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萬字一章)
第38章 (萬字一章)
寒風呼嘯而過, 司藍輕身躍過屋檐,準備快步返回廂房, 全然沒有因為懷裏的朱珠,而行動遲緩。
朱珠怕冷,低頭避風的貼近司藍,目光落在暗夜裏只餘模糊輪廓的司藍面容,明明什麽都看不清,卻怎麽都移不開目光。
真奇怪。
雖然知曉司藍生的美貌, 但是朱珠卻覺得她冷冽幽靜的性子更脫不了幹系,似冷霧冰山般疏離淡薄不可靠近,卻又很是神秘, 沒來由的勾人,讓人耐不住危險探究。
不得不承認, 世上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時比人跟豬的差距還大!
朱珠暗自嘆氣, 感慨良多。
兩人于夜色之中回到廂房屋內,房門輕阖,司藍落入內裏, 幽幽出聲:“師妹, 還不願下來麽?”
清潤微涼嗓音夾雜細微的笑意, 竟讓朱珠聽的有些面紅耳赤,連忙松開攬住司藍脖頸的雙手,迅速躍下落地,掩飾應:“師姐你、你走的太慢, 我剛才都困了!”
司藍見朱珠自顧落坐榻旁, 一幅嫌棄挑剔姿态,挑眉道:“許是師妹最近胖了不少, 所以才費了些力,耽誤時辰。”
“胡說,我怎麽可能長胖!”朱珠當即跳腳般的反駁。
真可惡,司藍說話這麽傷人,自己剛才是豬油蒙了心,竟然覺得她勾人!
“師妹若是不信,大可去稱重。”
“我、我才不去!”
朱珠生氣歸生氣,但是心裏多少有點數,最近趕路胃口大開,飯量确實增長不少!
司藍見狀,便不再多言,探手鋪設床榻被褥,而後坐在一旁出聲:“好了,這事且不論,方才我去寧老爺卧室探查,才發現外間沒有通往的門。”
“沒有門?”朱珠滿面狐疑,困惑追問,“師姐,什麽意思?”
“簡單的字面意思,寧老爺卧室似乎是封閉機關,猶如機關匣子,外面嚴絲合縫,外人根本無法進入。”
“師姐都沒法進入,那這機關看來不一般啊。”朱珠有些稀奇,懶散倒在床榻,埋汰道,“寧老爺真是有大病,這個密封匣子跟睡棺材有什麽區別!”
司藍聞聲輕笑,擡手将佩劍解下放置一旁,詢問:“師妹探查地牢情況如何?”
朱珠聞聲,側身盤腿坐起,饒有興致的應:“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師姐想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吧。”
“啊?”
司藍見朱珠面露難色,輕笑道:“怎麽了?”
“沒什麽,壞消息就是地牢院落有三十來個移動護衛,地牢入口處還有四個固定護衛,我們想要無聲無息潛入,基本沒可能。”
司藍面露了然,擡手解衣,準備入睡。
朱珠困惑司藍沒了聲,耳間聽着細索動靜出聲:“師姐,怎麽不問好消息啊?”
“既然壞消息已經是失敗結論,那好消息還能算是好消息嗎?”司藍整理枕頭,自顧躺下,已然看穿朱珠的心思,淡然應。
這話說的朱珠話都接不下去,憤憤道:“還不是師姐非要選先聽壞消息,否則好消息當然能算是好消息咯。”
司藍不予理會朱珠的胡攪蠻纏,閉目出聲:“夜深了,師妹早些睡吧。”
“哼,我才不跟你睡!”朱珠氣不過,又吵不贏,只得憤憤起身,便打算回自己屋睡覺。
沒想榻上司藍卻忽然間幽幽出聲:“師妹,難道不覺得寧家這處宅邸很是蹊跷嗎?”
朱珠頓步,心間沒來由的瘆得慌,喉間吞咽,轉身坐回榻旁問:“什、什麽意思?”
司藍眸間淺笑不止,擡手撩開被褥一角應:“寧老爺在府邸安排那麽多護衛,若非做盡虧心事,怎麽可能連睡覺的卧室都如此警惕防備?”
朱珠不以為然的清了清嗓子應:“老東西貪財好色,不知做了多少缺德事,他怕招惹仇家報複,這很正常啊。”
“可是他卧室那等機關匣子,莫說你我,恐怕是武功蓋世的江湖高人都無法闖入,這機關真的是防人的嗎?”
