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楚溪有些不好的預感。

她記得那個人很多年都沒有回來了。

她不自覺地捏了捏站在她身邊的姜秋的手指, 姜秋回握了一下,問道:“怎麽了,是誰?”

還沒等楚溪回應, 門口就傳來楚天河的聲音。不是與楚溪交談時的溫聲細語, 而是威嚴又沉穩的, “小溪的男朋友也在, 你別發瘋。”

顯然争執停止了一會兒,然後又轉成另一種争執。門外的人如同一陣風,從走廊卷來,在客廳站定。她回頭對着楚天河道:“這也是我的家, 一天沒有離婚, 就一天是我的家。”

姜秋明白了, 眼前這個瘦削的女人, 應當是楚溪的母親, 但是楚溪不怎麽喜歡她,甚至有些怕她。他站在楚溪身前,手背在後面,攥着她微微發抖的小手。

周子期将自己的一雙高跟靴脫在一邊,招呼楊嬸給她拿拖鞋, 楊嬸看向楚天河, 他站在門口沒有發話,是以楊嬸并沒有動。

沒等周子期催促,躲在姜秋身後的楚溪緩緩起身,道:“楊嬸, 你把我不穿的那個給我媽拿過來吧。”

“小溪?”楚天河目光複雜。

楚溪道:“總不能把她攆出去,不是嗎?”大過年的,她不想周子期在門口又哭又鬧,擾到兩邊的鄰居。

周子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她雖然年近于五十,但是從眉眼也能看出曾經是個美人,只是如今頭發稀疏,皮膚也松弛了,又穿得毫無氣質,是以顯得老态龍鐘。

“熟飯了嗎?”

楊嬸已經在往餐桌上擺菜了,聞言手頓了頓,但也沒停下動作,繼續上菜。

楚溪拉過楚天河,拍拍他的後背,道:“爸,咱們好好吃飯就行了。”然後又看了看姜秋,“坐吧。”

姜秋故意慢了一步,等周子期坐下才坐到她對面,以免楚溪吃得不自在。

周子期上下打量着他,問道:“你多大了?”

“三十三了。”姜秋從楊嬸手裏接過米飯,放到楚溪面前。

“不小了。楚溪才二十二。”

“楚溪不是二十二歲。”姜秋道。

周子期一時有些尴尬,于是安靜了些。

楚溪贊賞地看向姜秋,給他和她爸各夾了一塊帶着軟筋的牛肉。自己也來了一塊。楚天河也跟姜秋講起話來,姜秋的溫和的語調和得體的回答确實招人喜歡,何況他還有那一樣張俊俏的臉呢?

楚溪這時才覺得,有些事情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複雜。

周子期又問:“你父母呢?有帶小溪見過麽?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這次沒等到姜秋講話,楚溪便先出聲了:“媽,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吃你的吧。”

“你怎麽跟你媽說話呢?”

“周子期。”楚天河側目看她,“自重吧。”

周子期這才沉默了。她站起來,看向楚溪,輕輕道:“我只是回來看看我的乖女,她長大了,不聽我的話了。”

楚溪嚼着肉塊,如同嚼蠟。

這次她沒有要死皮賴臉待在這裏的意思,飯也只是吃到一半,便拿起衣服走了。

楚天河深吸一口氣,露出個苦笑,對姜秋說:“別管她了,咱們吃。”

飯後姜秋幫着刷碗,楊嬸在一邊整理飯菜,楚溪踮着腳走到他身邊,把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

姜秋裏面穿的是緊身的黑色毛衣,能感到他的體溫慢慢傳來。姜秋微微側身,她便環上他的腰。

姜秋看看楊嬸,見楊嬸沒有管他們,又對她挑挑眉,“伯父呢?”

“生悶氣呢。沒事。”

他悄悄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吃飽了麽,感覺沒吃多少。”

楚溪扭來扭去,“沒什麽食欲,等餓了再吃。”

姜秋把碗盤洗淨放在一邊,擦幹手。楚溪等他打理完就拉着他上樓,輕悄悄的像是怕楚天河發現。

目的地是楚溪的房間,她從小到大都住在這裏,這裏的牆就顯得空曠一些,應該是把挂着的東西都轉移到北市他家中了。

楚溪倒在床上,跟姜秋道:“其實我爸挺喜歡我媽的,他是因為我才跟我媽鬧離婚。”

看周子期的無賴樣子,想必也不是楚溪的問題。

她接着道:“別看我媽那樣,她年輕的時候是科院一枝高嶺之花,一堆男人追着娶她,我爸獲勝是獲勝了,但是他沒想到我媽偏執的過分。我從小我媽就跟我說以後要研究什麽天體粒子,要繼承她的研究成果,也要讓我的孩子繼續做下去,我才十歲就開始教我寫物理題,每天讓我學一堆東西,我爸工作忙起初不知道,後來我總不想上學才發現問題。這才鬧成這樣。”

