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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秦勤如同遭遇了什麽重擊,痛苦地佝偻下背,将臉埋進自己掌心。
“媽媽,可能是因為其他的事,你不要想得那麽可怕。”褚涯蹲在她面前輕聲道:“也許是馬上要競選總理,日灼會覺得爸爸的威脅太大,幹脆把他暫時困住,等競選結束後再放出來吧。”
秦勤擡起頭,臉色蒼白,眼睛泛着紅。她伸手摸了下褚涯的腦袋:“雲拓跟了你父親那麽多年,顧麟是我的親侄子,出問題的很有可能是另外幾個。我們現在必須離開這裏,如果你爸爸落在他們手裏,他們會用我們去威脅他。如果——”她閉了閉眼,啞聲道:“那我們沒有了價值,就會被處理掉。”
她迅速站起身走向暗櫃:“王林他們守在外面,我們只能從窗戶出去。右牆有一根直達樓底的下水管道,可以順着管道滑下去。”
褚涯走到窗前,探頭往下看。
他家在二十層,除了底層住着一群護衛兵,其他層沒有任何住戶,是晨星會的物資倉庫。他只能看見燈光能照到的幾層光滑牆面,其他地方都隐匿在濃重黑夜裏。
“拿着。”
褚涯轉過身,看見秦勤手裏握着一把手槍。
“敢殺人嗎?”秦勤問。
褚涯沒有做聲。
“你不殺他們,我們就會死。”秦勤拿起褚涯的手,将手槍擱在了他的掌心。
秦勤摸了下褚涯帶着幾分濕意的腦袋,放柔了聲音:“媽媽在這兒,你不用殺人,但你要帶着它防身。”
褚涯垂眸看着手槍,再将它別在了腰後。
房門突然被敲響,王林在門外問:“夫人,需要送點宵夜給您嗎?”說完便開始擰動門把手。
褚涯瞬間繃緊,秦勤立即抓起身旁矮櫃上的茶杯擲了過去,再怒聲大喊:“滾!”
茶杯當啷破碎,門把手的轉動停下。
“那不打擾夫人和公子了。”王林聽見聲音後就沒有再進來,只叮囑了守門士兵兩句後便離開。
要從二十層的外牆下到樓底,唯一可以借助的便是這棟樓上的一根下水管道。但那管道在樓身右牆,只能踩着牆上那道不到半尺寬的腰線過去。
腰線原本就不寬,現在被雨水淋得濕滑,人只要稍不注意就會踩空掉下去。
秦勤扯下窗簾上方的拉繩,将一頭系在褚涯腰間:“我把這頭拉着,你先過去,等到抱住水管後就解開,然後我再過來。”
“那你一個人過來的時候踩滑了怎麽辦?”
“我可以把另一頭綁在屋內家具上。”
“我們不能再耽擱時間了。”褚涯拿過繩索另一頭,一邊系上秦勤腰間一邊低聲道:“我是分化期哨兵,單輪身體素質,雖然你是B+向導也趕不上我。我們一起出去吧,我能拖住你。”
秦勤低頭看着褚涯,褚涯只俯身認真地給繩索打結:“爸爸不在,就該我保護你了。”
秦勤的眼圈突然泛起紅,倉促地轉頭應道:“好。”
褚涯翻出窗臺,在腰線上站好,秦勤背着自動步槍站在他身旁。
暴雨傾盆,二十層的風猛烈強勁,兩人像是壁虎般緊貼着牆,朝着水管處橫向移動。
褚涯的眼睛被雨點打得睜不開,腳掌也有半只懸空。他只能讓身體和牆面盡量貼合,雙手緊緊摳在磚塊之間的縫隙裏。
他感覺到自己的小腿被兩只小爪子抵住,知道是母親放出了量子獸,便放低聲音道:“媽媽,你讓浣熊幫你,我不需要的。”
秦勤也知道兩人之間連着繩索,便沒有堅持,讓浣熊轉而推着自己。
褚涯慢慢移動着繞過了樓層拐角,在差不多夠着水管時向前撲出,抱住了下水管。接着雙腳牢牢纏住管道,拖動繩子将秦勤拽了過來。
母子倆抱着下水管道往下滑,褚涯在滑動速度過快時,會感覺到浣熊在托着他的腳,提醒他不要太快。
在離地面約莫三層樓高時,秦勤突然拽了下繩,示意褚涯停住。
他們處于這棟樓的右側,腳底雖然沒有人,但正門方向晃動着不少手電光束,可以看見一些身着黑色雨衣的士兵。
褚涯等了幾秒,從轉角處過來了一名士兵,用手電筒對着後方掃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又轉身離開。
秦勤做了個手勢,兩人迅速滑向地面。
褚涯雙腳着地,迅速伸手接着秦勤。這座樓的後面是大面積的種植樓,只要穿過這片區域,就能去尋找晨星會的人。今晚事發突然,晨星軍高層都在遭遇圍攻,但由于通訊被掐斷,那些中低層士兵并不知情。不過只要秦勤和褚涯出現,就能帶着他們進行反擊。
母子倆放輕腳步,順着牆根去往種植樓。可才走出幾步,頭頂便傳來兩聲槍響,同時大門方向的對講機聲音異常清晰:“抓住他們!在樓右側!”