“什麽!”
朱珠很是識趣的鑽進被褥,擡腳踢出鞋,心有餘悸的貼近司藍,弱弱出聲:“師姐是說寧老爺覺得有惡鬼害他不成?”
司藍迎上朱珠在暗夜裏因膽怯而睜得又大又圓的一雙漂亮杏眼,面上笑意不減,嗓音卻仍舊冷靜自持應:“興許吧,所以寧宅才會如此陰森嚴寒。”
“那、那我們要不要找個箱子躲起來!”
“師妹莫怕,我會守着你的。”
朱珠當即打消回屋的念頭,整個人恨不得鑽進司藍的咯吱窩。
深夜裏窗外響起繁雜雨聲,濕答答的落在屋瓦窗臺,雨聲屏去外界一切嘈雜紛擾,只餘床榻寂靜角落。
司藍抿唇看向懷裏熟睡的朱珠,眸間笑意濃烈,擡手輕觸白嫩面容,暗想她好像比小時候的還要膽小啊。
一夜無夢,朱珠沉沉睡至天光微明,迷糊睜開眼,只見窗外朦胧光亮,已然顯得屋內些許明亮。
可朱珠卻沒在枕旁見到司藍身影,探手撩開紗帳,才發現已經回到自己廂房屋內,困惑嘀咕道:“奇怪,我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
待洗漱過後,從廂房出來的朱珠伸展懶腰,迎面迎上送早飯三兩婢女,探手接過食盒出聲:“我端過去跟師姐一塊吃就好,謝啦!”
朱珠步履輕快穿過廊道,來到隔壁司藍所在的屋外,沒想大清早卻看見無事獻殷勤的寧老爺!
“司姑娘,這些是寧某今早特意從雲城酒樓大廚訂制,你嘗嘗?”寧老爺眼眸落在這絕色美人面容,目光一刻都不願移開,仿佛見了兔子的餓狼!
司藍還未應話,便看見朱珠提着食盒快步進屋,搶話道:“師姐,我這也有好的,一塊吃飯吧。”
朱珠毫不客氣的将寧老爺的食物推至一旁角落,随即打開食盒給司藍陳列粥食蒸餃,執筷親自投喂!
寧老爺臉色不佳,眼眸陰沉的盯着這總是攪亂的師妹,暗想她真是太不識趣!
司藍無奈打量破天荒熱情周到的朱珠,全然不懂她為何非要與寧老爺作對,卻也只得配合吃下蒸餃。
朱珠見寧老爺氣的不輕,面上笑嘻嘻的出聲:“師姐,好吃嗎?”
“還行吧。”司藍眼神暗自示意朱珠适可而止,以免破壞計劃。
朱珠見此,并不收斂,反而理直氣壯的迎上司藍目光,恨不得傳出吶喊心聲。
這老東西單獨給的東西,絕對不能吃啊!
寧老爺收拾陰沉心思,面上挂起假笑附和道:“兩位姑娘真是姐妹情深啊。”
“那是當然,寧老爺莫非覺得我打擾了不成?”朱珠咬住蒸餃,直白戳破老東西的假面。
“朱姑娘說笑,寧某只是想跟司姑娘商定婚事,既然兩位姑娘又是如此親密關系,那自然是備加禮待。”
“那寧老爺打算把婚事定在哪一日?”
寧老爺笑間應:“本月二十,正是适宜迎親嫁娶大好吉日。”
朱珠執筷戳破蒸餃,咬牙切齒般詢問:“二十,那不就是三天後,您來得及準備嗎?”
啊呸!
一把年紀,竟然還這麽急色!
“放心,寧某今早已經廣發請帖,絕對會給司姑娘一個盛大婚宴。”
司藍見朱珠越說越無法掩飾性情,連忙出聲:“那就有勞寧老爺了。”
“好,寧某這就去讓人來為司姑娘量身定做嫁衣,連夜加急趕制。”
說罷,寧老爺面露喜色的起身離開院落。
朱珠憤憤念叨:“師姐,你怎麽敢吃老東西單獨帶來的食物?”
“我本就沒打算吃。”司藍盛着朱珠帶來的肉粥應話,探手遞給朱珠一份,“師妹方才那般怼他,難道就不怕寧老爺發覺異常?”
