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元旦

元旦

看到他眼眶紅, 哪怕是演的，是假的，我也會難受。

這是怎麽了？

聽說, 有人給它命名為喜歡。

——《青春記事簿》

“他……他配不上你。”

“你可以換個人喜歡的。”後面這句話說得極為輕，幾乎快要消失在夜晚呼嘯的風裏。

除了聽力比較好的盛奕, 另外兩人幾乎都沒怎麽聽到。

時間就這麽靜止了幾秒鐘，路燈下幾個人的影子映照在地上，給這冬日的夜晚增添了幾分暖意。

蘇輕輕呼出了一口氣，像是心頭放下了很大的石頭, 笑着說：“我也這麽覺得。”

她的性格向來是敢愛敢恨, 拿的起放的下。

也就當給這兩年的執念, 一個結束。

“走啊，提他幹什麽？咱們明天元旦晚會，多快樂的事啊。”

許清兮拍了拍她的肩膀, 做安慰狀。

走到一旁的一個飾品店門口時, 許清兮像是想到了什麽，停了下來。

“我們去給靜靜買個哆啦A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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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晚自習回去, 她們一人抱一個玩偶，靜靜沒有, 難免心裏會失落。

陳靜最喜歡哆啦A夢，甚至頭像和本子書包，好多都買這樣的。

蘇輕輕也反應了過來，跟着一起進去了，幾分鐘的時間付完款包裝好，兩個男生正在門口等待。

昏黃的燈光影影綽綽, 模糊不清。

兩個背影卻很鮮明。

蘇輕輕無厘頭地突然說了一句：“其實我發現，周堯這個人也挺好的。”

“啊？”

“沒什麽, 咱們走吧。”

幾人回到學校的時候，恰逢是晚三，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放到了對面教室的桌子上。

只待明天下午布置。

恰逢那天是周五，只有上午上自習，下午大家放假，晚上六點正式開始元旦晚會。

學校高一年級的在大禮堂過元旦，高二年級在自己班裏，高三的還是跟往常一樣不過。

一分一秒都很重要。

一提起高三的學長學姐，他們也滿是唏噓。

人總是矛盾的生物，一邊總是覺得，時間怎麽過得這麽慢，什麽時候才能長大，才能高考，才能解放。

一邊又覺得，好快啊，怎麽一眨眼就高二下學期了。

好像，他們距離那傳說中的“黑暗地獄高三”，又近了一步。

終究還是在所有人的期盼之下，元旦晚會那天悄然而至。

中午一放學，所有同學都撒歡兒了一樣笑。

“我們下午出去看電影吧，放松一下。”

“咱們出去吃飯，逛街！”

“好！”

而許清兮她們幾人，主動留下來幫助布置教室，只是沒想到林心悅竟然也留下了。

“看我幹什麽？我想給班級做點貢獻，不行嗎？”

林心悅擡了擡下巴，臉色漲紅地說。

她又轉頭看着盛奕問：“班長，不行嗎？”

盛奕自然點頭：“可以。”

“那你去掃地吧，周堯搬桌子，我跟許清兮貼牆。”

林心悅久久都沒有動，又極為不舍地看了一眼盛奕，最終鼓起勇氣又問了一句：“我……灰塵過敏，能一起貼牆嗎？”

有時候，對一個人有好感，喜歡一個人，總是忍不住的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想要靠近他。

是理性壓制不住的情感所在。

氣氛陡然尴尬了幾分鐘。

盛奕也沒說什麽：“行，那你和許清兮貼牆，我去掃地。”

他說完之後，漆黑幹淨的眼眸看着身旁清瘦安靜的少女，就連嗓音夾雜着幾分笑意和溫柔，與跟其他人公事公辦說話态度不同。

“同桌，可以嗎？”

許清兮沒什麽意見，相反，某些方面她還挺佩服林心悅。

人很優秀的，會的才藝也很多。

“好啊。”

“林同學有意見嗎？”

林心悅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她本來留下是想和盛奕一起工作的。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只好悶悶不樂地搖了搖頭。

