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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琳琅捧着自己的珍寶回了偏殿, 這裏謝瑩瑩的侍女也在,走到琳琅身邊低聲說了句:
“姑娘,這是藥粉, 您先上一上吧?”
琳琅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 已經暈染開點點紅梅了。她光顧着高興,竟然将這事抛之腦後了。
“好, 謝謝你。”
琳琅接過藥粉,心道這丫頭真好啊, 謝府的人真的都很好。
找了個避人的地方, 琳琅随意的用帕子擦了擦血, 然後将藥粉一裹,再用帕子覆蓋住。
藥粉灑在傷口處是疼的, 這裏沒有人,琳琅能随意的釋放情緒。她呲牙咧嘴了一會, 覺得沒那麽疼了,轉而變的暖和和的。
一張臉終于舒展開,她拉上衣襟, 整理好衣擺,這才走了出去。
小傷而已,她沒在怕的。
小傷?
蘇子烨當時看的分明, 那個叫淩安大的故意往琳琅受傷的地方打,若不是琳琅速戰速決将人逼出線, 對方恐怕會故技重施。
她連打個耳洞都懼怕的姑娘, 怎麽會不怕疼?
想到這,蘇子烨看向蘭國使者團的目光越發的冷, 不過唇角的笑意依舊不變。
看着吧,好戲要來了。
上首處的皇帝說了幾句客套話, 無非是天下太平,各國交好,共享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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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蘭國人耳朵裏,估計聽着挺難受的吧。
畢竟他們每年要給大顯進貢,以此來表明自己的忠心。
西國來的使者裏最為矚目的便是安可常恒,楚桃的那個堂兄。他笑着舉起酒盞,站起來道:
“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句奉承說到了皇帝的心坎裏,皇帝當即笑了,看安可常恒的目光越發的和善。安可常恒又說了幾句讨喜的話,接下來就輪到蘭國了。
方才比試蘭國輸了,剛開始石雷還臉色不好看,不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已經恢複如常了。
他也站起來說了幾句奉承的話,仰頭将酒盞裏的酒水一飲而盡。
皇帝宣布開宴,便有宮人循序而入,手中的托盤裏都是精致的菜肴。在給衆人上菜的功夫,大殿中央也沒空着,有樂師奏起曲子,悠揚的調子讓人心曠神怡。
謝瑩瑩看了一眼桌子前擺放的菜肴,冷菜熱菜都有,都是大顯的特色,想來為了今天這頓宴席,禦膳房沒少費功夫。
就拿這道玲珑黃金卷來說,瞧着金黃酥脆,內裏的餡料湯汁豐盈,比宮外酒樓做的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還有這道龍須糕,細如發絲,長而不斷。想必入口即化,滋味非凡。
還有最為讓謝瑩瑩心動的魚脍。
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珍品,魚肉通透晶瑩若玉,看起來就美味。
看了好幾道菜,都是謝瑩瑩十分想吃的,不過按照規矩,要等皇帝和皇後吃第一口,他們才能動筷子。
所以謝瑩瑩正襟危坐,期待的等候着。
皇帝看了看菜肴,滿意的點頭,随後笑着問石雷道:
“這些菜肴也不知合不合你們的口味,不若你嘗嘗這道魚脍?”