“師姐,我覺得經過昨夜那番探查,說明這老東西絕對狡猾的很,按理他不應該一點都不懷疑我們啊。”朱珠吹了吹肉粥,心裏有些擔心計劃生變。
兩個來歷不明又不願透露具體姓名的女子,寧老爺不聞不問,竟然就想迎娶,這未免太蠢了吧。
寧家在雲城是有頭有臉的商人,按理寧老爺不應該如此頭腦簡單。
司藍指腹握住瓷勺攪拌肉粥,神色如常應:“不管寧老爺迎娶是真是假,我們都要進卧室查探秘籍下落,到時見招拆招吧。”
“那如果寧老爺将計就計埋伏我們,怎麽辦?”
“師妹,怎麽突然變得如此顧慮重重?”
朱珠咕嚕喝着熱粥,目光迎上司藍鎮定面容,忐忑應:“我這還不是擔心師姐的安危嘛。”
司藍瞧着朱珠眉眼裏的不安,輕笑道:“別怕,會沒事的。”
平日裏朱珠瞧着膽大妄為,讓司藍都險些忘了,她本就是個很膽小的人。
幼時朱珠初進天恨谷,天一黑,她非要攥緊自己衣袖才敢入睡。
早間霧氣消散,兩人用完早飯不久,寧家婢女領來雲城最有名的裁縫來給司藍測量制衣。
“哎呦,姑娘瞧着冰肌玉骨,肌膚勻稱,真是生的貌美極了,老婦還是頭一回見如此美人。”
“姑娘身量又如此高挑,雲城最有名的戲臺子花旦,恐怕身段都顯得遜色不少。”
“老婦保證姑娘一定會是雲城最漂亮的新娘子。”
司藍面色冷淡,不做過多反應,朱珠聽的卻覺得極盡肉麻。
又見,這婦人看司藍的目光,亮的燈籠似的,朱珠真是服了!
好不容易送走聒噪的裁縫,朱珠耳旁方才得了些清淨。
不多時,寧府婢女送來許多首飾珠寶,胭脂水粉更是數不勝數。
司藍看都不曾看一眼,反倒是朱珠坐在銅鏡挑花了眼。
“師姐,你說這兩幅耳墜哪個更好看?”朱珠回頭,新鮮詢問。
“應該都可以吧。”司藍走到朱珠身後,目光落在銅鏡之中朱珠青春活力面容,纖纖玉手輕撥弄她耳旁垂落珠石,“不過瞧着過于繁瑣,反倒差了些。”
璞玉,哪裏還需要這些珠石相稱呢?
奈何,朱珠卻不懂其意,只以為司藍覺得自己樣貌瞧着不甚出色,撇嘴怨念道:“我是沒師姐生的好看,但是師姐倒也不必如此直白打擊人吧?”
司藍回神,眸間顯露不解,目光看向置氣不悅的朱珠面容,薄唇輕揚,稍稍彎身哄道:“我從未覺得師妹不好看,只是認為無需這等璀璨珠石相襯,師妹亦是極好看。”
“哼,我怎麽不知師姐如此會說哄人的話,該不會是……!”這輕柔話語說的蠱人,朱珠自是受用,嘴角忍不住上揚說着,轉頭偏欲查看司藍神情辨別虛實。
未曾想,司藍本就離得近,朱珠轉頭時,自己側臉主動迎上司藍泛涼豔紅的薄唇,清晰感受着司藍溫熱氣息如羽毛般掠過臉頰,頓時尴尬的停住動作,腦袋一片空白!
司藍亦是被朱珠突然動作弄得不甚防備,薄唇輕觸輕盈嬌嫩臉頰時,墨眸微怔,目光落在朱珠泛紅的臉頰,宛若一方天然瑩潤桃玉,目不暇接,心跳卻突然戛然而止般隐隐泛着抽疼,方才後知後覺的回神,臉頰稍稍移開距離。
“怎麽這麽不小心?”司藍抿唇,隐隐還能感覺殘留些許綿軟觸感,故作無事發生般的說着。
朱珠遠不如司藍鎮定,探手捂住火燒般的臉,目光看了眼銅鏡裏的自己,随即跳起身應:“我哪有!明明是師姐突然離太近了!”
方才銅鏡裏自己的臉蛋,絕對比枝頭柿子還要紅!
