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期末考試如約來臨。班級後面的黑板上的倒計時變成了零天，大家為了語文老師說的雞排都加倍地複習，偶爾交流一下複習進度。

這次她和付臨沒能在一個考場，不過她們早就約好了下次一定要在考場見面。

她做了充足的準備，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還會保持原來十幾名的成績。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在日記裏寫下日常。

“今天吃了西紅柿雞蛋和魚香肉絲，吃過很多次了，但還是很喜歡。今天天氣蠻不錯的，晴朗。今天在放學的時候又對視啦，明天應該不會見到了，因為明天考試，考一整天呢，肯定沒機會。祝我考試順利吧。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晚安。”

第二天去食堂買了個包子和一瓶水，帶上一包紙，一個筆。前幾科很順利完成，除了這次語文作文寫得有點趕，沒有安排好時間，沒發揮好。最後一科是政治，她已經考得有點迷糊了。

在拿到卷子後，沒有認真看答題卡，因為是學校出題，所以這次的大題數量有所改變，多了一道。

在最後一分鐘，拼命地劃去已經寫上的答案，聽着筆尖劃在試卷上尖銳刺耳的聲音，她的手在抖，但沒停下來。

腦子裏的答案很清晰，試卷上的字跡卻越來越認不出了。周圍的同學都靜靜地等待下課，她的慌亂格外顯眼。盡管這樣的慌亂已經不是第一次，但還是在這一刻帶給她沖擊。

即使自己知道這不是什麽大事，可仍舊厭惡自己，厭惡自己的自以為是，以為這種錯誤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如何接受，不知道應不應該在考試後将這件事告訴付臨，也不知道該如何告知父母，她們會相信嗎？

期末考試後，還要上兩天學，老師要講講考試的題。一到這種環節，班上的同學都興奮，數着，你錯了幾道選擇題，我錯了幾道選擇題。

她保持沉默。別人來問她錯了幾道，她只笑笑說，還沒對答案呢。

旁邊的同學看到了這一幕，湊過來說，“雯雯平時挺認真的，不用想，肯定沒幾個。”

她不說話，笑笑。她真的沒有對答案，無論對了幾個，結果都是一樣的糟糕。

她想，如果要辯解的話，他們會相信她嗎。

不會，她心裏的答案是肯定的。

考試成績馬上出來了，被班長投影到班級的多媒體白板上。同學們都湊到前面去。她坐在位置上，從下往上瞄到了自己的名字，果然不出所料。

最難過的是語文只考了93分。是別人告訴她的。

班上的第一名是那個男孩，非常厲害。

她趴在桌子上，不想動，悶悶不樂，把頭從桌子上擡起來的時候，拿起桌上的礦泉水，喝掉了剩下的半瓶。

語文老師按照約定請全班同學吃了雞排。還錄了小視頻記錄下這一刻。這一刻她也開心，大家一起全力以赴的感覺很不錯。

回到家裏，她又覺得難過，自己的成績沒有為班級成績做出貢獻，險些拖後腿，寒假剛開始的一兩天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

媽媽為她找了一位老師，來教數學，說話溫溫柔柔的。媽媽為了期末的成績說了她一頓，那些話停留在她心底。

數學啊數學，你可真是害人不淺。

除了上課，寫老師留的作業，她就在家裏讀一讀感興趣的課外書，順便在日記裏積累一些雞湯文案。

新年的煙火在窗外，披着頭發的女孩在窗內。

“最令我觸動的是餘華的《許三觀賣血記》，賣血的細節非常細致，‘一盤炒豬肝，二兩黃酒，黃酒給我溫一溫。’最喜歡的情節是許三觀用嘴給家裏人炒菜。祝你即使有一萬次熄滅，也會有一萬次照耀！”

瑣碎的日常中，偶爾她會想起那些傷心事，那些難以遺忘的事，會在洗手間看看自己，強顏歡笑，也會自言自語，仿佛自己在拍戲。

鏡子中的自己頭發短短的，想營造一種自己很酷的氛圍，但事與願違，不好看的五官在一張圓臉上莫名地和諧，看起來很舒服。她很喜歡自己的小圓臉，就是眼睛大一點就好了。

漸漸地，她越來越喜歡在洗手間呆着，因為只有在洗手間才真正是她一個人的空間，慢慢理解了獨處的含義。她主觀地認為自己成長了，從先前因沒有朋友而苦惱變成一個人也很享受，享受獨處。