大顯普通百姓們吃的都是河魚,多少會有腥味,而做成魚脍的用料則是來着海裏的魚,沒有腥味不說,味道也更為的鮮甜。
但京城離海邊遠,運送過來成本極高。冬日裏還好,夏日裏運送所需要的冰塊甚至比魚本身的價值還高。
所以海魚市價很高,即便是富裕如謝府,也不是常吃的。
皇宮裏的人吃的都是天下最好最新鮮的食材,謝瑩瑩看向魚脍,心想自己長這麽大也沒吃過幾回,這下能飽口福了。
不過皇帝說完,衆人見石雷面色似乎僵了僵。
蘇子烨笑容越發的大了,不過眼裏的冷意也越發的濃郁。他生的俊俏,給人總是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而此刻,他就是一塊冷玉。
好在沒人注意到他的異常,因為大家都在看石雷。
蘭國人更習慣吃牛羊肉,他們不吃這樣生的魚肉,石雷很快露出一抹難為的笑,道:
“陛下恕罪,我們那裏不吃這等魚脍。”
蘇子烨端起酒盞淺啜一口,濃密的睫毛垂下,遮蓋住他眼底的神色。
就知道他不會吃,等一會他還會用各種理由推诿。
果然,石雷站起來賠罪似的道:“不瞞陛下,我們那裏會有水葬,所以我們為了不擾亡靈,甚少吃魚。”
說着他笑呵呵的拿起酒盞,對着皇帝的方向遙遙行禮道:
“為表歉意,臣自罰三杯。”
說完,他爽快的連着幹了三杯酒水,瞧着豁達極了。
這是習俗,也不好逼迫人家吃。
皇帝舉起筷子,看樣子似要夾魚脍。而石雷的眼睛緊緊跟随着筷子的走向,似乎想要知道魚脍的味道是什麽。※
只是皇帝的手擡起又放下,最後笑道:“既然如此,我們想個辦法就是了,來人,上銅鍋。”
宮人們依次進來,每個人的托盤上都有個精致的小銅鍋,瞧着像是煮鍋子用的。
待炭火放好後,不知是被熱度烤的臉熱還是怎麽回事,石雷的臉有些發紅。
皇帝大手一揮,讓宮人們侍候蘭國和西國的使者團們,将桌子上準備好的一些羊肉和魚肉同時下到鍋裏,煮沸後夾出來放在碟子裏。
皇帝笑道:“配上蘸料一起吃,羊肉更顯鮮嫩。”
鍋子煮沸,升騰的熱氣擋住了蘇子烨的臉,不過不遠處的鄧建文看的分明,蘇子烨依舊是笑着的,不過唇角是一抹冷笑。
鄧建文此刻依舊是心有餘悸,心道還好蘇大人聰慧,看破對方的計謀。
誰成想,前頭如火如荼的在進行比賽,而後頭已經有賊人潛入,不止在丹藥裏下了毒,甚至在禦膳房的菜肴裏也下了毒!
蘇大人猜測是蘭國人幹的,還将此事告知了高公公,這才有了皇帝讓石雷吃魚一事。
沒直接抓到賊人,鄧建文覺得不一定是蘭國,也有可能是西國,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但是,西國的安可常恒吃了魚脍,但石雷卻一直推脫。
看到這,鄧建文明白了。
蘇大人說的對,賊人便是蘭國人。
“怎麽?羊肉也不吃?”
随着皇帝一聲似笑非笑的問話,殿內不知怎麽回事安靜下來,只能聽見鍋子沸騰的呲呲聲。
而皇帝這句質問的話語,讓石雷覺得像是一道響雷似的炸在耳邊。
過了好一會,皇帝輕嘆一聲,道:
“看來還是要朕吃第一口才行,罷了,既然你們有這個習俗,那不吃便不吃吧。”
皇帝說着夾了一塊魚肉吃了,之後便讓底下的衆人動筷子。
謝瑩瑩隐隐覺得方才的事情有什麽不對,旁邊謝夫人也沒動,只是假意晃了一下,最後撚了一塊之前就上來的糕點。
娘倆朝着蘇子烨望過去,就見他脊背挺的筆直,神态自若自成風流,即便是吃東西也格外的好看。
修長如勁松的手指捏着筷子,動作優雅儀态得體,薄唇輕啓,魚脍入口。他神情不見異色,好似方才緊張的氣氛是夢境。
謝瑩瑩收回目光,低聲和母親說道:“娘,好像沒事。”
謝夫人嗯了一聲,朝着蘭國使者看過去。
就見石雷面色由紅轉白,似發生了什麽大事一般,謝夫人若有所思。
宴席上很快就恢複熱絡的氣氛,安可常恒是個會讨巧的青年,說話也格外的惹人喜歡,提了好幾杯酒水。
酒過三巡,衆人或多或少都染了些許醉意,皇帝和皇後先行離開,衆人便也都陸續的散了。
不過謝瑩瑩偏頭看了一眼,見蘭國人好似追随皇帝去了。
看到這,即便如謝瑩瑩這樣單純的小姑娘,也明白定然是發生什麽事了。她有心追問自家大哥,但是直到走出宮門上了馬車,也沒和大哥搭上話。
馬車裏,謝瑩瑩沉思,她總覺得大哥好似心情不大好。
這是少有的事情,肯定是自己看錯了吧。
而前頭的馬車裏,蘇子烨确實心情不虞。
溫柔的眸子掃過對面琳琅的肩膀,他問道:“上藥了?”
