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交心

交心

我喜歡全部的我。

沒想到, 他也是。

——《青春記事簿》

這個時候，她不知道什麽是永恒。

但從他的眼底看出了，從未在別人那兒看到過的溫柔。

和愛。

許清兮突然想要試一下, 不顧一切的，去相信一個人。

去跟他推心置腹, 坦誠相待。

而不是一直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帶着鼻音，“嗯”了一聲。

盛奕，你說話要算話。

因為是你，所以我願意不顧一切, 去賭一把。

不論輸贏, 都不留遺憾。

兩人一同打車到了離村子不遠的鎮上, 就已經接近黃昏時了，又坐了一個三輪車，等到回爺爺奶奶家時, 已經晚上七點了。

所幸, 天氣逐漸轉暖，春日的天黑的沒有那麽早。

許清兮連忙敲門, 喊着爺爺奶奶，是爺爺來開的門。

他好像一瞬間, 蒼老了很多。

臉上的皺紋和斑更加多了，就連頭發都快要完全花白了。

“清清，你怎麽來了？”許爺爺還沒來得及調整心情，一開門，滿臉驚詫。

許清兮壓抑住難過：“我來，看看您和爺爺奶奶。”

“不用擔心, 我考完試過來的，學習也不會落下的。”

“我……我同學陪着一起, 也很安全。”

許爺爺這才看清楚，她背後的少年，脊背挺直，身形颀長，看着高大又有安全感。

心下放松了些。

“快進來。”

“奶奶呢？”

“你奶奶——”

“正在床上躺着，心情太悲傷，這幾天吃不下飯。”

老人家最怕孤獨，在孩子們都離開鄉村，去大城市讀書學習工作時。

只有大黃，多年如一日地陪伴着。

早就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親人逝去，沒有人會不傷心。

可這，卻不是人為能控制的。

許清兮突然想起了，她離開後，大黃每t日都在村口等她。

這次是不是——

因為她，才被抓走的。

上一次，盛奕是陪她一同來的，同桌坐久了，默契也有了，他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少女眼中的自責。

立刻扶着她的肩膀，很認真而又鄭重地說：“許清兮，錯的不是你。”

“是那些狗販子，那些肆意殺害生命的壞人。”

你不該懲罰自己。

祖孫三人都在互相安慰着對方，給大黃也在家門口的種菜的地裏，它最喜歡待的那塊地方，樹了一塊碑。

夜晚，鄉間偶有蟲鳥鳴叫，風聲陣陣席卷而來，吹動着少女的衣衫。

也勾起了她的無限情思。

許清兮擡頭看着天空，有一顆星星十分閃爍，她指着說：“盛奕，它在沖我搖尾巴笑呢。”

風太大，盛奕溫暖寬厚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感受到幾絲涼意，溫柔說道：“它會一直在的。”

“希望它的小主人，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許清兮，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難過一場，我的肩膀給你靠。”

只給你靠。

許清兮也沒拒絕，坐在院子裏的長椅上，腦袋半靠在他身上。

今夜，徹徹底底的，把她的過去都告訴了他。

“所以，我一直被人說，挺高冷的，也不怎麽願意跟人接觸。”

她從小到大，也一直是爺爺奶奶口中，懂事的孩子。

成績很好，從不讓人操心。

幫着家裏做家務幹農活，體恤老人。

從來不要玩具，不要任何貴的東西，沒有任何兒童的天性。

懂事的，讓人心疼。

在同齡的小女孩都在爸爸媽媽懷裏撒嬌，玩芭比娃娃的時候，小小的許清兮已經懂得扛起家裏的責任了。

“盛奕，這就是——全部的我吧。”

“我好像除了學習，沒什麽特別優秀的地方。”

“我性格也不是那種會撒嬌，陽光明媚讨人喜歡的女孩子。”

