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
跟左慈談妥之後,孫權兀自在樹林呆立了許久,內心在放下和放不下的一念之間來回搖擺。
如果他真的選了這條路,靈毓以後要怎麽生活?
他想起那天在西園時她說的話,驀然被為時已晚的絞痛包圍席卷,她都能想到得失有數的道理,他居然還天真地以為這樣美滿的日子能一直過下去,實在是太笨了。
當什麽皇帝啊,死後都不得安寧。
孫權覺得渾身無力,若孫家人的命果真就是如此,那用他一個人去換大哥和靈毓,應該是劃算的吧,可是他又不忍心這樣一聲不吭地就丢下他們。
還有母親,難道要讓她經歷一次晚年喪子嗎?可是如果大哥真的出事的話,母親會一樣痛苦的。孫權越想下去越憂慮,思緒仿佛陷入一股漩渦之中,不管做什麽選擇都像被打上了死結。
天色漸暗,四野起風時,謝靈毓穿着一襲紅色披風尋到樹林裏,桃玉簪花同心釵在頭上宛若星辰。
她看到孫權像木頭一樣站在一堆枯葉上,凄眉苦目,不明白他到底怎麽了,擔心地走上前問道:“你還好嗎?”
孫權從滿心頹唐中回過神來,看到她的臉,感覺自己好像從很遠的地方被拉回來,收了收鼻息,悲喜交集地張臂攬住她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呢?”
謝靈毓覺得他身上好涼,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走着走着就不自覺來到了這裏。”說着輕撫着他的背,關心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孫權不想瞞她,閉着眼淺淺嗯了一聲,但是又不知道怎麽說給她聽,只好酸澀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謝靈毓覺得他聲音不對勁,猶疑道:“到底怎麽了?你不要吓唬我。”
孫權小心安撫着:“也不是什麽大事,你陪我去湯泉客棧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謝靈毓暫且放下心來,從他懷裏抽出身,仰頭問:“你就那麽想去嗎?”
孫權望着她的盈盈目光含笑點頭。
謝靈毓蹙眉回想着:“我之前好像都答應過你了,你不記得啦?”
孫權眨了眨眼,仔細回想一遍,忽然記起上次跟她說遇到神仙那件事,她當時确實答應了。
他深吸一口氣,連忙掩飾道:“想起來了,最近忙得把事情都記混了。”
謝靈毓也沒有怪他,輕輕笑道:“那過幾天等我方便了就去吧。”
兩人依偎着在夜幕降臨前回到府裏,經過前殿時看到還有侍從進進出出,孫權心裏很想過去看看孫策在忙些什麽,但是又害怕面對孫策。
謝靈毓發現他望着前殿躊躇,便細語問了一聲:“要去嗎?”
孫權還沒拿定主意,前殿廊下就有一位侍從朝他匆匆走來,邊走邊開口道:“二公子,主公正要找你。”
孫權一聽,心裏反倒安穩了,應聲道:“好。”又低頭向謝靈毓叮咛,“你先回屋吧。”
謝靈毓點頭正準備走,那侍從又恭敬道:“謝夫人也請來前殿吧。”
謝靈毓納悶地和孫權互望一眼,感覺像是出了什麽不好的事,莫非靳明禾在孫策面前又耍了什麽詭計?
兩人結伴走進前殿,擡眼便看見孫策一臉愠色地坐在主位上,聶筠侍立一旁,好像有些惶恐不定。
孫權定了定神,局促上前問道:“大哥,你找我們?”
孫策擡頭看他,目光深邃道:“賀攀不告而別了。”聲音雖不大,卻是擲地有聲。
孫權和謝靈毓都聞之一驚,幾乎異口同聲:“為什麽?”
孫策閉眼嘆息,這時聶筠擡頭看了看,然後小心謹慎地補充道:“賀攀到丹陽不久就對軍中同僚說去察看江面水況,結果一去不回,各部沿江找了很久,遍尋不獲,推測應該是渡江北上了。”
謝靈毓一動不動地愣住,如今別人口中的賀攀跟曾經的賀攀簡直判若兩人,他若真的離開江東,又能去哪裏?
片刻後,孫策忽然看向謝靈毓問:“聽說你上次在南山碰到他了,你們是同鄉故交,他當時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謝靈毓沉重地眨了眨眼,知道這就是孫策找她來前殿的原因,可是賀攀說的那些話,她都不願回想,更別提在孫權面前說出來。
在衆目睽睽之下,謝靈毓艱難開口道:“他跟我說了孫家與陸家之間的恩怨……”
孫策覺得不可思議:“他告訴你這些做什麽?”
謝靈毓不敢直視孫策,避重就輕道:“他應該是為了提醒我出門要小心。”
孫權低頭不語,他也是第一次聽謝靈毓說起那天在南山的細微末節,已經過去了這些天,心裏原本在刻意回避着的不愉快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更何況,他也沒有太多時間計較這些了。
孫策聽罷也垂眸沒有再問什麽,前殿寂靜了一會兒,孫策站起來後悔道:“我當時真不該手軟,就不該讓他活着到丹陽。”
孫權想了想,還是開口對孫策勸慰道:“母親當時說的有道理啊,殺了他只會驚動吳四姓,再說他現在已經是亡命之徒了,一個人也成不了什麽氣候。”
謝靈毓微微蹙眉,沒想到亡命之徒這種字眼有一天也會被用在賀攀身上,不由得惋惜賀攀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聶筠試探問道:“主公還要派人繼續找他嗎?”