琳琅嗐了一聲,渾不在意的道:“
小傷而已,這算什麽呀,大人,我依舊能打架!”
琳琅不是逞強,這确實算不上什麽傷,就是不停的在滲血罷了。她甚至站起來打了套拳法,證明自己身子骨很好,能跟着他去昌州。
只是拳法打完,怎麽感覺對面的蘇大人神色越發的奇怪呢?
琳琅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還好路上馬車多,飛揚車趕的慢,否則她定會站立不住搖搖晃晃的。
琳琅捏着自己的袖口,琢磨着自己的表現,想知道哪個動作或者是哪句話惹惱了蘇大人。
就在這時,聽見他清朗的聲音道:
“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出發。”
“大人!”琳琅眼睛亮了,滿臉的喜色,“你同意讓我跟着了?”
不同意怕是不行,還不知道她會惹出什麽亂子。
說不定他從昌州回來,她身上的傷還沒好。
蘇子烨收回目光,繃緊的下巴擡了一下。琳琅會意,趕忙重心朝後坐了下去。不過她動作粗魯,牽動到傷口,新月眉輕蹙,很快又恢複如常。
蘇子烨一直留意着對面的動靜,自然知道她剛才是疼了。
那藥粉格外好用,不消幾日便能重新愈合。
蘇子烨擡眼看向她。
自打她跟着自己後,臉頰豐盈了不少,尤其今日塗了胭脂水粉後,瞧着格外的吸睛。
面若桃腮,雙瞳剪水。
好一個楚楚動人的美嬌娘。
如果,她在坐下的時候能不像個綠林好漢似的敞着腿,似乎一切都很完美。
琳琅叉着腿,完全沒注意有什麽不對,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很難改。
而且這樣比較舒服啊,輕松又自在。
蘇子烨低垂眼簾,唇角勾了勾,并沒有去糾正。
對面的琳琅一只胳膊肘撐在膝蓋上,另外一只手托着腮。她歪了歪頭,問了一句:
“大人之前不還說宴席結束就啓程的嗎?”
皇帝給的命令便是盡早啓程,早日調查出事情真相。不過蘇子烨沒和她這樣說。他只道:
“還有一些事情沒處理完。”
琳琅哦了一聲不說話了,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尖看。
今日她和人比武,自然是出了不少汗,而且當時面紗覆在臉上,将精心塗的胭脂暈染開來。
不過效果卻格外的好,就好像她吃醉了酒,有紅暈攀上她的臉頰。
微微側目,便能瞧見她小巧飽滿的耳垂,上頭的墜子格外的襯她,顯得她側臉越發的精致。
她很美,一直都很美。
蘇子烨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地收回目光,也盯着她的鞋尖看。
外頭寒風呼嘯,吹的簾子時不時的翻動,讓車廂裏更顯寂靜。
安靜之中,只聽得青年悅耳的聲音道:“禦賜的東西可都放好了?”
巧了,琳琅方才就在想晚上找個機會出府,将玉如意先賣掉。她擡起眼簾看他,心想難道她表現的如此明顯?
大人,他看出來她的意圖了?
“那個啊,”琳琅故作鎮定,謊話張口就來。
“禦賜的東西,自然要好好放着,等回去後我就找個安全的地方存起來,免得被宵小之徒偷走。”
蘇子烨:“府裏安全的很。”
琳琅狡辯:“那可不一定啊,這可是皇宮裏出來的東西!”