其他主動留下的幾個人也都各自分配了工作，許清兮負責粘貼，林心悅負責給她拿工具，撕開貼紙，扶着凳子等。

許清兮做什麽事情都投入最大的精力，神情認真地看着每一個字母，不讓它貼歪。

幾乎是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的安全都交給了扶着凳子的人。

教室裏時而傳來一些嬉戲打鬧的歡笑聲，聊着今晚的節目，聊着他們的煩惱，作業，未來，夢想，喜歡的小說，游戲等等。

林心悅擡頭看着許清兮的臉，像是怎麽也不明白。

為什麽盛奕會對她另眼相待。

難道——只是因為成績好嗎？

“怎麽了？”

許清兮感受到那道目光太過強烈，好奇問道。

她的目光澄澈而幹淨，不摻雜任何別的東西。

午後的陽光順着窗戶的縫隙淡淡地傾瀉進來，灑落在少女清冷恬靜的容顏上，像是鍍了一層溫暖的光。

驅散了幾分冷意。

林心悅對上她的視線，一字一頓開口：“許清兮，你就不怕——”

“我會在凳子上動手腳嗎？”

比如說故意摔倒，沒站穩，一推凳子，讓你讓你摔下來。

她故意語氣惡劣地問。

但扶着凳子的手卻很穩。

許清兮很少笑，除了在朋友和盛奕面前。

她彎了彎眉眼，語氣篤定：“你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說，我是什麽樣的人？”

林心悅反問她。

“我心中的林大小姐，大概跟傳聞有些不同。”

“有些傲嬌別扭……又很可愛善良的人，喜歡或者讨厭什麽事，直白地寫在臉上，也不會在背地裏使什麽陰謀詭計。”

“很坦蕩又驕傲的一個人吧。”

她笑着，很認真地說。

從上次那件事也能看出來了。

“所以你不會。”

許清兮說完之後，林心悅久久地愣在了原地。

在所有人的印象裏，她都是那個驕縱蠻橫大小姐，做什麽事都沖動無腦做不好。

甚至她的父母也這麽認為。

一時間，林心悅的眼眶有些濕潤，她故意裝作打了個哈欠，借機用袖子快速地擦了擦眼淚。

“許清兮！你不準看我！”

她立刻張牙舞爪地說。

後者壓住心尖的笑意，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嗯，我不看。”

“這兒快貼好了，去教室後面再布置一下。”

許清兮巧妙地扯開話題，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

而另一邊，一直注意到這邊情況，甚至沒走遠的盛奕，也松了一口氣。

他不揣測別人，但他時刻擔心注意許清兮的安全問題。

本來要貼，也是他站上去貼。

“盛哥，你老是往許學霸那兒看什麽呢？”

“你不懂，咱們盛哥這是……那句話怎麽說t來着？”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盛奕語氣淡淡：“幹活。”

周堯甩了甩手裏的抹布：“無情的男人。”

其他同學：“啧啧啧。”

教室一共打掃加布置，花了将近三個小時，一直到下午三四點鐘，才堪堪弄完。

黑板上也貼了很多氣球，一整個歡騰熱鬧的氣氛。

許清兮揉了揉腰和背，臉上也染上了幾分淺笑，是滿滿的成就感。

臨走的時候，隐約間，她聽到了林心悅走過來，小聲說了一句：“你贏了。”

而後就跑開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有些不明所以，盛奕就走了過來，輕挑眉梢：“去吃飯嗎？”

“好。”

固定的時間點，校園的廣播站裏播放着青春感滿滿的歌曲，天空是淺粉色的，時不時地吹來幾縷微風，讓整個世界都慢了下來。

來來往往的學生不絕，許清兮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旁邊的少年。

好像逐漸懂，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他了。

許清兮吃完飯之後，就被蘇輕輕拉回宿舍開始化妝換衣服。

一件加絨的淺藍色帶着國風漢元素連衣裙。

頭上微微插了一根發簪，清冷的臉上化了幾筆妝容，顯得愈加精致。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許清兮愣神了一下，這還是她第一次化妝。

蘇輕輕拍了拍胸口：“怎麽樣，好看嗎？”

“我蘇輕輕出手，必定是精品！”

“我們兮兮今晚要驚豔四座！”

許清兮有些不好意思：“輕輕，這個口紅會不會太重了？”

“哪有！這已經很輕了好嗎？你是因為平常不怎麽化妝，雖然吧，咱底子好，但化了之後更有精氣神。”

“何況今晚的教室不怎麽亮燈，漆黑模糊的，上了妝也不會顯得很濃豔的。”

“再說了，你就不好奇你家同桌的反應嗎？”