更別提,此時銅鏡之中司藍親昵貼近的窈窕身形,更讓朱珠面熱心慌。
說罷,朱珠落荒而逃的離了屋。
司藍全然來不及出聲阻止,便只得看着朱珠步履如飛的離開視線,目光緩緩落在梳妝臺前銅鏡,探手搭在身前,暗自困惑為什麽自己只要跟朱珠親近就會有如此奇怪反應呢?
先前心髒隐隐作痛,可是現下卻又無事發生,司藍擡手,指腹輕觸薄唇,微涼,卻不再有任何反應。
全然不似先前親朱珠臉頰時,那夾雜疼痛般的愉悅感受。
夜幕無聲落下,寧家宅邸寂靜無聲,晚飯時辰,司藍令人意外的沒能等來朱珠,心情略顯低落無措,蔥白指腹輕觸桌面,有些費解。
不知覺間,桌面扣落下數道突兀印記,猶如突兀爛疤,分外顯目。
雖說朱珠自從年歲見長,便不再許自己捏她臉頰,可是從未如這回一般,竟大半日都冷落不理自己。
白日雨水未停,這會夜幕下更顯濕寒,燭火搖曳,司藍讓婢女撤下泛涼飯菜,目光幽深看向窗外漆黑處,暗想今夜并不适宜探查詳情。
司藍熄燈,孤身躺在榻上,卻并無半分睡意,墨眸看向窗戶處,宛若一汪死寂深潭,寄望明媚光亮投落,固執的不肯移開目光。
也許,朱珠會如昨夜一般悄悄來找自己吧。
夜幕朦胧燈火,此時寧府主院內書房桌前,寧老爺翻閱賬目,眼露奸詐出聲:“老李,明晚派人去福來客棧偷糧放火,記得把事做幹淨些,不要落人口實。”
“是,老爺您放心,這次一定辦妥!”寧管家彎腰駝背的滿口應承。
寧老爺合上賬目,探手揉眉道:“對了,那兩個女子的來歷還沒查清嗎?”
寧管家搖頭應:“她們只說原本是要去雲山比武,別的不曾透露半句,實在不好查。”
“那看來應該不是什麽名門大派,好了,退下吧。”
“是。”
夜雨沙沙敲打窗戶,寧管家離開書房。
寧老爺端起茶水服藥,而後提燈走向書架,自身側取出鑰匙,從書架後的白牆開出一道門。
須臾間,白牆合攏關閉,全然挑不出半點破綻。
而窗外一抹暗影攢動,眨眼間不見,游走廊道之中,消失于雨夜。
深夜裏的司藍,翻來覆去,卻仍舊未曾等到朱珠,心間更是浮躁不安,随即起身提劍出門。
從院落牆頭翻身而過,司藍掌心推開窗入內,邁步走近榻旁,神情略顯局促,輕聲喚:“師妹,還在置氣麽?”
暗夜裏無人回應,司藍面露困惑,擡手撩開紗帳,才發現榻上并沒有人!
司藍滿是意外,轉身偏欲出屋尋朱珠!
而與此同時,屋外卻有一道身影逼近,推門,進入屋內。
朱珠身穿夜行衣,懷裏護着油紙包的燒雞,嘴裏哼着輕快小曲。
沒想屋內暗處竟然有人揮掌襲擊自己,朱珠險些吓的扔掉懷裏的燒雞!
朱珠連忙翻身躲避,夜色之間,辨別不清,擡手回擊一掌,身形竟後退數步,面露狐疑喚:“師姐麽?”
司藍聞聲,方才收起周身泠然殺意,邁步匆匆走近,探手觸及朱珠衣物雨水,皺眉沉聲問:“師妹,剛才去哪了?”
還以為朱珠置氣獨自出走的司藍,臉色發白的厲害。
“沒去哪啊,我就是肚子餓去趟廚房,然後順道去書房偷聽,沒想還真聽到些東西哎!”朱珠并未察覺司藍情緒不穩,擡手點燈,打開油紙包的燒雞,而後扯下雞腿,滿足的咬了大口,同司藍說,“原來老東西在派人調查我們的來歷,而且竟然打算明晚派人偷福來客棧糧食再放火!
“對了,他還有一把鑰匙能開書房白牆機關,我現在覺得卧室可能是個幌子。”
司藍見朱珠如此說,方才明白自己多想了,只得收斂心思,坐在一旁應:“寧老爺既然懷疑我們的來歷,那恐怕婚宴必定另有圖謀。”
朱珠三兩口啃幹淨雞腿,想都不用想,脫口而出應:“他當然是圖謀師姐的美色呗!”
