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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薄子衡看他滿臉崩潰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沒事,沒外人看到。”
餘思量心想讓你看到就很讓人崩潰了,但薄子衡那句“外人”又結結實實把他的這話堵嘴裏不給說了,于是只能拉過被子把自己蒙起來。
“別把自己悶壞了。”薄子衡伸手拉了拉被子,免得餘思量把自己悶死,“真沒什麽,喝醉了很正常。”
餘思量心說我那是喝醉嗎?我那是發瘋。
他酒量還行,考慮到形象問題,也會盡量避免喝太多酒,所以鮮少喝醉,僅有的一兩次都是喝完就睡,根本不知道自己發酒瘋是什麽樣,沒想到那麽社死。
而且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麽他甚至記不清楚了!
他就記得自己抱着雪橇嗷嗷哭的事,還有後來薄子衡好像把他帶回房了,但回房後的記憶就很模糊了,只是隐約記得他好像扒着薄子衡不放,但更細節的就不記得了,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這到底是酒精作祟,還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他不願意面對的事所以他選擇性失憶了?
“薄子衡。”餘思量提着受驚的心髒試探着開口,“我們兩個昨晚沒發什麽吧?”
薄子衡挑眉:“你想發生什麽?”
他這語氣,餘思量幾乎能确定沒事了,但保險起見,還是說道:“就是一些不該發生的事。”
“我們兩個是合法夫夫。”薄子衡好笑道,“我們兩個在床上,大部分事情都是可以發生的。”
餘思量簡直要被氣死了:“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麽!”
“不知道。”薄子衡道,“不如你跟我說說?”
餘思量聞言簡直想給這家夥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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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起眉,威脅道:“你要不說我就搬回去。”
薄子衡:“……”
“什麽都沒有。”薄子衡無奈道,“我抱你回房後你就睡着了,我能做什麽。”
“可你昨天說我不知道也別有樂趣。”餘思量警惕道,“你真的沒有趁我睡着做什麽?”
薄子衡被逗笑了:“如果我說有你要怎麽辦?”
餘思量被問住了。
一般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心虛一下然後道歉嗎?這人怎麽這麽理直氣壯?
“沒有。”薄子衡道,“這種事要兩個人做才好,一個人做我去買個飛機杯不是更方便?”
餘思量被他這發言麻了一下,張着嘴愣了好一會才緩緩吐出一句:“所以你昨晚是故意的。”
薄子衡:“……”
“你根本不是想玩扮演。”餘思量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你只是把我也算進Play的一環了。”
薄子衡看着餘思量捏住枕頭的手,緩緩往床下挪了幾步。
但跑是跑不掉,就算跑得掉也不能跑,最終薄子衡吃了餘思量一頓揍,等餘思量打累了才湊上去:“不生氣了?”
“生氣。”餘思量道,“你都沒有道歉。”
“嗯,我錯了。”薄子衡從善如流道,“不該那麽欺負你。”
餘思量道:“那你說再也沒有下次了。”
這回薄子衡沒說,而是問他:“你不喜歡嗎?”
餘思量一愣:“什麽?”
“昨晚那樣。”薄子衡道,“作為情趣來說,讨厭嗎?”
餘思量再次被問麻了,這要怎麽回答?
說讨厭?他倒也沒那麽讨厭,就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但要說喜歡吧,又跟邀請似的,好像也不大對勁。
餘思量皺起眉:“我、我不讨厭……”
薄子衡明白過來,笑道:“那我不改,而且下次還敢。”
餘思量:?
“你不喜歡我就不做。”薄子衡道,“如果只是害羞,我們兩個有什麽好害羞的?”
