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艾希利安

艾希利安

Ash挂上親和的微笑。

“那麽，他們找你做什麽呢？”他輕輕放下手裏的刀叉，托腮望着江檀，“尋仇？還是敘舊？”

江檀遲疑了一瞬，搖頭：“這話你該問那個倒黴鬼。”

“我想聽你說，親愛的。”

江檀看向他泛着笑意的眼睛，從涼飕飕的藍瞳下看出一些，微妙的嫉妒心。

他站起身，被Ash飛快抓住手腕。

半個小時前，兩個人才有了最親密的“手部接觸”，江檀的指尖在碰到他時不由自主地湧過一股電流。

Ash擡起一根手指：“噓。”

江檀凝神細聽，房間某處傳來細微的滴答聲，很像鐘表走針。

他疑惑地擡頭看向牆壁，複古式小酒館只有一尊小座鐘，那麽這種滴答聲……

一剎那，江檀頭皮發緊：“不好！”

轟隆一聲巨響，靠近陽臺的方向發生劇烈爆炸，噴湧的氣浪撞毀了半扇牆壁。Ash迅速将江檀按在懷中，寬大的手掌護住後頸，轉身抵擋滾燙的沖擊波的同時出手拔槍，對着爆炸口連射幾下。

人影在煙霧中跳躍，啪的一下射出鈎索槍，躍上樓頂。Ash闊步追上去，一邊擦拭槍管，一邊回頭淡笑。

“呆在這。安心，我很快解決。”

江檀站在廢墟中央，擡手扇了扇彌漫的灰土，目送Ash離開。

U盤。

他腦中警鈴大作，意識到犯了多大的疏忽。剛才淋浴的時候，U盤擱在靠近陽臺的電視櫃上。

煙霧太重，沒看清究竟來了幾個人。

江檀飛快趕到電視櫃跟前，果然，不見了。

媽的。

那東西太重要了，他拿好櫃子裏的武器，預備着追上去，臨到門口站住，折回餐桌跟前，給Ash留了一張紙條。

“菲尼克斯見。”

他端詳了兩三秒筆跡，顯得很單調，猶豫着是否要再加上些什麽，最後卻不了了之。

算了，他會明白的。

紅磚砌成的小酒館打造得十分複古，兩層樓房檐之間的高度大約僅有兩米多。江檀輕松躍上樓層，看見被一溜被踩得亂七八糟的瓦片，順着蹤跡追上去，來到附近一條小巷。

他打量着陌生的建築群，計算對方可能逃往的方向，一把手.槍悄然抵上他的後腰。

“別動。”一個中年煙嗓說。

江檀乖乖舉起手。

男人滿意地笑了，吐出一串煙圈。江檀皺了皺眉。

“好久不見，江博士，”對方有濃重的特拉法南方口音，濁音和大舌音都很嚴重，“你跟你新婚對象的眼光不太好，居然挑埃蘭卡茲度蜜月？”

江檀一瞬間分辨出這人的來歷。

他輕蔑地笑了笑，放下手臂：“我還以為是阿塔尼斯·馮恩來找我的麻煩。沒想到是你們，艾希利安家族的走狗。”

對方的手.槍咔嗒上膛，諷刺地吹了聲口哨：“您這樣說，少爺可是會生氣的。”

“是麽，”江檀微微擡起下颔，灰瞳充滿戲谑，“你對他這麽忠誠，為什麽不去監獄裏陪他？”

對面是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穿着長及腳踝的黑色大衣，頭頂壓了頂黑色軟呢帽，帽檐下的陰影擋住眼睛。

不用看，江檀也知道，那一定是雙艾希利安家族特有的，獅子和狼一樣的眼睛。

艾希利安，特拉法南部赫赫有名的黑.道家族，從王政時代就擁有龐大的掌控力。很不幸，江檀跟艾希利安家族的維爾吉奧有過一段自認為恥辱的朋友關系，自從維爾吉奧入獄，號稱“地下國王”的艾希利安就像狼狗一樣盯上了他。

男人緩緩擡高手.槍，用南部方言低聲吐字：“去下地獄吧，漂亮的鳥兒。”

江檀飛起一腳，在槍響前踢中了他的手腕。子彈擦着江檀的發梢射過，砸進背後的磚牆裏，擊落一串小石塊。

江檀抽出大腿綁帶間的匕首，近身劃向男人的眼睛。對方是訓練有素的黑.道殺手，冷笑一聲預判刀鋒的走勢，擒住江檀的小臂。

“你聽話一點，”距離瞬間拉近，男人惋惜地皺眉，陰影下的臉逐漸暴露出來，帶着淺淺的胡茬，“我實在不想弄得到處都是血，看見美麗的玫瑰零落在泥土裏。”

江檀彎唇，目光在他身上檢視，淡淡說：“你們這些黑.道渣滓一如既往地惡心。”

對方不屑地輕哼：“那麽你的白道，又是怎麽對待你的呢？六年的監禁生活還是太短了，江博士？”

江檀收回視線，揚起勝利的微笑：“我沒工夫跟你浪費時間。”

