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09

第 31 章   chapter09

或許這像是于焉說的,她喜歡曲惋。

喜歡這東西來得莫名其妙,若是要追溯源頭,大概率要從那只千紙鶴開始講。

那次出任務是她遇到過最危險的一次,炮火不斷,刺鼻的氣味混着沙土四揚,子彈從她肩邊飛過能感覺到速度擠壓空氣産生的疾風。

也是那一次同事中彈了,和她不到半米的地方,所有的傷員無一人生還,包括出任務的醫療隊都沒想過活着回去。

但偏偏她成了唯一安全抵達戰地醫院的醫生,保平安,長命百歲,大概是這樣的寓意,她也願意認為就是微小的祝福讓她活了下來。

于九薇在廚房愣了一秒神,忽地聽見水流聲終止了,曲惋關了水龍頭後看她:“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于九薇開了冰箱順表情木然,她被曲惋氣到了,別過頭深呼吸順氣:“我不想跟你說了。”

曲惋還沒開口說話,便聽到身後有人喚于九薇的名字。

兩個人是同時轉過去的,柯夏站在門口,右手拽着自家妹妹的胳膊,邊走邊問:“過繼到哪兒去?”

柯夏的聲音有力,頗有幾分王熙鳳,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的風範,但又似孔雀開屏精神抖擻絕不失風度禮數。

這是曲惋第一次見到柯夏,第一次接觸于九薇的圈子,那一天的海棠花落地帶着腐靡的味道。

柯璃規矩地喚了聲于九薇姐姐,又對着曲惋點了點頭。

剛剛黑夜裏很靜,靜到能聽清于九薇急躁的心跳聲。

她也不想這樣,顯得輕浮又毫無自持力。

“你睡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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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惋的聲音微微響,随後床榻一動轉過來看着于九薇。

“沒有。”

“跟我說會兒話吧。”

“你想聊什麽?”于九薇沒動,聲音清清淡淡。

“我媽說,讓我換工作。”曲惋撐起身子看她,聲線穩在一條直線上,“我之前采訪你的時候,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做一線醫生的初衷是什麽?”

“你的專欄主題還在繼續?”于九薇倒吸氣聲音在靜夜裏特別明顯。

曲惋生病了,但做到一半的工作很顯然還是沒有丢下。

而後,她認真回答起了曲惋這個問題:“沒初衷,沒得選。”

回答很平常,沒有一絲故事感。

“你等等,我怕我忘了,我錄下來。”曲惋從床頭摸過手機滑開,擱在枕頭上。

“你會不會換工作?”于九薇問她。

“我不知道,人總要有理想,理想丢了,就失航了,本就是一座孤島,移不了位那便朝着北極星的方向存活。”曲惋靠近了一些,“于醫生,我采訪一下你,你配合一下。”

“采訪哪些方面?”于九薇被她逗笑了,曲惋的頭發落在她肩頭。

“你想讓我采訪哪方面?”

“你問什麽,我就答什麽。”

曲惋笑:“好,在戰地醫院高強度工作下,會感覺到不适應嗎?”

“會,但不多。”

曲惋問了一些那時候沒有采訪完的工作,于九薇很配合,問什麽答什麽,不敷衍但回答的也不多。

收手機時,曲惋手機震動,于九薇也感覺到了,她想問,又不好問,曲惋的眉心一蹙,眼瞳裏都是微信界面。

“你挺忙。”

于九薇掃了她一眼,彼時曲惋趴在床上,手肘落在枕頭邊緣,被子也掀開一條縫。

曲惋手指點着屏幕說:“我媽發的照片。”

“什麽照片?”

“相親對象。”曲惋回話時聲音低弱弱的,但又像是無所謂地态度,“你家裏會給你安排相親嗎?”

于九薇沒有回,反倒是慢條斯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眼神像是在給答案,又像是沒有答案,最後她問:“那你去不去?”

“不去。”曲惋的聲音和鎖屏鍵一起傳來。

“為什麽不去?”于九薇問話有多緊張,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當下的她,與其說是反問,更多的是想知道答案。

“不喜歡,你會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她看向于九薇。

沒想到話一出口,迎來了一位客人。

..

