回去,扯掉肩膀上的衣服随手一丢,有氣無力地趕他:“走開。”
“停電了?”他撿起地上的外套,似乎看到我黑漆漆的房間,道,“去我屋裏坐一會兒吧,外頭有風,別着涼了。”
我嗤笑出聲。去他屋裏?怕是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我還沒忘記他之前趁我喝醉做了什麽事。
罵道:“滾。”
罵完了,身邊沒有動靜。
他沒有走。
他不說話,也不離開,小臂上挂着一件外套,就這麽和我待在一起。他站着,我蹲着,兩尊雕像。
維修師傅二十分鐘後終于到達,梁枝庭進了屋,我照舊蹲在地上,腦袋還是暈着。
師傅打着電筒往電表箱裏頭照了照,疑惑地嘀咕一聲:“奇怪。”
“怎麽?”我努力睜着眼睛,仰着腦袋問他,“修不好?”
師傅搖搖頭,從工具箱裏找工具,頭也沒擡,道:“你這線路不是燒壞的。”
“不是燒壞的?”
“哦,我就是随便猜猜,誰會這麽閑啊,”師傅說到這裏自己就憋不住笑了,似乎被自己腦內的猜想逗樂了,沒當一回事,
“斷口這麽整齊,倒像是人為剪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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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