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停電

停電

好像, 每個人的記憶裏,都會有一個印象深刻的人。

他不知不覺,悄然地占據了你的青春期, 成了心底最珍藏的秘密。

——《青春記事簿》

少女清軟微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睫毛輕顫, 看着就像是受傷了躲着自我調節的小動物此刻,還有些委屈巴巴的。

盛奕最怕看到她哭,原本故意嚴肅的臉也有幾分慌張,“許……許清兮, 你別哭啊, 我沒有兇你。”

“真的。”

見盛奕這幅模樣, 許清兮把腦袋藏進他懷裏,卻止不住地悶聲笑了。

其實,原本是有點疼的。

但是他這麽在意, 哄着她, 像是有什麽魔力一樣,瞬間止痛了。

她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盛奕還以為她哭得更加兇了,一時間哭得自己不是人。

嗓音都放緩了很多:“許……許清兮。”

他沒有哄過女孩子, 更沒有女生在他面前哭。

盛奕從來沒有這麽無措過,比碰到地獄級難度的數學壓軸題,還要讓他一籌莫展。

“我……我給你唱歌好不好?”

聽到他慌張又擔憂的聲音,許清兮難得的,把腦袋伸了出來,眼角那兒幾乎沒有什麽水漬, 仔細看的話,眉眼彎彎, 顯然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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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扯了扯盛奕的衣袖:“好呀。”

“但是我沒哭。”

“盛奕,我才不會哭呢,哭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我已經長大了。”

她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眼淚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唯有自己強大。

所以在多次被繼妹陷害,被親生父親惡語相向的時候,許清兮眼神越倔強,脊背越挺直。

不向任何人低頭,屈服。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間滿是堅韌,笑意盈盈。

可盛奕卻無端地感覺到了幾分心疼。

抱着她的手臂更緊了幾分。

其實,許清兮,你可以當一輩子的小朋友。

無憂無慮,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大禮堂的位置在學校比較偏僻的位置,趕到醫務室的時候,已經七八分鐘過去了。

盛奕的速度還不算很慢。

校醫是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爺爺,頭發和胡子有些白,看起來慈祥又和藹。

盛奕把人抱進去之後,在他的指揮下放在了一旁的小床上。

“校醫爺爺,您快看看,我同桌的腿。”

老爺子戴上了老花鏡,“把她的裙子往上撩一下。”

原本是班服的半身裙,到小腿的位置,許清兮在受到林心悅整個體重的撞擊下,在地面上猛的擦了好幾秒鐘。

這下,痛感也逐漸越來越明顯。

傷口在偏向膝蓋位置的那一塊。

“許清兮,冒犯了。”盛奕說着,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裙子往上卷了一下,卻很好的不讓她尴尬,也沒有露出什麽來。

只是,在完整看到傷口的那一剎那,他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心疼。

好像,那一塊都腫了起來,血痕深重,她的皮膚又比較白皙嬌嫩,愈加顯得嚴重。

校醫也輕嘆了口氣:“丫頭,雖說是皮外傷,但有點嚴重啊,先給你消消毒。”

“這個男同學,你從後面扶着她t。”

盛奕點頭,半坐在小床上,禁锢住她的上半身,“許清兮,可能會很疼,你忍不住的話,咬我吧。”

說着,把另一只手遞了過去,眉目溫情。

許清兮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但是雙手還是抱住了他的這只手臂,沒有拒絕。

在校醫拿着棉簽,蘸取雙氧水消毒的時候,許清兮沒有閉眼,也沒有喊疼。

她看着腿上的位置冒出來白色的消毒的泡沫,比擦傷還要極致的疼痛傳來,她也只是抱着盛奕手臂的力氣更緊了些。

臉色蒼白,額頭上冒着細細密密的汗珠,可就是沒有吱一聲。

連校醫爺爺也不免開口:“丫頭好勇氣啊!”

“前幾天有個男生摔傷了,來的時候,都疼得嗷嗷叫。”

他說着,又用碘伏再次抹了一遍。

考慮到夏天傷口會悶,只是在傷口上塗了藥,用輕薄的紗布纏了一圈。

“好,注意別碰水,明天再來換藥。”

許清兮沖他有禮貌地道謝:“謝謝爺爺。”

“不客氣,看着小子臉上急成什麽樣了。”

他說着,笑眯眯地,臉上一副嗑到了看好戲的模樣。

年輕真好啊。

少年少女青澀的暗戀,仿佛泛着甜的檸檬一樣,讓人看到之後,心态都年輕了很多。

許清兮聽到這話後,立刻偏頭看了一眼盛奕,他臉上還殘留着未消失的心疼。

仿佛在替她疼一樣。

心尖好像突然被柔軟的羽毛撓了一下。

“盛奕。”

“嗯?”

