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許遇僵硬在門口，關門的手停在門把手上，猶豫要不要退回辦公室。

可又很快意識到，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哎？”昨天抽煙還上手欺負許遇的男生見她臉一點事兒沒有，滿眼疑惑。

“你臉……”他身後要掐許遇的臉，他明明記得，昨天他的煙在許遇臉頰下面湯出個煙疤，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怎麽沒了呢？

“周強！幹什麽呢？”辦公室裏傳來班主任的呵斥。

許遇門沒關嚴，透過縫隙，班主任剛好看到周強要摸許遇的臉，許遇吓到往後退又不敢跑。

叫周強的男生吓了一跳，他指着許遇臉說：“我昨天明明……”

話說一半又止住，他說什麽呢，說自己昨天堵許遇還拿煙燙她？

“昨天什麽昨天？”班主任走到門口拉開門，擋在許遇身前，語氣警告，“別欺負女同學，趕緊回去上課。”

周強一時半會也說不出什麽，更不敢在老師面前放肆，只是不滿又疑惑地瞅了眼許遇。

“還看？”老師語氣加強，“再看見欺負同學，叫你家長來。”

“別呀。”一聽叫家長，周強害怕了，咧嘴露出讨好的笑，“我鬧着玩的，回去了老師。”

周強對老師做個敬禮的手勢，笑嘻嘻地走了。

——

最後一節自習結束，許遇也不知道自己收拾起來的是書本，還是一灘神仙。

上午齊寐吃完零食，消停了會兒，下去他又忍不住，圍着許遇打轉，晚飯兩人回家吃的貢品，本以為可以休息了，許遇又說還有晚自習。

“別了吧，我在家等你。”齊寐說什麽也不肯去，像是第一次上幼兒園的小朋友，抓着茶幾不肯走。

許遇本來也沒想強迫他，但，等她到了學習，齊寐也到了。

“口是心非。”許遇說他。

他搖搖頭：“是不可抗的力量，你的力量。”

四節晚自習結束，齊寐已經無聊到在她桌上化成一灘水了。

她收拾好出本，對着齊寐耳邊小聲說：“放學了。”

齊寐立刻精神抖擻，要幫許遇拿書包。

許遇可不想明天學校頭條是‘書包漂浮’事件。

校門口對面的超市前，出攤好多小吃，許遇挨個買點，打算給這位山裏的神仙嘗嘗鮮。

齊寐跟在許遇身後，幾次想上手拿，都被許遇給瞪了回去。

“要不你實體化，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你，”許遇轉頭打量齊寐說，“不過要等我給你買完衣服才可以。”

“你看到我就夠了，”齊寐眼睛盯着滋啦滋啦響的鐵板鱿魚，目不轉睛，“人人都能看見我，那我豈不是也成人了。”

買上最後兩串骨肉相連，許遇收好：“走走走，快回家，一會兒涼了不好吃。”

話沒說完，齊寐已經飄遠不見影了。

許遇：“……”

說好的神仙不食人間煙火呢？

平常許遇都步行回家，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

今晚為了神仙能吃上一口熱乎的，許遇掃了輛共享單車。

她剛騎上去，車把被人拉住。

擡眼，是周強。

不僅僅是周強，還有蔣妙。

蔣妙就是周強之前口中的妙妙。

“檢讨呢？”蔣妙對許遇伸出手，指尖輕勾，“你不是說昨天考試之前會給我麽，哪呢？”

許遇壓根沒寫。

她保持着騎車的姿勢，胃裏有點惡心。

這種被惡心包裹的生活實在是難過，她甚至不想在這兩人中間呼吸，多聞一口她都會吐。

“跟你說話呢！”周強踹了一腳許遇的前車輪，“你啞巴了？”

許遇低下頭，有點希望自己屏住呼吸可以把自己憋死。

“買的什麽？”蔣妙看見她手裏的東西，習慣性要拿過來。

這次，許遇收回手，沒讓她碰。

蔣妙沒料到她這樣，反應兩秒才回神。

“躲什麽？”她擡手扇向許遇，那只手看着不大，打人可夠疼的。

許遇腦袋歪到一邊，臉上立刻紅了個巴掌印。

蔣妙又去她手裏搶吃的，許遇還是沒松。

“你他媽有病啊。”周強見狀上前推搡許遇，男生力道大，直接把許遇從自行車上給推了下去。

失重感帶起心慌，許遇下意識做出防禦姿勢，別讓自己摔得太狠。

想象中的疼痛沒到來，屁股是慢慢落地的，同時她鼻尖湧入清淡的竹子清香，

許遇回頭，是齊寐及時接住她，他深黑的眼依舊是含着笑意，慢聲對她說：“她要就給她。”

許遇搖搖頭。

這是給神仙的，怎麽能給她呢。

周強和蔣妙都看傻眼了。

明明許不設防倒下去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摔下去之後就像被放慢時間流速，十分不符合常理。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疑惑和不解。