蘇輕輕打趣地說。

陳靜在一旁也默默地補充：“那可能會被迷暈吧。”

許清兮滿臉通紅，比打了腮紅還要自然。

“不……不好奇。”

“咦～那我們好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宿舍裏傳來少女歡笑的聲音，也給整個元旦晚會的到來增添了熱鬧。

傍晚五點五十，教室裏燈已經關上，布置的其他小燈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講臺前面的多媒體上，打開了第一頁。

寫着：【高二七班元旦晚會】幾個主題大字。

許清兮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正靠在對面教室門口的盛奕。

他也換了一身衣服。

是非常成熟又正式的淺藍色西裝。

這也是許清兮第一次見他穿西裝，顯得寬肩窄腰，腿修長而有力量。

樓道裏，已經有不少女生頻繁地往這個方向看過來。

随意又慵懶的少年，一身成熟西裝，盡顯氣質與身材，讓人移不開眼來。

硬朗立體的五官，被模糊的燈光打落得愈加有魅力。

兼具少年感與成熟感。

許清兮發現，顏色和款式卻跟她的這身格外相配。

仿佛是商量好了似的。

也有路過的其他同學經過，驚嘆似的說了一句：“班長，你這身衣服和許清兮的，好搭啊，跟情侶裝似的。”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兩個人四目對視。

盛奕也回過了頭。

少女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頭發也被編成了兩股，慵懶地垂下，領口微開，露出精致白皙的鎖骨。

原本淺粉色的唇，也因為口紅的緣故，變得更加紅了些許。

盛奕的眼眸裏，滿是驚豔。

甚至過了好幾秒鐘，還在盯着她看。

一旁的蘇輕輕偷笑不已。

壓低嗓音卻掩蓋不住笑意：“我就說吧，絕對迷倒我們盛大校草。”

盛奕慢慢地走近，聲音比平常要低沉沙啞：“小許同學，今天很好看。”

“很漂亮。”

他又誇贊了一句，眼神還是沒能移開。

尤其是清冷少女微微泛紅的臉頰和耳垂，仿佛是世間最美的絕色。

許清兮被他誇的有些不自在，又下意識地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你……你今晚也很好看。”

盛奕低笑，借着漆黑的光湊近她：“那你喜歡嗎？”

只打扮給你看，讨你歡心。

衣服還是特地向蘇輕輕打聽，她會穿什麽顏色。

頭發還特地噴了發膠，做了造型，出來的時候對着鏡子看了好幾遍。

其實沒有什麽天定巧合，有的只是人為努力。

他素來相信，人定勝天。

盛奕湊近的時候，他身上散發出的清冽熟悉的香氣包圍着她，一米八六的少年幾乎比她高一頭了。

手臂剛好能抱住他的腰。

許清兮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嗯？”

他又反問，一瞬間，不知是入戲已經成了戲中人，還是清醒地沉淪。

許清兮聽到自己說：“喜歡的。”

喜歡衣服，更喜歡人。

“哎，節目馬上開始了，你倆怎麽還沒進來？”

班裏有同學喊了一聲，盛奕回道：“馬上。”

目光卻落在一旁的人兒身上。

她今天的風格很像古代閨閣中清冷溫婉的少女。

盛奕不自覺地開口，喉嚨裏壓着磁沉的笑：“大小姐，走嗎？”

第一個節目是林心悅的開場舞，孔雀舞，她換了專門的舞蹈服，表演的時候，目光流轉，幾乎落在她和盛奕的方向。

身體舒展柔軟，五官明豔大方，不得不說，跳得确實好看。

許清兮幾乎看得格外入神，甚至都沒注意到身邊人頻頻傳來幽怨的目光。

盛奕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從未變過。

而她，看別人看得那麽入神。

盛奕輕咳了一聲，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誰知，許清兮愣是非常投入，神情惬意，看得津津有味。

還不時發表評論：“跳得好美啊。”

她欣賞所有有能力和才華的人。

一舞終了，林心悅又往這個方向看了一眼，而後才下場。

而盛奕，終于有機會說話，來尋求存在感。

他輕咳了好幾聲，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許清兮。”

“啊？”

“很精彩很好看嗎？”

她遲疑了兩秒鐘，而後點點頭。

下一刻，就看到盛奕腦袋耷拉了下來，像是被人抛棄的金毛，可憐兮兮的，委屈又隐忍着不說，眉眼低垂，睫毛顫了兩下。

卻還故作倔強：“沒事，你繼續看。”

