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揮劍三萬

揮劍三萬

封曦那一劍雖然滅了仙宮無垠星海中, 幾萬光年裏所有的星核，吸取了億萬萬的生機力量，拼着萬劫不複與毀滅魔皇同歸于盡, 但終究屬于後發制人, 在九重劫之下被後者趁虛而逃。

石破天驚的劍魂，未曾落到實處, 倒是陰差陽錯地将仙宮主星保留了下來, 可惜芸芸衆生皆亡，已化塵埃。

封曦站在城門之下，望着只剩下石料廢墟的浮元城，不免有種物是人非的感慨。

他手裏有一張泛着淡淡藍光的卷軸, 這是仙宮主星的全地圖, 由暮雲昭從乾坤戒中翻找出來的。

其實淩虛子作為仙宮長老，早已經過了下山歷練的摸索階段，不過作為衆修仙者向往之地，總有新晉弟子入門, 一旦拜入星恒宮成為他的門人，贈送一張地圖總是少不了的。

幸好, 靈虛子有收藏，暮雲昭也找到了這份地圖, 除此之外, 還有一本冊子《煉丹本紀》。

這個星球的地理環境和水土豐茂延續了近億年, 可滄海桑田，風雲變化，很多早已經跟地圖上有了出入, 但依照推演和參照總有萬變不離的地方。

這座還未完全風化，依稀保留原有建築的浮元城便是其一。

他翻開《煉丹本紀》, 找到固元丹那一頁，上書有配方和煉制方式。

而化元根，聚靈草作為主要靈藥，按照記載就在這座城池附近。

浮元城在億年前便是以盛産丹師聞名，就是因為靈草多，既然城還在，地貌未曾發生太大的改變，那靈草總也能找到的。

封曦合上書冊，收起地圖，輕輕一嘆。

固元丹的作用顧名思義便是強筋健骨，聚靈固血之用，屬于最低階補品類丹藥，也是凡人能承受的，最快體驗靈力流轉的一種，聽說所有的煉丹師，都會。

對于早已成仙，久居昆吾的封曦來說，這種凡間修真者才會用到的低級丹藥，他平常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更從未想過某一天自己會親自煉制這種雞肋的玩意兒。

可惜，那一場大劫，他一劍熄了地火，凝星恒宮座下所有星域的仙靈之力，揮下毀天一劍，不僅滅了萬千世界所有生靈，也讓這顆仙宮星淪為了凡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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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今日，他從星核蘇醒，使地火重燃，靈氣這才複蘇于這片大地，降下了第一場甘露，草藥得滋潤染上靈氣，成為靈藥。

但是年份低，也就只能煉煉這固元丹了。

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淩虛子真是送了一個好徒弟過來。

若是讓那小子知道，定然會被好一通嘲笑。

封曦想起那聒噪又臭美的靈體，忍不住擡手輕撫腰間銅鈴，過了近億年，竟依舊有些不習慣耳邊沒有他的叽叽喳喳聲，也不知道被禁锢了力量丢上乾坤破天舟後，到了何處。

想必很生氣，定發誓再也不肯原諒自己了吧，不過好在毀滅魔皇被他重創，也沒心力再去抓他，總是安全的。

想到這裏，封曦勾了勾唇角，沒關系，等找到了他，再做道歉也是一樣的。

只是在此之前……

封曦擡頭看了看天色，擰眉，暮雲昭怎麽到現在都沒到？

*

“将我的雙腳裝上螺旋槳，別忘了打開推進器，勇敢的鳳凰之主，沖向那最終的目的地~風雨無法阻擋我，雷電劈不開我堅定的心，我望着天邊升起的紅日，一路前進，前進，再前進——”

兩只翅膀揮舞着三角旗幟，兩只雞爪子變成了滾輪，小鳳凰一邊在崎岖的山路上愉快地滑行，一邊放聲高歌，用魔性的曲調為後面腿腳彈琵琶的少年鼓勵打氣！

暮雲昭氣喘籲籲地扶着一塊大石頭，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滴落的汗水，用虛脫的聲音色道：“寶貝兒……”