“什麽?”
“師姐,你不會看不出老東西對你的觊觎吧?”
朱珠見司藍一幅純潔又茫然的模樣,真是險些被她給美暈過去!
“寧老爺防範心如此重,卻因為想娶我而冒險大意,這真是昏了頭腦。”司藍實在不甚理解。
“沒辦法,愛情通常會令人頭腦發昏,否則古往今來怎麽會有那麽多感人肺腑的戲本呢。”不過朱珠完全想象不出司藍為愛頭腦發昏的模樣。
又或者,朱珠懷疑司藍根本就沒有心!
司藍見朱珠說的好像深谙此道,不免想起上一世聽聞她的一些過往,峨眉微簇道:“師妹,好似很懂情ai一事?”
“咳咳!”朱珠吃的津津有味,臉頰鼓鼓囊囊,小嘴一直不曾消停,卻因為司藍突然的詢問險些咬到舌頭,眼眸迎上司藍探究目光,“沒有,我、我也只是聽過些熱鬧罷了,師姐莫非很好奇?”
司藍動心,這簡直就是鐵樹開花啊!
“我不感興趣。”司藍搖頭,自己想知道的只是朱珠想法心思,至于別的自然是無管緊要。
不知為何,朱珠沒來由的松了口氣,探手扯下另一邊雞腿遞近,出聲:“那也是,我覺得美味燒雞比那些情情愛愛更吸引人,師姐要吃嗎?”
深夜裏司藍一般不進食,朱珠只是覺得自己吃獨食似乎不太好,所以客套的問問。
誰想司藍竟然并未猶豫的接過雞腿!
痛失雞腿的朱珠,心間微微沉痛,不敢置信的出聲:“師姐,你沒吃晚飯嗎?”
司藍動作微頓,而後應:“嗯,師妹不是也沒吃嗎?”
這話問的過于真摯,以至于朱珠心虛的不敢應話。
開玩笑,朱珠如果沒吃晚飯,這會就不止帶一只燒雞回來這麽簡單了。
朱珠想起司藍白日說自己長胖的事,更不好直說自己饞嘴想打牙祭,只得點頭含糊應:“嗯、這燒雞味道真是挺不錯的!”
兩人很快解決“晚飯”,朱珠倒着茶水解渴,目光看向并未有想要離開跡象的司藍,出聲:“哎,我還不知道師姐來找我做什麽呢?”
司藍小口喝着茶水,眼眸迎上朱珠探究目光,指腹摩挲茶杯應:“我以為師妹今晚沒來是因為不高興,所以來看看情況。”
這話不提還好,一提朱珠尴尬的腳趾抓地,偏偏司藍還一幅正經商讨模樣,只得硬撐場面應:“我才不會那麽小氣,這都是小事。”
雖然司藍的薄唇看起來好像很好親的樣子,但是朱珠堅定認為,自己只是被美色的誘惑罷了!
“那就好,我還以為被師妹厭惡觸碰。”司藍很擔心朱珠會因此不高興而跟自己疏遠,更怕她說出過去那般傷人話語。
朱珠見司藍如此正經,心裏那點奇怪念頭亦消散幹淨,出聲:“師姐放心吧,我真沒有生氣,早些回去睡吧!”
“今夜師妹不跟我一道休息嗎?”司藍纖瘦身形微僵,神情略顯凝重,有些懷疑朱珠心裏還是因此跟自己生疏了。
雖然司藍覺得跟朱珠親昵,并不會有任何不悅,但是如果朱珠不喜,自然是不會擅自冒犯。
可司藍仍舊希望朱珠能夠跟自己和過去一樣親密無間。
大抵是此時司藍的神情太過柔美,朱珠竟然覺得心裏有愧!
“這個、現在外面下雨寒冷,我們來來回回的走,會不會太麻煩了?”若是沒有白日裏的事,朱珠倒也不是不能順應司藍的提議。
可現在跟司藍像從前一般同床共枕,朱珠怕自己會忍不住好奇偷親她!
那不就成變态了嘛!
更被提如果被司藍發現,那自己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可惜這借口,太過于拙劣,朱珠自己都不信,更何況心思缜密的司藍。
司藍薄唇微抿緊,心裏知道朱珠的借口,更不想就此離開,神色略顯落寞應:“既然如此,那我今夜睡師妹屋裏也是可以的。”
話語落下,司藍自顧走向榻旁,徒留朱珠傻傻呆在原地。
燭火搖曳,略顯昏暗,司藍解衣躺在榻上,目光看向動作遲緩的朱珠,困惑出聲:“師妹,不想睡?”
