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趁現在還有時間

趁現在還有時間

Ash揚手接住子彈，探詢地盯着他。

“你剛才的話，沒有別的解釋嗎？”

江檀笑了笑：“你想要什麽解釋？”

“我總覺得你很奇怪。”

“對，”江檀摘下鼻子上的防具，露齒一笑，“我是怪胎。你最好別被我騙了。”

“……”

他獨自走向房屋廢墟，在幾扇牆壁間尋找。Ash絲毫沒計較唯一隊友的脫逃，可靠地用火力阻擋了對手的進攻。

江檀抱着兩只巨大的盒子走來。

Ash立刻嗅到刺鼻的化學品氣味。

“什麽東西？”

“硝，”江檀小心翼翼地挪步，“還有甘油。給這群狗娘養的放個大禮炮。”

Ash拉了一下槍栓：“我以為你要消極怠工了。”

“怎麽會呢，寶貝，”江檀擺弄着盛放甘油的黑色玻璃瓶，露出狡猾危險的淡笑，“我改變主意了，能夠在一起一次多不容易，我必須跟你一塊離開。”

花園外的幫派打手們通過無線廣播大喊：“我知道你們躲在裏面，路已經被堵死了！要麽投降，要麽被炸成肉泥，自己選擇吧！”

“我只給你們五秒鐘考慮，五、四、三……”

廢墟中一片安靜，連阻攔他們的槍聲都消失了。

“怎麽辦老大，不會是跑了吧？”

“四面都圍上了，他們拿什麽跑？”滿臉橫肉的頭目啐了一口，“去，把那個拖上來。”

江檀藏在低矮的花房後，這是僅存的完好的小屋，擠上兩個人就顯得局促。

淡淡的信息素氣息，讓他想起皇宮大酒店的那個夜晚。

“你在發抖。”黑暗中，Ash低聲開口。

江檀搖搖頭：“我跟你不一樣。我的身體是有極限的。”

他試圖站得遠一點，被Alpha的大手拽住。

“松開。”江檀說。

“別誤會，”Ash輕輕彎唇，“我對你沒有一點興致。只是你再往外走一點，很可能被狙擊手發現。”

江檀根本不信他的鬼話。

那雙幽深的藍眼睛帶着淺淺笑意，正在他身上來回打轉，像極了一只玩弄獵物的大貓。

用腳趾頭想，江檀也知道Ash打的什麽主意。

如果能讓他發掘出丁點“先知”的戀愛秘密，絕對是一筆巨大的笑料，能讓Ash踩着他的尾巴精準嘲笑。

“你暗戀哪個O？”Ash問。

果然。

江檀舔了舔唇瓣，嗤笑：“你不能因為婚姻不順，就想着靠取笑別人來找心理平衡。我根本就沒戀愛，比起好奇這個，你的博士最近還搭理你嗎？”

“……”Ash張了張口，“好，你總讓我在對你稍有改觀的時候，想要狠狠揍你一頓。”

江檀的目的達到了，放肆地笑了笑，順帶掙開Ash的手掌。

“別光顧着聊天，”江檀朝門外揚起下巴，“聽，炮彈的聲音。”

Ash立刻轉向門板上的縫隙，大約十來米的地方傳來一陣細微的金屬滾動聲。

江檀皺眉：“不是炸彈，沒有引爆。”

一種不祥的預感燒着他的後背，很快，呲呲的氣體聲在花園裏炸開，巨大的煙霧火蛇般游向屋子。

江檀和Ash對視一眼。

是毒氣。

兩個人同時行動，不約而同地撤到上風處。江檀利用工具臺飛快制作兩個簡易過濾器，遞向Ash。

“我不需要。”Ash回答得很幹脆。

江檀盯了他兩秒，笑着說：“你知道我這個人的，別人必須都聽我的。”

“……”

他強硬地踮起腳尖，手掌越過安全距離，在Alpha的後頸上壓了壓，迫使他低頭。

“乖，戴好。”

三分鐘過去，在外等待的幫派打手們已經站不住了。一衆人握着黑漆漆的槍械，仿佛一支正規軍，沖向毒霧飄散的廢墟。

“你們跑不掉的！”頭目獰笑着，“先頭部隊已經前往圖蘭沙漠，先知，你以為菲尼克斯能撐多久？”

他一腳踩上覆滿碎石的路面，腳下突然亮起一個紅點，伴随着細微的蜂鳴。

打手們驚恐地散開，頭目神情凝重地挪開腳，長舒一口氣。

是個家用電視遙控器。

“跑什麽跑？他現在是咱們手裏的大魚，又不是在戰場上，誰給他沖鋒？”頭目得意地大笑，“給我搜！活要見人死要見……”

“砰！”

遙控器所在的地面發生劇烈的爆炸，埋在地下的引線像火龍一樣席卷出去，引燃了附近更多的□□。

短短幾秒鐘，得意洋洋的幫派打手們慘叫着飛上天空，成為綻放的煙花。

頭目倒在地上，拖着半條被炸飛的腿按下通訊終端：“老大！請給我們更多增援，我們被埋伏了，兩個混蛋給我們設套，死、死傷慘重……”

江檀一路狂奔，不斷對着前來阻擊的敵人放槍。對面像是不計一切代價都要弄死他，他險勝幾次，不代表接下來會用同樣的好運氣。

前面的Ash突然停下腳步，絲毫不喘地盯着他。

江檀晃了晃被毒氣侵蝕的腦子，靠在雨後濕淋淋的磚牆上。

“怎麽不走了？好不容易來的機會。”

