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chapter25

第 47 章   chapter25

方檀詩的這一通電話打亂了所有的猜想,反倒是真正失聯的變成了于焉。

于焉最後出現的地方,廢棄的天然氣廠。

在這種緊急時刻,大家的表現都較為淡定,這是一種專業性。

警局在加油站對面,小鎮是真的不大,整個鎮只有一條街,從頭到尾貫穿。

方檀詩也就是這麽逃回來的,手機丢了,走了一夜。

臉上能看出一些疲态,強撐着開了一場會議。散了會後,她迎上門口的于九薇召集副隊,幾個人留在了會議室開了小會。

“如果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在天然氣廠,那由此推斷我逃的那輛車,那夥人去了天然氣廠。”方檀詩指向電子地圖,而後放大了天然氣廠的位置。

“往南五十米是汽車修理店,夫妻合開的,老板娘是薩番人。”

“所以這代表什麽?”斜拿過手機,屏幕亮顯示三點零二分。

“現在這個時間點哪有燒烤,別的想吃嗎?我給你做。”

“行,你做的都行。”王儀的語氣總有撒嬌的韻味在。

對面的男人聽笑了,手指敲敲桌面說:“出牌,這把結束了你慢慢撒嬌。”

牌桌上的人都笑了,唐沫看了一眼王儀眼尾的紅暈,她沒說話,唇角是帶着笑的。

她剛胡了對家的牌,男人樂呵呵地說:“這麽着急胡,看來是真的怕老板娘餓了啊。”

話是玩笑話,平時都這麽開玩笑,唐沫身子往後倚,放高了聲音說:“要是跟你一樣,哪來的對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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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聽得連連說是,鄰座的人也跟着笑出了聲音。

這聲音中帶着“咚咚”敲門聲,聲音幹脆利落。

唐沫朝着門口看一眼,王儀嘀咕一句問是誰,三人繼續桌上的麻将。

夜裏充。】

關于薩番種族屠殺事件,網絡上沒有任何的照片,可以說關琳所拍攝的這些是孤品。

雖然幸存者所剩無幾,但參與者還存在。

曲惋剛把手機鎖屏,身後的門開了,她往後睨對上于九薇的眼睛。

“怎麽了?”于九薇問她。

“沒事,怎麽說?”

于九薇和方檀詩對視一眼,副隊打了聲招呼:“那方隊,我先去忙了。”

“嗯。”方檀詩點頭示意。

于九薇說:“我要去一趟鎮尾,你能不能在這裏等我?”

語氣像是商量,曲惋性子多倔啊,于九薇又不是沒見識過。

“是不是很危險?”曲惋一直盯着她,眼瞳起了一層恍然。

于九薇心口起伏淡定地說:“對方手裏有槍,我需要找回于焉。”

槍這個東西,放在平常人身上,說話聲音都會抖,于九薇不一樣,她不怕這些。

“為什麽是你過去?”曲惋問這話看向方檀詩,按照道理這是方檀詩的工作。

于九薇說:“他們沒見過我,人在天然氣廠可能性不大,四下封鎖了,多半是在汽車修理店。”

“注意安全。”曲惋只說了這四個字。

她有往常沒有發揮出的淡定,她能在關鍵時刻理智的應對事情。

盡管她會擔心于九薇,但某些東西迫于無奈,她應該早習慣,就像某一天她去戰場,于九薇在國內等着她一樣。

方檀詩是暴露了,這個情況下,隊裏可以派別的人過去,但比起能力,于九薇是更會專業很多。

自保能力隊裏沒人能比得上。

下午三點。

方檀詩安排了一輛破舊的小車給于九薇,鎮尾的分岔路口往前幾百米的地方便是汽車修理店。

門面很小,站在斜坡下便能聞到一股機油的味道,斜坡的邊角被廢機油染黑了。

天不曾下雨,沒有水沖刷幹淨。

于九薇關了車門,手落了一層灰。裏邊的小夥兒幹瘦得很,臉上還留着黑印。

車頭撞得很嚴重,這是隊裏一個小夥子的車,開溝裏去了。

“我打開引擎蓋檢查一下,你先坐。”

于九薇只是輕微點了點頭,走到裏邊坐着,塑料椅腳在搖晃。

裏邊的晾椅上坐着幾個男人抽煙,于九薇進去時,其中一人朝着她吹了吹口哨。

她只是輕吸壓着火氣,身子往後靠坐,手肘落在膝上,這個姿勢如果是打架也會方便很多。

而外面,曲惋和方檀詩在車裏,車靠在路邊,副隊往後遞了一瓶礦泉水。

曲惋擰開後交給方檀詩,自己則是轉向窗外拍了一張照片。

方檀詩仰頭喝水時看她說:“曲記者倒是挺敬業,在哪裏都帶着相機。”

曲惋是一直挂着相機,她會拍的不止是戰地,還會有別的,生活在眼裏都值得被記錄下來。

而職業帶給她的習慣是,随身攜帶着相機,避免會錯過重要的故事。

“職業習慣。”曲惋轉頭微微一笑,随後又低着頭看相機裏的東西。

方檀詩問:“你是專程到江麗來找于九薇的?”