“沒有。”朱珠解下衣帶,脫下鞋襪,整個人猶如一塊筆直木板躺在身旁,神情嚴肅,一動不動,仿佛要受大刑。
兩人一時無聲,屋外雨聲卻不曾停歇,燭火落下的投影在紗帳處晃動。
司藍目光一瞬也不曾移開,直白觀察有些反常的朱珠,側耳細聽她不平的呼吸聲,緩緩道:“師妹,你在裝睡?”
朱珠整個人險些繃不住表情,欲哭無淚的睜開眼,故作平靜無事的看向司藍沉靜秀美的墨眸,臉不紅心不跳的扯着謊應:“沒有,我正在醞釀睡意呢。”
司藍側身稍稍靠近了些,探手搭在朱珠腕間把脈應:“可是師妹的心跳很快。”
此刻朱珠心如死灰的面容之下,滿是瘋狂尖叫!
救命,到底要怎麽樣才能騙過司藍啊!
“可能是剛才燒雞吃的太撐了吧。”朱珠面上挂着僵硬笑容應道,暗暗用力試圖收回被司藍握住的手,沒想卻完全掙脫不開!
司藍,她到底想幹嘛!
“除了心跳過快,師妹還有別的不适嗎?”
“沒有!我現在一切順暢的不得了!”
司藍見朱珠說的铿锵有力,方才放下心,緩緩松開手應:“師妹以後這麽晚還是不要吃太過油膩的食物為好。”
“明白,我明天就調整飲食!”朱珠毫不猶豫的應承話語,一心只想結束司藍的拷問!
詭異與困惑,在司藍腦海裏似潮水般彌漫,眼見朱珠閉眸似是抵觸般結束談話,心間更是沒來由的焦急。
兩人身側形成一道顯明分界,司藍不明白朱珠為何如此言行不一。
既然已經表明心間并未不快,那為何又暗地裏疏離自己?
深夜裏雨水斷續消停,子時過後,司藍仍舊未曾入眠,峨眉緊皺,欲言又止的看向歪頭似乎陷入熟睡的朱珠,心間仍是悶悶不樂。
不知覺間,天光破曉,淅淅瀝瀝的雨水順着屋檐滴落發出嘈雜水滴聲。
天氣漸寒,朱珠窩在被窩睡到大亮,方才蘇醒過來,視線偏頭一看,司藍已經不在枕旁。
朱珠探手揉眼,轉頭向紗帳外張望,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
“司藍,什麽時候走的啊?”朱珠嘀咕,貪暖和的裹緊被褥,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午時臨近,朱珠才從廂房內伸展懶腰出來,滿臉惬意滿足,悠閑道:“好久沒有睡這麽滿足的懶覺咯!”
從廊道而過,只見各處都已布上喜條紅燈,入目皆是歡慶氣氛。
朱珠本想去找司藍吃午飯,誰成想瞥見某處廂房被寧府家仆忽略裝辦,探手攔住一婢女,嘴甜喚:“姐姐,這處廂房怎麽沒打理啊?”
“朱姑娘客氣,這屋原是老爺原配夫人的院子,後來夫人病逝就荒廢了。”
“我瞧着院子挺大的,這麽荒廢也太可惜了吧。”
婢女面露遲疑低聲道:“據說老爺覺得不吉利,所以就封了院門。”
朱珠聽着如此說法,更覺老東西薄情寡義。
原配一死,就連舊居都鄙棄,完全不念舊日恩情,真不是個東西!
