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番外（10）

番外（10）

跳進她的肚子裏？

穆兮窈怔忪了一瞬, 忍不住将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旋即就聽得紅纓笑道：“夫人，這怕是胎夢呢。”

胎夢……

穆兮窈笑着搖了搖頭, 轉而摸了歲歲的小臉, “歲歲就這般想要弟弟妹妹，竟做了這樣的夢。”

歲歲不明白緣何做了這夢便是想要弟弟妹妹了，但穆兮窈确實言中了她的心思，她拉了拉娘親的衣袂，問：“爹爹娘親這兩日在床上偷吃點心了嗎？”

穆兮窈納罕地眨了眨眼, 一時沒能明白這話, 可誰料紅蓮紅纓卻是霎時紅了臉, 少頃, 還是紅蓮低低道：“侯爺和夫人大婚那日，姑娘看見撒在上頭的幹果，便以為您和侯爺吃了, 就能……”

原是如此。

穆兮窈聞言眉眼彎了彎, 略有些忍俊不禁, 歲歲還小, 還不懂那些事兒, 便只能用天真的想法去解讀。

她想了片刻, 柔聲道：“爹爹和娘親……在努力，可小弟弟小妹妹何時能來, 娘親也不知道，興許他想來，便來了吧, 可若不想來，娘親也沒辦法……”

穆兮窈不好說太多, 不過“努力”這詞着實是低估林铎了，只消她身子方便，他夜夜都鬧，也不知從前那般冷淡的人自哪兒學來那些個花樣，偏偏也沒讓她不舒服，可就是……太久了些。

聽得要小弟弟小妹妹的事兒急不得，歲歲面露失望，可小孩子到底忘性大，穆兮窈甫一提醒今日林铮要帶她出去玩的事兒，她便又歡欣雀躍，着急地自己穿好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便坐等着她二叔來接。

雖得哄好了歲歲，但想起她說的話，穆兮窈卻是若有所思。

本想着夜間與林铎談談，但萬萬沒想到，當夜喪鐘又響。

永景帝駕崩了。

太子李存郅繼位，改年號為昭元。

新帝将登基一事交托給了林铎，直到七月底，登基大典罷，林铎方才得了空閑。

是日晚，穆兮窈昏昏沉沉地睡在床榻上，就覺脖頸間傳來絲絲癢意，她并未睜眼，只嘤咛一聲，順從地伸出一雙藕臂，攬住男人的背脊。

那人身子微僵，低沉渾厚的嗓音帶着些許笑意在她耳畔響起，“今日怎這般主動，可是想我了？”

穆兮窈懶懶地睜開眼，一雙秋水剪眸濕漉漉的，她并未答他，只垂下腦袋，朱唇帶着溫熱的呼吸向他靠近。

幾乎大半個月不曾碰過她，林铎自也是想，而今美人投懷送抱，他斷沒有不受的道理。

還未等穆兮窈的唇落下，他便已等不及，驟然将人壓倒在軟枕上，按住她的雙手，長驅直入，攫取她的呼吸。

好一會兒，他才退開來，見她朱唇紅腫，眸光迷離，帶着幾分似有若無的媚意，林铎喉結微滾，頓覺燥意上湧。

可他并未再繼續動作，而是想起些什麽，大掌握住她的柔荑，問道：“月事，可來完了？”

穆兮窈搖頭，“還未來呢，這次也不知怎的，遲了十幾日了。”

她自個兒也納罕，當年生完歲歲後，她身子有損，月事便也跟着亂了。

後來去了掖州，或是吃食好了許多，慢慢的，月事竟自己準了起來。

可才準了幾月，這個月也不知怎的，又亂了。

還遲了那麽多日。

紅纓倒是提醒過她，可她并未放在心上，到底是從前不準慣了。

聽得已遲了十幾日，林铎凝視穆兮窈半晌，一副欲言又止樣子，“窈兒，你是不是……”

言至此，他驀然止了聲兒，看着穆兮窈眼中的茫然，好一會兒才繼續道：“明日，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穆兮窈覺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但又說不出究竟是哪兒怪，只乖順地點了點頭，靠在他懷裏。

這一陣，兩人也不是全然沒見，只是林铎回來時往往是深夜，她已然睡下，只夜半醒來瞧見他睡在身側，可天亮，他便又匆匆離開。

今日見了他，不知怎的格外想他，就不免主動了些。

林铎将她抱在懷裏，蓋上衾被，未再做什麽，只瞧着她緊貼着自己，一副安心的模樣，薄唇微抿，若有所思。

翌日早，天已大亮，穆兮窈方才醒轉，她看着透過窗棂投進來的天光，不免有些詫異，她昨日睡得也不遲，素來也不貪覺，怎的睡到這個時辰才醒。

候在外間的紅蓮聽得動靜，疾步入內，伺候穆兮窈起身，“夫人，侯爺命人請了大夫給您診脈，這會兒正在前院等着呢。”