“在呢，主人。”小鳳凰的腳輪起伏碾過碎石，瞬間來到暮雲昭的身邊。

暮雲昭看着它腳下不大，卻分外靈活的輪子，羨慕壞了。

不愧是高等文明的頂尖科技，彈跳和避震功能杠杠，在這充滿原始氣息的星球上，甭管是上樹，爬坡，過水窪，跳坑，就沒有這輪子到不了的地方。

再加上5顆3S級的獸核到手，哪怕分了冰心柳三顆之後，還有兩顆補充能量，崎岖的地方，連推進器都敢開了！

簡直嘚瑟又奢侈！

“你能不能保持沉默？”暮雲昭無力道。

“為什麽呀，我唱的可是振奮之歌，專用于競技賽場上的，特別高昂有激情，您不喜歡嗎？”小鳳凰不解地問。

暮雲昭咽了咽幹涸冒煙的喉嚨，“水……”

小鳳凰從空間扭裏取出瓶裝水，貼心地打開遞過來。

咕咚咕咚，暮雲昭一口氣喝了大半，這才有種喘過氣來的感覺。

他認真道：“等哪天你把調音系統修複好，你再給我唱，否則，天黑之前我要是趕不到目的地，那就是你拖的後腿。”

小鳳凰眨巴着綠豆眼睛，神情頗為無辜，“可是天黑預計只有3個小時了，而您距離那位大人标注的位置……還有50公裏，嗯，這是直線距離。”

暮雲昭：“……”

“以這山的陡峭程度，和您現在攀爬速度，是肯定來不及的。”

暮雲昭的表情頓時茫然，接着突然猙獰起來，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他一把抓住小鳳凰，拎起他的翅膀使勁搖晃，“快，把你的推進器拆下來，給我，立刻，馬上！”

小鳳凰被他晃得暈頭轉向，但還是清脆地提醒道：“主人，不行的哦~那位大人交代過的，您得徒步到達目的地，安裝推進器是作弊的呢。”

吧嗒！

暮雲昭雙手一松，小鳳凰屁股着地，它回頭看着自己可憐的主人，正抓着頭發悲憤欲絕，“那我怎麽辦？這怎麽可能準時到達？山路這麽崎岖，全是石頭灌木，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我沒從山上滾下去都是我運氣好！”

他眺目遠方，那座地圖上的浮元城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就三個小時……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位難道以為自己跟他一樣，随随便便就能躍上參天大樹，輕輕松松就能跳數十米遠嗎？

“你說我要是準時到不了會怎麽樣？”忽然，暮雲昭問。

小鳳凰面帶憐憫，“那位大人沒講。”但直覺後果不堪設想。

暮雲昭仰天長嘆，“你說是不是故意讓我知難而退，就是不想好好教導我？”

小鳳凰歪了歪頭，回想着封曦那冷冷淡淡，惜字如金的模樣，的确不像個稱職的好老師，于是就問：“主人，要真是這樣，您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暮雲昭目光鋒利，眼神帶厲，“既然答應指點我，他就別想擺脫我！那玩意兒叫什麽來着，輕功？連血咒都沒觸發，光靠身體的力量就能運用，這麽厲害的功夫我一定要學會！走！”

“主人……”小鳳凰聽着暮雲昭這番豪言壯語，不禁心情澎湃！

它搖着小扇子，開着推進器跟在暮雲昭身邊吶喊助威，“加油，主人，你最棒；加油，主人，你最棒棒！”

暮雲昭手指緊抓着岩石縫隙，努力地往上爬，額頭青筋直蹦，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摔下去。

“你給我閉嘴！”他咬牙切齒道。

緊趕慢趕五天的路，不是穿梭在叢林灌木，就是攀爬在岩石山壁上，為了躲避異獸，甚至還得繞個遠路，暮雲昭至今沒倒下全靠一股毅力堅持。

可聽着這股魔音，他只覺得身體被瞬間打成了篩子，僅存的力氣就要漏光了。

“哦……”終于在義正言辭的命令下，小鳳凰撅起嘴，消了音。

這過了近億年的星球，甭管曾經多少繁華，人口衆多，現在也荒廢成了原始星！

終于，暮雲昭看着自己因為抓握粗糙的沙石植被，而被磨得鮮血淋漓的手，以及磨破的腳底不斷傳來的刺痛，差點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暮雲昭錦衣玉食17年，父親愛哥哥姐姐寵，憑着強悍的精神力，到哪兒都是最高級別的待遇，就算被騙去獅皇星域，也是以側妃的禮節相待，什麽時候如此艱苦奮鬥過？