“我先去的薩番。”曲惋慢慢回她。

副駕駛的車窗被副隊搖了上去,他扭頭問:“讓我猜猜,是拍攝哪方面。”

“你猜猜。”曲惋笑笑,再次舉起相機拍下了外面,這個地方能隐約看到小路盡頭的天然氣廠。

風順着窗戶縫隙吹起她額前的細發,曲惋頭發較軟,發根處新生了黑色,将之前染的栗色隔絕開了。

副隊說:“戰地攝影師,這邊也沒打仗,是為了以前的主題報告嗎?”

“不全是。”曲惋收了相機問,“薩番的種族屠殺,我想采訪幸存者。”

“二十年前的事情。”副隊是江裏本地人,這裏的人對薩番的那場種族屠殺都有記憶。

副隊的聲音渾濁,講話時轉了過去:“參與者活下來的在薩番能打聽到,幸存者據我所知已經沒了。”

“薩番這個地兒混亂得很,你要是過去可要小心。”方檀詩說,“以前在芙德鎮有個精神病院,裏面收留了好幾個活下來的人,但很不幸,患上了ptsd自殺了。”

這件事曲惋在之前就了解到了,明明叫幸存者,但她們身上全然沒有體現到幸這個字。

“打算什麽時候過去?”方檀詩問。

曲惋朝着窗外看一眼回:“薩番免簽,過去倒是挺簡單,等這件事過了就走。”

“打招呼嗎?”

曲惋轉眸看她:“當然。”

和聰明人說話向來是不費勁的,方檀詩所問的打招呼嗎,無非就是問她告不告訴于九薇。

“于焉可能出事了。”曲惋繼續說,她并不是在吓唬方檀詩,現在問題是很嚴重的。

她在方檀詩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擔心,是真的不在乎,還是說這個人隐藏得極好。

“她不會出事的。”

曲惋看她:“為什麽這麽肯定?”

方檀詩還要說些什麽,一輛車入眼簾,她的眸子變了。

只見唐沫坐在主駕駛打方向盤将車頭駛向岔路。

與此同時,于九薇還在修理店,小夥子檢查完後拍了拍手裏的灰,随手拿過一個漆黑的帕子擦手。

“沒有受損,外殼撞得挺嚴重。”小夥子說,“整個換嗎?我們這裏做不了,我得把車送到市裏的修理廠去做。”

“要多久?”于九薇沒有喝紙杯裏的水。

“十五天過來取。”

正說到這兒,外邊傳來一聲喇叭聲,幾個男人都站起身朝着外面看去。

車門“砰”一聲關上,正好将下方的路給堵住了。

于九薇擡高視線,她的視力極好,一眼便注意到唐沫身上,唐沫沒有化妝,整個人陷在光暈裏。

而旁側的王儀在對上她的眼睛時,笑容淺淡了。

旁邊的人對着王儀喊:“王姐,怎麽現在才到?”

王儀是挽着唐沫的,耳邊都是幾個男人的聲音,一人一句詢問着王儀的生意。

盡管理發店的生意并不是那麽重要,但大家還是象征性的客套幾句。

唐沫的眼睛一直在于九薇身上,走近後相視點頭算作打招呼。

她不緊張,因為她能猜到接下來王儀要說什麽。

“修車嗎?還真是巧。”王儀微微擡眼看着她,側身将目光放在破車上。

這句話在于九薇意料之內,她回:“不方便,借了朋友的。”

“怎麽撞成這樣。”唐沫開口說話了。

另一邊的男人搭腔:“嚯,芙德鎮就這麽大點兒,外地人你倆也認識?”

“不算認識,昨晚上坐過我的車。”唐沫不痛不癢的解釋倒是讓她成為了焦點。

于九薇有似無地落了一口重氣,将目光都擱在了修車的小夥子身上:“要不要定金?”

“全額,我拍個照片問問價。”

王儀倒是不跟她多說,繞開她抿着笑問旁邊的男人:“我哥什麽時候走的?”

“昨晚啊,昨晚上等你兩等不到。”男人挺着大肚子往裏邊走,“他說楠哥給他打了三個電話,着急走。”

王儀抱怨:“他不是說要見沫沫嘛,人走了怎麽見?說話不算數。”

這些話于九薇都聽到了,聲音越來越小,人都進了卷簾門裏邊。

她目光拉遠時,認真地聽着後邊說話。

王儀問道:“他走的時候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這個沒說。”

“他每次都這樣。”王儀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妥協的意味,然後看向唐沫。

“我們今天就留在芙德鎮?晚上喝喝酒。”

唐沫似是走了神,看她時含笑:“都聽你的,你哥哥還回來嗎?”

