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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張莉莉定的是A市有名的中餐館,各種地方菜系都包含在內,館內最出名的當屬浙菜,西湖醋魚、賽蟹羹、龍井蝦仁,她又讓每人單獨點了道,這店裏人均就得大幾千,這一桌花費不少。
禾央其實挺矛盾的,她當然不想再跟張莉莉有任何的牽扯,但是,這幾天被辦公室的人陰陽怪氣,存了一肚子的火,她就賭氣似的産生了“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們自在”,這頓飯說什麽也要去。
她還想看看張莉莉到底還能做什麽事。
禾央當然很喜歡何城,她的喜歡坦誠又熱烈,還存着幾分因為知道何城的結局而起的憐憫心,那場大火燒死了少年何城,同時也在禾央心底留下深深的烙印,她信任他對自己的愛,哪怕當時看到聊天記錄,也從沒懷疑過他的真心。
她并不認為張莉莉能搶走何城。
換句話說,如果張莉莉真的能搶走他,那麽早點讓禾央認清他的本質,是有利無害。
頂多......就是痛哭幾天!
“何城,我好幾天沒見你了。”張莉莉忽然開口。
何城沒動筷子,只是間或給禾央夾幾道她愛吃的菜,聞言,他慢條斯理擡眼,輕笑:“我們好像沒有單獨見過面吧。一根手指頭就能數過來。”
張莉莉閉嘴不言。
臉色卻白了。
飯桌上的人都知道何城是禾央的男朋友,畢竟這幾天每次下班他都會到門口接送禾央,陪着一起吃飯。中途有人想要跟何城搭讪,酒敬了一半被他擋回去。
“不喝,”那人端着酒站起來不好看,就笑着說讓禾央代替,他這次聲音冷下去:“她也不喝。”
禾央不搭話。安靜吃着面前的蝦仁,敬酒這人昨天還背後說她的小話呢,她懶得搭理。
“何城,你怎麽不吃。”禾央湊到他耳邊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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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城也同樣低頭,小聲說:“沒我做得好吃。”
禾央抿嘴笑:“你可真自戀。”
何城挑眉:“怎麽,我做的你不喜歡吃?”
禾央說:“沒有沒有,你是隐藏的大廚,整個A市,不,是全國全世界都沒有幾個能比過你的。”
何城掃眼她的笑唇,意味不明地說:“就你嘴甜。”
他們倆在這邊說悄悄話,張莉莉的視線就像是盯梢似的全放在這邊,禾央本來被美食治愈的心情變得不好了,她味同嚼蠟地咬幾口,放棄再去桌上夾菜,慢慢戳着餐碟上的糖醋裏脊,何城跟她說了幾句話,她嗯啊地敷衍。
禾央心神不寧,何城面色陰沉得仿佛能滴水。
他低估禾央對編制的在意,想要達到的目的沒有成功,已經令他有些煩躁。沒想到,這個時候,張莉莉竟然還敢挑釁他,當着禾央的面說些引人誤會的話,如果禾央懷疑他怎麽辦?
她不理自己怎麽辦?
何城握了握拳頭,“我去趟洗手間。”
他要去洗把臉冷靜冷靜。
張莉莉很快起身:“我去補妝。”
禾央捏着筷子的手猛地攥緊。
飯桌詭異安靜幾秒,李姐瞥了眼張莉莉的背影,又瞥了眼禾央故作鎮定的面色,尴尬地打圓場。
“大家怎麽不吃菜?這道菜好吃,小穎別光顧玩手機,再不吃,菜都要沒了!”
“李姐,我這是在寫公衆號!領導交代的任務,你們給我留點,別都吃完了,這道西湖醋魚真好吃,和我去當地吃的一個味!”
“那當然了,廚師就是特意從江浙那邊請來的。”
飯桌的氣氛逐漸熱鬧,或許是張莉莉沒在,零星有幾個人開始跟禾央搭話,大都是問何城是做什麽的家裏什麽條件,甚至還有幾個張莉莉的跟班直言禾央配不上他。
禾央覺得自己是真的被何城的話給洗腦了,她只要聽到同事說她的壞話或者是陰陽怪氣,難免想到職場利益,不得罪她就會得罪張莉莉,張莉莉背後有靠山,肯定不能得罪,所以禾央只能認栽。
她跟張莉莉無法和解。
要解除眼前的困境,除非禾央辭職,但她不願意。或者張莉莉辭職,估計她也不答應。那麽面對辦公室的冷暴力,她只能做到......比他們更冷!
眼看着禾央閉緊嘴巴不理人,問什麽也不答話,幾人只能讪讪閉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出去的兩個人一個都沒有回來,眼看着都要十分鐘了,禾央坐在椅子上覺得渾身難受,像是有根針在紮她,讓她恨不得立馬起身,出去,到廁所。
随之而來的,是內心的反駁。
你應該相信何城。
不要懷疑他。
禾央只能強忍着,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汪敏在另一個科室,平時跟張莉莉的關系也還不錯,自從張莉莉跟禾央鬧僵,她跟張莉莉走得最近,張莉莉經常請她吃飯,甚至還送過她一條昂貴的裙子。
她是知道張莉莉的心思,見兩人沒有回來,難免捂着嘴笑起來,語氣不無嘲諷。
“他們倆人怎麽還不回來,做什麽去了?禾央,我說話不好聽,你可千萬別當真,何城長得可真帥,除了張莉莉,沒誰能配上他了吧?”