Ash檢查沿街的一間倉庫，利落地打穿門鎖。

“休息一下。”

江檀明白，他根本不需要休息。他是個機器，具備極強的戰鬥性能。

江檀順從地接受了這份好意，挪動着步伐走進倉庫，點亮一根燃燒棒。照出的範圍讓他瞪大了雙眼。

這是一間軍械庫。

大概鎮子裏所有的人手都用來追捕他們了，這麽重要的地方居然沒有看守。

Ash靠在槍架上，問：“你說的那個任務，到底是什麽？”

江檀恍惚地摸索着一排排槍械：“你想幫我？”

“如果是什麽蠢東西，”Ash頓了頓，微笑，“我會幫你清清腦子裏的水。”

江檀噗嗤一笑。

是的，他能理解Ash的惱火之處。按照以前，他說不定已經大發雷霆了。

他們有很多次拍拍屁股走人的機會，可是Ash心甘情願陪他留在鎮子裏玩貓鼠游戲。

“看見那邊的信號塔了嗎？”江檀指向窗外，“這鬼地方是某個勢力的情報據點，我不能留着它坑害菲尼克斯。”

“現在，”江檀屈指敲敲彈藥箱，灰瞳光輝流動，“上帝站在我們這邊。”

“……”

江檀疑惑地看向Ash，輕笑：“怎麽樣，長官，這個任務應該不算低能吧？”

Ash沉默了好一會兒，看他的眼神充滿探究，最後深深點頭。

“不錯。”

“你剛才遲疑了？口是心非？”

Ash皺眉：“我不能思考嗎？”

“那麽，你在思考什麽？”江檀追問。

“……”

江檀沒趣地攤手，掏空一整箱榴彈，把自己武裝到牙齒。

Ash輕輕嘆息：“我在想，為什麽菲尼克斯會如此尊敬你。現在，我找到答案了。”

江檀停下別槍的動作，好奇地瞪向他。

Ash微微一笑：“你想得很周到，即使小命快丢了，也沒有放棄戰略規劃。”

“這樣啊……”

Ash認真地看着他：“你，的的确确，是個了不起的指揮官。”

江檀：“我不同意。”

Ash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哦？”

“我不像你說的，是為了什麽戰略規劃，”江檀搖頭，“別跟個機器一樣冰冷地思考，菲尼克斯是我的……故鄉，那裏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當然要毀掉一切可能傷害他們的東西。”

“是這樣？”Ash的語氣仍舊顯得很平淡。

江檀扭頭盯着他：“你就沒有想守護的東西嗎？”

Ash遲疑了兩秒：“對不起，我無意讓你覺得被冒犯。可是我告訴過你的，我沒有記憶，自然也沒有過往。”

“……”

“或許，這也是一個機器的可悲之處。”Ash思索着回答，“我從不消極，但這就是事實。人類的情感，于我而言還是太高深。”

江檀微微動容，走向他，重重拍了拍肩膀。

“你已經比大多數人有人性。”

Ash閉上眼：“還不夠。”

“……”

“我覺得，這就是博士懶得搭理我的原因。我不理解他們，也不理解他……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騙局，所吐露的願望都像游戲。”

他在敘述時用了他和他們，仍舊是冷冰冰的第三人稱視角。

江檀的內心卻泛起一波波漣漪，別開眼睛。

“你想告訴我什麽呢？你有多愛他？”

“我跟他不合适。”Ash望着他，“但我不會停止追逐他。如果這算是愛，換種說法，我會愛他，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江檀頭皮發麻，嗓眼止不住顫抖。

為什麽要告訴他？

為什麽要說這些多餘的話？

Ash接着開口：“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類，我們之間都不會有下文。有的時候，愛和信念是同一種東西，只能指向唯一。”

“永遠不會給你回應的唯一？”

Ash微笑：“我一定活得比他更久，他可管不着死後，我會在他的墓碑上寫什麽。到那時候，他就徹底屬于我了，我贏了。”

江檀沉重地呼吸：“你真是執着到發瘋。”

Ash看了他良久，簡短地評述：“你也是。”

江檀的眼眸微微睜大，剎那間明白了Ash這番奇怪言論的根源，手心止不住冒出細汗。

他以為他喜歡他。

不，這怎麽可能，怎麽會喜歡他……

操，他怎麽發現的？

……

不論怎樣，跟他扯上感情關系都是極其失控的情況，會讓江檀的計劃全盤皆崩。

江檀整理了神情，輕佻地揚起眉梢，指頭勾着Ash的領帶。

Ash的眼神頓時變得戒備危險。

“我就那麽比不上他？”江檀說。

Ash揮開他的手：“你夠了。”

江檀扳過他的側臉，輕聲耳語：“你看，我陪過你并肩作戰那麽多次，我們從敵人到戰友，走過的路比你跟他見過的面多得多。”

Ash蹙眉。

江檀輕笑，指尖在他唇角輕點。

“假如你對我半點感覺都沒有，為什麽不開槍打爆我的腦袋？”

“……”

“親愛的，只要你接受我，”江檀加深了笑意，像條美麗的毒蛇，溫聲誘惑，“我會的花樣可多了，一定比他那種高傲的O更會取悅你。”

Ash捉住他作亂的手指。

江檀怔了怔，Ash的力氣讓他疼得蹙眉。

“不信？”江檀故作輕松地撚了撚指尖，眼神暧昧，“趁現在有時間，我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