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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月末, 江嶼終于從助理晉升到了正式攝影師,當然沒有走任何捷徑,全是靠自己一步步打拼上去的, 每天辛苦工作, 在家裏被嬌生慣養長大的江小少爺頭一次吃了工作的苦, 人還瘦了一點,但更精神了,頭上的傷也好了,終于不用再每天睡很久的時間。

去複查的時候醫生說淤血已經散得差不多,又問了他關于記憶的事情。

江嶼當時不怎麽在意地說:“沒去看過, 不想看。”

為了表達高興, 江嶼請他們這一組的所有工作人員吃飯。

吃完飯出來天黑了,但時間還算早, 江嶼是喝得最少的那個,周前人也還算清醒, 就是摟着江嶼脖子不撒手,在那大喊:“恭喜你!”

江嶼:“……上車, 把人送回去。”

還有幾個女生, 江嶼不放心放她們自己回去, 幾個女生不同路, 他和周前一人負責一邊。

江嶼負責的那個女生是他們組剛來沒多久的修圖師, 是個年輕小姑娘, 叫于阮,還沒完全醉, 見江嶼上車, 連忙給他讓了個位置,心跳得厲害。

江嶼是他們影棚長得最好看的男生, 上次有人問他是不是單身,江嶼說是的。

于阮緊張得很,還在想要怎麽開口,就看見江嶼看着手機皺起了眉。

江嶼手機沒遮掩,于阮不小心瞥見了上面的內容。

不知道是誰發來的。

“晚飯吃了嗎。”

“記得吃晚飯。”

每天都有這種消息,來自傅修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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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皺着眉關掉,覺得好笑。

他前段時間從家裏搜羅出來好幾個舊手機,雖然不缺錢,但當了社畜之後,每一筆錢他都覺得有必要搞,所以就尋思着把舊手機賣了換錢,畢竟都不是什麽被淘汰的機型,還值幾個錢。

于是他把手機挨個兒檢查了一下,看看裏面有什麽該删掉的東西。

結果發現了不少傅修時的照片。

他那時候真是愛慘了傅修時,每個手機屏保都是傅修時,每個手機都有傅修時照片,每個手機都保存着和傅修時的聊天記錄。

把照片全都删掉後,好奇心驅使,江嶼還是看了那些聊天記錄。

和他之前看見的現在那個手機上零星的聊天記錄一樣。

幾年來,他和傅修時發消息,傅修時永遠都是嗯,好,要麽就是不回複。

打幾個字跟要他命一樣。

“傅修時,你吃早飯了嗎,我給你帶了早飯!”

沒有回。

“傅修時,你吃晚飯了嗎?我吃了。”

還是沒有回。

日複一日。

江嶼看着都想罵過去的自己多傻逼。

結果賣掉舊手機那天,傅修時突然給他發了條短信。

問他吃晚飯沒有。

江嶼看了眼落日,沒從西邊落下啊。

他懶得搭理,他消息每天那麽多,也懶得去管。

第二天早上,傅修時又發了句:“吃早飯了嗎。”

江嶼實在沒忍住,回了:“偷了手機也別亂發消息。”

回複完他就給傅修時拉黑了。

眼不見心不煩。

結果中午,傅修時換了個手機號來。

江嶼無語了好久,沒拉黑。

就當看個樂子。

這實在太好笑了,以前給他發消息死活不回一句,現在倒是發得勤快。

可能喝了酒,江嶼心情不算太好,看見傅修時今天的例行詢問,沒忍住回了句:看來打字也不會要你命。

發完之後,他把手機扔進口袋,一轉頭就看見于阮小心翼翼看着自己,江嶼挑了挑眉:“怎麽了?”

于阮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沒事。”江嶼倒不在意。

不過于阮挺在意,于阮試探着問:“那是你朋友嗎?”

“朋友?不算。”江嶼頓了頓,“應該算是死了的前男友。”

他這話讓于阮詭異地沉默了一下,“前男友?”