穆兮窈颔首道了聲“好”，她沒想到昨夜林铎提了那麽一嘴，今早就這般匆匆給她尋大夫。

她忍不住笑，能有什麽大事，至于讓他急成這般。

待梳妝罷，她起身往前院而去，及至花廳，便見林铎正坐着與一人說話，想來便是大夫了。

穆兮窈愣了片刻，還以為他早就走了，忍不住問道：“這個時辰，侯爺怎的還未去上值？”

她分明記得今兒并非休沐日。

“我告了半日的假，待你看完大夫，我再回去。”

穆兮窈秀眉微蹙，雖說他也是關心自己，可她不過月事遲了幾日，也不是什麽大病，怎的讓他緊張成這般。

雖得疑惑，但她還是在一側落座，聽從大夫的話，将手放在脈枕上，由紅蓮在上頭蓋了塊絲帕。

那大夫細細切了片刻的脈，倏而蹙緊了眉頭，他這番神情不禁讓穆兮窈心一緊，她別真是得了什麽不好的病。

她正欲詢問，卻聽林铎快一步道：“如何？”

那大夫轉向林铎，下一刻，拱手笑道：“恭喜侯爺，夫人脈象雖還不大顯，但以草民二十多年的行醫經驗，當是喜脈無疑。”

喜脈！

穆兮窈驟然怔愣在那廂，她目光下落，将手輕輕放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她，居然又有孩子了……

“多長時間了？”比之屋內的激動萬分的紅蓮紅纓，林铎則顯得平靜許多，像是一早便猜到了。

“看脈象，大抵一月左右。”那大夫答道。

“胎像可穩？可需服些安胎的方子。”林铎又問。

“倒還算平穩，只是我瞧着夫人過于瘦削了些，屆時怕是不利于生産，需得适度進補才好。”

聽得大夫的提議，林铎點了點頭，便命紅纓給了賞錢，送出府去。

眼見大夫離開，他轉頭看向仍失神地坐在那廂，久久緩不過來的穆兮窈，輕聲問：“不高興？”

穆兮窈紅着眼眶，卻是搖了搖頭。

她不是不高興，只是而今心下五味雜陳。

再活一世，她并未想過自己會有這般幸福的日子，一開始，她只是希望她的歲歲能平安健康地長大而已。

可老天對她實在太好了些，竟讓她又有了一個孩子。

因着沒有準備，她很意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生命，和當初知曉自己懷上歲歲時恐懼害怕甚至是厭惡的心情不一樣。

這是個被期待的孩子。

雖也是和眼前這個男人所生，但這回，她心悅于他，亦是心甘情願為他生兒育女。

見她默默垂淚，林铎并未多說什麽，只上前，将她輕輕擁在懷裏。

他向來不善于表達情感，但并不代表他不歡喜，他心下一直有遺憾，便是在她懷歲歲時，未曾陪伴在她身邊，讓她吃了諸般苦頭，還獨自将歲歲養到兩歲多。

但這回，他能完完整整陪她度過整個孕期，雖彌補不了什麽，但也算是将遺憾減輕了一些。

紅蓮紅纓見着這幕，極有眼色地退開了去，可還未出屋，就見得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快地竄了進來。

眼見歲歲高喊着娘，向穆兮窈撲去，林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了起來。

歲歲看見穆兮窈雙眼發紅，登時擔憂道：“娘怎麽了，為什麽要傷心？”

穆兮窈擦了眼角的淚水，笑道：“娘沒傷心，娘只是很高興。”

可高興怎麽哭成這般。

歲歲眨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朝爹爹看去，便見爹爹抱着她坐下，緩緩道：“歲歲往後恐怕不能像剛才那般撲進娘懷裏了？”

“為什麽？”歲歲不解道。

“因為……”林铎看向穆兮窈的小腹，“因為娘的肚子裏住了一個小娃娃……”

歲歲愣了一下，旋即張大眼睛似是難以置信般順着爹爹的視線看去，或是太過突然，她激動地差點話都說不清了。

“是……是小弟弟小妹妹嗎？”

見爹爹對着她點了點頭，歲歲驀然笑起來，她跳下來，高興地在原地打轉。

“歲歲有小弟弟小妹妹了，歲歲要當姐姐啦……”