“快跑!”秦勤一聲喝令,褚涯跟着母親朝着後方飛奔。
褚涯在種植樓之間的田野裏發足奔跑,濃密的玉米葉抽打在身上,身側是晃動的手電筒光芒。母親奔跑的速度不快,很快被他超過,他便攥着兩人腰間的那根繩索,帶動着她迅速向前。
“他們就在前面,快追。”
“哎喲。”
沖在最前方的士兵突然直挺挺地摔了下去,像是手腳被什麽捆住了一般。
“那女的是向導,在使用精神力束縛!”
“啊——我的眼睛——”
“注意一點,都戴好護目鏡,她的量子獸在我們身邊!”
“我們有哨兵嗎?來個哨兵給我們開盾!”
“有,還在後面。”
秦勤跑得不快,但她一邊開槍,一邊計算自己的精神力束縛間歇時間,總是在雙方距離縮短時精确釋放,絆住追在最前面的人。
她的浣熊也在後方進行攻擊,對方很快便倒下了四五人。
“我們要快點,王林會追上來的。”秦勤一邊奔跑,一邊朝後擡手射擊,“把繩子解開,你先跑前面去。”
“不!”
褚涯只蹦出簡單的一個字。
兩旁的玉米葉抽得他臉頰火辣辣地疼,雨水攜着汗水從額頭往下淌。他拽着繩索往前跑,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黑暗中的前方。
他感覺到繃緊的繩索突然松弛,秦勤撲在了他背上,接着發出一聲悶哼。
“媽媽!”褚涯連忙轉身扶着她。
秦勤臉色煞白,嘴裏催促:“我沒事,快走!王林已經來了,在對我們使用精神力攻擊。”
她從褚涯手裏掙出自己的胳膊,朝着後方扣下扳機。一聲慘叫響起,一道在玉米地上方晃動的手電筒光也從視野裏消失。
褚涯也知道現在不能耽擱,便拽緊繩索,拖着母親繼續往前奔。
“你的浣熊怎麽樣了?”褚涯氣喘籲籲地問。
“它打不過王林的穿山甲,我把它收回精神域了。”
“你還跑得動嗎?”褚涯揮手撥開一根玉米杆。
“能。”秦勤又放出精神力束縛纏住了一名士兵,“怪我自己這些年懈怠了,不然怎麽可能讓這些人追上。”
褚涯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不怪你,怪爸爸,你每次一訓練,他就在那裏心疼。”
秦勤突然身體一顫,往前踉跄了兩步。
“媽媽!”
秦勤捂住胸口:“你自己跑吧!再往前跑就能離開種植區了。”
一道閃電将這片種植區照得雪亮,也讓褚涯看清了秦勤嘴邊流出的鮮血。
秦勤哆嗦着手去解腰上的繩索,幾绺頭發貼在她被淋濕的蒼白臉頰上:“小涯,你和媽媽分頭跑好一點,這樣能把他們的人分散。”
褚涯瞧了眼那些逐漸逼近的日灼軍士兵,蹲在了秦勤面前:“我背着你。”
“小涯——”
“媽媽你快點!”