于阮瞬間死心了。

江嶼嗯了聲,手機就震了幾下。

傅修時回了:“不會。”

“手機打字比較慢。”

像在跟江嶼解釋什麽。

但江嶼只覺得有點煩。

果然不能喝酒,一喝酒就容易上頭,就不該理他,猶豫了一會兒,江嶼回他:“拉黑了,拜拜,別再換號,不然告你騷擾。”

還是得這樣才行。

不知道傅修時又說了什麽,江嶼幹脆利落把人拉進了黑名單。

另一邊傅修時看着新收到的消息。

騷擾。

這個詞真的很新鮮。

他只是想和江嶼多說說話,哪怕江嶼不回他也沒關系。

以前江嶼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懷着這種心情。

傅修時摸了摸自己的心髒,那裏跳得很緩慢。

他很想見江嶼。

醫生說過,這是一種很正常的情緒,人面對自己喜歡的人都會有這種情緒。

但現在還不行。

抱着手機看了會兒消息,他搬起辦公桌上的箱子。

他今天來辦離職,走之前把該做的工作都做完了。

程遠站在辦公室門口,“老板。”

程遠從來沒想過傅修時會離職。

程遠從別人口中聽說,傅修時買了公司的股份,然後又賣了,不知道傅征是不是因為這件事生氣,總之就是在一次股東大會上直接撤了傅修時的職,但必須要傅修時把這個階段的工作做完了再放人。

傅修時眼皮子動了動,沒什麽表情地看向程遠嗯了聲。

一時之間,程遠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段時間,傅修時瘦了很多,不是因為工作。

程遠作為助理,就算傅修時不說,他也能知道傅修時去幹什麽了。

傅修時去看心理醫生了。

這出乎程遠的意料。

他不知道傅修時看的什麽病,總之傅修時瘦得很快,他上班工作還和之前一樣,但人瘦了許多許多,雖然以前也沒什麽表情,但現在的他,程遠覺得用行屍走肉來形容也不過分。

不和別人交流,每天的事情就是工作,然後是捧着手機。

對,捧着手機。

程遠無意間看到過,他在等江嶼的消息。

但到現在,傅修時都沒承認過自己和江嶼分手了。

傅修時沒有再多說什麽,抱着東西越過程遠下樓了。

到公司門口的時候正好一輛出租車停下來。

傅修時沒太在意,但片刻後,他愣住了。

從車上下來的人是江嶼。

這片區域很亮,什麽都能看清。

江嶼穿了件厚的白色衛衣,他頭發長了不少,現在變成平頭了,他也沒再戴帽子,晚風中江嶼的神色顯得很溫柔。

傅修時愣在原地片刻,下意識地想找地方躲起來。

但後面的門關了,他一出來就進不去了。

他現在這樣不能讓江嶼看見,瘦得不像樣子。

一緊張,手裏抱着的東西就摔到了地上。

傅修時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從小到大,他做什麽事情都是有條不紊勝券在握,冷靜的,沉着的,冷漠的。

現在卻連撿個東西都在發抖。

他祈禱着江嶼別看自己,但又希望江嶼看自己一眼。

等再擡頭的時候,江嶼身邊多了個女生。

江嶼不知道在和那個女生說什麽,他笑了一下,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兩個人肩并着肩。

剛剛還對他冷言冷語拉黑他的人,現在在和別人在一起,高高興興。

傅修時呼吸頓了片刻,牢牢看着江嶼的方向,江嶼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突然擡起頭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傅修時連忙抱着箱子跑進了旁邊沒有燈的廊道裏。

江嶼皺了皺眉,擡頭看見對面那座大樓上閃耀的“傅氏”兩個字,抽了抽嘴角。

沒想到于阮住在這附近。

收回視線的時候,瞥見對面的廊道裏似乎有個黑乎乎的人影。

他沒太在意,問了于阮一嘴,“這附近也沒居民樓。”

于阮解釋,“我爸爸在後面那個公司上班,還在加班,我去接他。”

江嶼了然,于阮又試探着問:“下個月的活動你要報名去嗎?”

下個月他們攝影圈有個走進沙漠的活動,具體活動時間還沒出來,江嶼也沒想好,他這麽想的,也回答了于阮說自己還不知道。

得到了答案,于阮點點頭。

和于阮道了別,江嶼剛要上車,就聽見程遠喊了自己一聲江少爺

程遠站在傅氏的門口,看見程遠那張臉,江嶼對他有印象了。

果然,他只是忘了傅修時。

程遠在門口張望了一下,沒看見傅修時,幹脆直接過了馬路,“江少爺。”

江嶼讓出租車等他一下,他不想見傅修時,但沒必要對其他人态度太差。

江嶼問:“有事嗎?”

