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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不死之靈帶來了母親死前的那段記憶。不知不覺間, 素汐已經淚流滿面，淚水靜默地從眼角留下, 沿着臉頰的輪廓，流過脖頸沾濕了一片衣襟。年幼和親人在一起時細節如走馬燈般閃爍在模糊的視線前，伴随着快樂、不解、愧疚、痛苦，那積壓在心底五年對親人離世的遺忘如潮水般席卷而來，一時情難自己。她抓住了素容的衣袖，緊緊地攥着, 不肯讓她離開。

靜默許久。

素汐忽然開口：“我并不想要什麽覺醒能力！”

可這由不得她選擇，素容的死讓不死之靈的能力得以轉嫁到她的身上。她不想要這堪稱無敵的能力，如果可以甚至願意放棄她的一切, 只換她離世的親人回來，可這依舊由不得她。

素容眉心緊皺：“你在說些什麽, 什麽覺醒能力？”

她一邊詢問，一邊從懷中拿出一個幹淨的手帕, 擦拭起那源源不斷的眼淚：“為什麽動不動就哭，你媽我有這麽愛哭的基因嗎，肯定是遺傳的宿家那個書呆子吧。”

她表情有些不耐煩, 嘴上也不饒人, 但動作卻很輕柔, 小心翼翼地，還試圖開一些玩笑來緩解站在對面落淚的人悲傷的情緒。

可惜沒什麽效果，悲傷就如同烏雲一般，在陽光明媚之下, 只籠罩在素汐一個人的頭頂, 如同晴天霹靂。

“別哭了。”

“真別哭了。”

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滴滴淌進滾熱的臉頰, 銀發Alpha眼角有血色，她用手揉了揉眼睛想止住那不聽使喚地淚水，卻只讓情況變得更糟，整個眼眶都變得通紅起來。素容手忙腳亂地拿着手帕，在那白淨的臉上，胡亂揮舞，剛補好東牆，西牆又塌了，屬實是無用功，最後她沒了辦法，只好無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淚水到底什麽時候能流完。

是把活了二十年的淚都攢在今天流出來了吧。

會不會剛出生的時候都沒哭過，有待考究啊，之後一定要留意一下，素容在心底腹诽。

想了很多，她恍然回神，用右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左臉。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相信了面前這個人的說辭，相信了那怪力亂神之說。

素容雙手插兜，粉色的短發被風吹的迎風張揚，湛藍色眼眸盯着腳下的地面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無奈又縱容地朝哭泣那人身邊走了一步，伸手把比她還要高幾厘米的銀發Alpha摟進懷裏，任由從臉頰處流下滾燙眼淚淌入她的肩頸。

她聲音很輕，重複了一遍那說了很多次都沒有效果的話。

“別哭了。”

緊接着她說道：“不是還有我在嗎。”

那雙回抱住她的雙手瞬間收緊，素汐咬住了顫抖的嘴唇，但身體卻因為痛苦而止不住地發抖。

可是你已經不在了。

素汐狠狠攥着拳頭，力道幾乎要把掌心中那塊月牙狀的骨頭碾碎。

無聲中，她耳邊傳來一道沉重的聲音，聲音沙啞仿佛跨越了千年的風沙。這聲音不來自于自然，也不來自于她已經過世的母親，而是某種介質，通過存在于另一個截然不同空間的某種介質，傳到了她的耳邊。

“我們之間的禁制生效了，現在告訴她一切。”

聲音回蕩在素汐的耳畔，可直覺告訴她，不死之靈并不是在和她對話。

這些發生在其他空間的事，素容一概不知。

她輕輕拍着銀發女生的背，還在努力靠話語營造一個輕松的氛圍。

“你——”她開口安慰，話還沒來得及說完。

眼前就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極度刺眼，就好像太陽怼到了眼球上，逼得人不得不避其鋒芒，她不得不暫時閉上雙眼。

眨眼之間。

懷中已然空空蕩蕩，哭泣的銀發Alpha、詭異的月牙狀骨頭、沒有邏輯的怪力亂神之說從她的面前消失的一幹二淨。

就好像——

從未出現過。

一瞬間天暈地轉，醒來時，素汐已經深處另一個空間。

仿佛在雲朵深處，腳下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前後左右望不見終點，她擡起頭時，被眼前的場景吓到，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她的正上方是數不清的鏡子，每一張上面都映照着她的面孔，可這些鏡子的角度并沒有正對着她的臉。

素汐知道，鏡子裏的人并不是她。

至少，不是現在的她。

“看來不死真的學壞了呀——”一道嬌俏的聲音從左後方傳來。

素汐警惕地轉過身：“誰？！”