說完就又被餘思量的枕頭丢了。
但這事也就翻過去了,他把枕頭放好,說:“去洗漱吧,我下去給你沖杯蜂蜜水。”
他說完便起身下樓了。
餘思量氣鼓鼓地爬起來,等洗漱完後也沒那麽郁悶了,拿着手機坐在沙發上玩。
薄子衡把蜂蜜水塞進他手裏,笑道:“喝下去會舒服點,如果還難受就吃藥。”
餘思量“噢”了一聲,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
“可以想想中午想吃什麽。”薄子衡道,“我今天不上班,在家陪你。”
餘思量:“……倒也不必,你完全可以去上班,我自己在家就行。”
“我已經請好假了。”薄子衡笑道,“這幾天都不去。”
餘思量聞言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準備把你家公司打包賣了?還是你被你爸架空了?”
薄子衡:“……”
“沒有,是我侄女。”薄子衡無奈解釋,“我嫂子這幾天有工作沒空帶她,我哥也出差了,就想把她放我媽那幾天,但是我媽這陣也忙,我就想着你正好放假,我不如也休息,一來帶帶小孩,二來陪陪你。”
餘思量狐疑:“那麽巧?”
“那不然呢?”薄子衡笑道,“為了找借口在家陪你,我特地去把我侄女拐來了?我直接跑路不就好了,反正我爸又不能拿我幹什麽。”
餘思量想了想,覺得也是,便問道:“那需要我搬回去嗎?”
“為什麽要回去?我這裏有的是房間。”薄子衡道,“還是難得的休息時間你不想被小孩打擾?”
餘思量倒是不太介意:“我就是怕孩子不自在。”
“你別不自在就好。”薄子衡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一會吃完飯我去接她過來。”
餘思量答應下來,想了想,還是去換掉了身上的睡衣。
第一次見,還是留個好點的印象比較好。
兩人吃過午飯,薄子衡便去把小孩接了過來。
小孩長得很漂亮,梳着雙馬尾,背一個小熊背包,臉蛋圓乎乎的,眼睛又大又水靈,看着像個精致的洋娃娃,嘴巴也很甜,一進門就軟軟地叫了餘思量一聲“漂亮哥哥”。
餘思量雖然不讨厭小孩,但也不大會應付,尤其這種會主動跟他親近的,他更是不知道怎麽反應,于是只是扯着嘴角答了一句“你好”。
倒是站在她身後的薄子衡身手揪了一下她的辮子,說:“叫叔叔。”
小孩撇撇嘴:“明明是漂亮哥哥。”
薄子衡道:“他是我老婆,跟我一輩的,你要麽叫叔要麽叫嬸,叫什麽哥哥?”
小孩聞言一臉懷疑:“我才不相信呢,爸爸說叔叔這兩年是找不到老婆的!”
薄子衡:?
他一聽就要去扯小孩的臉,小孩立刻跑到餘思量身後躲了起來,還朝他做了個鬼臉。
薄子衡都被氣笑了。
餘思量也笑,伸手摸了摸小孩細軟的頭發,說:“你的确要叫我叔叔。”
小孩這才“噢”了一聲,叫道:“漂亮叔叔!”
薄子衡滿意了,伸手把小孩撈到身旁,說:“跟叔叔說,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書靈!”小姑娘笑着跟餘思量自我介紹,“漂亮叔叔可以叫我靈靈!”
餘思量彎起眼睛,說:“我叫思量,你叫我思量叔叔吧。”
薄書靈撇撇嘴:“可是我就喜歡叫漂亮叔叔,不可以嗎?”
餘思量聞言有點尴尬,他只是覺得被這麽叫有點不好意思,但現在被這麽說忽然生出一種在欺負小孩的感覺。
“那你就這麽叫吧。”餘思量說完,求助地看向薄子衡。
薄子衡見狀笑道:“我都跟你說了,她很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他說完,也沒有讓薄書靈改口的意思,而是直接把人撈到懷裏,捏了一下她的臉,問道,“你今晚想住哪?”