見她歡喜成這樣，穆兮窈和林铎不由得相視而笑，片刻後，就見歲歲陡然停了下來，她面向穆兮窈，旋即對着娘親的肚子緩緩伸出自己的小手。

穆兮窈也未躲，任由她小心翼翼将手搭在上頭，旋即擰着小眉頭奇怪道：“娘的肚子摸起來平平的，小弟弟小妹妹真的在裏頭嗎？”

“在啊。”穆兮窈柔聲同她解釋，“只是他現在還小，待他慢慢長大，娘親的肚子也會變大，等他足夠大了，便會從娘親肚子裏出來，到時候歲歲就能見到他了。”

歲歲聽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她湊近穆兮窈的肚子，旋即小聲道：“小弟弟，小妹妹，我是姐姐，你一定好好在娘肚子裏長大，等你出來了，姐姐給你我最喜歡的桂花糕吃……”

穆兮窈聽罷，輕柔地撫了撫歲歲的腦袋，“小弟弟聽到了，他一定也期待着和姐姐見面呢……”

被診出喜脈後，林铎當即命人将這個消息傳給去了唐府。

午後，穆兮窈才歇晌起來，就聽得門房說唐家老太君和幾位夫人來了。

她忙去前院相迎。

唐老太君由唐家大夫人楊氏扶着蹒跚而來，見得穆兮窈，一下握住她的手，關切道：“怎的親自過來了，你懷孕不過一月，尚且不穩，該好好休息才是。”

穆兮窈道：“沒有那麽嬌貴，何況外祖母來了，哪有不來迎的道理。”

幾人甫一在花廳坐下，唐老太君就拉着穆兮窈的手滔滔不絕起來。

“你這雖是第二胎，但也不可掉以輕心，再過一陣子，只怕是要孕吐，也是好一番折騰，但能吃你也得多吃些，吃了才有氣力，對你對孩子都好……”

穆兮窈認真地聽着，不時颔首，并無絲毫不耐煩，反是有些鼻尖泛酸。

懷歲歲時，她什麽都不知道，難受也只能自己熬着，常是吐得昏天暗地，一點也吃不下，可伺候她的婆子卻是個兇的，怕她不吃懷不住孩子，便強硬地逼她吃下去，她常是邊吃邊吐，那種滋味穆兮窈至今都還記得。

可如今，她身旁有關懷她的人，就算是讓她吃，也是出于她身子考慮，她們事無巨細地與她分享經驗，讓穆兮窈心下頗有些感動。

這次，她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與上一胎不同，這一胎她的孕吐反應并不厲害，只稍稍有些惡心，但過了沒幾日便也好了。

林铎聽從大夫讓她進補的話，每日變着法子讓竈房給她做吃食，一月吃下來，還真給她吃得圓潤了幾分。

倒也不是胖，按紅蓮所說，倒覺她現在反是正好。

及至八月底，穆兮窈便着手開始準備歲歲的生辰宴。

只是不湊巧，正逢永景帝駕崩，百日內不得宴樂，故而不能大操大辦，穆兮窈與林铎商量，要不那日就請些自家人，在府內簡單吃個飯。

林铎也是這般想的，那日就不宴請客人，只當是家宴，不然若什麽都不做，着實委屈了歲歲，

歲歲三歲生辰當天，雖只來了唐家和魏家兩戶人家，也滿滿坐了兩桌子，畢竟正值國喪，府內也不敢太熱鬧。

吃過飯，衆人便一一将準備好的生日禮予了歲歲，大盒小盒的堆了一桌子。

唐老太君送歲歲的是一枚特意命人打造的如意平安扣。

歲歲雙手接過，有禮地道了句“謝謝曾外祖母”。

唐老太君笑意慈和，問：“今兒是歲歲的生辰，歲歲有什麽願望，可以說出來，曾外祖母若是能做到，定幫歲歲實現。”