這話聽着像是随口問的。

正好修車的小夥子拿着二維碼過來了,跟于九薇說了價錢。于九薇手從衣兜裏拿出,大指上滑,“嚓”一聲解鎖時,唐沫正好看向她。

“他的行蹤我也不知道。”王儀說起來帶着些惆悵。

旁邊的人打趣:“早點結婚,人不就回來了嗎?”

幾個男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這話挑得王儀臉紅了,哎呀一聲人藏進了唐沫懷裏。

于九薇付完了錢後,留了個電話,滑着手機屏幕問道:“有沒有廁所?”

這裏二樓是住房,小鎮多數都是自建房,如果一樓沒有廁所,正好她可以去二樓看一眼。

她問完話,擡起頭迎上風,目光往不遠處的天然氣廠看去。很小的天然氣廠,鐵門的鏽跡都能從顏色中窺探到。

“有,往裏面走就是。”

于九薇吸了一口風,眯着眼看那個方向,于焉的信號就是在那裏消失的。

人會不會藏在這裏,她不确定,四周的監控調過,沒有發現出入可疑車輛,如果不是被藏在這裏,那猜不出來。

現在要的就是一個肯定,這樣方檀詩才能帶着人上門搜查。

廁所是一個小隔間,裏邊的沖水器還是最老套的那種,裏邊有一張單人床很小,環境破舊重機油味漫到了廁所。

除了外邊有的聲音,她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動靜。

從廁所出來時,唐沫還是看着她,手裏夾着煙,雙腿疊着手腕落在膝上。

而這裏又多了個女人,身上穿着圍裙,普通話不太标準。

“留下來吃飯吧。”這話是對着唐沫和王儀說的。

于九薇附身抽桌面的紙巾,幾個男人的神色還是在她的身上,她被看得不太舒服,一直是壓着心口的火氣的。

王儀回着那邊:“好啊,李姐做的飯最好吃了。”

她的手碰上紙巾,一陣冰涼也傳了過來,唐沫正好也捏住了紙巾的一角。

兩人的視線毫無征兆的碰撞在一塊,沒有摩擦出任何的火花,如斷了燈絲的燈泡,亮了一瞬。

唐沫将紙巾抽出給她:“你先吹了點風,這個季節若是在京華市定是熱得很,于九薇穿了一件外套手随着光線入眼眸放進了衣兜。

唐沫頭發散着,随即還帶了些煙味出來。

于九薇順着風向看她,很明顯唐沫看到她時,眼睛裏于九薇問。

她現在的重點是要找到于焉,确保于焉的安全。

中途,曲惋的手機響了,她摁下靜音鍵說了一聲不好意思。

在關上會議室的門時,滑開手機屏幕。

【小秦:惋惋姐,我在關老師的u盤裏找到了《薩番種族記》最早的綱。】

曲惋走之前,是沒有看到這本書的大綱的,關琳完成的那一部分記在電腦裏。

這本書是散的,她從頭讀了一遍,末尾欠缺,很多地方也沒完整。

就像這個最早的大綱中寫的那樣,其中某一項其實包括的還有參與種族屠殺的種族後續。

指尖噠噠地點在屏幕上。

【曲惋群星也揉不進眼眸的神色,會記得于九薇淡定暢談廢墟下的學生。

戰争所帶來的可怕從不會影響到于九薇的任何情緒,這樣的人到底好不好?曲惋一時間說不上來,不似她這般感性如向日葵追光。

“方警官想說的是,于焉和你沒有相同的理想。”曲惋這句話接的不夠漂亮,話太直接了,又帶着刺。

方檀詩不尴尬,後仰靠着頭枕,彼時副隊已經出去買水了。

她慢悠悠地說:“她跟我有沒有相同的理想其實并不重要,我不和人聊感情的故事。我很高興認識你。”

“你可以是寒冬千裏所綻的紅梅,也可以是白霧莊園不朽的玫瑰,這些都能是你,我想表達的是,一輩子這麽長,兒女情長不值得去糾結。她又憑什麽為了我要去放下家族世代替她打下的基業,你說對不對?”