薄書靈一點不客氣地指向餘思量,說:“我要跟漂亮叔叔一起睡。”
“不行。”薄子衡道,“他是我老婆,當然跟我一起睡,你只能選我跟雪橇,或者自己睡。”
薄書靈一聽就不樂意了,眉毛一擰嘴一癟,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餘思量見狀連忙道:“跟我一起睡也可以,你不要……”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薄書靈已經收了表情,炫耀似的朝薄子衡揚了揚下巴。
餘思量:“……”
薄子衡無奈地搖搖頭,看向餘思量:“那你這兩天到我那去睡吧。”
餘思量:?
他開始懷疑這是薄子衡的陰謀。
“我那屋的床大一點,我去你那睡。”薄子衡無奈道,“想什麽呢,有小孩在我能幹什麽?”
餘思量道:“那說不好,你的道德水平很浮動。”
薄子衡:“……”
他抱着小孩到房間裏放好行李,出來後便跟她坐到客廳裏開始玩游戲。
餘思量在旁邊看了一會,猶豫地問道:“就這麽陪她玩沒關系嗎?”
“有什麽關系?”薄子衡看向他,“怕她沉迷?”
餘思量搖頭:“她不用學習嗎?你哥把她交給你,你就帶她玩游戲,是不是不太好?”
“她才多大點,哪有那麽多壓力。”薄子衡笑道,“她的英語課請假了,鋼琴老師那邊我也溝通過了,一天練半個小時,我在旁邊盯着,現在還早呢。”
餘思量愣了愣:“沒有學別的嗎?”
薄子衡點頭:“有,她都是學兩天就膩了,鋼琴還是我嫂子強制她學的,想磨磨她的性子,別成天跟只猴似的。”
餘思量看着他旁邊瞪圓眼睛說自己不是猴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笑,說:“但她這樣很可愛,小孩子還是活潑一點好。”
“她是活潑過頭了,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多精力。”薄子衡笑道,“她鬧起來可不比雪橇好多少。”
但活潑的孩子總是比較讨喜的,餘思量想。
他姐姐的性格就跟薄書靈很像,愛笑愛動,伶牙俐齒,大人們都很喜歡她,有時候她闖了禍,只要她一撒嬌,爸媽就不會說她。
不像他,他小時候就是因為太安靜,總是被爸媽說。
其實他哥也安靜,但是他聰明又能幹,那種安靜便顯得很沉穩,而他的安靜,就是陰郁又不合群。
唯一一樣的,大概就是闖禍了,爸媽都會生氣吧。
但生氣跟生氣又不一樣。
大哥闖禍了,爸媽雖然生氣,卻從來不會大喊大叫,只是讓他好好反省,不要再犯錯了。
但他闖禍了,爸爸會說是媽媽沒有教好他,媽媽會非常生氣地質問他為什麽做錯,然後兩個人就開始吵架,他的錯誤一下就變得無關緊要了。
“思量?”薄子衡的聲音将餘思量叫回神,“發什麽呆呢?”
“沒。”餘思量垂下眼,“怎麽了?”
“問你要不要玩。”薄子衡道,“要就再插個手柄。”
餘思量猶豫起來:“算了吧,我玩得不好。”
“沒事,靈靈玩得更爛。”薄子衡說完就被薄書靈打了一下,他轉過頭去,好笑道,“我冤枉你了?是誰一直在拖我後腿?”
“是我。”薄書靈理直氣壯道,“但是你不可以說我!不然我就告訴奶奶你天天在家玩游戲沒有工作!”
薄子衡:?
“你盡管去說。”薄子衡好笑道,“你不說我看不起你。”
餘思量看得好笑,輕輕推了他一下,說:“幼稚不幼稚。”
薄子衡沒有說話,只是把手柄遞給他:“那你幫我,帶着她我打不過去。”
餘思量:“……”
他嘆了口氣:“好吧,但是玩一會要記得去練琴。”
“不練也沒關系的。”薄書靈湊過來,笑嘻嘻道,“反正媽媽又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呢?”餘思量道,“媽媽會不會生氣?”