聽得此言，穆兮窈驀然有一瞬間的恍惚，因得前世夢裏，歲歲三歲生辰時，她也曾問過歲歲這個問題，那時歲歲想了片刻，回答說她想要一個布老虎。

她長到三歲，幾乎不曾踏出莊子一步，也不像旁的孩子，有可玩的小玩意兒，或是看見旁人有，一時羨慕，這才同她提出這個願望。

這也不是什麽難實現的，既得歲歲想要，她便親手替歲歲縫了一只，歲歲很喜歡，視若珍寶，就連睡覺時也還抱着。

但穆兮窈當時不知道的是，那只布老虎，最後卻成了催命符，正是因着要去撈被穆兮筠扔進井裏的布老虎，歲歲才會溺水而亡。

光是想着，穆兮窈心口便有些絞痛，然擡眸看去，卻發現歲歲正轉過頭盯着她瞧。

“歲歲想要……”她看着穆兮窈眉眼彎彎，奶聲奶氣道，“歲歲想要娘親平平安安生下小弟弟小妹妹，旁的，歲歲沒有想要的了，因為現在，歲歲有那麽多愛我的人，還能每天吃好吃的點心，過完生辰歲歲也能去學院上學了，歲歲很滿足，不想要旁的了……”

她這一番話簡單卻質樸純真，卻是惹得穆兮窈驟然掩面落下淚來。

她的歲歲長大了，這一世她安然無恙，且擁有了她前世渴望卻不曾得到的東西，可她并不貪心，小小年紀就曉得知足。

見穆兮窈哭了，歲歲小跑過來，擔憂地拽着她的衣袂問道：“娘親怎麽了，是歲歲哪裏說錯了嗎？”

穆兮窈搖了搖頭，蹲下身來，“沒有，歲歲說得太好了些，娘高興所以才哭了。”

她抱住歲歲，重複着那句，“娘高興，高興而已……”

她的歲歲活着，她也活着，而她腹中還多了一個小生命，這世上還能有比這更歡喜的事嗎……

歲歲的生辰宴罷，三月後，府內又有喜事，只屆時，穆兮窈已有了五月的身孕，小腹隆起，身子略顯笨重，無法親自操持林铮的婚事。

林毓和林琬考慮到她的身體，便只讓她歇息，諸多事都由她們姑侄二人安排，剩下的一些便都由林铎兄弟倆來操辦，林家幾人是誰也不許她插手，唯恐她動了胎氣。

林铮的婚事進行得很順利，當日程家小公子程煥也來送妹妹出嫁，經過那老太醫診療，較之從前，他已然好了許多，但他病得實在太久，病入骨髓，終究無法根治，但能因此多活幾年，甚至十幾年，也是好的。

程煊聽聞兄長無法徹底痊愈，很是傷心，但程煥安慰他，世上事終究難以完滿，如此已是上天恩賜，足夠了。

新婦被迎進安南侯府，穆兮窈平素也算有了個伴，歲歲去了含章書院念書，林琬則在那廂教學，幹脆直接住在了書院，白日裏她總覺得冷冷清清的，而今程煊來了，她也有了說話的人，有功夫她便教程煊如何打理府內中饋。

程煊很聰慧，學得也快，及至穆兮窈懷胎七月，她徹底接過府內事務，讓穆兮窈能安心養胎。

沈澄是在年前回來的，他迎着風雪來看穆兮窈時，穆兮窈險些沒認出自己的父親來，大半年沒見，他鬓間如染了霜雪，又白了幾分，整個人也蒼老了些許。

他看着穆兮窈高高隆起的小腹呆愣了片刻，笑道：“看來我沒來遲，你娘在夢裏還催促我，莫要錯過了小外孫出生。”

說起唐月疏，沈澄的眼裏已然沒了從前的悲傷，反多了一種釋然。

穆兮窈不禁有些欣慰，在老家陪着她娘的這段日子，想來她爹定在墳前說了不少話，夜裏也常夢見她娘。

半生匆匆而過，她爹終究漸漸從過去的陰霾裏走出來，也許不是走出去，是他知道，歲月在流逝，他離他心愛的女子已然越來越近了。

穆兮窈是在二月末發動的，倒是比先頭大夫預料的早了十數日，但幸得也算經歷過一次，這回穆兮窈沒有慌亂，倒是紅纓紅蓮亂了手腳，急忙去喊了方嬷嬷和程煊來。

程煊素來也是冷靜的性子，她提前了解過，當即有條不紊地安排起來，讓下人請穩婆的請穩婆，請大夫的請大夫，燒熱水的燒熱水，再去竈房準備些吃食，好讓穆兮窈墊墊肚子，有氣力生産，又派了幾波人去各家通傳此事。

穆兮窈由着紅蓮紅纓将自己扶上床榻，始終也未插手，瞧着程煊這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她不禁笑起來，只覺她這位二弟妹此時倒是比她更像這侯府當家主母。

她躺在床榻上喝了半碗雞湯，又不由得想起生歲歲時候的事，那時突如其來的羊水破裂讓她一時害怕得手足無措，那看管她的婆子也未想到她會早産，忙去請穩婆，将她一人留在屋裏。