孫策搖頭,望着大殿之外的黑夜道:“他若想出現,自己會出現的。”
衆人各懷心事,随後聶筠便離開了前殿,孫權也帶着謝靈毓告退。
回想剛剛在前殿聽到的字字句句,謝靈毓弄明白了一件事:賀攀變成了吳四姓安插在孫策身邊的細作,如今被孫策識破,匆匆逃離江東了。
她想了很久,始終想不通賀攀為什麽放着大好前途不要,非要弄成這樣?轉而念起舊事,想到他畢竟經歷過家破人亡,現在心裏想些什麽,旁人琢磨不透也情有可原。
臨睡時,孫權思緒悠悠,無心計較謝靈毓是不是在惦記賀攀的事。
如果真按照左慈的安排去走,那現在相伴的時間正在一點點減少,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鼓起勇氣跟她道別,心痛如刀絞。明明想讓她有個準備,有千言萬語想說給她聽,但是在她面前連一句叮囑都說不出口。
謝靈毓仰面望着幔頂,孫權側着身盯着她恍神,久久無言。
窗外夜風習習,謝靈毓轉過臉,先開口笑問:“你眼睛睜這麽大做什麽?”
孫權避開她的目光,吃吃地笑了笑:“想看着你啊。”
謝靈毓伸手幫他掖了掖被角,軟語道:“不困嗎?快睡吧。”
孫權枕着自己一條胳膊,又盯着她說:“我現在還不困,你先睡吧。”
謝靈毓陰陽怪氣地逗弄他:“你這樣看着我,當心夜裏做噩夢。”
“你知道自己有多可怕啊?”孫權讪笑着靠在枕上,笑聲越來越弱。
如果自己真的離開了,靈毓以後會想起他嗎?
肯定會吧。
但是他希望她不要天天守着過去的回憶生活,如果她過得不開心的話,那他寧願她忘了他。她只要偶爾想起他就行,那樣說明她的日子過得還算快樂。
若是得失皆有數,眼前的幸福需要用許多凄楚來換,那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些,孫權悲哀地冥想着,聽見謝靈毓均勻的呼吸聲之後,眼角的淚默默掉落在枕上。
這個夜晚好像比之前任何一個夜晚都要漫長,次日天剛亮,謝靈毓就隐約感到不太寧靜,許多事攪在心裏,自己也說不上來究竟在擔憂什麽。
孫權還未醒,謝靈毓偏過頭去看他,不經意間居然發現他的枕頭上好像濕了一塊,俯身想看仔細些,孫權忽然睜開了眼。
他似未完全清醒,一看到她就攬住貼在胸前,憂傷道:“我又做噩夢了。”
是在夢裏哭了嗎?
謝靈毓沒有追問,輕握着他的手小聲寬慰道:“夢而已,醒來就沒事了。”
孫權呼吸聲很重,淡淡嗯了一聲,拖延了很久才肯下床。
早飯剛端上來,就見吳夫人院裏一個婢女慌慌張張跑過來傳話。
婢女望着謝靈毓嗫嚅道:“夫人,太夫人請你和二公子過去一趟。”
謝靈毓坐在案前不由得抖了一下,看婢女的樣子就知道沒有好事。
孫權站起來向婢女責問:“到底是有什麽事兒?”
婢女不敢擡頭:“聽說靳姬天剛亮就跑到太夫人面前哭,具體出了什麽事,太夫人沒對我們說。”
謝靈毓也無心吃飯了,起身對孫權遞了個眼色:“走吧。”
孫權跟她一起來到東廊大院,一進門就看到靳明禾癱坐在吳夫人腳下,未曾梳洗,一臉哀容。謝靈毓窺見她眼底,似有無盡怨恨。
孫權看到這場面,覺得晦氣,越過靳明禾向吳夫人道:“母親,你找我們所為何事?”
吳夫人還未開口,靳明禾已經先仰頭哭嚎道:“二公子不願收馨兒做妾,她一時想不開,服毒自盡了。”
謝靈毓一聽鬧出人命,眉頭很快緊鎖。
孫權覺得荒唐,向靳明禾質問道:“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靳明禾有理有據道:“馨兒昨晚跟我說了很多話,我瞧她很是不甘心,當時安慰了她很久,她說她怕謝夫人容不下她……”
孫權怒瞪一眼:“你住口!”
謝靈毓聽出靳明禾想把馨兒的死怪在她頭上,又驚又惱,轉過臉不知道說什麽好,雖然知道靳明禾是在無中生有,但是聽到這種惡毒的指責還是覺得不忿。
靳明禾掉下兩行眼淚,繼續争辯道:“如果謝夫人昨天沒有那樣一聲不吭地走開,二公子也不會在無奈之下說出那種話,馨兒就不會想不開了。”
謝靈毓忍無可忍,看着她便直接問:“你屋裏還藏了多少毒藥?下次又想害誰?”
靳明禾先是一臉詫異,接着無謂道:“謝夫人若覺得我藏有毒藥,大可以帶人去搜。”
“你肯定早有準備了!”
話音剛落,吳夫人出言制止:“靈毓!”
謝靈毓聽出吳夫人的不滿,委屈地不再開口。
吳夫人的目光在孫權和謝靈毓身上來回逡巡,悲痛道:“人命關天,你們居然毫無愧疚之心,還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明日裏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
孫權和謝靈毓默默忍耐着訓斥,垂頭不語,不一會兒,忽見聶夫人被小丫頭攙着過來了,吳夫人的臉色也稍有緩和。
聶夫人上前安撫了吳夫人一番,然後低頭對靳明禾正色道:“帶我們去瞧瞧馨兒。”
靳明禾愕然。
聶夫人表情無波瀾,緩緩道:“既然你說她很不甘心,那我們當然有必要送一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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