“當然會了!不過沒關系,媽媽可好哄了。”薄書靈道,“大不了我自罰一小時!”
餘思量:“……”
雖然說得豪氣萬丈但聽起來真的很容易挨揍。
“不用擔心她。”薄子衡笑道,“她自己有數,拿着。”
他說着把手柄塞到餘思量手裏,自己去拿了個新的。
餘思量也沒再多說什麽,這是別人家的事,他再說下去就有點管太寬了,于是拿着手柄坐到薄子衡旁邊,跟他們一起玩。
薄子衡說薄書靈玩得很菜,這話其實是逗餘思量的。
薄書靈腦筋轉得快反應也快,玩起游戲來一點不比大人差,只是薄子衡跟餘思量玩得更好,她就強得不是很明顯,被帶飛了一會,她就有點膩了,嚷嚷着不玩合作的要玩對抗類的。
薄子衡聽她的換了一個游戲,把小姑娘虐得哇哇叫,挨了會揍就把他趕走說要跟餘思量玩。
倒不是餘思量玩得不好,而是因為餘思量會讓着她,玩起來比較有成就感。
眼看着餘思量又讓了一局,薄子衡在旁邊說道:“你別老讓着她,不然給慣壞了,菜就要多練,靠別人賞飯吃怎麽行!”
薄書靈一聽就不樂意了:“你不要在這裏挑撥離間,漂亮叔叔那是疼我!哪像你,一點都沒有當叔叔的樣子,就知道欺負小孩子,哼!”
餘思量聞言笑起來:“這話又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啊,我聽奶奶說的。”薄書靈道,“叔叔只要欺負我,我就跟奶奶告狀,奶奶就會罵叔叔啦!”
餘思量彎起眼睛:“聽你的意思,叔叔經常欺負你?”
薄書靈點頭:“叔叔可壞了,以後他要是欺負你,你就跟我說,我去幫你告狀。”
“那就謝謝了。”餘思量說着看向薄子衡,“我現在有靠山了。”
“我又不會欺負你,要靠山幹嘛。”薄子衡撇撇嘴,“你別聽她在這挑撥離間。”
他說着,伸手把試圖往餘思量身上挂的小孩拎回來,問道:“玩也玩夠了,準備好練琴了嗎?”
薄書靈點點頭:“那我練了晚上可以吃炸雞嗎?不要自己炸的要外面買的。”
“行。”薄子衡道,“就一次。”
薄書靈立刻歡呼着往樓上跑,薄子衡拉着餘思量跟上去。
餘思量問道:“讓她吃沒事嗎?聽她的意思,在家父母應該不讓吃吧?”
“我又不傻,我哥他們知道她每次來我這就會吃外面的東西。”薄子衡笑道,“偶爾吃吃沒什麽,老不讓她吃她反而惦記。”
餘思量點點頭,跟他一起去了琴房。
薄書靈已經坐在鋼琴前面開始練習了。
餘思量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好自覺。”
“是她自己選的。”薄子衡拉着餘思量到一旁坐着,解釋道,“她媽媽讓她挑一個東西學,說好了要學就得學到底,不然以後她再想學什麽都不給了。”
餘思量不解:“不給學不是很好,不用學了。”
薄子衡笑道:“小孩子的好奇心很重,尤其靈靈,看見什麽都想試試,你別看她年紀小其實已經接觸過不少樂器了,大部分都是學一兩個月就放棄了,我嫂子就讓她在那些樂器裏選一個,不管學得好不好,至少要堅持學下去,課餘還想學別的再說。”
餘思量了然:“那她的啓蒙老師應該是你吧?”
薄子衡挑眉:“我記得你好像沒看過我彈琴吧?怎麽就覺得我能啓蒙他了?”
