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江嶼倒是很想說不可以。

誰能想到會在沙漠裏以這種方式見到傅修時, 說是巧合都未免太巧合了點。

但這裏不止他一個人,傅修時那邊也不止傅修時一個人,他沒這個權力做決定。

他沒有回答傅修時的問題, 而是看向矮胖男人, 淡淡地說:“問問我的同伴, 我先去休息了。”

何芸已經和另一名攝影師溝通上了,對方和何芸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傳了過來,江嶼确保了一下何芸的安全,抱着自己的攝影設備朝自己帳篷那邊走。

個人拒絕幫忙的意思很明顯。

夜色下他的背影襯得很消瘦。

短短幾天沒見,江嶼瘦了不少, 也黑了。

他本來應該是曬不黑的體質, 傅修時認識他這麽多年,他的皮膚一直很白, 稍微碰一下就會紅。

他穿了件很普通的T恤加外套,T恤有點髒, 估計是白天沾上了沙子。

傅修時垂下眼,垂下身側的手慢慢握攏了, 又松開, 就算是不用力的時候指尖也在顫抖。

他一旁的矮胖男人見江嶼走了才小聲說:“真無情啊, 不知道其他人願不願意收留我們, 不然今晚只能在車上過了, 要凍死了。”

晚上很冷, 他倆都穿得很單薄。

說到這兒,矮胖男人嘆了聲氣, “早知道就不幹這活了, 雖然有錢但是受罪啊,我聽說你是自願來的?”

最近游戲裏要加新的沙漠地圖, 不知道哪個天殺的腦子抽了說要搞什麽實地考察,網上那些沙漠圖都不具備真實性,非要讓公司裏派人到真正的沙漠裏看看,他作為美術部的一員,當然很悲催地被賦予了這項工作,但給的獎金也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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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傅修時是研發部門的,才進公司沒多久,還是個實習生,矮胖男人早就聽說了傅修時的過去,看到自己的隊友是傅修時的時候還忐忑了好一陣。

這兩天他倆除了工作上的問題就沒有過其他交流。

一直到現在,倒黴催的大晚上準備睡了突然發現帳篷不知道什麽時候斷了一根支撐柱,修也修不好。

幸虧他們遇到了那個指路人。

好久,傅修時嗯了聲。

矮胖男人很驚訝,“為什麽?這和你們部門沒關系啊。”

“是我提的方案。”

矮胖男人:“……”

罪魁禍首居然就在我身邊!

他尬笑了兩聲,看見何芸帶着另外兩個男人過來了。

“我可以和一個人擠一擠,但前提是給我們交換一些水和食物。”黃哥被吵醒了也沒脾氣,畢竟是送上門來的物資,白天他害得林立帶車跑的事情導致他一直在內疚,現在好了,總算有機會彌補了,不過他們的帳篷都是單人的,最多容納兩個成年男人,黃哥也只能和一個人睡。

黃哥說完對何芸說:“這裏我和馮信在就行,你先去休息,把帳篷鎖好。”

何芸也沒有多留,有不認識的人在,她也有些不自在,更何況現在林立不在了,她一個女生确實不安全。

馮信就是另一名攝影師,他皺了皺眉,“我睡眠很淺,不習慣和別人一起,江嶼呢?”

如果不是睡眠淺,昨晚他也不至于被何芸和林立吵得出來勸架,黃哥倒是睡了一晚上好覺。

“是剛剛進去那個人吧?他拒絕了。”矮胖男人又高興又擔心的,“那現在我們……”

“你去吧。”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傅修時打斷,傅修時示意他跟着黃哥走,“你一直在開車。”

這兩天的車都是矮胖男人開的,傅修時……沒辦法開車。

之前明明好了不少,但自從江嶼家裏的燈沒有亮起來之後,他就又沒法開車了。

“那你怎麽辦?”沒料到傅修時突然這麽說,但矮胖男人其實也沒那個共患難的心思,稍微猶豫了一下。

傅修時說:“車上将就一晚。”

反正他晚上睡眠不好,基本上睡不着。

傅修時說完,看向江嶼的帳篷那裏。

江嶼開了手電筒,很亮,隔着帳篷能看見他的人影,他在擺弄相機。

江嶼看了會兒照片毫無困意,前幾天這個時間他還開着帳篷在拍星空,今天倒好,這麽早就把自己鎖得嚴嚴實實。

但轉念一想,不過是在這種地方碰上傅修時,他憑什麽要把自己鎖在帳篷裏,要不是傅修時的出現,他現在應該是在外面拍星空。

想到這裏,江嶼直接拉開了帳篷拉鏈。

外面,黃哥和矮胖男人一路有說有笑走向了帳篷,馮信也回去了,傅修時正朝着車那邊走,夜色下他的背影顯得格外落寞。

落寞?