楚溪不笨,被周子期逼到學習能力超群,雖然是以楚溪厭學收尾。

“我現在也不知道該不該恨我媽,現在想想也沒什麽。”

“都過去了。”姜秋安撫她道,“以後還得往前走。”

楚溪點頭,“就這樣跟我爸過挺好的。”

“跟我過呢?”姜秋輕輕問她。

“那更好了,比跟我爸過還好。”楚溪笑的沒心沒肺,立刻把親爸抛棄了。

他們兩個人沒在西城停留太久,畢竟對方都有相應的工作,這次何平又接到一些合作,左選右選,覺得一款綜藝挺适合楚溪的,楚溪放假回來便将本子擺到她面前。

是音樂型綜藝,雖然有選秀性質,但是姜秋作為冠軍+金曲獎得主,并不是以素人選手的身份參加的,而是以擂主的身份讓選手來挑戰。

具體規則大概是,選手可以選擇兩條路,一條是漫長的通關過程,第二條是挑戰擂主,每一期的擂主是不一樣的,楚溪如果接了就是第四期的擂主。挑戰擂主成功的話可以直接晉升前十,然後再過一關就會進入前五,獲得巡演和出專輯的機會。如果挑戰失敗就直接退出比賽,風險很大。

其中挑戰擂主這條線需要指定曲目進行現場填詞改編然後演唱,需要極強的音樂功底,因為給的時間有限,可以進行場外求助,讓自己的特邀嘉賓來呆十分鐘或者打電話,剩下的就得靠自己了。

楚溪覺得很有意思。

正好在案子有結果之前閑着也是閑着,楚溪準備看看第一期的形式再做決定。

這一看不要緊,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魏潇。

魏潇現在是演員,但也是歌手出道,現在人氣居高不下,所以請她當制作人也在情理之中。

同一時刻何平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以現在楚溪跟姜秋的關系,應該看魏潇不對頭。

何平正想聯系她,楚溪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不會是生氣了吧?何平惴惴不安,接通電話。

對面的聲音難以分辨是高興還是生氣,“何姐,你知道制作人是誰嗎?”

“姐這就給你推了。”何平默默抹汗。

楚溪笑道:“推什麽?何姐,幹的漂亮!我還正愁不知道怎麽跟她接觸呢,你給我了個好機會!”

何平一愣,旋即問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她...?”

“我是極其極其不喜歡她,”楚溪這兩個極其都咬的特別重,“所以我看不慣她現在順風順水的樣子,而且有些事我也想驗證。”

何平長舒一口氣,道:“那行,算是沒有辦錯事,這個綜藝給你答應下來了?”

“行,什麽時候去錄制?”

“十天後,在梁市,還比較暖和。”

兩人一拍即合,就把這件事加入檔期。

姜秋這幾天忙飯店的事,經常早出晚歸,起初楚溪還比較擔心他自己出門能不能适應,後來看他沒有不适的樣子,有哪天回來早還能給她做口飯吃。

錄制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楚溪收拾細軟前往梁市,這次要走三天,她跟姜秋好像沒有分開過這麽長時間。

她走之前,姜秋把她送到機場,因為是vip通道,走的又早,所以不用擔心有人會過來打擾。畢竟勉強算是熱戀時期,楚溪還是舍不得離開他,登機之前還抱着不撒手。

姜秋習慣也喜歡她這樣黏他,有被依靠的自豪感。

“大後天就回來了,我來接你。不忙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一直通着。”姜秋拍拍她的後背,彎下腰把她裹在懷裏。

楚溪哼哼兩聲,擡頭看他,兩眼水汪汪的。姜秋心頭一動,捏着她的下巴把她送到了自己的嘴邊。

似乎是安慰起了作用,楚溪小臉紅撲撲的後退兩步,跟何平和新雇的形象設計師趙鑫一起準備登機。

楚溪走得不遠就回過頭來跟他揮手,姜秋也在原地看着她走遠。坐上飛機的楚溪覺得空落落的,她靠在座椅上,準備用睡眠緩解自己的失落感。

姜秋開車回到家,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他走到廚房開了一瓶紅酒,倒了一杯底回到卧室,從抽屜裏摸出一本厚厚的筆記本,還有筆記本下的小小的方盒子。

他翻看着筆記本,上面記了他的大部分的回憶和治療的一些內容。手機響了起來,是開張的事情。其實姜秋早就着手裝修店面了,只差一個信得過的懂經營的人,楚溪給他介紹的人聰明話少,而且提供的信息都是透明的,再過十幾天就差不多能開店了。現在市場行情不錯,至少也是一份收入。

他想起楚天河臨走前讓他好好對楚溪,說她小時候悶着頭吃了不少苦,現在希望她能高高興興的生活。

姜秋摸索着方盒子,心裏已經做好給她這樣的生活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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