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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褚涯再次躺回床上,卻依舊睡不着。他雙手平放在小腹,聽着窗外不時滾過的悶雷聲,心裏也有着不明原因的焦躁和不安。于是幹脆收束散亂思緒,進入了自己的精神域。
這是一個冰雪的世界,寂靜且清冷,雪花無聲無息地飄落,平展雪原蔓延無邊。
褚涯站在雪原上,走向前方那個被冰雪覆蓋的橢圓形大繭。
他撥開大繭最上層的積雪,露出下方一小塊半透明繭殼,也能看見繭裏有一團模糊不清的物體。他的手掌覆蓋上繭殼,感受那和他體溫一致的溫潤觸感,也能感覺到掌心下有什麽在對他輕輕回應。
這是他正在成長中的量子獸,和他精神相連,就算什麽都不用說,它也知道他的不安,并産生了相同的情緒。
褚涯靠着繭殼坐下,他的存在安撫了有些躁動的量子獸。而量子獸給出了相同的回應,讓他的心情也逐漸安寧。
褚涯退出精神域時,窗外依舊是電閃雷鳴,積壓在空中的雨滴卻遲遲沒有落下。
他看了眼挂鐘,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便起身拉開房門,從樓梯口探頭,看見母親依舊坐在客廳沙發上織毛衣,而父親還是沒有回家。
褚涯在門口站了兩秒,退回去撥打褚誠煜的電話,等了半晌後看看屏幕,發現自己的電話沒有信號。他便打開衣櫃,取出黑色衛衣和牛仔褲換上,匆匆下樓。
秦勤正拿着毛衣在發愣,瞧見褚涯後問道:“你換衣服做什麽?”
褚涯在客廳頓住腳:“我反正睡不着,想去軍部看看。”
“你現在去軍部啊,可已經這麽晚了……”
秦勤正遲疑着,突然凝住神情,站起身急步走向窗戶。褚涯察覺到有異,趕緊跟了上去。
褚涯站在母親身旁,垂頭看着樓下。頭頂一道閃電劃過,驟然亮起的樓外空地上閃過幾道人影,還有幾道雪亮反光。
他心頭一凜,正要仔細看,閃電卻已消失,樓下恢複了黑暗。
轟!
炸雷緊跟着響起,褚涯腦中也反應過來,那幾道反光是晃動的槍膛。
“媽媽。”褚涯有些緊張地輕喚了聲。
“沒事,別慌。”
電梯方向傳來輕微的嗡嗡聲,兩人一起看了過去,發現電梯正從一樓往上。
“沁姐出去了的嗎?”褚涯問。
秦勤聲音有些緊繃:“沒有,我讓她先去睡覺了。”
褚涯的心髒跳得很快,反手悄悄摸上別在後腰的匕首,聲音很輕地道:“那應該是爸爸吧。”
“嗯,應該是他。”秦勤看着跳動變幻的電梯數字鍵,“小涯,已經很晚了,你先上樓吧。”
褚涯沒有應聲,只雙眼死死地盯着電梯。
“快點,上樓去!”歷來溫和的秦勤突然聲音嚴厲。
褚涯依舊沒有動,秦勤便推着他往樓梯走,他的大腿也被一雙看不見的小爪子摟住往前拖。
“媽媽——”
褚涯剛被推上樓梯,叮一聲電梯響,兩人都頓住動作,齊齊看向了那方向。
電梯門緩緩打開,十幾名荷槍實彈的莫爾納軍湧入屋內,沖進客廳。一名身着莫爾納政府軍軍裝的上尉軍官走在最前,對着秦勤和褚涯行了個禮:“褚夫人,褚少爺。”
秦勤也不再推褚涯,只身姿筆挺地站在樓梯上,神情也迅速鎮定下來。
“你是誰?你們闖到我家裏來做什麽?”
軍官态度恭敬地回道:“莫爾納政府軍上尉,奉孟執政官的命令,前來照顧褚夫人和褚少爺。”
“孟和光?政府軍什麽時候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能派人闖進晨星會褚誠煜的住所?”秦勤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你們是日灼會蔣鮮的人吧?”
軍官也不回答,只對着身旁的人道:“送夫人和少爺回房休息。”
兩名士兵走過來,伸手便去拉秦勤和褚涯的胳膊。但手才伸至一半,褚涯便一腳踢去,踢中其中一人的小腹。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從小在軍校接受訓練,又是處于分化期。那被踢中的士兵承受不住這一腳,踉跄後退着撞到茶幾,再痛苦地蹲下。
秦勤也同時發難,一巴掌扇在另一人的臉上,怒喝道:“你們馬上從我的家裏滾出去!”
“褚夫人,您太激動了,請您控制下情緒,回房間休息。”軍官依舊彬彬有禮。
秦勤聲色俱厲:“你們趁我丈夫不在,就帶兵闖入我們的家,這是要和晨星會開戰嗎?你馬上給蔣鮮撥電話,我要和他通話。”
“夫人——”
“立即滾出去!不然就給我聯系蔣鮮,我要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軍官語氣無奈:“夫人,不是我不幫您聯系蔣會長,而是這裏的信號已經被屏蔽了,就連我的電話也打不出去。”
屋內安靜下來,秦勤滿臉怒容地和軍官對視着。褚涯扶着她的胳膊,卻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不停發抖。
他心裏很清楚,此刻的母親是在竭力維持鎮定,這群人能就這麽闖入他們的家,想來樓下的護衛兵已兇多吉少,也代表着父親那裏一定發生了重大變故。
“秦姐,小涯。”客廳旁的通道口突然響起帶着怯意的聲音,披着一件開衫毛衣的阿沁站在那裏,顯然剛剛醒來。
褚涯和秦勤都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見軍官迅速轉身,擡手舉起了槍。
秦勤立即放出精神力束縛,量子獸浣熊也同時朝前撲出。但她的精神力還沒碰到軍官,便在半空被截住,像是撞上了一道看不見的透明牆。
精神力屏障!