曲惋在很早之前和方檀詩有過相同的感覺,方檀詩所認為的于焉一直是躲藏在避風港彎的姑娘。

其實這樣的感悟不是沒有道理,也是有源頭的。

“所以,她卧高臺,我栖春山,最好的結局。”

這是方檀詩聊于焉說的最後一句話,這句話她也記了很久很久。

曲惋并不是一個會被幾句話影響到思想的人,但方檀詩和于焉,看似中間是因為異地而導致的。

實則并不是,方檀詩放棄不了這一行,而于焉是一線的醫生,也不會到江麗生活。

時間久了就堅持不下去了,因為方檀詩職業的危險性還有特殊性,于家是沒有辦法接受的。

隔了好一陣,曲惋說:“或許不是,非要求一個結局的話,那一定不太完美。”

方檀詩的聲音裏一聲長嘆:“于焉和于九薇都是在訓練場長大的孩子,剛認識的時候,她說小時候被關黑屋她都會躲在于九薇的後邊,到山裏做訓練,也都是于九薇保護她,唯一的一次是于九薇發着高燒險些死在黑屋裏,那是她第一次擡槍在黑屋裏聽聲辨位,打死老鼠完成了任務。”

這聲音帶着滄桑感,像極了電臺深夜講故事的女主播,娓娓道來不急不緩。

恍惚間,曲惋似乎真的能從這聲音裏辨出那個兒時的于九薇,有的人槍打得好并不是有種天賦。

這樣高強度的訓練,怎麽也會比常人強上許多。

這才是于九薇,她在窺探于九薇身上的故事,像是牆角花在試探海棠身上的那抹光。

曲惋走了神,方檀詩沒聽見回應,一邊緩緩起身,朝着她看過去,誰料視線一透正好瞥見唐沫的車出來。

緊接着對講機響了——

【方隊,這一輛車跟案,其實也在她自己口中,在于九薇看來,曲惋是一名合格的戰地攝影師。

看久了,眼睛就酸了,曲惋送走了副隊轉頭看她,輕聲問:“你看我做什麽?”

“沒什麽,你的生日快到了。”于九薇手從衣兜裏拿出來時,帶出了曲惋的身份證。

起先一秒,曲惋詫異,随後她看笑了,問:“哪來的?”

于九薇不答,反而問:“有沒有什麽願望?”

“有。”曲惋聲音哽了一下,折身看道路的盡頭,最後的殘陽悉數在那頭,她聲音緩了下來。

“今年的願望許給我們,希望我們普通且平庸。”

普通且平庸的意義多種多樣,曲惋指的是哪方面,不用說她也懂,如果沒這麽多大理想,也就沒這麽多牽挂。

于九薇握住她的手心,順着她看的方向看去,呼吸聲音漏了,像是一聲喟嘆。

曲惋眼裏有一陣波光,替了遠處沒有的湖海。良久,她說:“于九薇,心願是我的,要是沒辦法一起賞日落,看十裏春風,或是漫天星辰,那就不看。只要一直喜歡,共度餘生就好了,就像我日記寫的,我只要你平安。”

曲惋看着她,知道了?打什麽牌?”

“規矩也不是這麽定的。”

李姐擦着手,探頭朝窗內看去,喊:“吵什麽?打個牌有什麽好吵的?”

“是是,這把我賠,下把沒這樣的啊。”

窗戶飄出一縷煙,夕陽漸紅落在藍色玻璃上,李姐手扣着窗,裏邊的人打着麻将問:“人走了沒有?”

于九薇放慢呼吸,她藏在雨棚上,單手拉着鐵環保持平衡,稍不慎便會跌下二樓。

“剛走,用唐沫的車。”李姐說話都放輕了聲音,盡管一樓聽不到。

“她不知哪兒?”

于九薇猛然警惕,麻将屋子裏的聲音也停了,一陣椅子劃着地板的聲音陸陸續續傳來。

方檀詩開車的粗暴程度和于九薇有得一拼,曲惋一只手抓着懷裏的相機,另一只手拉着側方的扶手,目光凝在前方的那輛車上。

她記憶不會差,這個車坐過兩次她是認得的。

對講機滋滋響——

【方隊,我們在後邊,需不需要回局裏調人?】

方檀詩車上裝了定位器,身上也帶了,不會跟丢。

方檀詩看着前面說:“不用,你們繼續回去守着。”

曲惋一臉茫然,終于在看到前方車的尾巴時,方檀詩放慢了速度下來。

曲惋問她:“唐沫是不是跟你認識?”

“以前是同事,現在不是了。”

回答完了以後,方檀詩又補充問了一句:“怎麽認識的?”