“這是你放棄生命的原因之一嗎？”齊寐問。

許遇睫毛下垂，算是默認了。

“拿來。”古怪歸古怪，周強全當許遇摔倒時扶住了後車輪才減緩了速度，他擡步上前，要搶許遇手裏的東西。

他們搶東西也不是為了吃，單純的搶。

以前也幹過這事，搶走之後當着許予的面在丢進垃圾桶，還不忘了拿‘你連垃圾都不如’的眼神看她。

“你再這樣……”許遇護住懷裏的東西，撒花姑娘因發顫，“我告訴你爸了。”

周強愣了下，不是怕許遇告狀，是沒想到她還能反抗。

“你他媽……”

“你爸，”許遇深吸一口氣，又說，“在南廠上班。”

這下周強有點害怕了。

他爸确實在南廠上班，而且打他特別狠，他最怕的就是老師找家長，犯錯一旦被他爸知道，不管大錯小錯，都能打他個半死。

見他動作停下且眼裏生了退意，許遇怦怦跳的心髒緩和些，底氣也足了些：“南廠項目部底下的……”

“你閉嘴！”周強指向許遇不讓她說。

他緊張地看了眼身邊的蔣妙，他跟蔣妙說，他爸在公司裏是個部門經理，實際上就是個底層，甚至沒有正式的部門，在施工部地下包工頭手裏打工。

這樣的身份，他可不希望蔣妙知道。

許遇不說話了，身子稍稍靠地面那邊傾斜點，微轉頭，像是在聽誰說話。

周強不在乎地上的許遇怎麽樣，他只在乎自己會不會被告狀，更在乎蔣妙會不會知道他家的實際情況。

“走吧，”周強收回手，帶過蔣妙手臂，“想吃什麽我給你買，不要她的髒東西。”

“我就要她的。”蔣妙抱起手臂，居高臨下看向許遇。

許遇視線則是移到周強身上。

比起剛才的怯懦，她現在的目光更多是看戲。

她想知道周強怎麽處理當前的情況。

“都髒了，”周強勸，“你看，你手這麽好看，又白又細的，碰她的東西多虧，走，我帶你吃必勝客。”

“周強！”蔣妙甩開他的手，扭頭看他，“你什麽意思？你心疼她啊？”

“我心疼她？”周強嘲諷地笑了，“她是什麽東西？”

“那你把她的東西拿過來，”蔣妙命令道，“不拿你就別跟我說話了。”

周強猶豫兩秒，腳尖挪動到許遇這邊，他眉頭擰着，看向許遇。

許遇攥緊手裏的吃的，沖他搖了搖頭。

“你真是有病。”蔣妙看不下去了，甩下手臂轉身就走。

周強忙追上去，蔣妙壓根不搭理他，兩人是一路吵着走的。

齊寐蹲在許遇身邊，手拖住她後背：“要不你先起來，這樣還挺累的。”

“神仙也累？”許遇順着他力道起身，看看手裏的東西，沒弄髒也沒弄撒，蠻好的。

“當然，”齊寐手指輕點，許遇身上的灰悉數落地，“反抗也沒那麽難，是吧？”

“我不是不敢，”許遇彎腰扶起跟她一起倒下的共享單車，騎上去，“算了，故事太長，懶得講，這次你先回去，還是我帶你回去。”

她回頭看了眼車後座：“你可以坐後面。”

齊寐看了看後車座，在車子和自己腿長之間衡量片刻，腳一擡，踩上去了。

意外的，許遇竟然感受到了重量，只有一點點，不像大男人的重量，倒像個小嬰兒的。

可能神仙的地心引力跟凡人不一樣吧。

回家的路上她再次詢問齊寐可不可以現身。

畢竟，一個一米八多快一米九的帥哥踩在共享單車的小後座上随風搖擺，還挺壯觀的，發在網上都能火的那種。

毫無意外，齊寐嚴肅拒絕。

到了家，許遇終于能完全放松。

她趴在茶幾上寫作業，齊寐在她旁邊敞開了吃。

甚至都沒問她要不要來一口。

炸串油膩，許遇遞過去一瓣橘子：“來一個？”

齊寐眼睛都不擡，直接推回去：“吃了好幾百年了，夠了。”

哦，原來不是不吃，是實在吃不下了。

班主任把各個月考試卷給她，讓她回家寫一寫，免得講題的時候她跟不上。

她成績都倒數了，要是能跟的上才奇怪吧。

筆尖敲擊卷面，許遇托腮，琢磨着下次去哪死。

跳崖？那也要找個漂亮點的地方。

不行，漂亮的地方多是景點，會耽誤景區營業。

那還能去哪呢？

廟上她是不敢去了，要是再帶回來一個神仙，她擔心這點存款不夠吃的。

“今天不是講這個公式了麽？”齊寐忽地湊過來，指着她筆尖點的那道題說，“你書上有，代入。”

許遇像是見了鬼，比第一次見到齊寐還驚訝。

“眼睛瞪那麽大幹嘛？”齊寐回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看什麽？”

“你會數學？”許遇不可思議，“你居然會數學？”

“不會，”齊寐吃下最後一口烤冷面，“白天聽你們班裏的師父講了。”

許遇自動把‘師父’翻譯成‘老師’。

好好好，果然是優秀的人到哪裏都優秀。

人家不僅是個神仙，還是個天才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