程遠很糾結要不要說,上次給江嶼打電話江嶼的态度他還記得,但畢竟他拿了傅修時那麽久的工資。

猶豫了一下,程遠問:“您最近還和老板有聯系嗎?”

江嶼挑了挑眉:“沒有,好的前任都該當他死了。”

程遠:“……”程遠沉默了片刻,心說老板現在跟死了也沒差,還沒來得及說下文,江嶼就說:“你要提他那我走了。”

程遠連忙說:“老板最近在治病,他過得不太好,也離職了。”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不過江嶼确實挺震驚,傅修時居然離職了,他不是把工作當成命一樣嗎?

他記得那些消息裏以前的他問得最多的就是:“還在工作嗎?”

語氣多麽小心翼翼。

像個在跟工作争寵的怨婦。

程遠被噎了一下,“我知道你們分手了,确實和你沒有什麽關系了,但是我想請求您去勸勸老板,他最近太瘦了,他去看心理醫生,電擊治療,長期吃不下飯,這樣下去我怕他的身體吃不消,我沒有別的辦法,他只聽您的話。”

“只聽我的話?”江嶼跟聽見了什麽笑話一樣,“你這話說出去誰信?”

傅修時明明連他的消息都不回,居然還會有人說他聽自己的話。

要不是江嶼看見了舊手機那些鐵證如山的消息,他就會信了程遠的鬼話。

“老板确實是……每次您讓他回去,他都會加快完成工作,您生病,他都會破例留在您身邊。”

“那都是當對象該做的。”江嶼打斷了程遠的話,“你沒有談過戀愛吧?少跟傅修時那種人學,我看他連最基本的怎麽對待別人的真心都不會,你說他看心理醫生,他确實該看看。”江嶼看了程遠一眼,“行了,我走了,你最好把這段話告訴他,讓他把他的腦子治治好,還有,讓他以後別來煩我。”

程遠愣在原地,等出租車開遠了,他回過神來,正想要走,卻被傅修時攔住了去了。

傅修時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們剛剛那段對話。

程遠張了張嘴,傅修時沒什麽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別找他。”

程遠嘆了聲氣。

傅修時問:“小白怎麽樣。”

小白就是江嶼救下來的那只狗。

它在寵物店待了一段時間,腳傷治好了,但傅修時沒給他找領養,畢竟是傅修時出的錢,程遠也不敢做什麽決定,只能每周去看它一次。

本來長得很小的狗現在已經挺大了。

程遠很意外傅修時居然會關心那只狗,連忙說:“很好,胖了很多。”

傅修時嗯了聲,然後抱着箱子轉身走了。

原本很合身的西裝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

-

回去之後,江嶼有些犯暈,酒的後勁冒了上來,本來想洗個澡就睡,結果微信上宋勝不停地在他們群裏發消息。

江嶼平時不怎麽在群裏活躍,洗澡的時候順手打開看了眼。

是宋勝在那裏瞎激動。

宋勝:我爸說今天有個叫傅修時的去我家公司投簡歷!!

宋勝:我本來以為是同名同姓呢!結果一看真的是傅修時本人!

陸枕:傅修時學的不是金融?你家不是游戲公司?

宋勝:我也這麽說啊,但我爸說人家那麽厲害,破格錄取怎麽了,而且傅修時發了一個他做的小程序游戲,你別說我玩起來還挺好玩,就是很難

宋勝:但是傅修時不是自己當老板嗎?

陸枕:發來我看看

江嶼沒忍住:你兩不能私聊?

宋勝變臉變得很快:這什麽破游戲垃圾游戲,明天就讓我爸把他拒絕了!