“坐過她的車。”曲惋看着前方車視鏡,兩邊車窗都沒開。

方檀詩說:“我看不到,我開前面去,如果是唐沫,把車窗搖下來。”

前面的車勻速行駛,小鎮是沒有紅綠燈的,一路暢通的情況對方檀詩并不有利,道路窄,對方不允許超車。

很快兩個人一前一後駛出了小鎮,方向是一座開在半山的ktv,一處私人ktv,平時都關着門,客人也總是那幾個。

上坡後在拐彎處,方檀詩通過後視鏡看到了主駕駛的人。

她雙眉一擰:“事情好像不對。”

“怎麽不對?”曲惋搖下車窗往外看,前面的車停在了ktv門口,方檀詩也跟着踩下了剎車。

“靠!”方檀詩一拍方向盤,摸出手機撥着一個號碼。

“伍警官,馬上開車回去,不要打草驚蛇。”

曲惋觀察着前方的黑車,男人只是從主駕駛出來,并沒有過多的動作,而為什麽要用唐沫的車引她們到這裏?

想到這裏曲惋恍然大悟,在方檀詩挂電話後,她立刻抓住方檀詩的臂膀。

曲惋焦急道:“方檀詩,你怎麽能這樣?”

方檀詩被她吓到了,緩出一口氣又低着頭去翻找號碼:“你怎麽了?”

曲惋立馬奪過她的手機抽走:“你要是将人調走,他們就有機會将于焉帶出去,還有研究院的幾個學生。”

方檀詩伸手去搶自己的手機,曲惋往後躲,她手心落了空。

“給我。”

“将人調回去。”曲惋不給她,以談判的姿态跟她說話。

“你這是妨礙公務,我有權抓你的,給我。”方檀詩說話方式跟于焉很像。

曲惋不給,眼內的情緒突然發生了輕微轉變,像是難以抑制的倔強。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這是幾條命,他們手裏有槍,于焉的舉動很有可能受到威脅,方警官明明比我還清楚,你所忠的理想,你所要的青山是不是不過如此!?”曲惋伶牙俐齒,幾句話怼得方檀詩臉上難以遏制火氣。

方檀詩胸口起伏眸子裏忽然劃過一絲怒意,随後別頭看了一眼窗外吸氣壓制火氣。

眸子轉向曲惋,聲音變得嚴肅正經:“你知道什麽啊?你聲音大你有理是不是?你給不給?”

“先讓他們回去。”

方檀詩壓低了語氣:“如果回去,唐沫即将暴露,她卧底這麽久,絕對不能因為現在前功盡棄,王雄是江麗一帶最大的毒枭,你把手機給我!”

正好,于九薇打來了電話,曲惋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心髒怦然一動。

手機擱在耳邊時,她看了方檀詩一眼。

電話那頭是摩托車的聲音,還有急促的風聲,于九薇的聲音聽筒裏面擠出來,帶着一股電流。

“在哪?”

曲惋正要回,忽然方檀詩起身抱住她,将她整個人護在身下,耳邊傳來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聲音刺耳,連帶着脖頸上好似落了碎渣。

因為這劇烈的響動,手機滾落進了座位縫隙中。

噪音中似乎是有個人罵了一句靠,她能感覺到方檀詩放開了她,光線從眼皮往裏邊鑽。

車門沒有關,曲惋透過前車窗玻璃看到方檀詩的左臉被玻璃劃傷了。

幾個男人手持長棍将整個車圍住,這種陣仗像是勢必有了魚死網破的嫌疑,對方為什麽這麽做,曲惋是一點也想不出來。

她扔開相機跟着下車,只見一個男人長棍砸向方檀詩的後背,她立馬喊:“小心。”

随後一個反踢将人後邊的人壓住,她經過特訓是和警校出來的方檀詩不一樣,因為她們面對的群體不一樣。

但所走的目标是一致的。

緊接着又是幾個人從ktv裏出來,芙德鎮是離薩番最近的小鎮。比起別處這裏會更加亂一些,一些駐紮邊境的維和兵在鎮外的靠近市區的地方駐紮。

這群人不是她們的對手,但論體力,曲惋和方檀詩熬不過。

曲惋胳膊有傷不能使力,基本都是方檀詩在護着她。

她奪了對方的長棍,卻不料拉扯到了傷口。

當她将一個男子踢開時,只見遠處那人手往後撇,視線凝聚,她立馬懂得這個動作的意思,猛地看向方檀詩,單手将人拉過。

“砰”地一聲炸開在身後的土坡裏,濺起一層泥土到處飛。

曲惋屏住呼吸沒動,一根長棍揮在她的膝彎出,劇烈的刺痛讓她膝蓋不受控制往地面砸去。她反應極快用手撐住,最後單側膝蓋着地留了最後的體面。

她的額頭因這一遭布了密汗,眉目緊皺忍着疼,呼吸跟着收緊了。

“你怎麽樣?”方檀詩扶住她。

“方警官,好久不見。”

曲惋聽着聲音擡眼睛看了過去,前方站着一個黑衣男人,留了絡腮胡瘦高瘦高的。

方檀詩拉着曲惋起來,看了一眼旁側男人手裏的槍,随後冷靜說:“王雄,你還在這兒。”

什麽樣的恩怨曲惋不知道,但能跟方檀詩交手的人,手上一定是有命案的。

王雄拿了槍,手槍在手指間轉了一圈,唇角往上勾問:“驚喜嗎?你是不是在找她?”