“你真好。”

盛奕唇角上揚:“這才發現啊?”

沒良心的小姑娘。

“沒有,一直都這麽覺得。”

從第一眼認識你,這個概念就牢牢地在腦海之中了。

盛奕同學。

全天下你最好。

盛奕被她這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去:“我……我去問問校醫,還有沒有其他注意事項。”

他們這邊正歲月安寧,而學校的表白牆上已經炸了。

盛奕是臨禾一中的風雲人物,幾乎沒有人不認識他這張臉的。

而彩排又是整個年級都在。

一時間,都在議論紛紛。

在猜測,盛奕抱着去醫務室的那個女生。

也有認識七班同學的人,打探到了,是一直考第一的許清兮。

如今,跟他是同桌。

一些人自我欺騙,說盛奕熱心,樂于助人幫助同桌罷了。

也有人小聲猜測,會不會真的喜歡了。

畢竟,從來沒有見到他那麽緊張一個人。

曾經高一軍訓,有女生受不住中暑暈倒了,也沒有見到他這麽慌張抱人去醫務室。

可能——

許清兮還是有些不一樣吧。

但正在醫務室的兩人,絲毫不知道這件事帶來的影響。

盛奕問清楚了注意事項之後,滿臉認真地說:“班歌比賽,你還能去嗎?”

“我行的!”

“盛奕,我真的不疼,還能站起來跳兩下呢。”

說着,她就要掙紮着起來,只是沒想到,腿一站起來,不小心之下,整個身體一歪,下意識地抓住了一旁的盛奕。

砰的一聲。

兩人直愣愣地倒在了那張床上,本就不太大的床發出了吱呀吱呀的響聲。

恰好,盛奕壓在了許清兮的身上。

堅硬的胸膛和她柔軟的身體貼在了一起。

一時間,許清兮本人都呆住了。

甚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耳邊陡然傳來少年略含笑意的聲音:“小許同學,不用這麽急吧?”

“嗯?”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言語,可在他這種表情和拖長尾音的聲調下。

好像就是——她迫不及待想要做些什麽。

許清兮臉色瞬間爆紅,還沒來得及給自己澄清辯解。

校醫爺爺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前,見到之後瞪大了眼睛。

痛心疾首地以看渣男負心漢的目光盯着盛奕:“哎——小子,這丫頭還受着傷呢!”

像是在說,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許清兮立刻把人推開,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消失,試圖解釋着:“爺爺,我們沒有——”

好像,壓根沒什麽用。

校醫爺爺樂呵呵地跑了出去,像是在把空間留給他們。

許清兮立刻兇巴巴地瞪了一眼一旁的少年:“都怪你!”

那故作生氣的表情,生動又可愛。

盛奕悶笑了一聲:“是是是,都怪我。”

“那既然都被誤會了——”

他湊過去,那張五官立體又精致的容顏浮現在她眼前,刻意帶着蠱惑低聲道:“要不要,把他變成現實?”

“只是,輕點兒?”

他說着,一副任由她為所欲為的模樣。

看得許清兮又掐了他一把:“盛奕,你正常點。”

“我把你當朋友,不……不可能有非分之想的。”她咬牙不承認,只是臉上的燙意卻越來越明顯。

盛奕輕啧了一聲,似是有些遺憾。

“我竟然這麽讓人沒有撲倒的欲望嗎?”

許清兮:?閉嘴!

她轉過身不去看他,開口就是一句古詩詞。

好,成功地把略微旖旎的氛圍,拉回了正道上。

盛奕本就是在讨她歡喜,逗她笑,也樂意配合着。

只不過——

今天突然發現,小姑娘紅着臉惱羞成怒的樣子,有些可愛。

兩人在醫務室沒待太久,回去的路上,盛奕原本還想再抱她回去。

可被許清兮拒絕了。

少女義正言辭道:“被別人誤會不太好。”

“畢竟某人的桃花遍地都是,我怕被人追殺。”

盛奕壓住嗓間的笑意,“行,那我扶着你。”

他保持着紳士的禮儀,半扶着她的身體,似是在減輕她的疼痛。

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受。

她其實可以自己走的,但是克制不住的,想要跟他近距離接觸。

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彩排剛好已經結束。

蘇輕輕吓得聲音都變腔了:“兮兮,你沒事吧?”

“腿傷的怎麽樣了?”