“猜的。”餘思量道,“要是有個帥氣又體貼的叔叔教我,我小時候肯定也很樂意學。”
薄子衡笑了:“那你猜錯了,她會學是因為我哥跟我嫂子。”
餘思量看過去。
薄子衡解釋道:“我嫂子是舞蹈演員,她第一次挑大梁是在高中的時候,伴奏就是我哥,他們兩個也是因為那次舞臺才開始談戀愛的,書靈從小聽他們的愛情故事,所以對鋼琴有很特別的感情,她學鋼琴是為了長大後跟她爸一樣,給她媽媽伴奏。”
餘思量被可愛到了:“很浪漫。”
“我也覺得。”薄子衡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練得那麽認真,熱愛是一切動力的源泉。”
餘思量聞言默了默:“你是想勸我退圈吧?”
薄子衡表情一頓,随即露出無奈之色:“你怎麽這麽敏銳,這樣以後我要給你準備驚喜的難度也太大了。”
餘思量啞然:“其實你沒必要這樣。”
薄子衡沒有答他,因為薄書靈彈錯了,他站起身走過去教她了。
他的确是個很好的老師,說話溫柔,講得也很仔細。
餘思量想起第一個鋼琴老師也是這樣的。
跟他說話很溫柔,他彈錯了就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陪他練到會,還會誇獎他學得很好。
但他媽并不喜歡那個老師。
他已經記不太得那個老師的長相了,只記得那個老師被辭掉那天是個晴朗的好日子,他新學的曲子總也彈不好,彈不好了就着急,越是着急就越是出錯。
老師就在旁邊安慰他,讓他放松不要着急,陪着他從下午練到傍晚才勉強能把曲子不出錯地彈完,老師非常高興地誇他學得很快。
他當時是開心的,因為老師那麽說,就說明他其實沒有那麽笨。
但偏偏那句誇獎被他媽聽見了,她非常生氣,厲聲質問那個老師為什麽要誇他,說彈成這樣有什麽好誇的。
餘思量不是第一次聽見他媽媽這套說辭了,但卻是第一次看見那個老師哭。
那一瞬間愧疚和自責幾乎要将他淹得喘不過氣,老師只是誇獎了她一句而已,也沒做錯什麽,錯的是他太笨了,練了一天還是彈得磕磕巴巴,連累了老師挨罵。
但他也很害怕,他不敢幫老師說話,不敢跟他媽說是他的錯,他怕自己也會挨罵。
所以他沉默地站完了全程,他當時想,等明天他就跟老師道歉。
但第二天,他換了一個老師。
新的老師很嚴厲,也不愛說話,每次他彈錯,老師就冷冰冰地讓他再彈,一邊說這個地方要這麽彈一邊問他為什麽這麽簡單的地方也會彈錯。
餘思量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彈錯,手指就是不聽使喚,一直錯一直錯。
新老師很失望,他跟他媽說沒有教過學得這麽慢的學生。
他媽說是啊,這個孩子就是比較笨,還要老師多費心了。
一費就是好幾年,導致他有段時間極度讨厭鋼琴,讨厭他學習的所有樂器,直到他上了高中,學習跟工作擠占了他所有時間,實在沒有多餘的功夫去學一門“業餘愛好”,他才徹底擺脫了那個老師。
但琴還是要練的,每個星期都得練,這樣才不至于在哪次活動表演時露怯,被人當成笑柄反複鞭屍。
“又在發呆。”薄子衡捏了一下餘思量的臉,将他拉回現實,“去給靈靈表演一下?”
餘思量立刻搖頭:“我彈得又不好,你也不怕她學壞了。”
“看你彈一回就能學壞,你是會仙法嗎?”薄子衡說這朝薄書靈招招手,“過來,觀衆席在這。”
餘思量無奈:“你應該彈得比我好才對,為什麽要我上去。”
“因為靈靈沒看過你彈琴。”薄子衡理直氣壯道,“美人彈琴比我好看。”
薄書靈點頭,蹦蹦跶跶跑到薄子衡身旁坐下,滿眼期待地看着餘思量。
餘思量只好起身走到鋼琴前坐下,問道:“想聽什麽?”