正說着,停在門口的車,後備箱開了,裏邊躺着一個人——于焉。

方檀詩臉上留了一條紅線,掃了一眼後備箱說:“你要怎麽做?”

“辛虧是方警官,要是換成別人還要兜圈子。”

方檀詩說:“放她們走,我留在這兒。”

“我想過這樣做。”王雄臉上落了一絲惆悵,“不過那僅僅只是想過,都帶走吧,我們到境外再算這筆賬?”

“你覺得你能逃出去?”方檀詩所展現的冷靜是超乎常人的。

王雄看她,輕輕地發聲:“我不是逃了這麽多年嗎,唐沫拴住了我妹妹,你們派的卧底,這麽久了耐心倒是挺大的。”

“唐沫?”方檀詩哼笑,“被開除的人也能當卧底的話,我們大概率這輩子是碰不上了。”

王雄慢慢看她,笑容不減,這樣的人笑起來很可怕。

王雄說:“別演了方警官,我早就知道你們的目的,我妹妹當年出過事,對男人警惕高。我認識唐沫比你早,以前叫唐沁剛好跟我妹妹一個高中,她一走,你就升職,我猜她這任務是替你出的吧。”

方檀詩仍舊是一臉淡定,完全沒有強裝的痕跡。

“喲,久別重逢的戲碼,走到一起了,挺好。”方檀詩不會回答王雄的話,避免被找出破綻。

“不認賬算了,都帶走。”王雄不和她們多說,揮手時候裏邊多開出了一輛車,一輛小貨車。

她們被塞到了小貨車後邊,介于對方的槍一直指着于焉的腦袋,方檀詩整個過程沒動。

王雄從方檀詩口袋裏摸出手铐将她雙手給鎖住,最後扔了鑰匙。

曲惋的胳膊疼得厲害,坐在後車廂和于焉緊靠在一塊兒。

于焉嘴上的膠帶撕開後對着人便是一頓罵:“混賬東西,松開。”

也就罵了這一句,三個人的嘴都被封上,被藏在貨物後邊,一路颠簸下山。

而在這貨車後,還有一個持手槍的男人看着她們。

三十分鐘以後,車內的颠簸少了,曲惋從縫隙中看出去,車已經行駛到了平緩路段。

她的視線剛透出去,遠處忽然閃出紅藍色的閃燈,警車的聲音漸漸走近。

後廂的男人也跟着警惕,曲惋的第一反應是看方檀詩,今天方檀詩刻意穿了一件外套,雙腿壓着自己的衣角。

所以說她的定位器是藏在衣服裏邊的,故而剛剛王雄搜身沒有查到。

貨車也在此刻,她會有脆弱的一面,那是展現給于九薇看的。

“別動,再動我打死她們三個。”

“開槍啊,魚死網破。”于九薇輕繞開視線,說話漫不經心,和人打心理戰她更熟練。

“知不知道怎麽打解決的更快?”于九薇視線走回到倍鏡上,“我教你,手不對,往上拿,太陽穴的位置不能偏了,聽沒聽明白?”

她的音色清透,不帶蠱惑卻能讓這幾個人聽她的話,手真的微微上擡了。

“方警官,你說我開不開槍?”于九薇試着手裏的槍。

“于九薇,注意你的身份。”于焉在方檀詩說話前接住。

“抖什麽?能不能扣動扳機。”于九薇頭輕偏,忽視于焉的話。

話剛到了這裏,後面傳來“砰”道吧?”

李姐這時候警惕了一些,回:“連王儀都不知道。”

“行了,我做飯去了,別打太久。”

于九薇留心的聽着外面說話,大概過了十幾秒,腳步聲越來越遠,她的聽力一向是很好,鍋碗瓢盆的聲音傳來。

她這時才慢慢擡起頭,一步跳到了門口,屋子裏的人還在說話。

一個人問:“王哥是還在懷疑唐沫?”

另一個人說:“畢竟這人以前在派出所上班,警惕性還是要有的,就這一個妹妹,要是被騙了,哪個不心疼?”

她聽到一個男人嗤笑了一聲。

“正好這女的找那幾個學生撞上了,如果今天這車方檀詩不跟,王哥說了晚上就把唐沫給解決了。”

幾個人都像是在唠家常,将人命說得輕而易舉。

“那……那個女的怎麽辦?”