說完,琳琅想起來,謝老爺曾經就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想來庫房裏禦賜的東西不知道有多少。
她讪讪的笑了,道:
“大人見諒,我沒見過世面。”
蘇子烨哦了一聲,低頭捋自己的袖口,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那對琉璃玉佩,你打算如何處置?”
“大人說那個啊,好看是好看,不過有些華而不實啊。”
提到玉佩,琳琅越發的覺得這東西沒啥用,賣也不能賣,留也不知道怎麽留,還不如賞她幾百兩銀子來的實在。
她一口氣将不滿說出來,便見對面的蘇子烨不吭聲了。
琳琅心裏咯噔一下。
完了,自己是不是不該這樣說禦賜的東西?
琳琅打算咳嗽一下掩蓋住此刻的尴尬,還沒等她動作,有人先捂唇輕咳了。
蘇子烨近日一直咳嗽,因着沒按時按晌吃藥的關系,所以未見好轉。
琳琅不免有些擔心,心想大人這幅身子骨,真的能行嗎?
冬日裏趕路,若是沒能及時找到落腳的地方,那是要在雪地裏呆上一宿的。
像她這樣習慣的人還好,蘇大人行嗎?
琳琅擔憂,卻又無法宣之于口。
等到了府裏,蘇子烨告訴她好生歇息,順道将要收拾的東西收拾一番,明日天不亮就出發。
琳琅稱好,蘇子烨随着謝夫人去了主院,她自己往房間走。
只是還未走到房門口,遠遠便見到有個人坐在那。此刻天色微暗,冷不丁看見還挺吓人的。
“小周?”
那團縮在門口臺階上的人影動了動,擡起一張臉,在見到琳琅後露出笑意。
“姐姐,你回來了!”
他站起來,琳琅這才看清他懷裏竟然有東西,是個油紙包。
“這是什麽?”琳琅走近之後問他。
周文安将油紙包往她的方向遞,笑的天真爛漫。
“烤紅薯,又甜又糯的烤紅薯,還燙呢。”
琳琅接過,油紙包并不是他說的燙手,而是只有一點點餘溫,可想而知他等了多久。
“給我的?”琳琅心裏怪溫暖的,不由得笑了。
周文安見她笑自己也跟着笑,重重點頭。
“進屋說吧。”
琳琅想周文安腦子沒那麽聰明,若是自己走了之後他還來等自己,說不定要等一晚上。
所以琳琅決定告訴他自己出門的事情。
屋裏溫暖不少,琳琅讓周文安坐下,她将東西都放在桌子上。
裝着玉如意和琉璃玉佩的錦盒還鑲着金線,瞧着華麗極了。
周文安好奇的探腦袋看來看去。
琳琅怕他失手将東西打碎就糟了,于是捧着錦盒放入內室。
坐在外室的周文安忽地局促起來,以為自己惹她生氣了。
一雙清澈的眸子躲閃起來,不知道此刻做些什麽才好。
還好琳琅很快就回來了,還将那個油紙包打開,将一個較大的紅薯遞給他:
“喏,一人一個。”
周文安低頭宛若做錯事的孩子,雙手攪動着然後搖頭說:
“我不吃,都給姐姐吃。”
琳琅笑了:“我吃不完,一起吃才甜。”
剛開始,琳琅厭煩他,甚至都不願意和他多說話,不過時間久了,琳琅覺得周文安其實就是孩子心性,而且對她頗為信任。
琳琅覺得自己真是被蘇大人感化了,也算菩薩心腸了吧。
琳琅又說了幾句,周文安才肯接過紅薯,倆人對着吃起來。
“姐姐,甜嗎?”
“甜。”
外面天色黑了下來,琳琅将屋裏的燈點上。昏黃的光顯得格外的溫馨,尤其是手裏捧着甜滋滋的紅薯。
吃完後,琳琅邊擦手邊道:“對了,我明天一早有事外出,這些天都不在家,你莫要過來找我。等我回來了,我會去看你。”
周文安還沒吃完,聞言臉上閃過慌亂,他低頭看了看被自己啃的亂七八糟的食物,再擡頭時眼裏甚至隐隐有淚光。
“是因為我吃的多嗎?”