禾央秀氣的眉頭蹙起,放下筷子:“何城是我的男朋友。”
汪敏無所謂笑笑:“我就是随便說說,你還當真了?”
禾央的雙唇抿起,很生氣的樣子,心底本來就亂,胸中積壓的郁氣找不到出口,汪敏的話直接将她整個人點燃,她語氣冷得跟桌上盛放三文魚的冰塊有一拼:“你平時下班少跟張莉莉逛街,應該搬個凳子守在你老公公司門口,省的他跟別人搞暧昧你不知道,白白被欺騙感情。”
汪敏青着臉:“你怎麽說話呢!”
禾央微笑:“我随便說說的,你可千萬別當真。”
禾央在屋子裏待不下去,一句話沒說離開。朝着廁所走去,男廁所裏靜悄悄的,她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沒看見人,又去女廁所轉了一圈,仍舊沒人。
她直接離開餐館去門口。
聽到談話的聲響,她循着聲音走進黑暗的窄道。
......
餐館後面有一條堆放雜物的小道,兩面都是高牆,相距不過半米寬,傍晚的日光被阻擋在高樓之後,店內亮起的燈光照不到後街,整一條小道被遮蔽亮光,逼仄、昏暗。
何城背光而立,單手插在褲子口袋,他穿着條束腳的工裝褲,腿長,完美展現褲型,腳下蹬雙運動鞋,姿态懶散,垂眸盯着離他幾步遠的張莉莉,嘴角的笑容漫不經心,眼神實在是冷,不像是在看人。可他背光,臉色晦暗難以分辨。
他身形優越,高高瘦瘦。
張莉莉近乎癡迷地看着他:“何城,我知道你的家庭條件好,我的家庭跟你沒法比,可我是真心喜歡你,從看你的第一面就喜歡上,你的照片我存在相冊舍不得删除,把它設置成屏保天天看。你是天之驕子,在國外留學見識過各種各樣優越的異性,可她們都比不了我對你的真心!你知道一見鐘情的感覺嗎?每次看到你,我的心都跳得格外劇烈,我說話都不會說了,我感覺我遇到你,此生再難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禾央她算什麽,她能比的過我嗎?你跟她不過是玩玩,你要是還沒玩夠,我可以等......”
“禾央就是個窮地方出來的,她不配......”
何城:“你閉嘴。”
張莉莉微張着嘴巴,她還想繼續說什麽,可她看到何城一直插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拿出來,那雙修長幹淨的手,在相冊裏迷得人心尖發顫的手,握着一把長鋸齒刀。
是飯桌上用來切割蛋糕的。
蛋糕上裝點大塊的水果,老板送來的刀子雖不如鐵、不鏽鋼鋒利,卻磨得薄薄的,碰到也會流血。
心髒先一步被恐懼攥住,呼吸幾乎在喉嚨裏無法自由進出,她難以控制地瞪大眼睛,看着緩緩走過來的男人,她還有一肚子的愛意要說,可一個字都說不出。
此時,她才看清何城的表情。
他的臉龐依舊是讓人驚嘆的流暢弧度,五官俊俏奪目,只是那雙眼,寒潭般深不見底,黝黑似無星夜幕,唇邊仍舊那抹漫不經心的笑。
她再也生不出半點癡迷,只覺得從腳底冷到頭頂。
何城慢慢走近她。
張莉莉後退半步,再後退半步,忽然跌倒在地。
“何城......你,你要幹什麽?”
何城面無表情地蹲下身子,一條腿屈起在身前,另一條腿支撐身體的重量,拿着刀子的手,胳膊肘架在膝蓋。
長鋸齒刀被他捏着轉了個圈。
驀地,貼上他自己的面頰,語氣疑問:“你喜歡我什麽?是這張臉,要是我現在毀了它,你還會喜歡嗎?”
張莉莉下意識反駁:“我是被你的臉吸引,可我現在愛上的是你這個人!”
何城輕嗤一聲:“原來是我這個人啊,有多愛?愛到可以把你的心掏出來嘛......”
張莉莉面頰發白,理智讓她閉嘴。
何城捏着長鋸齒刀,胳膊往前伸,鋒利的刀頭準确無誤地抵住她的胸口,張莉莉甚至感覺到那刀尖已經插在肉裏,血珠落下,她額頭冒出汗,唇角發白。顫抖着,想要求饒,可男人的雙眸冷漠得不見半點情緒波動,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頭牲畜、一塊石子,一個......死人!
“既然你說愛我,那我就把你的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有多真......”