于九計一個禮拜才能跟你在圖書館碰到一次面!直到上了大學我都沒提過半個字生怕吓到你,你在戰地醫院的時候我都只敢借喝多的名義來試探,但誰知道你原來是喜歡女生的。”

易筱提高了音量,像是發洩積攢了許久的怨氣,于九薇也是因為那通電話後,才和她保持了該有的距離。

于九薇要怎麽回她這些話,這番話好像在斥責她不對,她說:“如果不是曲惋,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歡女生的。”

“行了,夠了,我不想看到你。”易筱甩了個臉,說話聲音還在抖,“我不是在怪你,你不喜歡我我可以努力,但你喜歡別人,我就真的沒辦法。我那天跟着你在廣場上,我就應該能看出來,可我總覺得不太可能。今天我找你并不是別的,我的人生也不是非你不可,小情小愛困不住我。”

易筱翹首凝眉地姑娘,但這些活做起來還是會很費勁。

後來明素喝完了那杯茶便上樓午休了,剩了她們兩人在花園裏。

花園的雜草除幹淨了,靠着鐵欄的位置種了細竹,斜出了角延伸到外面。曲惋險些在泥地上跌倒,好在于九薇扶了一把,當然這一扶,少不了念兩句。

“看着路。”于九薇聲音帶着無奈地嘆息。

曲惋手上的泥沾到了于九薇胳膊上,她站穩了說:“明天我要去做催眠治療,花瓶就只能麻煩你跑一趟。”

曲惋輕松一笑,笑容就落在陽光下,融為一體。于九薇看了她半晌,說:“我送你過去,拿了花瓶以後我再來接你。”

“不用,我媽說她接我,剛好明天學校沒課。”曲惋繞過石子路去拿水管。

于九薇哦了一聲也沒再往下說。

她脫下手套,單手撐着洗手池,一只手擰開關。有水聲傳來,但沒出水,她眉頭一皺直接将開關又轉了兩圈。

一陣水聲嘩啦啦地從右耳邊傳來,一轉頭,曲惋手拿着水管,整個人如在湖水中浸過一般,連帶着發梢都往下淌水漬。

水管還在往外冒水柱,于九薇一頓,關小了一點。

“于九薇,你能不能看着點?”曲惋音色帶怒。

“我不是故意的。”于九薇又委屈又想笑。

話剛說完,曲惋隔着小道将水管對準了她,直接報複性淋了對方一個落湯雞,而後樂得快直不起腰。

她見于九薇臉黑了,笑立刻僵住,水管一扔往別處跑,但她所站的位置是死角,剛轉頭于九薇到了面前,手指将頭繩勾了下來。

臉上的水珠在光束下透出了膚色的細膩,于九薇神情尚屬平靜,但一開口便讓曲惋怕了。

“說說看,怎麽解決?”于九薇語調上揚。

曲惋想笑又不敢笑,她憋着笑說:“我錯了。”随後将手裏的水管拿起來,水勢不大。

“我給你擦。”曲惋乖巧得像只小貓一樣,額角的水珠還在往下淌,她捏着袖子微踮腳看向于九薇的額頭,淋水後這人帶着一種疏離的破碎感。

曲惋不會形容這樣的于九薇,簡單點來說很好看,好看到讓人能一眼心動的程度。

她擦拭地很認真,連餘光也知道于九薇目不斜視地看着她。

等到于九薇臉上的水漬幹淨了以後,曲惋收回神,同時她很明顯的看到了于九薇臉紅了。

倔強的人作死從來不放在心上,偶爾她也會叛逆得像個孩子,曲惋徐徐問:“你臉紅什麽?”

