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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天王初正上班，微信收到一個好友請求，打開一看，赫然是陳寶笙三個字，王初不由好笑。

當初陳寶笙換了手機，連帶着原來的手機號也不用了，王初本以為他要辦卡，結果他自己說，“不用了，沒人規定手機一定要插卡，我就看片打游戲不行嗎，反正這破手機也帶不動那麽多應用。”

說是這麽說，結果還不是重新辦了卡。

果然，這個無賴尤其擅長的就是說話不算話。

王初通過好友。

“怎麽了。”

“幾點下班？”

“8點多吧。”

“8點，我在老銅鍋等你。”

淮安街老銅鍋是他們附近一家高性價比的火鍋店，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都是凍肉，王初不做餐飲也多少了解一些，只是他們這個階層的人，就算知道是凍肉又如何，過一嘴瘾，圖一爽快，已經是他們難得地放縱了。

盡管是這樣，王初也只帶王晴去吃過一次而已。

萬萬想不到第二次坐在這裏，對面的人會是陳寶笙。

“我發工資了，請你。”陳寶笙講話幹脆直接，面上少了不屑傲慢，兩個人倒像是正常的朋友。

王初卻做不到朋友間的爽朗，他只是輕抿唇角，就着老舊昏黃的頂燈，薄煙袅袅的霧氣看着陳寶笙，“其實不用請我，沒有必要的。”

陳寶笙歪頭，露出熟悉的輕笑，“那什麽是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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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知道吧。”王初低下頭。

陳寶笙倒是再沒了聲音。

滾滾湯水泛着誘人的光澤，周圍懼是牛羊肉的腥香，陳寶笙似是不願再同王初廢話，開始大快朵頤。

或許他只是想犒勞一下自己，順便讓王初來蹭一下油水而已。

王初不免更顯煩躁，他一面想趕緊擺脫陳寶笙，期待着他主動提出離開，一面又不忍和森森分開，所以不願主動開口讓他離開。

和陳寶笙在一個餐桌上吃飯卻各不說話，是王初早已習慣的，即使是吃火鍋這樣歡騰熱鬧的氛圍，倆人也是各拿各的，各吃各的。

鄰桌老老小小一家人卻十分熱鬧，王初被迫聽着他們分享家庭趣事，其實大都是男主人的自誇自雷。

而陳寶笙的眼神有意無意放在一個服務生身上，他的服務生衣服比別人小一些，尤其屁股包裹得緊俏，陳寶笙進來第一眼就認出他是gay，真沒想到小地方也能有同類，他心底開始有個火苗蠢蠢欲動。

這個男生舉止之間略顯緊張青澀，或許是剛來實習，或許是店裏老板哪個親戚塞過來的人，其他服務員對他很照顧。

只是，他還是笨拙的出了錯。

“操！”

“啊！對不起！”

鄰桌的動靜一下引起所有人關注。

男生在添高湯的時候不小心将茶壺碰上隔壁男主人胳膊上。

盛着滾燙高湯的茶壺外表必然也是滾燙的，男人的胳膊被燙紅了。

“怎麽回事？倒湯的時候就不會看着嗎！”

“就是啊，你這服務生怎麽還傻站這，拿冰塊過來敷一下啊。”

一桌子的人開始對低頭害怕的服務生指責。

有年長的服務生過來解圍，“要不先去後廚吧，用涼水沖一下，再找個冰塊。”

“我不去！我去了後廚回來還吃得下嗎？”

這話說的，惡心了別人也惡心了他自己，男人不依不饒，自以為有理，“我們能來你們店吃飯是看得起你們，結果你們這菜品不怎麽樣，連服務都不怎麽樣。”

“算了，韋傑，你去找冰塊過來吧。”

“哦。”

“別！他不能去！他得給我賠禮道歉。”

“對不起。”

“對不起就行了？”男人龇牙咧嘴，“賠錢吧！沒個千兒八百的，這事不算完！”

一旁觀望的陳寶笙和王初同時皺眉，這明顯就是故意訛人。

年長的服務生趕緊去後面叫老板去了。

留這個叫韋傑的男生一個人低頭無措地站在那裏。

“你是個木頭嗎，就會杵這裏不動。”

男人使力推了把韋傑，韋傑站立不穩，身子往後倒去，陳寶笙樂得有這英雄救美的機會，只是他屁股剛離椅子，王初就已經上前扶住了韋傑。

韋傑怯生生地盯着王初，眼睛裏面的羞憤和委屈像潮水一樣襲過來，驀地激起王初的保護欲。

“這位先生，就算他有錯，你這樣咄咄逼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別多管閑事！”男人一句話都懶得和王初說，抖着腿等老板過來。

“這裏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包括你自己的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你會對他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我他媽還輪得到你來說教！？”男人急了，撸着袖子站起來，一副幹架的架勢。

與此同時，陳寶笙亦站了出來，有樣學樣，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男人一眼瞟到陳寶笙健碩的身材和兇惡的臉龐。

“你想幹什麽。”男人面露驚慌，然而此時老板恰巧趕到，他便趕緊舉起胳膊，面向他高喊，“你是老板吧，你看，這是你們員工給我弄傷的。”

“這他媽是我給你弄傷的！”陳寶笙上前一步，大力拽住男人胳膊，劈掌下來，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哎喲哎喲。”男人五官緊皺在一起。