江嶼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傅修時産生這樣的想法。

傅修時這樣的人,有什麽落寞的。

想起那天晚上傅修時拉着自己說不要丢下他,江嶼忍不住笑了起來。

明明先丢下的人是傅修時。

傅修時沒有任何資格說這種話。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什麽,傅修時突然回過頭,他們就隔了那麽遠的距離遙遙對視。

其實并不是很遠,也就那麽點距離,但又好像隔了很遠,明明星星足夠照亮黑夜,但江嶼看不清傅修時什麽表情。

也不想看清。

他沒有停頓,抱着相機走向之前看好的位置。

找角度這種事已經做過很多遍了,所以找起來很快,江嶼确實喜歡這裏的星空,讓人有一種眼前都被照亮的感覺,他也很喜歡沙漠,如果不是因為活在這裏的要求未免過于苛刻,他可能能在這兒待上很久。

在這種地方,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感受到平時感受不到的快樂。

按下快門,江嶼低頭去檢查照片,發現相機提示低電量了。

估計撐不了幾分鐘。

正想回去拿備用電池,視野一晃而過,看見身後出現一雙踩得滿是沙土的短靴。

“你來幹什麽?”江嶼沒回頭。

“在拍夜空嗎?”傅修時的聲音很輕,像很怕江嶼走掉。

江嶼眼皮擡了擡,轉過身來,“是的,麻煩你別在這裏擋着。”

他懶得和傅修時說別的話了,比如為什麽傅修時會出現在這裏。

“晚上很危險。”

江嶼朝着帳篷走過去,“所以?”

他聽見身後有腳踩在沙子上的聲音,傅修時跟在了他身後。

“我陪你。”

“陪我?”江嶼沒忍住笑出了聲,“聽起來真好笑。”

真的很好笑。

曾經他那麽希望傅修時能夠陪一陪自己,但傅修時永遠只會說很忙。

說到底不是他忙,只是因為他不在乎自己罷了。

“你有空不如去修一修你們的帳篷。”江嶼沒阻止傅修時跟在自己身後。

曾經這種事是他一直在做,如今輪到了傅修時。

角色對換了。

“明天修。”傅修時可能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真的是在關心自己。

江嶼唇邊的笑淡下去,沒再說話,換了備用電池出來,還拿了手機。

他現在才看見白天的時候齊松給他發了短信,這破信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接收到的。

齊松問他在沙漠裏的感覺如何,說他下一部戲也有沙漠戲份,就是不知道去哪裏拍。

還試圖給他發了張彩照。

然而壓根轉不出來。

齊松說是松樹的照片,松樹自從回去之後又胖了。

江嶼笑出了聲,很想看那張照片,但真的完全轉不出來,給齊松回短信說自己沒有信號,結果連短信都一直在轉圈圈,最後幹脆出現了一個紅色感嘆號。

江嶼:“……”

“在……和他發消息嗎?”傅修時垂着眼,聲音比剛才還輕。

怕聽見不想聽的,但又懷着希望。

他知道江嶼會來沙漠,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提出開發新地圖是偶然,但主動來沙漠不是偶然。

從那天之後江嶼家的燈再也沒亮過,他每天晚上守在門口,希望燈在哪個時刻會被打開,又怕希望落空,不敢閉眼,閉眼了又不敢睜眼。

直到美術部提起沙漠的事情他才想起,也許江嶼只是出門參加活動。

但沙漠太大,遇見的機會太渺茫。

所以見面的那一刻,他的心髒是驟停的。

又像是原本缺失的心突然回來了,停下的那幾秒,只是為了讓他适應。

“什麽?”江嶼一時沒反應過來傅修時說的他是誰。

傅修時的手指動了動,江嶼啊了聲,“你有偷窺別人談戀愛的習慣?”

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但聽江嶼這麽說起,傅修時還是沒忍住抖了一下。

江嶼笑了聲,“差點忘了,你還有當三的想法。”他把手機放進口袋抱着相機蹲下來轉了個視角重新擡起相機看向星空,像平時跟人閑聊一樣,“怎麽淪落到這種地步。”

“不是淪落。”傅修時也跟着他蹲下來。

江嶼看的是星空,傅修時看的是江嶼。

江嶼制造出快門聲,可惜這張照片角度并不是很完美,他輕啧了聲,正想換個角度,挪動着腳,腳下突然一滑,沙地本來就不好走,容易陷進去,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往後倒。

倒是沒倒到地上,而是倒進了傅修時的懷裏。

沒有了熟悉的咖啡味道。

甚至已經很陌生了。

傅修時的手臂圈着他的半邊身體,攏得很緊,也靠得很緊,江嶼只要一擡頭就能感受到傅修時并不規律的呼吸。

紊亂的,急促的。

“沒事吧?”傅修時說話的時候嗓子有些啞。

江嶼抱着相機手指動了動,“謝謝,但你不準備放開?你不覺得我們現在這樣很不妥?”

确實是不妥。

他們已經分手了,而江嶼現在已經有了男朋友。

但太久沒有這麽親密過了。

傅修時反而攏得更緊了點,他微微低下頭,頭發擦過江嶼的耳側。

這個時候,什麽禮義廉恥他都不想要。

傅修時閉上眼,哪怕只是幾秒。

只要幾秒。

幾秒?

五秒還是六秒?

他被江嶼拽着手臂推開,因為沒有任何防備,他跌坐在沙地上,黃土瞬間飛揚。

他睜開眼,眼裏帶着很深的懷念。

“我沒你那麽自私。”江嶼起身拍了拍身上,“我不會做對不起我男朋友的事,哪怕只是因為意外和前男友不小心靠近了點。”

他意有所指,又把男朋友和前男友幾個字咬得很重。

傅修時雙手撐在地上,感覺自己在慢慢陷落下去。

如果就這樣陷入沙土裏就好了。

但是不能。

江嶼還在。

他的胸口起伏得越來越緩慢,眼前也慢慢變得模糊不清。

能看清的只有江嶼。

“幹什麽用這種表情看着我?”江嶼的腳擦過傅修時腳邊,他低下頭扯了扯嘴角,“你不會以為我這輩子真的非你不可?所以才覺得你要當三這種低劣的要求在我這兒能行得通?”

“我不是你,在有男朋友的時候,還可以去和別人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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