他含糊不清的問了這樣一句。
琳琅無奈的笑道:“當然不是,我有事,你在府裏乖乖聽話,好好的幹活,對了,若是有人欺負你,你記着都是誰,等我回來給你報仇。”
這話着實是小孩子心性了,可恰恰讓周文安覺得安心。他搗蒜似的點頭說好,笑容更加大了。
吃完東西,天都黑了,琳琅便讓他早點回去。~
周文安向來聽她的話,從她這走了。走到半路,迎面遇見蘇子烨和飛揚。
飛揚看見周文安就不喜歡他,畢竟他不算什麽好人。于是飛揚哼了哼,看也不看他。
倒是蘇子烨,視線微微在他身上停留一瞬,這才踏步離開。
交錯而過,周文安停下腳步,回頭看蘇子烨的背影。
。
飛揚道:“大人,周文安是傻了,可到底根基不正,放在府裏不安全。而且眼看着我們就離府了,不若将周文安放在莊子上,免得出什麽幺蛾子。”
謝府莊子不少,城外更是有很多可以讓周文安呆的,但是蘇子烨搖頭。
“他安分守己就算了,若是真有什麽動作,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馬上知曉。”
謝夫人精明,謝老爺就更不用說了,曾經入朝為官,心思比普通人更加通透。何況府裏的一些仆從瞧着普通,其實都是這些年培養的精銳,保證府裏所有人的安全。
就算周文安想怎麽樣,也成不了事,反倒會被擒住。
蘇子烨方才去主院就是告訴父親母親注意動向,還有一些其他的雜事。
飛揚也想通了這一點,不過他還是擔憂。
罷了,有夫人和老爺在,誰也不能興風作浪。
路過琳琅房間的時候,見燈亮着,飛揚嘀咕了一句:“她倒是好命。”
誰能想到琳琅進宮吃好的就算了,還能獲得禦賜的東西!
飛揚一想到這,就覺得心裏冒酸水。
他這輩子,不知道能不能有禦賜的東西,人家倒好,一下得兩樣。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
晚上臨睡前,有人過來送沐浴用的熱水,一同來的還有紅菱那個小丫頭。
琳琅看見小姑娘就覺得喜慶,一張小圓臉別提多可愛了。
“琳琅姐姐,這個給你。”
紅菱噠噠噠的走到桌子旁,将一個小盒子放在上面。她個子才堪堪到桌子,放東西的時候需要墊着腳才行。
琳琅笑了,沒去看是什麽,反倒是先拉過紅菱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給她暖手。
“冷嗎?”
紅菱搖頭:“不冷,我娘說讓我一會就回去。”
本來天色晚了,不該讓紅菱出來才是,不過架不住紅菱磨人,所以将她放出來了。
紅菱很喜歡琳琅,總願意往她這跑。
“這是大少爺給我的,讓我交給你。”
本來以為是紅菱拿的什麽吃食,沒想到竟然是大人讓送的。是什麽?
琳琅好奇的打開,發現是外用的藥粉和幹淨的棉布。
琳琅忍不住翹起唇角,紅菱歪着腦袋,不明白為何琳琅這般高興。呆了一會,紅菱便困了,琳琅讓人送她回去,沐浴用的東西放下就好。
等人走幹淨了,琳琅将房門關好,褪去衣物踏進木桶裏。
水溫稍熱,人泡在裏面只覺得身心舒暢。琳琅閉上眼睛靠在木桶邊上,受傷的那只胳膊搭在外面。
泡了一會,琳琅從裏面出來,換好藥之後便躺下睡了。
翌日天未亮,琳琅像往日一般起床,練好拳之後就有人過來送早膳。
這些日子都是如此,豐盛的膳食是琳琅一天動力的補給。
吃飽喝足之後,琳琅拎着自己的小包裹去找蘇大人了。
上了馬車之後,琳琅看着馬車角落裏堆放的東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對面坐着的蘇大人正在看書,他頭也不擡的道:“都是府裏準備的,路上興許用的着。”
曾經當錦衣衛的時候,若是有什麽緊急任務,甚至什麽都不帶直接就走。衣服穿好多天變的酸臭都是常有的事情,哪裏像蘇大人這般講究。
琳琅側頭看了看自己的小包袱,裏面只有一套換洗的衣裳。
她的銀錢和珍貴的玩意,被她安放在屋裏橫梁上。想來就算來飛賊,也不會想到上面有東西。
不過,那對玉佩她倒是帶着了,想着遠離京城之後賣出去,應該沒什麽問題。
“還有給你的東西,左邊數第二個箱子。”
“啊?”