“王哥說,那幾個學生來頭不小,事到如今不依不饒的話,魚死網破。”

于九薇面色無任何波動,她只是靜靜地到陽臺邊上往下看,唐沫的車已經不在了,所以王儀和唐沫過來,是這夥人故意打的這個主意。

想到這裏,于九薇走神一秒,忽然屋子裏傳來空靈的聲音:“誰在地一聲,随後另一名拿槍的男子胳膊中彈,這邊的人因為這反應頓時慌了,方檀詩一個極快的反應朝着那人撲過去。

手上的手铐成了束縛,曲惋忍着胳膊的疼轉身握住男子的手腕,旁側的人這時才掏槍。

于九薇眉目一凝,手裏的槍終于開了第一發子彈。而她的子彈精準的打在了對方手槍槍管上,劇烈的震動讓那人手心疼痛,不見一滴血。

這是曲惋第一次知道,原來槍法也能精準到這樣。

在她詫異間,于九薇已經收了槍朝着她跑來,在步子往前的時,驟然間,四面而起槍聲不斷,警車前的警察開始往後掩。

槍聲沒有一點仁慈,一聲接着一聲朝着那個方向,風聲随着機車的聲音一并湧入耳廓。

幾輛摩托車又在幾秒之內剎住在她們面前,遠處的狙擊手一槍正中領頭人的大腿,又是幾聲槍響,摩托車上的人均中彈,連槍也提不起來。

王雄是專門挑在這時候殺回來的,是為了最後的逃亡收尾。

血肉在曲惋面前瞬間炸開,下一秒只見王雄擡手,子彈直接鑽入方檀詩肩胛,王雄再一次擡手,于焉翻身抱住了方檀詩,整個後背擋在方檀詩面前。

與此同時,旁邊一道女聲喊:“哥!”

即将迸發的子彈因為這個聲音停頓下來了,于焉蹭了一身的血,方檀詩忍着痛,額頭上大顆汗水往下淌。

又是一聲槍聲,于九薇的第二發子彈在王雄走神時打在了槍管上,手槍立馬跌在地上,虎口落了血跡,王雄捂住手。

曲惋一個滑步将槍踢遠,于九薇槍往邊上一扔,幾招便将王雄壓住。

唐沫在看到方檀詩中彈的時候,整個人愣了一秒。

于焉立馬摁住傷口:“堅持住,我會救你的。”

副隊緊握着手槍把手铐給了于九薇,手铐一鎖,副隊收槍說:“你會懷疑唐沫在我們的意料之內,而唐沫的目的并不是接近王儀打探到你的行蹤,而是讓王儀認可我們的決定。”

王雄雙眼空洞,僵住了一秒,随後一聲呵笑:“所以,什麽時候開始的?”

“唐沫被開除之前。”副隊笑笑,唐沫沒有了濃妝換上警服後整個人氣勢全然變了。

最後,王雄上了警車,嫌疑犯全部落網。方檀詩因為中彈了沒有耽誤,立刻被送往了醫院。

手術是于九薇和于焉做的,小鎮的醫生能力有限,但處理這種她們經驗充足。

在醫院的時候,唐沫和曲惋第三次見面,前兩次給她的感悟和第三次全然不同。或許她早該有察覺,沒有察覺才代表唐沫的卧底很成功。

“恭喜你,任務完成,唐警官。”副隊走來時第一句話。

唐沫點頭算作是回應,曲惋還記得王雄說的那番話,唐沫是替方檀詩。

旁觀者來看,這兩層關系更能看明白,唐沫坐在外邊等方檀詩手術,那種神情不是朋友間有的,有點像王儀看她的時候,也是這樣。

醫院走廊沒什麽人,于九薇出來後摘了口罩:“脫離危險了。”

于焉還留在裏邊沒有出來,方檀詩麻藥沒過,人沒醒。

副隊說:“研究院的學生找到了,局裏已經派人去接了,險些被割了器官,還好沒出事。”

有了這些學生的消息,她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至于局裏說的表揚她們之類的,也因為于九薇的拒絕而算了。

曲惋看到的她們工作性質不同,但安定都是有人負重前行換來的,這個詞來之不易,不像是波瀾壯闊,萬河歸海總會友善相遇。

她在穿梭炮火下見過有人夜夜祈禱安穩,見過有人為殘肢啼哭到休克,甚至見過面白發灰的屍首緊扣着孩子的腦袋。

所以到現在,曲惋似乎明白《薩番種族記》的後續應該怎麽寫。

“你的槍法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曲惋傷口結痂處又裂開了一點,血不多,沒有大礙。

小鎮的夕陽依舊很美,落在電線杆上,撞碎一地的斑駁。

于九薇慢慢折到她面前,嗓音帶笑:“那,有多厲害?”

曲惋停步擡眼,手慢慢放進了衣兜裏:“方警官說,于焉能聽聲辨位,蒙着眼睛打,你會不會?”