每次一放假她就會和學校完全的脫離，不會想關于學校的任何事，到了學校也不會想關于家裏的事情。所以這個假期她完全處于一種封閉的狀态，沒有和任何人聯系。只是在開學前幾天去見了初中的好朋友，聊聊各自的近況。

然而在開學第一天，她無法接受的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缺少了很多勇氣。

開學第一天，班主任帶來一個消息。“經校領導研究決定，咱們學校今年開始改革，我們要設立重點班。重點班的管理更嚴格，就在新建的教學樓裏啊。這個重點班的事情別的學校早就有了，所以啊，也不用大驚小怪的，至于标準呢，就是咱們上學期的所有成績放到一起的一個綜合排名啊，還是，這個，這個比較有說服力的，咱班的人選已經出來了啊，大家聽一聽……”

“安靜！不要讨論！大家沒有異議吧？”

有那個男孩。

沒有這個女孩。

意料之中。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望着空白的天花板，腦海裏重複着白天的畫面。去年冬天的雪還沒融化，他背上書包，手裏捧着一摞書，邁着大步離開了教室。

她腦海裏又多出了後面的畫面，一條深深的河橫在中間，世界只剩下她倆。然後男孩跳進了河裏。她不敢也跳下去，她害怕那條河太深，她找不到他，她會痛。

整整一晚，只是把眼睛閉上了，思維卻依舊活躍，早上起來好像根本沒睡過一樣，還是很疲憊。突然想起來昨晚忘記寫日記了。

僵硬的身體從床上爬起來，室友們已經開始梳頭發了。愣了一會，拿起床頭的水瓶，喝了最後一口。

把頭發紮成了一個小揪，穿上黑色的校服，套上姐姐給她買的奶茶色的大衣，帶上綠色的名簽，看起來一切正常。

早自習時間，她又把昨天沒寫的日記給補上了。

新學期的第一節體育課，付臨換上了奶黃色羽絨服，“哇，我們倆今天的色系蠻搭的哦。”若是以前的她一定會說，“誰要和你搭哦，真是，模仿我吧。”可今天只脫口而出一句，“哦，好巧。”

她的不對勁很容易察覺。付臨雖然平時嘻嘻哈哈的，但是關鍵時刻還是很嚴肅。“你有什麽事和我說啊，必須和我說！你能有什麽事呢，上次沒考好不是都過去一個假期了嗎，應該不是，那是，作業沒寫完？開學焦慮症？那好吧，要是實在不說，就過幾天再說，不遲，反正我早晚得知道，早說我早開導你嘛。”

緩了口氣，“這位小同學，不說的話，一起去買冰激淋吧。”

陽光下，一個女孩看起來咄咄逼人，一個女孩低下了頭。一個女孩抓起另一個女孩的手，跑頭也不回，跑向超市。

冬天的積雪開始融化，地上一塊是水坑，一塊是即将變成水坑的不潔白的雪，陽光也不刺眼了。途經操場，看到熟悉的身影，旁邊還有他的朋友。

從他身旁跑過，她想象着他會看到自己怎樣的眼神，而他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是那樣的波瀾不驚。

付臨只顧着往前跑，絲毫沒有注意她。

買了葡萄味的冰棒，走向操場，時不時有付臨班上的同學和付臨打招呼。

兩人并排走着，一句話都沒有，但好在不是無事可做——舔冰棒。

“臨子，我和你說。這事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只是剛才想了想該從哪說起。臨子，勇敢真的是人類珍貴的品質，可我……”

付臨聽完，笑了笑，“你可真傻。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傻，還好有我。你很勇敢，不能僅僅因為你沒有主動從而覺得自己不勇敢，可是在學習方面，你很勇敢啊，從班級裏的倒數幾名到現在，十幾名，還有很多個我不知道的方面，我相信，你不是一個懦弱的人。至于他嘛，你或許是感到遺憾吧，可我覺得既遺憾又美好，這份美好會一直留在你心底。主動并不能證明你很勇敢，我們能做的是走好自己的路，也許你們之間的緣分還會延續呢。不過，你讓我覺得，喜歡這種感覺好奇妙。”

“有點遺憾。謝謝你，臨子。我是否勇敢也許我們倆誰都不能定義。我想和他說一句話。”

“什麽話？”

“你喜歡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