還有自己的東西?這樣琳琅着實沒想到,不過她甚是歡喜,想知道夫人都給她準備什麽了。
走過去蹲下,打開箱子,只見整整齊齊的放着女子的衣裙,旁邊的匣子裏好似還有不少首飾。
琳琅更加疑惑了,自己不是陪着大人去查事情嗎?為何感覺像是去游玩?
她伸手翻了翻,感覺摸到了什麽絲滑的布料。
這是什麽?
琳琅好奇,手上用力将其抽了出來,而這時,蘇子烨正好從書籍裏擡起眼簾。
只見一塊顏色豔麗繡着海棠花的單薄布料,随着被吹進來的寒風輕輕搖曳。
這竟然是件貼身小衣!
琳琅半響沒反應過來,倒是蘇子烨快速轉過頭,也不知是嗆風還是太過驚訝,捂着唇咳個不停。
琳琅回過神,一把将東西塞了回去,動作粗魯的像是和這件衣服有什麽深仇大恨。
她的厚臉皮難得的發熱了。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琳琅有些說什麽,但又覺得這時候說什麽好像都很奇怪。
想了想,琳琅一屁股坐回去,靠在車壁上假裝要睡覺。
車裏安靜下來,琳琅留意對面的動靜,聽見咳聲停了,然後就是輕輕的翻書聲。
琳琅吐了一口氣,罷了,她就索性真睡吧。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馬車還在搖搖晃晃,不過她身上披了一件薄毯。琳琅蹙眉,覺得自己最近怎麽這般不警覺?
若是有敵人趁機偷襲她怎麽辦?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對勁,懷疑自己餘毒沒清理,否則為何蘇大人給她蓋被子都不知道?
對面的青年依舊在看書,不過在發現她醒來之後,目光便轉移到她身上。
随後發現她皺着眉頭,似乎……
蘇子烨忽地福靈心至,對着外頭道:
“飛揚,一會找地方歇歇腳。”
一般旅途當中會有想方便的時候,這時候就會說歇腳來代替。正好早上喝了太多的湯水,琳琅也想方便。
車停了之後,琳琅發現停車的地方是一處覆蓋着雪色的樹林旁。如是她不想被人看見,就要往裏去。
“飛揚,上車暖和暖和。”
車裏蘇子烨又吩咐道。
飛揚哎了一聲,回道:“大人,不冷。”
就聽得寒風裹挾着青年溫和的聲音,道:“吃點東西喝口水。”
飛揚再傻,這時候也知道了。琳琅要方便,他在外面不合适。
飛揚撓頭,心道大人對她未免太過上心了。
不過飛揚還是聽話的上車了,琳琅也轉身往林子深處走去。
沒走太遠,琳琅很快就回來了,手指尖凍的通紅。
飛揚從車裏出來繼續趕路,蘇子烨則是将手裏的書籍放下,将角落裏的炭盆撥了撥,車裏立馬暖和不少。
眼看着蘇子烨似乎要燒水烹茶,琳琅趕忙接過,正好自己去炭盆旁烤烤手。
就這樣三人一路沒怎麽休息,在五天後到了昌州。不過要到達目的地還要一天的時間,那裏是昌州底下的一個小地方。
“這些日子都辛苦了,今夜好生歇息,明早再趕路。”
到達昌州之後,他們便找了家客棧入住。好巧不巧,正是上次來昌州住過的那家。
路過大堂的時候甚至能想起平兒哭喊着求人,救救她們家小姐。
琳琅眸子暗了暗,随着上樓。
琳琅在房裏洗漱一番後,打算下樓吃東西。
到了樓下,發現蘇子烨和飛揚都已經在了,且點了幾樣菜,她到之後,又點了兩個,三個人總計四菜一湯,着實有些奢侈。
跑堂夥計還好心的提醒道:“我們這的菜量大,客官們點的這些可能吃不完。”
他也是好心,蘇子烨微笑着說沒關系,吃的完。
夥計無奈的搖頭,心想這位瞧着器宇不凡,想來應當是哪家的少爺。少爺出門都愛擺闊綽,既然自己說了他不聽,那他也沒辦法。
琳琅眼睛彎彎的,特意坐的板正,她道:“大人放心,有我在肯定不會浪費。”
飛揚:……
此刻飛揚看琳琅的眼神,和看周文安是一樣的,隐隐的關愛之中還帶着微妙的嫉妒。
大人就是怕你不夠吃才點這麽多啊!