太難了，實在太難了！

他現在真想躺在柔軟華麗的鵝絨床上，或者被溫暖的水流包裹，喝上一杯甜醇的酒，用美夢洗盡全身的疲憊！

要知道他是個Omega！身嬌體軟，多跑幾步都喘的Omega啊！

他一直以為當初為了參加全星域軍校聯賽，校長命教官給他做的特訓已經夠辛苦的了，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還有更嚴厲的魔鬼等着他！

“你就不怕我路上被異獸給吃了？”

封曦迎着他暮雲昭擔憂的目光，冷淡道：“靈氣複蘇不久，在外活動的妖獸修為皆不高，你若連這點避讓的本事都沒有，就不要說是星恒宮人。”

說完，身影一晃，那白衣就晃出了老遠，發帶飄揚，背影潇灑得令人牙根發癢。

經過三天三夜的趕路，狼狽且疲憊的暮雲昭終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那只剩斷壁殘垣的灰石城門沐浴在啓明之下，是的，第二天了。

他靠着城牆，汗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的背抵着冰冷的石頭緩緩滑落，一屁股坐下來，是再也走不動了。

小鳳凰飛上城牆，綠豆眼四周圍掃描，半晌說：“咦，主人，沒掃描到那位大人，他不會已經走了吧？”

“走了就走了，反正我已經盡力了！”

暮雲昭眼皮子激烈糾纏，恨不得粘在一起死死不分開，可全身一松，酸痛的肌肉又集體發難，差點令他當場去世。

他撐着牆壁改變坐姿，目光在周圍找尋個舒服一點的位置，然而地方沒找好，卻發現了牆壁上留下的一道深深的一字劍痕。

這明顯是新留下的痕跡，不過這個星球只有兩個人，毫無疑問這出自封曦。

暮雲昭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忽然發現下方還有一行字，于是喊道：“小鳳凰，給我打個燈。”

“來喽。”一道光束落下來，暮雲昭終于看清了那行字跡——揮劍三萬，痕深如上，明早閱。

暮雲昭：“……”不會是他理解的吧？

他抖着手又看了一遍，沒錯，前些日子剛被靈臺通識了一下，這些字他都認得！

所以他剛趕到目的地，還沒喘口氣，這就開始繼續下一個訓練？

對着一面城牆……揮劍……三萬下？

三萬！！！

暮雲昭瞪大眼睛，駭然地倒抽一口涼氣，只覺得眼前都是蒼天大地伴随着金星環繞，令他頭暈目眩。

這會兒別說揮劍，他連提都提不起來好嗎？

“我想回家，我想爸爸，我想哥哥，我想姐姐，小鳳凰，嗚嗚……”少年欲哭無淚地抱住飛到他身邊的小寶貝，眼淚汪汪，可憐兮兮。

“主人，不哭不哭，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您得加緊時間。”小鳳凰小聲地又給予一個打擊，它從空間鈕裏取出一把劍，遞過去，“這把是我剛打磨好的，2S級金屬打造的，您比較趁手的，可以先用，要是鈍了，咱們再換一把。”

暮雲昭：“……”

小鳳凰遞上一瓶營養液，想了想，追加了一瓶，“主人，加油努力，揮劍要用力！補充好能量，上吧！”

暮雲昭呆滞地接過營養液，滿臉絕望，一陣風吹過，蕭蕭瑟瑟，無限凄涼。

小鳳凰不忍心，鼓勵道：“想想那位大人高強的輕功！”

暮雲昭眼珠子微微一動，“輕功？”

“嗯嗯，還有一根樹枝就能切下3S異獸頭顱的劍法！”

“劍法？”

“對，他可是絕世強者，您跟随他，一定也能這麽厲害！”

暮雲昭的眼睛越來越亮，恍如星辰，“我也能成為強者！”

小鳳凰雙翅握拳，“當然，您一定能行的！”