薄子衡想了想,說:“小星星。”
餘思量:?
餘思量道:“你看不起誰呢。”
“沒有,就是想聽。”薄子衡催促道,“快點。”
薄書靈也點頭。
餘思量只好将手放到琴鍵上。
這首曲子是非常簡單的入門曲子,對剛學的人來說可能還有點挑戰性,但他學了這麽多年,要是連這也彈不順暢那也太丢人了。
然而等真的開始彈,他才發現自己的确丢人了。
這首曲子他當初只練了很短的時間就去學別的了,那之後就沒再碰過這首曲子,時間太久了,以至于他有點忘了中間的旋律,就頓了那麽一秒,之後整首曲子就變得亂七八糟的了。
撐着一口氣彈完最後一個音符,餘思量已經臊得耳根發熱了,他剛剛還信誓旦旦說簡單,沒想到打臉來得這麽快。
“我……”
“彈得真好!”餘思量還沒說什麽,薄書靈的贊美就伴着她鼓掌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餘思量一愣,轉頭看過去,就見薄書靈臉上帶着笑容,眼睛也是晶亮的,看上去一點沒有覺得他剛剛犯的錯有什麽問題,反而是真心實意在誇獎他。
這讓餘思量有些羞愧:“抱歉,沒彈好。”
“我覺得很好啊。”薄書靈說道,“漂亮叔叔彈完了,就很棒!而且彈得很好聽!”
“可是我彈錯了……”
“那就錯了嘛!”薄書靈理所當然道,“我也彈錯了啊!又不會怎麽樣,下次小心點就好了!”
餘思量啞然。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這麽簡單的曲子還彈錯實在是太丢人了……
“只是私下彈着玩而已,沒必要那麽糾結。”薄子衡溫聲道,“你沒必對我們負責。”
餘思量咬着下唇看他:“你是故意的。”
薄子衡無辜道:“故意什麽?我怎麽能提前預知你會彈錯。”
餘思量默了。
雖然薄子衡說得很有道理,但現在種種,怎麽看怎麽像提前安排好的,每一個環節都是為了讓他能心安理得地退圈,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故意什麽呀?”薄書靈抱着腿看兩人打啞謎。
“關你什麽事。”薄子衡揪了一下她的辮子,“繼續練你的琴去。”
薄書靈抱着頭飛快躲到餘思量身旁。
餘思量摸了摸她的頭發,将位置讓給她,回到薄子衡身旁坐下。
“其實你不用特地費這些心思。”餘思量小聲道,“只要有我媽在一天,我就不可能退出。”
“但你總要為自己做點什麽。”薄子衡低聲道,“我知道這些是我的一廂情願,我只是想你去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如果這些讓你感覺到負擔的話你可以跟我說,我以後就不做了。”
餘思量搖頭:“不是負擔,只是……不想你浪費時間而已,其實高中的時候我哥曾經問過我要不要跟他一起生活。”
薄子衡微微蹙眉:“一起生活?”