他高高擡起右腳，正朝男人的額頭，一瞬的爆發力讓原本勝券在握的男人後退了兩步，目露驚愕。

黑呢軟帽掉在潮濕的地板上。

男人揉着酸麻的手腕：“有點意思。”

江檀沒給他喘息的機會，把手中的匕首擲了過去。男人躲閃飛刀的時間，就被他一腳踢中腹部，身體強烈地彎曲。

江檀一腳踩上他的肩膀，迫使男人膝蓋着地，用槍指着他的額頭。

“跪下。”

男人牙齒間溢出呻.吟，剛才的沖擊讓他的手.槍掉在了幾步外，現在不得不照做。

“別動，”江檀冷聲發令，“交出你從我這偷走的東西。”

那個U盤。

男人不甘心地垂下頭，手掌摁在右邊大衣口袋上。

江檀用槍抵了抵他：“左邊。”

“……”

“快點，”江檀撥弄着扳機，“我的耐心有限。”

男人想要襲擊他的意圖徹底落空，只好從左邊口袋摸出U盤。

“你們找這個做什麽？”江檀問，“難道艾希利安和埃蘭卡茲攝政王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易？”

“我不會回答你的。”男人說，“你也別因為能殺了我沾沾自喜，小o，艾希利安從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江檀諷笑：“你的威脅可真是吓到我了。”

“砰！”一樹受驚的烏鴉驚叫着沖向天空。

江檀繞過倒地的屍體，徑直走向小巷出口。

現在，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不清楚艾希利安來了多少人，那些人又有沒有在酒館或是別的地方埋伏他。

而手裏的U盤看上去比江檀設想的更有價值。

他決定馬上回菲尼克斯。

江檀趕上一趟通往圖蘭沙漠的火車，擠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乘客中間。終端聯絡器不湊巧地響起來。

江檀打開一看，居然是三天前的消息。

[明輝]怎麽回事？你屏蔽我了嗎？

[明輝]藍鯊那邊也失聯了，你們讓我很不好辦。

[明輝]我們的人會在幾天後接你們回國，做好準備。

江檀重重摁下按鍵。

[097]管好你們的人犯，他在獄中也可以為所欲為嗎？

[明輝]天，你終于有消息了。

[明輝]人犯？你說維爾吉奧？

[明輝]他申請了就醫保釋，過半個月就會在南部開庭重審。沒辦法，這混蛋的律師團太強大了，硬是争取了上訴，還是屬地管轄。誰都知道南部是艾希利安的地盤，媽的，他真的很想出獄。

[097]我不管這麽多。

明輝那邊顯示仍在輸入，可江檀幹脆地中斷了信號。他可不想被人順着網絡追蹤到火車上來。

數十個小時的跋涉後，江檀的精神也陷入了困倦，靠在窗邊昏昏欲睡。

列車的颠簸卻讓他無法安眠，江檀的頭顱猛然下墜，一位綠色制服的列車員正順着過道查驗車票。

江檀悄悄挪了個位置。

“不要擁擠！”列車員不耐煩地喊，“有逃票的自個兒站出來，不然別想下車。”

與此同時，列車緩緩靠站，又是一片混亂的人潮中，幾個黑帽大衣的男人走上列車，鬼鬼祟祟地張望。

江檀拍了拍列車員。

列車員迷惑地望向他。

江檀示意他看向□□打手：“錯不了。”

列車員觀察了兩三秒，深以為然，暴躁地朝打手們走去：“你們幾個，把票買了！”

江檀飛快閃出車廂，靠在牆壁上微微喘氣。他的目光疾速浏覽着高處的站臺表，試圖尋找最好的落腳處擺脫追蹤。

就在這時，剛才待過的車廂響起一連串密集的槍聲，緊跟着人群驚慌失措的大叫。江檀心頭巨震，奔跑着折回去，正看見那幾個黑帽打手端着武器一通掃射。

這幫雜.種。

其中一個打手用大舌音發話：“舉起雙手，蹲在地上，我們要搜查車廂。”

列車員瑟瑟發抖，慢吞吞舉起雙手：“你們是什麽人，憑什麽搜查公共場所？”

打手亮出槍支上的玫瑰族徽：“艾希利安。”

列車裏霎時間鴉雀無聲，人群從驚慌變成驚恐，紛紛投降蹲下。

江檀奔向列車駕駛室，暈暈欲睡的老列車長正端着一杯咖啡慢飲，渾然不知列車已經大亂。

江檀從背後牢牢鎖住列車長的肩膀，冷冰冰地開口：“照我說的做。”

老列車長被他的聲音凍得牙酸，手裏的咖啡差點灑出去。

車廂中，黑帽打手們像驅趕羊群一樣對待乘客們。一輪排查無果，幹脆用槍指着列車員的腦袋。

“見過他沒有？”他們拿出一幅華麗的油畫像。

畫上的青年穿着象牙白的禮服，面龐美麗柔和，灰瞳閃耀着明亮的光，即使是在油畫晦暗的質感下也顯得明麗動人。

而這堪稱完美的妙筆，左右兩側卻有着寬度差距明顯的背景，導致人像并不在畫面中央。仿佛是從一整張油畫上裁下來的。

這原本應該是一張雙人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