高階哨兵!
砰!槍聲響起,阿沁瞪大眼睛倒在地上,額頭中心多出一個正在冒血的黑孔。
“阿沁!”
“沁姐!”
褚涯猛地奔向躺在地上的阿沁,一名士兵擋在他身前,他用盡全力一拳砸去,士兵擡臂格擋,只聽咔嚓一聲,那士兵便抱着自己的小臂發出慘叫。
子彈上膛聲響起,數把槍都對準了褚涯。褚涯反手就想去奪身旁人的槍,就聽到軍官冷冷的命令聲和秦勤的一聲大喊。
“準備——”
“小涯!”
褚涯頓住了動作,喘着氣慢慢轉回身。他看見秦勤站在樓梯上,臉色慘白如紙,對着他緩緩搖了下頭。
見褚涯沒再動,軍官放下擡起的右手,對着秦勤微微颔首,态度依舊是那麽恭敬:“為了不出現什麽意外,還是請夫人和少爺回房間休息吧。”
“小涯,你過來。”秦勤聲音嘶啞。
秦勤的浣熊正在和一只穿山甲撕咬,身上已經冒着濃濃黑煙,便将它也收回了精神域。
褚涯眼睛通紅,身體不可遏制地發着抖,看看倒在地上的阿沁,又看向自己的母親。
秦勤眼裏全是哀求,朝他伸出手,顫聲道:“小涯,你過來。”
褚涯終于一步步走向秦勤,剛到樓梯口,秦勤就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緊:“走,我們上樓。”
母親的手冷得像冰,褚涯便沒有抗拒地由着她将自己拉上樓,再進入了主卧房間。
剛關上房門,秦勤便将褚涯摟在懷裏,褚涯将臉埋在她肩上,咬着牙哽咽:“沁姐……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秦勤手掌摩挲着褚涯瘦削的脊背:“我明白,我都知道,可我們現在不能沖動。樓下守着那麽多人,那個軍官是A級哨兵,我只是B+向導,對付不了。”
褚涯又擡起頭,遍布淚痕的臉上露出惶然:“不知道爸爸現在怎麽樣了。”
樓梯傳來腳步聲,有人守在了門口,秦勤便将褚涯拉到卧室窗邊,低聲道:“這些人沒有動我們,只将我們關在屋裏,這表明諸哥還安全着,想用我們母子去要挾他。”
她打量着屋內,聲音冷靜,目光鎮定:“我們必須得想法離開這兒,去找他。”
窗外響起了密集雨聲,這場大雨終于落下。風攜着雨絲闖進敞開的窗戶,卷走一室悶熱,迅速灌入涼意。
秦勤脫掉寬大的家居服外套,換上黑色作戰服,用橡筋将自己的一頭長卷發紮好。接着打開牆壁上的暗櫃,取出槍支和彈藥。
褚涯心裏的母親從來都是溫聲細語,不是在廚房和阿沁一起做飯,就是在客廳看電視織毛衣。直到這一刻,他才想起她也曾是父親的左膀右臂,一起出生入死,一起經歷無數鬥争厮殺。直到父親終于成為了晨星會會長,直到生了他,這才放下槍回到家,過上了平穩安谧的生活。
“雲巅有六名A級哨兵,三名A級向導,一共九人。這九人裏包括褚哥自己,還有顧鱗和他的向導靳高。而剩下的六人裏,也只有三人是日灼會的人,褚哥不會有什麽危險。”秦勤一邊熟練地裝填子彈,一邊給褚涯講述。
“我已經太久沒接觸過這些事情,根據褚哥平常的講述,樓下的那人應該就是日灼會的王林。”秦勤動作頓了頓,“他們明明人手比我們少,為什麽還能抽出一名A級哨兵來對付我們?”
秦勤低頭看着手裏的自動步槍,褚涯心裏也升起了不好的感覺,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
屋裏響起嗡嗡的輕微震動聲,秦勤回過神,轉身從床上拿起自己的電話,在瞧清上面的號碼後,神情突然變得激動。
“是雲副官!”她壓低聲音道。
褚涯立即反應過來,雲副官使用了軍部加強設備,直接通過基站接通了母親的電話。
秦勤迫不及待地按下接通,褚涯也湊到她耳邊去聽。
聽筒裏沒有人說話,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奔跑聲。秦勤沒有出聲催促,褚涯也緊抿着唇安靜聽着。
砰,砰,砰。
連接三聲槍響,褚涯的身體跟着顫了三次。秦勤依舊坐得筆直,一只手卻忽地抓住了他胳膊,用力握緊。
“……秦姐。”對面終于響起雲副官氣喘籲籲的聲音,褚涯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便聽他嘶聲道:“晨星會的高層都被分別圍攻,互相都聯系不上。先生可能很難脫身,你快帶着小涯走!快走!”
“雲拓,你還好吧?現在是什麽情況?你們在哪兒?褚哥和顧麟怎麽樣了?”
“顧麟——”
通話突然中斷,聽筒裏只傳來連續嘟嘟聲。
褚涯一動不動地站着,秦勤跌坐回床上。天空亮起一道雪亮閃電,将屋內一切都照得慘白,照得兩人如同兩座僵硬泛白的石膏像。
“日灼會沒有那個能力圍困住他……”
秦勤的聲音幾不可聞,褚涯還是聽清了,他啞聲問:“那現在是怎麽回事?”
“……只能是他身邊的人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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