“嗯,他那時候已經接管公司有一段時間了,自己有房子,大部分時候都不住在老宅那邊,他知道我媽的脾氣,也知道我跟她生活在一起很不開心,所以問我要不要搬去跟他一起住。”餘思量道,“我哥不是什麽感情豐富的人,但對我還不錯,如果我跟他一起住,可能會缺人陪,但絕對不會缺錢,也不會有什麽壓力。”
薄子衡接過他的話:“但你拒絕了。”
餘思量垂下眼:“嗯,我那時候問他,如果我跟你走了,媽怎麽辦。”
他到現在還記得他哥的沉默。
其實答案顯而易見,但他們誰也沒說出口。
薄子衡默了默:“那你後悔嗎?如果當時跟他走了……”
“那你就遇不到我了。”餘思量笑道,“不管後不後悔,我已經選了,回不了頭了。”
薄子衡沒有再說話。
是了,餘思量什麽都清楚,他只是被感情絆住了。
他跟秦豔柔是至親骨肉,秦豔柔幾乎把所有心血都花在了他身上。
餘思量的确過得很糟糕,但不能因為這樣就說秦豔柔不愛餘思量,只能說她的愛摻雜着太多私心,讓人窒息。如果餘思量冷漠一點,他完全可以像他哥或者他姐那樣跟他媽疏遠,但偏偏他心太軟,因此讓對媽媽的愛給他上了一副解不開的枷鎖。
“或者,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醫生。”薄子衡道,“我認識一個非常好的心理醫生。”
餘思量還是搖頭。
他不喜歡把自己的事情講給一個不認識的人聽,就算那個人是醫生也一樣。
“那就不去。”薄子衡道,“等你什麽時候覺得有需要了,我們再去。”
餘思量“嗯”了一聲,微微偏頭将腦袋靠到薄子衡肩上,輕聲道:“謝謝。”
兩人陪着薄書靈在琴房呆到晚上,薄子衡叫了外賣,除了答應薄書靈的炸雞之外,還有一個蛋糕,說是獎勵餘思量的,因為他剛剛在琴房的表演非常優秀。
他準備了蛋糕也就算了,薄書靈還在旁邊一臉贊同地鼓掌,臊得餘思量簡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等晚上洗完澡,餘思量就去了薄子衡房間。
雖然之前在視頻裏已經看過了,但真正進到他房間,這還是第一次。
屋裏的味道跟薄子衡身上的很像,只是摻了一點熏香,聞上去更暖一點。
薄書靈早早就洗完澡趴在床上看書了,那是一本講述動物世界的半科普漫畫,餘思量看了幾眼覺得還挺有意思,便坐在旁邊跟她一起看。
薄子衡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溫馨的畫面,忍不住露出笑容走過去摸了摸兩人的腦袋,問道:“準備什麽時候睡覺?”
沒有工作的時候餘思量的作息并不好,晚睡晚起,非常帶壞小孩,所以他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薄書靈。
薄書靈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的書翻了翻,直至她正在看的這一章結束那頁,說:“看到這裏就睡覺。”
薄子衡點頭:“明天帶你出去,想去哪玩?”
“哪裏都不想去。”薄書靈嘟起嘴,“那邊我都玩膩啦,還不如待在家裏玩游戲呢。”
薄子衡挑眉:“那我跟思量出去,你自己在家玩游戲。”
薄書靈一聽又不樂意了:“不行!我也要去!”她說着想了想,“去游樂園吧,我上次在那裏買的發箍壞掉了,我想再去買一個。”
“行,帶你去游樂園。”薄子衡說着拿起桌上準備好的牛奶,一杯給薄書靈,一杯給餘思量,“邊喝邊看,看完我去關燈,也回去睡了。”
“要去別的地方睡嗎?”薄書靈道,“這張床可以睡得下三個人的。”
薄子衡無奈道:“不是我不想在這裏睡,是你漂亮叔叔不讓。”
薄書靈立刻轉過頭去看餘思量,眨着眼睛問他:“為什麽不一起睡呀?你們吵架了嗎?”
餘思量被問住了,反問道:“我們難道一定要一起睡嗎?”
“當然啦,你不是叔叔的老婆嗎?”薄書靈理所當然道,“我爸爸媽媽只有吵架了才會一人一間房,不然每天都是一起睡的。”
餘思量喝了一口牛奶,解釋道:“不吵架也可以一人一間房,我們喜歡這樣睡。”
薄子衡聞言立刻道:“澄清一下,是你喜歡,不是我們喜歡,我是非常想留下來的。”
說完就被餘思量瞪了一眼。
薄書靈捧着杯子,滿臉疑惑:“可是你們不睡在一起,怎麽生小寶寶啊?”
一句話讓餘思量嗆了個驚天動地,差點沒咳死。
薄子衡也被他這發言震到了:“這話是誰教你的?”