陳靜也拿了一個創可貼過來遞給她。

兩人本來以為只是磕碰到了,沒那麽嚴重,沒想到這麽久才回來。

還是盛奕扶着回來的。

許清兮笑笑說:“沒事,就是擦破皮了,一點兒也不嚴重。”

“那晚上回去的時候,我們扶着你。”

許清兮看出兩人眼底深處的自責和愧疚,善解人意道:“好呀。”

而林心悅,也在這時候過來了,她表情有些別扭,可仔細看的話,滿滿的歉意。

遞給她一瓶牛奶:“對……對不起。”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不是故意的。”

“但還是謝謝你救了我。”

“許清兮,我很佩服你。”

放在她身上的話,對自己的情敵,壓根沒有這麽大度。

何況還以身犯險,自己受傷了。

如果是疤痕體質,漂亮白皙的腿上留了疤,她會很難過的。

許清兮面色平靜:“沒什麽。”

跟盛奕學的。

樂于助人而已。

正式的班歌比賽在周五下午,還有四天的時間。

第二次彩排在周四。

許清兮的腿其實已經不怎麽疼了,周四的彩排她也想要去,卻被班主任和盛奕同時制止住了。

怕再出什麽意外。

許清兮抿了抿唇:“我真的沒事,沒有那麽脆弱的,我保證不會再受傷,好不好?”

或許是少女的眼神太過倔強。

本質上,骨子裏,他們是同一類人。

對于想做的事,認真負責到底,拿出百分百的努力。

任何的艱難挫折都不會把他們打倒。

“好。”

盛奕最終還是認輸了。

第二次彩排非常成功,甚至格外精彩。

以至于,晚自習的時候,大家都對第二天的正式比賽充滿了期待。

最重要的是,還不用上課。

晚自習第三節,正當同學們在做着題的時候,措不及防之下。

教室裏猛的一片漆黑,驀然停電了。

甚至有人驚吓了一聲,喊叫了出來。

而許清兮,還算鎮定,只不過,她下意識地往盛奕的方向看過去。

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但第一時間,少年熾熱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分毫不差。

耳邊傳來他低啞又充滿安全感的聲音:“我在。”

許清兮,我一直在。

背着所有人,在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教室裏,偷偷牽手。

一陣酥酥麻麻的電流陡然席卷全身,似是三月桃花的春風拂過。

被他握住的地方,也燙的要命。

黑暗中,視覺看不見,其他的感官在被無限的放大。

他呼吸的聲音,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以及觸碰的感覺。

都像是一張張網,密密麻麻地纏繞住了她的心髒。

撲通,撲通。

劇烈跳動了好幾下。

不知是誰開頭,起調唱了班歌比賽的歌曲。

大家仿佛有共識一樣,齊聲唱着,是從未有過的團結。

一曲終了,又有人起調,唱起了一首很有青春感覺的歌。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記憶中你青澀的臉”

……

“那些t年錯過的大雨那些年錯過的愛情

好想擁抱你擁抱錯過的勇氣

曾經想征服全世界

到現在回首才發現……”

盛奕的聲音也恰到好處地響起。

尤其是,唱到了那句——

“這世界點點滴滴都是你”的時候,炙熱的唇幾乎是貼在她的耳邊。

少年的眼眸比外面夜空中的明月還要清亮,直勾勾又毫不掩飾地看着她。

借着黑夜,訴說深沉喜歡。

有些同學唱着唱着,不知道想起了曾經記憶裏青春裏的誰。

聲音已經哽咽了。

而蘇輕輕,唱着歌腦海裏不斷地回放着初中時的那段記憶,那個人,眼淚也止不住地往外流。

一滴一滴,滾燙炙熱。

總是在晚上這種特定的情況下,總是聽到跟某些人有關的歌曲。

莫名地,淚流滿面。

不知是懷念過去的青春歲月,還是曾經的自己。

還是真的驚豔過時光的那個少年,如今已經變成了不認識的模樣。

“那天晚上滿天星星

平行時空下的約定

……”

“掉眼淚了?”

“擦擦吧。”

“那個小白臉,他不值得。”

不值得你為他哭。

蘇輕輕一把接過來紙巾,胡亂擦了兩下,聲音還帶着濃濃的鼻音:“周堯,你是不是在笑話我?”

笑話我,為了個渣男又哭。

周堯笑着:“大小姐,我哪兒敢啊?”

“你一拳頭,就把我打趴下了。”

歌曲又再次唱了起來,好像每個人的高中,都會有一個停電的晚上。

風鈴在搖曳着,我們的青春。

“如果再見不能紅着眼

是否還能紅着臉……”

周堯聽着耳邊的歌曲,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不正經,跟她怼來怼去。

反而帶上了幾分溫柔:“蘇輕輕,還是別紅了眼了。”

“不好看。”

“周堯你找打!”

她說着,又是一拳頭過去。

只不過沒怎麽用勁,而他,配合着邊躲邊求饒:“別別別大小姐,我錯了。”

“你最最最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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