她很坦然地，說出了所有的，不好的一面。

然後，直視着他。

其實，這需要極大的勇氣。

但許清兮覺得，自己這些年來，最好的一點是理性克制，雖然某些事，情緒上會難過，但理智随時能抽身而去。

坦然面對所有的缺點和不足，卻從不內耗。

在盛奕眼中，仿若生生不息的野草，頑強向上地生長着。

自尊自愛自立自強，上進努力。

仿佛沒有什麽能阻擋她的腳步。

他漆黑的眼眸裏仿佛閃着繁星點點，細碎的光芒，比夜空還要閃亮。

語氣堅定而真誠地說：“許清兮，誰說女孩子只有會撒嬌，陽光開朗，才會讨人喜歡了？”

不同的女孩子都是不同的花朵，有各自不同的性格和可愛的一面。

同樣值得喜歡。

外向也好，內向也罷。

撒嬌賣萌，還是清冷沉默，一樣都有獨特的魅力。

社會本來就沒有對每個人，有嚴格的标準，讓你成長為什麽樣子。

你可以肆意綻放，成為嬌豔欲滴的玫瑰，成為純白芬芳的茉莉，成為生生不息的野草。

甚至成為沙粒，樹木，溪流。

成為這大自然的千千萬萬。

他們都很棒。

我喜歡的從來都是你這個人。

這個獨立的靈魂和個體，與其他外在的一切，毫無關系。

許清兮眉眼微動，卷翹的眼睫顫了下。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幾乎要把她周邊所有的黑暗和寒冷，都驅趕走。

只剩下溫暖和光芒。

她突然很好奇，什麽樣的家庭，才能生長出這樣的人。

永遠自信坦蕩，三觀正又體貼溫柔。

放在誰的青春，或許都會成為白月光一樣的存在。

許清兮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美好的，理想的，仿佛現實世界壓根不存在。

“許清兮，你只需要保持自我，不用做任何改變，永遠會有人愛你。”

愛美好的你，也愛糟糕的你。

愛溫暖樂觀的你，也愛喪氣難過的你。

愛方方面面，所有的你。

許清兮突然很想抱着他。

她也遵從內心的想法而做了。

少女雙臂環繞住他的脖子，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脖頸，像是小貓親近依戀的人一樣。

悶聲說：“盛奕，你怎麽這麽好啊。”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說他好了。

盛奕低笑了聲，帶着幾分縱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那我們算不算交心了？”

“嗯，我想知道，我沒參與過的你的前十幾年的生活。”

盛奕想了一下：“挺平凡的，按部就班的生活。”

“遇到你之後，好像才變得精彩。”

“但是我挺感謝我爸媽的，從小對我的培養和教育，他們很開明也會鼓勵我做任何想做的事。”

在他們家，不小心打破一個碗，做錯一件事，沒有人會害怕。

永遠都是都是正向的，積極陽光的情緒。

脾氣好，包容心也很強。

也從來沒有吵架。

他老爸老媽，幾十年如一日的，還像熱戀時那樣。

想起他的父母，盛奕臉上的幸福已經展現出來了。

許清兮看着，突然有些羨慕。

這兩個在她人生當中，缺席的角色。

但少年仿佛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她的情緒。

“許清兮，周末來我家玩，我爸媽念叨很久了。”

“他們超級超級超級喜歡你的。”

盛奕連續用了三個“超級”，還帶着幾分誇張輕松的氛圍。

也成功地把她逗笑了。

這是許清兮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露出笑容。

“好啊。”

這次她沒再拒絕。

反而有些期待。

夜晚的風逐漸大了，也吹的人有些寒涼，但兩人的心意卻比之前更加近了幾分。

許清兮的性格是不輕易地認定一個人。

但只要認定了，就會是一輩子。

盛奕也是。

情愫和歡喜在不停地蔓延着，雙向的暗戀和喜歡，對方都能感受得到。

像是貓故意露出馬腳來，分外明顯又情不自禁地想笑。

“清清！小盛，外面風大，進屋睡覺吧！”