“奶奶呀。”薄書靈道,“奶奶說爸爸跟媽媽睡覺就會有小寶寶,我就是這麽出來的。”
餘思量:“……”
薄子衡:“……”
雖然他很明白現在跟這孩子說這些還太早了,但實在說不出來可以不說,直接把最重要的環節掏掉,只剩頭尾後整件事情聽起來變得好科幻。
薄子衡無奈道:“小寶寶不是兩個人躺在一起就會有的,你現在還太小,不适合學這些,等你再長大一點去問你媽媽,讓她教你。”
餘思量又補充了一句:“而且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不會有小寶寶的。”
薄書靈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所以你們才要分開睡嗎?”
餘思量:“……”
這個邏輯是怎麽搭到一起去的?
餘思量解釋道:“就算不是為了小寶寶,也可以睡在一起,分開睡也不一定是不要小寶寶了,這兩件事沒什麽太大關系。”
薄書靈問道:“那你們為什麽要分開睡?”
餘思量:“……”
最後兩人還是睡在了一張床上,而罪惡的源頭就躺在他們中間,瞪着眼睛說她睡不着。
薄子衡道:“是你自己說看完書就睡覺的,現在不睡,明天就去不了游樂園了。”
“可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嘛。”薄書靈癟着嘴,委屈巴巴道,“在家的時候只要我睡不着覺,媽媽就會給我唱歌,可是媽媽現在不在,漂亮叔叔給我唱好不好。”
聽見“唱歌”兩個字,餘思量沉默了。
他怕自己唱完薄書靈不止睡不着,晚上可能還會做噩夢。
“你叔叔唱歌比我好聽。”餘思量直接把鍋往薄子衡那邊一推,“你想聽什麽?讓他給你唱。”
“不要,叔叔唱歌我聽膩了。”薄書靈抱住餘思量的手臂,撒嬌道,“漂亮叔叔你給我唱嘛,你聲音這麽好聽,唱歌肯定也很好的,就唱一句也可以的。”
餘思量:“……”
他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口唱了兩句,沒敢唱自己的歌,而是選了一首沒什麽難度的《兩只老虎》,雖然唱得不怎麽樣,但起碼能聽。
然而就算這樣,薄書靈聽完還是沉默了,過了幾秒,她臉上露出同情之色,說:“我給漂亮叔叔唱一首吧。”
她說完,餘思量就聽見薄子衡很輕地笑了一聲。
餘思量當即就在被子裏踢了薄子衡一下,然後笑着對薄書靈說:“好啊,你唱給我聽。”
于是薄書靈就用稚嫩的童音給餘思量唱了一首《兩只老虎》。
等唱完了,薄子衡又催她睡覺,但薄書靈還是說睡不着,嚷嚷着要餘思量給他講睡前故事。
餘思量只好拿出手機在網上找了一個童話故事給她講,他的聲音比較冷,但放緩放輕之後便帶上了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溫柔,像是冰雪融化後的水,很是好聽。
也很有催眠效果。
薄書靈故事聽了不到一半就睡着了,餘思量見狀便放下手機,也睡了。
只有薄子衡沒睡,他撐着腦袋躺在旁邊守着兩人,心裏還在琢磨着明天的行程。
其實餘思量沒有猜錯,今天的一切的确是他有意安排的。
他哥跟嫂子因為工作原因要把孩子送過來幾天是真的,但他媽沒空這件事是假的,是他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主動申請,把事情攬了過來。
一來他的确想趁這個假期多陪陪餘思量,二來也是希望自家這個會撒嬌、讨人喜歡的小侄女能夠讓餘思量開心一點。而且薄書靈跟餘思量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餘思量跟薄書靈相處的這段時間或許能讓他想清楚一些事。
最最重要的是,薄子衡想通過薄書靈陪餘思量過一個屬于小孩子的、沒有太多的練習和壓力的假期,本來該由他的父母給的東西餘思量沒有得到,那薄子衡想自己去填補上這份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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