“哎呀呀——”一道粉紅色的光芒在銀發Alpha臉頰處輕松地繞了一圈，就好像一陣清風從臉頰處拂過：“長得還真是俏麗呢，真是可惜了～”

“怎麽就這麽傻呢～”

粉色光芒捉弄似的戳了一下那柔軟的臉頰：“好軟哦——”

最近一直在忙着修補阿爾薩斯星的時間黑洞，它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人類了。

沒有人願意當成傻子捉弄，素汐眉心緊皺，側開臉頰，避開那道如風一般輕柔的撫摸。

“別裝神弄鬼的。”她停頓了一下，快速動用精神力，眼睛直直地看向粉紅色光芒出現的方向：“你是靈。”

“我都已經忘記你的精神力突破SS級了。”那道嬌俏的聲音笑道。

粉色的光芒化成一個類似花朵狀物體現身在眼前，素汐鼻子頓時有些難受。空氣中并沒有任何花香，但對花朵生理性的不适感讓她反射性地感到難受。

“你說你——”粉色花朵在眼前晃了晃自己的花瓣：“沒事跳什麽時間黑洞呢？”

“害得我補了快半年的時間，還沒修好。”

素汐皺眉：“什麽時間黑洞？”

粉色花朵嘆了口氣，随手一揮，眨眼之間，離素汐所在位置最遠的那面鏡子就出現在她的眼前，素汐後退半步，鏡子落在她的腳邊，幻化成了一扇形狀不規則的大門，門內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宛若沒有盡頭的深淵。

“走吧。”花朵重新變回了粉光，有些無奈地催促道：“快點，等解除了我和不死之靈之間立下的禁制，我還要趕去裏斯特利星看蟲族和人類的熱鬧呢。”

它看了看某處，就像人類低頭看表一樣，将時間了然于胸。

素汐并不信任這個突然出現的、未知的靈。母親曾經和她說過，不是所有的靈都對人類抱有善意，願意選擇人類的，所以她一開始才會沒有覺醒能力。雖然這些話後來被證明只是安慰，但…她總要有些能堅守的東西。

這是母親留給她為數不多的教誨。

素汐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面前的黑洞，任憑那自來熟的粉色光芒怎麽催促，絲毫沒有要移動半步的意思。

粉色光芒煩躁地在黑洞前面亂竄，看上去有些焦急，素汐的疑心更重了，只有騙子騙不到人的時候才會急。

這個不知名的靈一定是破防了！

素汐雙手抱在胸前，腳像釘子一樣紮在“地面”上。

“跟它去。”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即便它已經出現過好幾次，再次出現時，素汐還是愣了一下，沒想到不死之靈也在。

“快點！”前方的粉色光芒催促道：“即便我從時間中誕生，但也不是什麽時候都能開啓時間之門的。”

素汐猶豫地向前，半只腳踏入黑洞的沿邊。

不死之靈在生死存亡之際，還想着要救素容的命，總不會在這種時候害她。素汐深吸一口氣，湛藍色的眼眸閃爍着堅定，踏入那黑漆漆的門內。

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

不能改變，只能回顧。

第一面鏡子。

墜落，墜落，無盡的墜落。

素汐眼睜睜地看着另一個自己在一片漆黑中墜落，她身上穿着一身運動裝，似乎是匆匆跳下黑洞，還沒來得及換上出征的戰甲。逐月幻化成最原始的形态自動開啓了保護功能、和空間之靈一起消失的白色圓珠和月牙狀的骨頭突然争鬥起來，白色圓珠被打壓回了“素汐”的手中。

“不死骨你別想拉我下水，這可是時間黑洞。”白色圓珠無謂地掙紮了幾下，發現沒有逃脫的希望，只好打打嘴架。

“少廢話！”不死之靈言簡意赅，化成一道白光在極大的大氣壓壓強下護住了人類脆弱的心脈。

第二面鏡子。

疼痛，冷汗從臉頰上滴落在飛船操作臺上。

光腦收到了女皇的緊急诏令，如果不立即返航，按照帝國法令，即便是元帥在世，也要被軍法處置。

素汐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一個人高馬大的Alpha在她的身邊急得團團轉，她手裏拿着一個棕色的藥丸喂到“素汐”的嘴裏。

“怎麽辦，我答應了姨母要帶你回阿卡麗亞星的。”

鏡子中的“素汐”強忍着疼痛：“女皇急诏，我必須立刻返回裏斯特利星，大祭司那邊你開着機甲先過去，有什麽事情我們光腦聯系。”

第三面鏡子。

“素汐”手中拿着基因匹配報告，她面前站着烏泱泱一片的人，面色鐵青。素汐走到這個鏡子的自己身邊，低頭去看那張報告單上的內容，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容出現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