算了,看在她傷勢沒好利索的份上,飛揚不打算和她說了。
菜上的很快,琳琅掃了一下,發現色香味俱全。不錯,都是她喜歡的!
三個人坐在一桌,蘇子烨吃飯斯斯文文,而飛揚吃飯快,但也算細嚼慢咽。
只有琳琅,大口大口的吃飯,沒咀嚼幾下便咽了下去。
這些年她都是這樣過來的,從小就這樣。
因為那時候在侯府,如果吃東西慢了,也會挨打。
鞭子打在身上,除了剛開始的劇烈疼痛外,晚上睡覺時候也會痛。
所以琳琅學的很乖,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吃飯快已經好多年了,很難改正。
蘇子烨用餘光看她,默不作聲的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她手邊。飛揚吃完去後院喂馬了,不在桌子上。
聽見杯盞落在桌子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琳琅擡起頭,嘴裏的食物讓她臉頰鼓了鼓,瞧着倒像是偷東西吃的小田鼠似的。
琳琅想說謝謝,可惜嘴裏有東西,便趕緊嚼幾下咽下去。這個過程嗓子幹巴巴,一下就噎着了,導致她側頭捂嘴朝着地上咳。
咳的面紅耳赤,只覺得喉嚨處十分難受。
這時候,視線裏出現一只修長如玉的手,端着一盞溫水。
“喝一口會舒服。”他道。
琳琅接過,小聲的說了聲謝謝,趕緊起身灌了口茶水。
果然,喉嚨處的異物感消失了,沒那麽難受了。
琳琅翹起唇角笑了。
她剛才咳的厲害,眼睛微紅含着晶瑩,說話的時候便有一滴淚似珍珠般順着臉頰落下。
啪嗒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琳琅不覺得有什麽,她還眨了幾下眼睛,又有兩滴淚掉了下來。
若是不知道的,只當她是個柔弱的女子,而旁邊的男人是個負心漢,惹她難過了。
似乎女人哭,總是能招人憐愛,尤其是……
蘇子烨薄唇抿了一下,手指蜷縮又伸平,迅速的掏出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
琳琅接過,簡單擦了擦後沒将其還給他,說等洗幹淨再還。
見她又恢複笑模樣,蘇子烨只覺得莫名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将筷子放下,溫柔的眸子看着她,問道:
“我之前的那塊帕子呢?”
說的便是周文安幫忙洗的那塊,琳琅一下就記起來,這塊帕子被自己和玉如意放在一起了。
本來她以為自己會離開謝府,所以想着留個念想。但是後來不走了,她也不想歸還。
反正……反正就是不想給。
琳琅眼珠子一轉,透出狡黠,她插诨打科,說自己忘了,興許是丢了,還說給蘇子烨再買一塊。
“買就不必了,不過這個洗完記得給我。”
琳琅重重點頭,承諾自己會洗的很幹淨。
吃完飯之後,蘇子烨吩咐早些歇息,明日還要趕路。眼看着外面天黑了,琳琅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走一趟。
等聽見蘇子烨和飛揚進房間的聲音後,琳琅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
明明她做的悄無聲息,然而卻響起一陣鈴铛聲。
聲音熟悉的緊,正是蘇大人的小機關。那時候她和田潤偷摸去他房裏,出來時不小心碰到了,差點被人發現‘蹤跡。
對門蘇大人的房門開了,他饒有趣味的問了句:
“這麽晚了,想去哪?”
