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們能別那麽過分嗎？”

“……你們能別那麽過分嗎？”

半夜，媽媽忽然睜大眼睛，動作劇烈掙紮着，呼吸不過來，坐在椅子上睡着的小明聽到動靜立刻沖出去大喊：“醫生！醫生！”

第二天早上，媽媽一睜眼就看見小明睜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着自己。她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嘴巴上被覆蓋了呼吸罩。

“媽，醫生說兩天後就可以手術了，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已經夠了”

媽媽艱難地搖了搖頭，呼吸在罩子蒙上了一層霧氣。

“你就聽我一次吧。我這陣子快煩死了，你就別和我倔了，行嗎？”

媽媽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中午小明坐車去銀行取錢，數了數手頭上一打打的錢，就回醫院去，只是去了之後，他才明白自己去的不是醫院，而是去看一場執意要去趟鬼門關的戲碼。

呼吸機是媽媽故意停的。

說來真是可笑，護士告訴他的時候，他的內心竟然松了口氣。

他想到的是以前拉着媽媽的衣角希望能多陪自己，媽媽卻推開自己，将門關上了。

其實他吃猕猴桃會過敏，領居劉姨知道，親生母親卻不知道。

十二歲的時候媽媽買了猕猴桃回來，小明說了自己吃了會過敏，媽媽卻不信，以為他是在和自己作對，逼得把人吃進了醫院才知道是真的對猕猴桃過敏。

然而這口氣并沒有松多久。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晚上，他偷偷跑出來躲在牆壁後面，想偷偷看媽媽下班。

媽媽就拿着手機和別人通話，頹靡地坐在沙發上。她仰着頭看天花板，臉上滿是疲憊和憔悴，道：“抱歉，我不是你，不可能為了一個八字還沒一撇的男人，把自己的親生孩子扔到鄉下”

罪惡的感覺湧上心頭。

媽媽或許不是一個好媽媽，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對猕猴桃過敏，可她不曾抛棄過小明，在工作崗位的每個日夜，一筆筆錢都是彙過去了。

扣心自問，小明也不覺得自己會是好父母。

盡管血脈的相連，但他一開始就覺得兩不相欠，畢竟是媽媽自己的決定。因為血脈的相連，他才驚覺地發現自己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他不夠聰明，偏偏又笨得不徹底。

媽媽的葬禮很簡單，也沒什麽親人來吊喪。

小明回到空蕩蕩的房間，頹靡地坐在沙發上，餘光瞥見了媽媽的手機。

他拿過來一看，有人打電話。

……是來找媽媽的吧？

【喲，終于肯接聽了？你們母子倆真是一個賽一個不要臉，她們好歹能賣雞吃，你兒子是給別人賣什麽？賣一顆深不可測的眼睛嗎？】

太久沒碰手機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聽電話裏頭的嘈雜聲，應該是在KTV裏。

“……你們能別那麽過分嗎？”

【唉？嘿，嘿！是正主！是正主哇！】

【卧槽，真的假的？喂喂喂，賣不賣啊？三百塊錢賣不賣？我喜歡看你穿女裝，要穿女裝啊！】

霎時間有不少人湊了過來，興奮地叫起來。

“我說你們夠了沒有？！”，小明再也克制不住，竭斯底裏地怒道：“就因為你們獵奇的心理和狹窄的目光！我什麽也沒錯！就因為你們覺得好玩覺得新奇覺得好欺負！你們怎麽那麽惡心？！你們過得不幸福也要別人不幸福！你們這群王八蛋是不是缺愛啊？！”

嘟——

嘟——

空蕩蕩的房間，孑然一身。

咚——！

能清晰的聽見濺起來的水聲，在水中的感覺就像是清晰的粘稠，也感覺靜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