這方停留,待朱珠進司藍院落入廊道,遠遠瞥見練劍身影,本欲設入對練,卻察覺淩厲劍氣,不由得頓步。
此時晚秋漸入初冬,院落枝葉凋零,只餘幹枯枝條,這會挂滿冰冷晶瑩水珠,略顯蕭瑟寂寥。
只見司藍劍鋒所指,水珠橫飛,猶如滿天水星,頗為賞心悅目。
可朱珠卻發現司藍出劍極狠,莫說人,就連枯枝都悉數斷裂,而水珠撒落的梁柱處,皆是密孔。
司藍劍招較之平日更顯險峻決斷,身形步法如缥缈鬼影,朱珠看的是眼花缭亂,暗嘆這要是與司藍對打,恐怕五招之間就得落敗。
待飛揚密布的水珠如玉珠落盤,消散于潮濕地面,令人意外的是竟然凝結成冰,司藍周遭形成一片霜白,空曠而張揚,宛若清冷絕塵的神女。
司藍收劍轉身,邁步輕踏霜白,冰霜紋路蔓延開來,連帶她周身的冷冽寒風亦如影而至。
朱珠受不住強壓,下意識畏懼後退半步,暗嘆司藍的武功看來精進不少。
“師姐剛才的招術沒見過,好厲害啊。”朱珠緩過神,方才出聲。
司藍拿起手帕擦拭長劍上水漬,并未去看朱珠,淡然應:“沒什麽,只是一時興起的練劍罷了。”
語畢,司藍收劍入鞘,獨自邁步往屋內行進。
朱珠方才遲鈍的察覺司藍的不對勁,提步跟上前,目光打量她的精致面容,卻又看不出什麽,只得琢磨話題,再次詢問:“師姐,吃午飯了嗎?”
“吃了。”司藍跨過門檻入內裏,擡手攔住想要跟進來的朱珠,峨眉輕挑,“師妹,還有事?”
“沒有事,我就不能進去嗎?”朱珠困惑道。
現在朱珠終于發現司藍哪兒不對勁了!
雖說司藍向來性子冷淡沉默寡言,但是對自己通常都是有求必應,一般不會這麽生疏淡漠。
除非,自己惹司藍不高興了!
可是昨晚司藍還好好的,怎麽一轉眼就不高興了?
司藍迎上朱珠坦蕩明亮眼眸,生冷道:“對,我需要安靜休息,師妹請回吧。”
“等下,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朱珠眼看司藍一幅關門謝客姿态,只得連忙出聲。
“什麽事?”
“外邊好冷,師姐讓我進屋避風喝杯熱茶,慢慢說呗?”
司藍不語,兩人僵持不下,目光落在朱珠泛紅的鼻頭,最終只得允許她進了屋。
桌旁朱珠倒着茶水,無比斯文的小口抿着茶水,目光看向冷淡的司藍,猶豫出聲:“昨晚師姐睡的好嗎?”
話音未落,司藍臉色更冷,墨眸幽幽看向朱珠出聲:“師妹,這就是你所謂重要的事?”
朱珠被看到冷不防打了個寒顫,目光甚至不敢迎上司藍危險眼眸,結巴的解釋道:“對、對啊,師姐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互相關心一下,這樣才不會耽誤接下來的計劃嘛。”
司藍見朱珠一幅胡攪蠻纏模樣,懶得與她争執,低沉直白應:“我昨晚睡的很不好,師妹滿意嗎?”
這話就像顆巨石一般砸向朱珠腦門,耳間嗡嗡響個不停,腦海裏頓時冒出一萬種可能!
朱珠面上紅一陣白一陣,心虛的看向司藍泛着寒霜的秀美墨眸,慌張的轉移,卻又被那嫣紅薄唇直直勾住,喉間咕嚕幹澀吞咽,聲音微弱而清晰。
救命,昨晚自己該不會睡的迷迷糊糊,真去偷親司藍了吧!
“師姐,別生氣嘛,不如原諒我吧!”朱珠覺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竅,目光落在司藍薄唇,隐隐還能感受那微涼濕潤觸感,更是确定自己似乎真的親過了!
此時的朱珠全然不知自己給自己戴上好色之徒的枷鎖!
司藍皺眉,以為朱珠想賣乖來逃避對自己的無故疏離,面色泛冷的出聲:“師妹,旁的事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是這種事我永遠都不可能原諒!”
自己不可能由着朱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怎能一再出爾反爾,違背約定!
朱珠要是執意疏離自己,司藍現在就将她捆回天恨谷!
方才司藍之所以還願意聽朱珠解釋,完全是想給她最後一個機會!
誰想,朱珠頑劣不堪,嘴裏謊話連篇,實在是令人失望!