“你這人！你……”那家女主人同樣敢怒不敢言，只用眼神剜着陳寶笙，他們的孩子在她懷裏懵懂又害怕地睜着大眼睛，似是想哭又不敢哭。

“沒事哥們，該怎麽樣怎麽樣，小傑犯了錯，他也道歉了，最多送你兩盆羊肉，其他的，哼，那可是沒門。”老板這話一出不像善茬，“自打我開店就沒怕過找事的！”

終于，在店老板聲如洪鐘的喊聲之下，王初自知事情已告一段落，他松開一直扶着的韋傑的胳膊，不經意和他對視，發現韋傑臉紅紅的瞧着自己，表情寫滿感激。

他的心再次一動，不知為什麽，心口慌亂了起來。

之後的飯吃得再無什麽味道，王初只記得陳寶笙結了賬，踢他椅子喊他離開，其餘的都記不太清楚了。

那天晚上，王初夢見了周洋。

這個他想極力忘記卻根本忘記不掉的人。

夢裏視線是模糊的，肉色的，灰色的，明亮的，灰暗的，各種光線和灰塵四起，他如置身在一個精致又灰敗的籠子裏，将最原始的獸欲暴露給籠子外的人，聽着他們的指點和喧嘩，身體漸漸冰冷。

醒來的時候，王初不受控制地抱住被單瑟瑟發抖。

即使完全清醒了，可周洋的臉還是一點點變得清晰，在王初的腦海怎麽都揮不去。

他想，或許是韋傑給他的感覺和周洋太相像了，所以才會使他夢到周洋，雖然他們兩個外表并不十分相似，只是小鹿一樣的眼睛，他很少在男生臉上看到。

原以為韋傑會和周洋一樣，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可幾天後下班回到家，屋裏客廳沙發上，韋傑正抱着森森笑得開心。

“王初！”韋傑抛下森森，驚喜起身看着他。

“你怎麽在這裏？你，知道我的名字？”

陳寶笙從卧室出來，穿着清涼的背心短褲，涼涼瞥一眼王初，“我告訴他的。”

“你們……”王初左右看着他們。

“啊，對了，我還沒好好感謝你呢，王初，謝謝你。”韋傑對王初真誠微笑。

“沒關系，啊，不是，不客氣，我沒做什麽。”面對韋傑的笑容，王初略顯緊張，他無意識擺着手，卻沒想被韋傑一把抓住了。

韋傑湊近王初，小鹿眼睛忽閃，“你吃過飯了嗎？”

“啊，我……”王初勉力抽出手，大腦飛快旋轉，驚道，“啊，你現在怎麽不在店裏，這會不是正忙嗎？”

“今天我休息。”

韋傑依舊離他很近，滿眼歡欣地看着他。

王初招架不住，擡頭看向陳寶笙，陳寶笙不知何時打開一瓶可樂，別有深意地盯着他們倆。

王初身體突然僵硬，他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他再次看向韋傑，退後兩步，繞了個路線，繼續邊擺手邊往自己卧室走去，“那個，我，我先進去了。”

“哦。”韋傑搓着手失落地站在原地。

房間安靜下來，陳寶笙扔了可樂瓶，對森森打個響指，“走喽，下去。”

森森幾乎一秒飛奔到門口。

韋傑跟在他身後，“那我也回去了。”

出了樓棟，走入昏暗的小道，韋傑開口，“他應該不喜歡我。”

陳寶笙涼涼說着，“那你倒是追啊。”

“他真的是彎的？”

“怎麽，看着不像？”

“也說不上來。”韋傑猶豫道，“看你們住的地方，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反正不太像。”

陳寶笙故意湊近他臉蛋，“你說他不像還是我不像？”

韋傑身體後傾，“就，都有吧。”

“呵。”陳寶笙潇灑轉身，“你走吧。”

韋傑抿唇，腼腆地沖陳寶笙點頭彎腰，“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說完轉身跑了。

陳寶笙看着夜色中那一扭一扭的腰，憋屈的狠狠踹了旁邊石墩一腳。

這個韋傑是他看上主動聯系約家裏的，結果從他反複問王初的事，他便看出來了，他媽的這嫩0竟然對王初有興趣。

哼，這種情況他之前也遇過，那個時候他還跟一些世家公子哥一起混，然後就有些0故意跟他好，然實則是為了接近他身邊身份地位更高的公子哥。

當時有個叫馮岩的富二代，倆人關系算是不錯，夜總會上，他帶來的0對馮岩抛了幾個媚眼，陳寶笙忍了許久的脾氣沒忍住，當着許多人的面大罵，“操，你他媽好賴也去做做功課，馮岩是誰知道嗎，也敢來勾？”

“诶诶，寶笙，真不至于，別吓着小可憐了。”那天馮岩喝了不少，興致正高，笑嘻嘻地說着打馬虎的話，“要不你唱首歌，來，你一唱歌，那在場的人誰眼睛不是放你身上啊，啊？哈哈。”

陳寶笙沒承他的情，那時間怒氣根本壓不下去，冷着臉哼了聲，“不唱。”

由此，他一人離開了夜總會，也離開了那個光鮮亮麗的圈子。

反正其實跟那些個公子哥來往并不痛快，離開倒是解脫。

可是，這個韋傑偏偏看上什麽都不如他的王初，是因為什麽呢。

他實在想不通。

就算那天他晚一步接住韋傑，可英雄救美明明還是他主力不是嗎，王初他頂什麽用了嗎。

好不容易勉強看上個對眼的，對方竟然沒看上他，這實在讓陳寶笙難以接受，他只能把氣算在王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