何城的眼仁漆黑一片,他捏着刀能夠感受到刀尖刺進肉裏,受到的阻礙微乎其微,在張莉莉發出一聲痛苦的聲音後,他捏住刀子拔出,垂眸盯着沾染上的血珠,蹙眉,手揚起将刀子扔在地上。
“為了你,把我賠進監獄,這可不值得。”
何城盯着張莉莉恐懼的眼,厭惡地蹙起眉頭,似乎想到什麽,唇邊又泛起柔柔笑意:“我可舍不得毀掉我的臉,萬一央央是因為這張臉喜歡上我的呢?我要是不漂亮了,央央不喜歡我可怎麽辦,萬一被其他男的吸引了可怎麽辦......”
張莉莉顫抖地将身子往後撤了半步,語氣卑微:“求求你......放過我,我以後絕對不敢再找你了!”
何城柔和的面容瞬間變化,被張莉莉驟然發出的聲音打斷思緒,他像是忽然想起身旁還有個人,定睛端詳張莉莉許久,忽然恨恨地哈了聲。
“真是浪費我的時間,還以為能夠讓央央辭職的,現在看來,你也沒什麽用,這麽點事情都辦不好,平白讓央央受了那麽多日的委屈,你知道我看到她滿臉委屈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有多心疼嗎?我好想抱住她,告訴她,還有我愛她,我會永遠保護她愛護她,我好想問她,可不可以只讓我一個人守着?”
張莉莉完全被吓傻了,他說的話在她耳朵裏穿過如同一把把刺骨的刀,胸口很疼,疼得她臉發白,她只能無助地祈求:“是我錯了,我不該招惹你,你放我一條生路,求你!”
何城嘲諷地勾唇:“你剛才口口聲聲說對我是真愛,卻連心都不敢掏出來,你根本不配說愛!只有我,只有我對央央才是真愛,她如果要我的心,我會毫不猶豫地,将它剜出來,送到她面前......”
天幕徹底黑下去,昏暗狹窄的小道伸手不見五指,唯有從後窗處透出微弱的光亮,勉強看清周圍的環境。
何城的表情變得瘋狂,他的眼底染上無窮無盡、無法遮掩的愛慕,被他深深藏在心底不敢在禾央面前表露半分的占有欲,掙紮着出現在他的臉上,一慣溫和的面具碎裂、掉落......
張莉莉徹底後悔,她被何城驟然變化的表情吓得呆怔,只一遍遍哭着求饒:“你這是犯罪,你如果殺了我,我家人不會放過你的!”
“你讓我走吧,我再也不敢出現在你的面前,我求求你,求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何城瞥她眼,冷笑:“讓我放過你?可我本來就沒想殺你啊!是你自己跟上來,我要回去見央央,你攔在門口不讓我走,非要扯着我說真愛,怎麽我跟你出來了,你卻哭起來......我離開這麽久,央央會不會多想?她多想了怎麽辦!都怪你......”
張莉莉兩手撐在地面,雙腿軟了,只能靠兩條細胳膊撐在地面往後退,企圖離他遠些:“我會解釋的,我會跟她解釋!我跟她道歉,我給她磕頭,我求你別殺我......別殺我......”
何城沒說話,他站起身,蹲得久腿有些發麻,他在原地活動一下雙腿,右手再次伸進口袋,掏出瓶打火機,緊接着他又拿出一塊汗巾,這是他特意為禾央裁的,用棉布擦汗要比衛生紙舒服多,不容易在臉上留下紙屑。
他慶幸地想,這塊汗巾是新的,還沒有被禾央用過,如果她用過,他可舍不得毀掉。
拇指按上點火鍵,火苗燃起,汗巾靠近的瞬間冒起黑煙,簇簇火苗眨眼間竄起。
“央央多嬌嫩的皮膚,我都舍不得用力碰,她輕輕皺一下眉我心裏就好難過,她性格那麽好,受傷不說,咬牙忍着疼......我發現的時候她還不跟我說實話,可我知道,那天跟她起沖突的只有你,果然,問了人才發現你說的話做的事,我好生氣.....”
“對了,你父親和母親被人舉報了吧?還有你在市府的叔叔,做官到這份上,誰不貪點東西,仔細查總能查出什麽。為人師長,品行端正,你的家人應該都能做得很好吧!”
“算了,沒辭職就沒辭職吧,但你燙了央央,我必須得報複回來,否則,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覺。”
何城話落,将燃燒的汗巾扔在她的身上。
張莉莉發出一聲慘叫,拼命撲打被燒灼的裙邊。
禾央走進小道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跳躍的火光為她指引方向,她看到何城将燃起火焰的手帕扔在張莉莉的身上,旋即,張莉莉的裙角燃燒起更猛烈的火焰。
她的身體應激地發出顫抖。
“何城,你在做什麽!”
何城驟然回頭,面上未退的殘忍、兇狠,在火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辨,他抿得平直的雙唇在看到來人後下意識揚起,面容變得柔和,在張莉莉慘叫救命的背景音裏,他從容地将打火機收進口袋,朝着禾央走去,語氣透着讨好和歡喜。
“央央,你來找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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