朱珠被司藍突然的怒火,驚的瞬間沒了聲。
兩人過去也時常置氣鬧不合,不過如今,司藍已經很少會如此動怒。
以至于朱珠都忘記司藍本身就不是溫柔忍耐的性子。
若是換作旁人,昨晚偷親她,可能早就腦袋落地。
現在司藍還願意耐着性子跟自己說話,估計已經是忍耐極限。
雖然朱珠理解司藍的心情,但是見她對自己如此淡漠,心間不免泛寒。
只是親一下嘴而已嘛,自己都已經上門道歉,司藍卻一點都不領情。
或許司藍就是天生涼薄,自己跟她歷經生死,可只要稍微觸犯她的不喜,她對自己的冷落,并不會比旁人好到哪裏。
朱珠眼眸微微泛酸,心想司藍就是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自己怎麽捂都捂不熱!
“既然師姐不肯原諒,要殺要剮随你處置吧。”随即,朱珠置氣閉眼,不再去看司藍臭臉色,心想她總不至于真殺自己吧。
司藍見朱珠不思悔改,眼露淩厲殺意,掌心緊握佩劍,周身彌漫冰霜,體內寒流漸而四散,嗓音冷冽道:“師妹,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朱珠沒想司藍竟然真要殺自己,不敢置信的睜開眼看向司藍,心間有些害怕,嘴上卻逞強應:“師姐,你不至于吧?”
親個嘴而已,大不了,讓司藍親回來就是嘛。
司藍不語,擡掌,便猛地襲向朱珠!
朱珠吓得翻身躲避,那一掌擊中身後牆壁,輕輕一瞥,才發覺已經凝結為冰牆,心有餘悸出聲:“你、你還真下死手啊!”
“既然師妹求死,那我就成全師妹!”此時司藍早已怒急攻心,無瑕顧忌體內肆虐寒流,飛身,便欲擒住朱珠。
朱珠見司藍氣狠了,頓時不敢逗留,腳步抹油般躍出屋內。
随後足尖輕踏梁柱,朱珠冒雨翻身上屋檐,動作之快,絕對是從未有過!
司藍邁步緊追不舍,全然不顧雨水淋濕衣物,眼見朱珠進入一處院落。
随即,司藍亦落入荒廢院落,所見之處皆是荒草枯枝,廊道亦是多出破損毀壞,荒涼景象。
司藍目光巡視廢棄的院落,一時竟找不到朱珠身影,峨眉緊蹙,全然沒有察覺臉側頸旁寒霜漸而彌漫密布,猛地揮掌,推開廂房內各處緊閉房門,“師妹出來吧!”
“哐啷”聲接連響起,廂房院落數道窗門展開,空蕩而昏暗,卻唯獨不見朱珠蹤跡。
“師妹?”雨水不停,司藍獨身處于無人院落,心緒不寧,更是焦急,步履匆匆,再擡手時,才發覺掌心已然結冰,身形停頓,冰霜自裙裳凝結,宛若冰封!
司藍身形僵停,試圖運功阻止寒流,可因心間急躁,反而适得其反,嘴角鮮血不停滴落,眼露猩紅的看着眼前幹枯雜亂院落,宛若失去方向的孤狼,滿心不甘的喚:“師妹!”
朱珠,竟然又一次離開自己!
司藍,絕不原諒!
氣血上湧時,劇痛襲來,司藍眼前漆黑,陷入昏迷,身形猶如折翼枯蝶,向後傾倒。
“師姐?”朱珠察覺不對,忙從枝葉間竄出身,探手擁住司藍,才發覺冰冷異常,她竟然又犯病了!
午後日頭略顯昏暗,廂房屋內盡是冰封霜雪,就連輕薄紗帳亦布滿霜白,遮掩內裏赤露景象。
榻旁兩人濕漉漉的衣物垂落堆疊,而紗帳之內的司藍,此時宛若一具精致華美的屍首。
直至那凝結冰霜的細密睫毛,輕顫時,墨眸輕轉。
司藍緩緩看向此刻給自己運功的朱珠,欲擡手時,疼的痛苦皺眉。
“師姐別動,現在經脈未通,血肉冰凍,強行用力,你的手可能會斷!”朱珠冷的牙齒打顫,擔憂的勸阻道。
沒成想,司藍卻仍舊一意孤行的擡手,狠狠掐住朱珠脖頸攬入懷中,猩紅墨眸裏滿是執拗,鼻尖呼出濃重白霧,固執道:“師妹,我就算死也不可能放你離開的!”
“咳咳!”朱珠看着幾近瘋狂的司藍,亦有些窒息暈眩,滿是納悶,自己什麽時候說要離開她了?!
糟糕,這樣下去,兩人都得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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