琳琅咽了咽口水。
誰能想到,自己門口也有大人設的小機關啊!這也就算了,但是為什麽鈴铛的另一頭是在大人的房裏?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琳琅腦袋轉的快,她趕緊狡辯道:
“我去馬車裏拿件衣裳,明天換身男裝,這樣也方便一些。”
頂着蘇子烨探究的神色,琳琅心虛的脈搏跳的都快了。
好在蘇大人似乎信了她的鬼話,點頭說了句快去快回。
箱子有些多,只将貴重物品拿上來了,像飛揚的東西就在裏面扔着,左右都是些衣裳而已。琳琅想要拿的,便是飛揚的衣物。
飛快的下樓,沒去後院,而是朝着街道的左側一直疾行。
她走的快,沒注意到二樓有個房間的窗戶打開,探出一只如勁松般的手,随後傳來青年淡淡的嘆息聲,窗戶又被關上了。
琳琅照着記憶裏來到付家門口,就見付宅門臉不如之前的富麗堂皇,反倒是瞧着有些蕭瑟。就連門口的積雪,也只清掃出一小塊,瞧着像是沒人住似的。
正好附近有過路的人,琳琅上前詢問,那路人道:“你說這家啊,倒咯!”
“誰能想到做了一輩子善事的付老爺會是那樣的人?還有,付家那個少爺和少夫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尤其是少夫人,直接卷錢和情郎跑路啦!”
“付少爺生氣便去賭場快活,連玩幾個月,直接将偌大的家産敗光了,只剩下這處祖宅。”
路人邊說邊唏噓,琳琅謝過之後獨自站在付宅的門口。
寒風吹的女子發絲飛舞,可琳琅不為所動,甚至天上飄着小雪,都沒能讓她挪動一步。
她在替那兩個苦命的姐妹看付家的下場。
紅唇微啓,她道:“大人說的對,天道好輪回。”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只在風裏留下一聲嘆息。
。
翌日,坐在外頭趕車的飛揚撅着嘴巴,旁邊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半蹲在那,說了幾句好話。
“我真不是故意的,飛揚,等到了地方,我出錢給你再買一套,可好?”
誰能想到,她昨晚随意拽的一套衣物,竟然是飛揚的新衣裳,他一直都沒舍得穿。
琳琅怪自己沒提前和他說,只能給他買套新的作為補償了。
只要提到花錢,琳琅就心痛,還好飛揚點頭了,琳琅才覺得心痛的沒那麽厲害了。
退回車廂裏,琳琅問道:“大人,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文雪花的家?”
淮寶縣,就是發現禁種植株的地方,同時也是死者文雪花的祖籍。
文雪花的案子一直沒能探尋真相,她到底是從哪裏沾的極樂香,是一個大大的疑問。
或許,這裏可以找到答案。
蘇子烨點頭,和她說了這裏的利害關系。
琳琅蹙眉,擔心的道:“既然這樣,說不定這裏會有什麽亂臣賊子,大人,只有我們三個人,能行嗎?”
既然種植極樂香生産極樂香,那肯定有人把守。她倒是沒問題,可以保護蘇大人,但是她怕對方人多,若是一個不留神沒顧上他,萬一受
傷了怎麽辦。
蘇子烨正低頭整理衣衫,他回答道:“縣令是鄧将軍的親戚,可以照應一下,而且鄧将軍有個弟弟在老宅,镖局出身,多年前金盆洗手做些小買賣,若是有需要我們可以去找他。”
一聽這話,琳琅心裏有譜了。
有人用便好,若是真的發生什麽事情,完全可以讓其他人守着他,她去前方殺敵。
冬日天黑的比往常更快,他們到的時候天邊最後一絲光亮已經消散了。
飛揚将馬車停在一家客棧前,等蘇子烨和琳琅下去後,他再将馬車趕到後院。
只是等飛揚進來的時候覺得很是怪異,大堂裏沒人不說,連蠟燭也沒點。
最讓飛揚害怕的是,大人和琳琅怎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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