“你想看的話,我就會。”于九薇捋開她額前的發絲。

“你……”曲惋有一瞬間驚怔,這個功底得怎麽訓練才能成這樣?

“你怎麽訓練的?”

于九薇慢條斯理說:“關黑屋,有時候找一只老鼠需要找好幾天。”

曲惋沒想到的是,于九薇會毫不避諱跟她講這段故事。

“你可以瞞着我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提的話。”

于九薇慢慢笑了,笑在夕陽下和祥和融為一體,就像她的日記中寫的那樣,很像是白塔內的神明,包括那座白塔也很像于九薇。

“我說過,你要是想聽我的過往,我慢慢講給你。”于九薇的溫柔中夾了幾分清冷,其實恰到好處,她喜歡這樣的于九薇。

那日的傍晚,是驚心動魄後唯一殘存的浪漫,沒有鮮花的小鎮也會有至死不渝。

副隊帶着孩子走來,打破了兩個人的談話,臉上還是笑眯眯地。

“曲記者,你的相機。”

于九薇先一步幫她接過,相機沒有損壞,丢在車裏也沒被王雄帶走。

副隊三十大幾,孩子上小學,個頭竄得高,長得胖胖墩墩的,像個小雪球。

于九薇手機響了,人折到邊上接電話,留下了曲惋和副隊寒暄道謝。

“阿姨是戰地的記者?”小孩仰頭瞧着她。

曲惋點頭,摸了摸孩子的小辮子。

“我剛讀過關于愛與和平的故事,阿姨跟我爸爸一樣,都是很偉大的職業,可惜我長大想做一名教師,沒辦法到戰地為和平做貢獻。”

曲惋聽笑了,孩子純澈的眼眸裏有光,那是一種與夕陽全然不一樣的顏色。

她回:“如果我們的職業不同,沒辦法到戰地做實事,那就做一個遵法守紀的好公民吧。”

副隊笑着擡頭看她,正好于九薇挂了電話也看了過來,曲惋的笑容裏有歲月溫柔,有夕陽所帶的柔和,她無法用更美好的詞語來形容,她只記得那一天她在原地看了好久好久。

那個意外的回答,也是曲惋心目中的标準答案,她也記了很久。

如果要問那天于九薇在想什麽,那應該是,她想起來了塔和裏曲惋拍攝的那場手術。

那個黑人醫生嘲諷的那句踐踏別人尊嚴給自己謀利。這句話很刺耳她沒舍得告訴曲惋,而她的那句“多一張照片,和平更進一步。”

曲惋一直要的答九薇心口抑制得難受,像是被寒冬冰封住最後一口氣息。

她不常哭,也不哭,對視間很漫長,不重新回答你。”于九薇吸氣醞釀措辭,看着前方的紅綠燈緩緩踩下剎車。剛準備接下一句,忽然聽到很輕的“砰”一聲。

她視線移動到後視鏡上,後方車追尾了。

路上處理交通事故耽誤了一些時間,而那句話重新回答,也在處理完追尾後沒了下文。

于九薇直接帶曲惋到了她的住處,到家是下午五點。

她問曲惋要吃什麽,曲惋也只是回了随便。

這兩個字像是徹底的導火索,人還沒走進廁所,于九薇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客廳裏帶,她的步子被弄了一個回旋,還沒站穩之際又不得不跟上。

“随便什麽随便?這麽多次了,為什麽你還是看不出來我在哄你。”于九薇語氣并沒有冷冰冰,反倒是透着些懶懶地味道在裏面。

曲惋急了,試着掙開:“于九薇,哪有你這麽哄人,好好說行不行?動什麽手,放開!”

“我沒使勁。”

于九薇的确沒有,她如果使勁曲惋早該哭了。

人到了沙發前後,于九薇才放開她,看她時嘆了嘆氣,曲惋性子倔,翹首瞧着她:“你哄吧,我聽着。”

于九薇忽地笑了笑,很淺很淡又帶了寵溺感,輕松說:“好啊,我是比較高低,但最後卻是她先輸了,別過頭一聲笑,眼淚毫不留情彈到了面頰上。

“你剛剛是……對我許願。”于九薇看着這條路的盡頭,那邊是一座山,堵住了前方的路。

“所以這心願不算你的。”

兩個人的笑都藏着一些淚,曲惋不知道的是,于九薇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在橋梁上穩住了心态,又有多害怕自己打偏那一槍。

如果沒有曲惋,所有的擔心、抑制都不複存在。

夕陽是美的,小鎮的夜晚有繁星,能替京華市的燈火萬家,太陽只剩下最後的輪廓時,曲惋問起了剛剛的那一通電話。

于九薇眼眸裏覆上的光點,随着夕陽沉了下去,也沒說話,只是将手機拿出,屏幕一轉遞給她看。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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