許奶奶的聲音适時地響起，許清兮這才回到現實中來，頭腦也清醒了幾分。

她還在盛奕的懷裏。

兩人的舉動格外親密，甚至隐約間，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滾燙的熱意。

男孩子好像天生體內熱量就比較多。

靠在他肩膀的地方，依稀還能感覺到力量感。

他臂力好像也很好。

把人舉起來應該也不是問題。

許清兮想起來，她之前刷到過的一個視頻，男生單手公主抱。

對盛奕來說……應該輕而易舉？

“在想什麽？嗯？”少年略微低啞的嗓音在暗夜中緩緩響起，帶着幾分磁沉的溫柔，分外蠱惑人心。

許清兮沒來得及思考，脫口而出：“你能不能單手公主抱。”

她發誓，真的特別單純地，奇思妙想到了這個問題。

盛奕喉嚨裏發出一聲低笑，聽得出心情很好。

他貼近少女的耳垂，炙熱的唇不經意間擦了擦，低聲道：“要試試嗎？”

下一刻。

措不及防之下，許清兮猛的被他抱了起來。

她瞪大眼睛，驚呼出聲。

而後，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死死地雙手纏繞住了他的脖頸。

怕摔下來。

盛奕彎了彎唇角：“小許同學，再抱緊點兒。”

許清兮從來沒被人這麽懸空抱起來過，她聽到盛奕的話，又立刻用了點力，甚至整個上半身，完全貼在他身上。

等适應了幾秒鐘之後，才發現，他神态悠閑自在，絲毫沒有半分吃力感。

好像，原本就是這樣。

皎皎月光下，少年散漫慵懶地笑着，深邃的眼眸裏藏着幾分深情和寵溺，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少女。

他甚至還走了幾步，另一只手雖然沒抱着，但一直在虛掩着，最大程度地防止她受傷。

“許清兮，我這麽抱着你跑一千米也不成問題。”

“做蹲起也成。”

他眼角眉梢都染上笑，單手抱着懷裏的少女，仿佛抱着全世界。

許清兮眨了眨眼，幾乎已經一分鐘了，他還不見累，臉不紅心不跳的。

說這話的時候，分外地帥。

“我信。”

“但我——也心疼某人。”

許清兮笑得清甜，眉眼彎彎：“盛奕同學，放我下來吧。”

他們互相心疼對方。

盛奕的喜歡，也從來不是單向的付出。

而是，她從來都值得。

值得，所有最好的。

他聽從她的話，把她很慢很慢地放了下來。

月光把兩個人影子拉的很長，浪漫而溫馨。

仿佛在此，定下了餘生。

“小盛，清清——”

許奶奶又喊了一遍。

兩人後知後覺才想起這事，立刻有些心虛地往屋裏快步走過去。

“你們倆，在院子裏幹嘛呢？”

“一直不吱聲回應的。”

老人家一般晚上睡得比較早，八點大多數都已經躺上床了。

在大家的共同慰藉之下，也逐漸t接受了大黃離去的事實。

而許清兮，也真正的開始，面對了她人生中的第一課。

學會坦然接受分別和死亡。

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

大家的情緒，也從一開始的悲傷，變得平緩了幾分。

“賞月呢——”

“聊天。”

兩人同時開口，仿佛格外心虛，耳根子還有些紅，又對視了一眼，快速地分開。

許清兮突然有種，早戀被家長抓包的羞恥感。

但明明，只是單純的……擁抱。

好吧，也不算純潔。

見爺爺還想再問什麽，她立刻拉着盛奕就往房間跑：“那個爺爺，我們有點困了，先睡了！”

說着，幾乎比八百米沖刺的速度還要快，火速地關上了門。

剛喘一口氣的功夫，許清兮拍了拍胸口，像是躲過了一劫。

“你不知道，我爺爺老八卦了，幸好我帶你逃出來了。”

房間不算很大，只擺着一張床，一個櫃子和一套桌椅，盛奕有禮地只坐在了椅子上。

但房門被鎖上了。

看着小姑娘紅撲撲的臉頰，盛奕突然想逗弄一下。

少年嗓間壓住幾分笑：“許清兮，你是不是早就蓄謀已久了？”

小姑娘一臉迷茫：“什麽？”

盛奕姿态悠閑而散漫，輕挑眉梢看着她，吐出四個字：“金窩藏嬌。”

所以才趁此機會，把門鎖上，把他關在房間裏。

嗯——什麽姿勢，他都可以配合被欺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