調侃意味地問話,往往得到的結果會不在預料之類。

于九薇盯着她看了三秒,泛着濕意的發梢被陽光穿過,眼眸逐漸變得淡然,随後說:“回房間換衣服吧。”

曲惋隐約覺得不對,低頭時恰好見胸口的衣料濕透貼着內衣,淡粉色的內衣特別明顯的印出輪廓。

丢臉的事不止這一件,但難堪今天是頭一次。

那天的花園是一片狼藉,泥土帶滿了石板路,種子也灑了一地。

那時候的她們之間總是透着奇怪的氛圍,以不是戀人的暧昧去衍生不着調的語言,最後分寸感又将二人制止住。

往後的兩年裏,想起來的時候,于九薇才發現,其實她早就得到了恰恰好的答案。

于九薇洗澡的時候總是會走進去的時候正好遇見了,柯夏先是看了看曲惋,目光移到了于九薇手上,兩個人的手像是藤曼糾纏在一起。

被柯夏的眼神一剎,立馬松開了。

其中不乏有心虛地意味在,心虛什麽,不知道。

柯夏不會問這件事來龍去脈,大抵也是猜到了,于九薇問她柯璃是怎麽回事。

柯夏先是給了柯璃一個白眼,随後說:“狐朋狗友一大堆,被抓來這兒尿檢。”

沒有說透,曲惋猜到,能出來證明帶拿了一盒酸奶問她喝不喝。

曲惋剛回完說不喝,桌上的手機便響了,屏幕上來電顯示是奚雯。

..

自打上次後,兩人一直睡在一個房間,明素也知道這件事,她挨着曲惋睡,對方也能睡得更安穩些。

今晚于九薇在自己房間裏,靠着壁櫃,目光凝聚在床邊的臺燈上,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支筆轉動了兩圈,側首手腕輕松一抛。

那支筆掉入桌上的筆筒內。

“咚~咚~咚。”

門響的節奏很奇怪,于九薇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門剛打開,曲惋擡眸看她:“什麽時候過來?我困了。”

聲音不弱,基本不像是質問的語氣,也不帶讨好的姿态,她手離開門把手等于是給了曲惋答案。

曲惋睡在枕頭的邊緣側躺着,神,反複去思考于焉說過的話,她對曲惋并不是因為日記而産生的情愫。

洗完澡出來時,家裏輩子也追不到她。”

易筱說的理直氣壯,完全不給于九薇還口的機會。

“我不去。”于九薇将邀請函還她,态度一如既往不受影響,易筱知道這一招沒用,于九薇是什麽人,從小在訓練營呆着,哪裏會是受威脅的人。

“你還是怕我?”

“不是。”

在易筱驚愕地神情中,她慢慢解釋:“于焉跟着搜救隊到了江麗邊境原始叢林,研究隊的幾個人失蹤了,如果你生日前,于焉沒回來,我會帶人去找。”

那天她跟着曲惋到別墅門口,于爸爸先是沒說這件事,後來帶着她回了大院才開始說。

那一天也是曲惋回家的日子。

“是不是于叔叔讓你去的?”易筱盯着她認為首席催眠師的稱號是擺設的話,她就看不出來。”于九薇意思達到了。

正經的風趣幽默往往比調侃的聲線更容易逗人笑,她們是截然不同的人,同時也會有相似之處,後來想想,那應該就是大衆所說的很合适。

..

明素難過了許久的花瓶終于有了截點,于九薇取回花瓶的時候,還陶藝館讓人将細節補好了。

瓶身不夠完美,點的紅梅又精致得很,瓶口處做窄了,陶丕也捏得不好,但整體看來像是誇張派鍛造的藝術品。

明素的書房門是敞着的,平時也允許她們兩個人進來看書,于九薇将盒子放到書桌上,站旁邊給曲惋發消息,問對方什麽時候回來。

曲惋收到消息時,人正在奚雯車上,奚雯給曲惋放了一首當下爆紅的網絡歌曲。

曲惋沒說什麽,只是伸手将聲音調小了一點,她最近狀态恢複得特別好,能睡着,治療的過程也很順利。

擡頭的時候,她看前面的路不太對,于是問了奚雯。

“千別苑,有個同學約媽媽吃飯,我帶你一塊兒過去。”問,“研究隊的幾個是什麽人?”

“其中三個是王教授的孩子。”

易筱輕笑一聲:“難怪,我以為你這次回來了就穩定了,沒想到他們還是覺得不夠,看來于叔叔是鐵心要你接手于家,我是不是可以看作為,他讓你跟于焉來搶老教授欠下的這份人情。”

于九薇沒說話,易筱對她們家的事情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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