“可能是我年老色衰，沒什麽吸引力了。”

語調滿滿的自怨自艾，又凄涼。

活脫脫的，讓人感覺——

她好像不小心把盛奕給欺負了。

許清兮覺得，作為他的好同桌，她應該安慰兩句。

繼而，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極為真誠地說：“哪有，多有吸引力啊。”

“可是你今晚，看了她十七分鐘，只看了我三分鐘42秒。”

許清兮：……

他數學真好。

見注意力回來了，盛奕又故意側了側臉，心機地讓右邊眼角處的那顆紅色的淚痣顯現在她面前。

記得她曾經誇過。

“下一個節目，歡迎蘇辰等人帶來的大合唱《告白氣球》。”

節目還在繼續，這次是班裏的幾個男生和女生，分段唱這首小甜歌。

在唱到“親愛的愛上你從那天起幸福的很輕易”的時候。

盛奕不經意間，身體半籠罩住她，就像是被從後面抱住一樣。

下一刻，聽到耳邊傳來一句他的低語：“許清兮，這首歌挺好聽的。”

“有機會我給你唱。”

只給你告白。

少年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酥酥麻麻的帶來一陣癢意，不知怎麽的，許清兮突然感覺今晚的氛圍太過暧昧，無端地讓人臉紅心跳。

他是在單純地說歌好聽的吧。

那為什麽平靜的心湖被攪亂了一通，激蕩起圈圈波紋。

她的朗誦節目在第四個，許清兮在上臺的時候，盛奕在另一側鋼琴伴奏。

瞬間，班裏人有起哄的。

還有人喊了聲：“盛哥不是從來不給人伴奏的嗎？”

“那許學霸能一樣嗎？”

落落大方的少女和溫柔明亮的少年，仿佛驚豔了整個晚會。

甚至讓人生不起來所謂的嫉妒心。

因為成績和顏值都太過相配。

話劇在倒數第二個，今晚的所有人，幾乎是演技爆棚。

尤其是那個虛晃一槍的吻戲，讓不少同學都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真親了嗎？”

“嗚嗚嗚我能趴過去看看嗎？”

“好欲好帶感！我這種土狗就愛看！冷霸天給我上！”

“強取豪奪，把你老婆搶回來！”

許清兮完全是被他帶着走，少年炙熱的手扶住她的腰的那一刻。

渾身上下像是有一道電流劃過，讓人腿一軟，差點站不穩。

腰一直是她的敏感點。

別人一碰就容易癢。

她聲音幾乎都變軟了幾分，驚呼出聲，腦子裏還記得劇情：“你放開我！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劇情裏男主挑住她的下巴，眼圈泛t紅像是即将要落淚，又帶着強烈偏執的占有欲，粗糙的大掌摩挲着她的臉，語調溫柔又危險：“兮兮，別挑戰我的耐心，嗯？”

“你只能是我的。”

那一瞬間，許清兮看到盛奕泛紅的眼眶，眼底深處和愛而不得的苦澀。

竟然想給他擦一擦眼淚。

心口有些微澀的疼。

好像，她要分不清戲劇和現實了。

竟也跟着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一滴眼淚從眼角流出。

給這劇本加了點睛之筆。

剛結束的那一刻，盛奕就用指腹輕輕擦拭了一下她的眼角，語調是藏不住的心疼和溫柔：“許清兮，你哭什麽啊？”

“我也心疼。”

見不得你流一滴眼淚。

我好像，陷得很深很深了。

但只要是你，甘之如饴。

夜晚的涼風習習，兩人從教室出來後，共同踏步在校園裏。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破土而出了。

原來喜歡是真的克制不住。

“盛奕。”她輕喚他的名字。

“嗯。”他低聲回應。

“元旦快樂。”

還有那句，不适合說出口的。

今夜，風沒有動。

是我心動了。

是那個雨天公交車初遇，熱心借給我傘的同學。

是那個永遠不吝啬誇贊，說我厲害，鼓勵我的同桌。

是那個永遠溫柔細心，自信張揚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也是——我情窦初開的人。

暗戀好像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看到他就不自覺地想要唇角微揚。

會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開心。

好像……不像其他人說的那樣酸澀和痛苦。

她暗戀盛奕這件事。

是大白兔奶糖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