“好！”暮雲昭仰頭幹了兩瓶營養液，用力地把空玻璃管摔在地上，豪氣地拿袖子一抹嘴，提起手中劍，氣勢洶洶地沖着那城牆狠狠地揮了下去——

铛——

伴随着清脆響亮的聲音餘音悠長，一個屁股蹲兒噗一聲撞地。

被反彈的餘威震在地上的暮雲昭瞠目地望着那風化了上億年的城牆，“這是什麽石頭做的，那麽堅硬！”他一劍劈下去，一個痕跡都沒有，要不要這麽離譜？

小鳳凰立刻進行掃描，分析材質，最後搖頭道：“主人，數據庫中未記載，不過這石料的密度極高，堅硬程度能夠達到IV度，超越您所認知的3S一個等級。”

能在億年的風化下猶存的城牆，自然不是普通的石頭，修真界的大城池，城牆的磚塊都是經過特殊煉制，甚至附紋以加強防禦，雖然一場浩劫将符文和陣法盡數毀去，但材質不變。

自從離開了獅皇星域，暮雲昭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3S了，這仿佛成了最基礎的衡量單位，可問題是他的身體強度連B都夠嗆！

再看上面那足以插進一根中指的劍痕，暮雲昭深深的懷疑自己真的能夠達到封曦的實力嗎？

這真的不是人，是個神啊！

“你覺得我揮上三萬下，能達到這個深度嗎？”

小鳳凰認真地将暮雲昭第一劍劈下的微痕做了微觀分析計算，很快得出結論，“主人，三萬下不夠，您得揮出三百萬下才有可能。”

暮雲昭：“……”

可這得一天之內完成啊！帝君大人你莫不是在耍我？

他洩氣地幹脆盤坐在地上，望着那面城牆，雙手抱臂深深地皺起眉。

“主人，離天亮還有六個小時。”時間緊迫，可是暮雲昭還坐在地上，小鳳凰不解。

暮雲昭斜睨了它一眼，“你覺得我揮上六個小時，能在上面留個印子嗎？”

小鳳凰的翅膀羽毛張開了一條看不見的縫，讪笑道：“可以是可以，就是很淺，大概能有0.1MM這樣子。”

“所以，不應該呀……”暮雲昭托着下巴思索着。

封曦可不像是個會拿人開刷的人，他既然特地留下這一句話，必然是覺得暮雲昭能夠辦到的，哪怕不能十全十美，也能完成個七七八八。

那麽深的劍痕，總不能讓他不吃不喝地真揮上三百萬下吧？

那他們得在這裏逗留多少日子，大半年？而且這單純的揮劍有意義嗎？除了讓他煉出肌肉臂，似乎也沒什麽作用。

暮雲昭站起來，重新湊到城牆前，手指摸着那道深深的劍痕，心下琢磨着能在超3S的材質上留下痕跡，那位可不像是單純只靠肉.體強度就能辦成的。

封曦身姿挺拔，身材勻稱，與爆發力著稱的alpha不同，初見給人的感覺并沒有多強的震懾力和攻擊性，再加上過于俊美的長相，優雅冷淡的氣質，倒是能被歸類為Beta，甚至Omega。

但事實上，他一劍就能輕松斬下3S異獸的頭顱。

他摸着摸着那道劍痕，忽然手指傳來些許刺痛，拿到眼前一看，傷痕累累的指腹又增添了新傷，被劃開了皮肉，流了血。

無形的兵刃？暮雲昭看着破開的手指，忽然悟了，不，是劍痕中殘存的力量。

“我知道了……”

“主人，您又受傷了！”小鳳凰眼尖，翅膀尖端立刻變形，伸出一根細長的噴嘴，将殺菌消毒液噴在暮雲昭的手指上，接着塗上液态創口膠。

“小鳳凰，你讓開。”暮雲昭拎起劍，重新站在城牆前。

他烏黑透亮的眼眸中緩緩地沁出了紫色流光，精神力通過手臂，延續到了劍上，接着眼睛微微一眯，低喝一聲後，奮力劈向了那面城牆！

“铛——”

這次餘音更加深遠，暮雲昭被反震着往後退開了一步，接着定睛看去。

一個歡呼聲傳來，“主人，有印子了！”

小鳳凰燈光聚集之處，出現了一個白痕，雖然深度依舊可以忽略不計，但有明顯的印記不是嗎？

暮雲昭唇角一彎，心說果然如此！

他揚了揚眉，心說那人真是，就不能多說一句提醒一下，幸好他聰明，否則豈不是要白忙活了。

趁着天色未亮，暮雲昭振奮道：“我們繼續，小鳳凰，你給我計數。”

“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