淋濕的衣物緊貼在少年背脊上,肩胛骨挑起,更顯瘦削單薄,那一直弓起的弧度卻透出固執和堅持。
秦勤沒再耽擱,只趴在褚涯背上,褚涯便撐起身往前跑。
他跑出幾步後,身旁的玉米杆被子彈擊斷,自己也差點被擊中。他騰出手摸出後腰的槍,卻遲疑着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直到腳邊又多出兩個彈孔,他才發狠般咬了咬牙,忽地轉身,朝後方逼近的一處光芒扣下扳機。
砰!
那道手電筒光從視野裏消失。
“小心!”
秦勤剛喊出聲,褚涯便覺得胸口像是被大錘狠狠撞了一拳,撞得他五髒肺腑仿似都要移位。
秦勤道:“王林在對你使用精神力攻擊,但我已經調不出精神力去抗住他了。”
褚涯只咬着牙度過那陣鑽心的疼,強作鎮定道:“我是分化期哨兵,他打不傷我的,放心吧,我能保護你。”
秦勤摟緊兒子的肩膀,片刻後哽咽道:“是的,你已經長大了。”
暴雨如注,褚涯背着母親穿行在濃密玉米杆裏,前行得很是艱難。但前方玉米杆卻突然朝兩邊分開,露出一條窄窄的路。
借着後方射來的光線,褚涯看見一團小小的黑影在地面上跳躍。它身上雖然冒着黑煙,卻也辨得出形體。
“媽媽,你把,你把量子獸放出來了嗎?”褚涯喘着氣問。
“對,它雖然現在沒有了攻擊力,但是可以幫你清理條路出來。”秦勤的聲音有些小。
褚涯奮力奔跑着,脖子往前伸,凸顯出幾道青筋:“我終于,終于能看見它了。”
秦勤這次半晌後才回答:“……它給我說,你能看見它,它很高興。”
秦勤再沒有發出聲音,像是陷入了昏迷,褚涯只自顧自和她說着話:“媽媽,你想知道,想知道我每天描摹的量子獸是什麽形态嗎?我,我告訴你,是一只狼,銀白色的狼,非常,非常漂亮,你看見了肯定會喜歡,浣熊,浣熊也會喜歡,爸爸的藍虎,肯定,肯定也會喜歡……”
褚涯又挨了一次精神力攻擊。
這次攻擊讓他差點倒下,用盡了全力才撐着身體,只抱緊秦勤的膝彎,踉踉跄跄地繼續往前。
他開槍已經不再遲疑,頻頻轉身扣動扳機。但他的視野變得模糊,腳下時高時低,聲音也含混不清:“浣熊沒見了……媽媽,我們要出去了……我能看見燈光了……”
他終于半跑半走地穿出了這片種植區,前方便是三層高的道路,路燈柔和且明亮。
只要穿過最下層的路口,便能到達晨星軍的據點。
但那路口左邊站着一個人,穿着黑色雨衣,像是一座雕塑,又像是在黑夜裏一直等待的幽靈。
褚涯并沒有在意那人是誰,只喘着氣繼續往前,直到離路口越來越近,直到那張帽檐下的面孔逐漸變得清晰。
褚涯停下腳步,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了幾秒,又去揉眼睛,把臉上的雨水抹掉。
他在确定自己沒有認錯人後,那終于得救的狂喜,讓他的眼淚噴湧而出。
“表哥!”他嘶啞着聲音喊了聲。
顧麟沒有應聲,只微笑着朝他走來。
褚涯加快腳步迎上去,對趴在他肩上一動不動的秦勤道:“媽媽,表哥在,我們沒事了,我們沒事了。”
他在快接近顧麟時已經瀕臨脫力,只朝前伸出了手:“表哥。”
他看見顧麟也對他伸出了手,但下一秒,他腦中重重一震,接着便失去了所有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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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