陸枕:……

宋勝:@島嶼來不來玩游戲,新出了個婚姻系統,我們去結婚,給極品獎勵

江嶼:你家搞文藝複興?以前的頁游才有那玩意

宋勝:你不懂,自從齊松代言了游戲以後,女生越來越多了

江嶼:傻逼游戲

宋勝:……

結果剛罵完,齊松就發來了消息。

齊松:前幾天拍的照片收到了,粉絲說很喜歡這個風格,謝謝江大攝影師

江嶼這段時間和齊松斷斷續續交流着,齊松前幾天在劇組突然聯系他,說經紀人讓他發個自拍微博營業,但他不會自拍,以前的自拍都被粉絲嘲笑是死亡角度,就問江嶼有沒有時間來幫他拍幾張,會給報酬。

江嶼當時正好和江肅在拍攝地附近吃飯,就當朋友之間的幫忙,答應了。

去的時候,江肅還特意說了幾句。

“齊松這個人吧我一路看着他從小透明過來的,人品很好,私下從不搞亂七八糟的東西,對粉絲也好,這麽幾年也沒傳過什麽緋聞,家世清白,雖然家裏不算有錢,但他自己現在掙大錢了,養得起你。”

江嶼朝江肅翻了個白眼,“哥,你有病吧?”

江肅朝他擠眉弄眼地笑了笑,“我都懂的。”

江嶼不知道江肅一個直男能懂什麽,他目前單純把齊松當朋友。

江嶼犯着困回了句語音:“不用謝,有功夫不如提升一下自拍技術。”

“你喝酒了?”齊松問。

江嶼沒想到齊松能聽出來,他回了個嗯字。

齊松說:“給你買了醒酒藥,記得開門拿。”

齊松知道他地址還是因為那天江嶼去給他拍照,最後是齊松助理送他回來的。

江嶼也沒推辭,說了句謝謝。

齊松:其實我找你還有另一件事,我不是代言游戲?最近游戲新出了個婚姻系統,我經紀人說讓我找個人結婚帶一下

他話說很直白了,江嶼又不是傻子,怎麽會聽不懂他什麽意思。

江嶼不太愛玩那游戲,也不在意這個,想了想直接回了個好。

齊松很高興地發了個兔子跳舞的表情包。

幼稚得很。

江嶼忍不住笑了聲,剛想說明天吧,齊松就比他先說了:你今天喝了酒早點休息,明晚約個時間上線做親密度任務?

江嶼應了句行。

第二天晚上江嶼上線,還是在新手村。

他和齊松加了好友,齊松給他發了個地址讓他過去做任務。

江嶼看了眼系統提示的“你暫時不能前往此地”,給齊松回了三個點點點:我還來不了,等我升個級

齊松問他要不要幫他做任務,江嶼說不用了。

沒必要,獎勵他自己也拿。

江嶼做的任務還是打野豬心髒,不過這回是等級高一點的野豬,他依然打不中,正愁着,就有人給他甩來了一個組隊申請。

是一個叫“江山”的。

江嶼也沒多想,同意了組隊申請。

那個江山也不說話,就跟着他一起打野豬,不過江山也打不中野豬心髒,看起來比他還笨拙,像是第一次玩這種游戲的新手。

江嶼本來還想等着吃經驗,等了一會兒,沒忍住說:哥們兒,你也後羿啊?

那個江山過了一會兒才回:對不起,我馬上學會

那語氣,跟江嶼怎麽了他一樣,他還沒來得及回複,江山就問:“你能不能別退?我馬上學會。”

卑微得厲害。

江嶼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很兇的人。

猶豫了一下,剛想說沒關系,齊松就給他發了消息問他:你在和別人組隊嗎?讓隊長放我進去。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江山手誤點了拒絕。

江嶼在隊伍頻道跟江山說了這事兒。

江山沒有回複,還是在那練習射箭。

江嶼對陌生人沒什麽耐心,等了一會兒,齊松還是沒進隊,江嶼幹脆利落退了隊。

那頭,傅修時看着突然空空如也的隊伍頻道,懵了一會兒。

他從來沒玩過游戲,更不會什麽射箭。

前段時間他在郵箱裏發現了江嶼的注冊信息。

江嶼在宋勝他們公司旗下的郵箱用的都是傅修時的,他應該是忘記換綁定郵箱了。

傅修時跟着下載了這個游戲,等了江嶼好幾天,今天才好不容易等到他上線。

緊張到掌心都是汗。

還好江嶼進組了。

但他不能讓江嶼知道自己是誰,只能小心翼翼隐瞞着自己。

也完全沒想過,就算他不隐瞞,江嶼也不會認出來他是誰。

他想私聊江嶼自己馬上就能學會了,消息還沒發出去,他和江嶼中間出現了人。

ID叫齊松。

齊松一過來就開始兢兢業業打怪。

江嶼忘記切隊伍聊天了,就在附近聊天裏鼓勵他:齊松哥哥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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