不時的陣痛讓她捂着肚子在床榻上來回翻滾，哭得泣不成聲，可卻誰也無法依靠。

穩婆來得很遲，那時她大汗淋漓，幾乎在床榻上疼暈過去，頭回生産給她留下了很大的陰影。

其實這次，穆兮窈同樣很害怕，可很快見得匆匆趕來的唐老太君、兩位舅母和大表嫂，還有快馬自神機營回來的林铎，那股子害怕便消減了許多。

等了大抵三四個時辰，痛了幾輪，她方才開始生産。

穩婆檢查了一番，說她這胎胎位很正，當是能順利生下來，可即便如此，過程中穆兮窈仍痛得幾番脫了力。

林铎在外頭或是聽見了她的痛呼，好幾次想要闖進來都被攔了。

她還聽見歲歲的低泣聲，她問爹爹，娘是不是很疼。

但沒一會兒，歲歲似乎被林琬給抱走了。

穆兮窈曉得，此時外頭定然有很多人，有她的夫君，她的父親，她的外祖母，還有其他一些親人。

他們皆提心吊膽，在外頭等着她生下孩子，那是先前的穆兮窈從未想過的情形。

她似乎又有了勇氣，張嘴含下大夫給的參片，複又随着穩婆的話開始用力。

夜半時分，一聲嘹亮的啼哭打破黑暗的寂靜，少頃，方嬷嬷抱着被襁褓包裹的孩子推門出來道喜。

“恭喜侯爺，是個小公子，母子平安。”

林铎不待方嬷嬷将話說完，便迫不及待地闊步往屋內而去。

穆兮窈累得精疲力盡，只覺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艱難地擡眼看去，抿唇笑了笑。

她聲音虛弱，“聽說是個男孩，生得可漂亮？像你還是像我？”

林铎想也不想，随口道：“漂亮，瞧着像你。”

騙子。

穆兮窈忍不住腹诽，方嬷嬷才抱出去他便進來了，也不知是不是看了，有沒有看仔細。

她聽見外頭響起唐老太君和楊氏李氏的聲兒。

“真好看，我瞧着這眉眼倒是更像侯爺。”

穆兮窈微微挑了挑眉，“大舅母說更像你呢，我想看看孩子，能不能抱來讓我仔細瞧瞧。”

“何時看都好。”林铎用絲帕擦了擦她額上的汗，擔憂她的身體，“你也累了，要不先歇息一會兒。”

“我想先看看。”穆兮窈執意道，“看一眼再睡。”

和生下歲歲時那種厭惡的心情不同，她反是很急切想看看這孩子生的什麽模樣。

“好。”林铎颔首，起身去外頭将孩子抱了進來，歲歲也小跑着跟在爹爹後頭。

唐老太君幾人并未入內，曉得此時是他們一家說話的時候，既得母子平安，她們就暫且去花廳歇息吃些東西，待一會兒再過來看看，順道将這個好消息告訴在前院焦急等候的沈澄和唐湛唐澤幾人。

見爹爹将小弟弟遞給半坐在床榻上的娘親，歲歲也爬上床榻，湊近去瞧。

她還小，方才方嬷嬷抱着小弟弟，她即使努力踮着腳也什麽都看不見，這會兒才将小弟弟的模樣看了個仔細。

只是，和她想象的不同，小弟弟好小好小啊，小小的腦袋，小小的手腳，還周身紅通通的，一點也不好看。

但雖然不好看，歲歲也不嫌棄，反而喜歡得緊，誰教他是她的親弟弟呢。

歲歲不知道嬰兒還會長開，只想着，若是往後有人嫌棄她的弟弟的醜，她拼了命也會保護他的。

她握了握弟弟的小手，見弟弟下意識地反握住她，不由得歡喜地笑起來，她擡首問道：“爹爹，娘親，弟弟叫什麽呢？”

聽得這話，穆兮窈轉而看向林铎。

林铎會意笑道：“弟弟大名還未取，但暫且可以取個乳名，便讓你娘親來取吧。”

穆兮窈一下怔住了，她還真未想過這個事兒，她垂首凝視着懷裏的小家夥，再看看眼也不眨盯着弟弟瞧的歲歲，陡然想起歲歲先前做的夢。

自水裏撈起一輪圓月。

圓月蘊意着團圓美滿，便如她這一世，常是讓穆兮窈覺得幸福地不真實。

她眸間泛起星星點點的笑意，少頃，柔聲開口。

“便叫，滿滿吧。”

歲歲年年，平安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