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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泊橋沒再繼續取笑章決,他說:“不困就別勉強,我也還不想睡。”
章決有點喪氣地“嗯”了一聲,側躺了一小會兒,坐了起來,平視陳泊橋。
陳泊橋從來不會因為跟人對視而感到尴尬,他平靜地說:“時間還早,睡不着很正常,不用跟我見外。”
陳泊橋把白天的裝扮卸了,又變回了清清爽爽的陳泊橋。
章決猜他用了放在盥洗室臺盆邊的一次性剃須刀,可能刀放鈍了,或者陳泊橋使不慣,他下巴上出現了兩道昨天下午變裝時還沒有的、很淺的刮傷。
察覺到章決的目光,陳泊橋擡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巴,笑笑說:“刮得急了。”
“對了,”他又流暢地切到了下一個話題:“貓的手術動完了嗎?”
章決反應了幾秒,想起來:“哦,對。”又下床,走到床腳邊,俯身在随身的大包裏翻找出他的私人手機。
開了機,艾嘉熙的新留言先跳了出來,随後是一堆來自聞接待的信息。
介于陳泊橋在場,章決暫時沒聽艾嘉熙的留言,直接打開短信頁面,拿着手機坐回床裏,跟陳泊橋一起看。
距離章決給聞接待回複“謝謝”只過去了幾個小時,聞接待又發了不少視頻和文字過來。
聞接待給章決發了今天的賬單,說小貓明天手術,在醫院适應良好,又問章決,等小貓醫好以後,他能不能先把小貓帶回自己家裏養着,他願意定期給章決發視頻。
陳泊橋似乎想了解貓的情況,他挨近了章決,伸手點開了聊天記錄裏的一個視頻,看貓用完好的爪子玩了一會兒小毛球。
等所有視頻圖片都看完了,章決把聊天記錄拉到了最底下,在對話框裏打了個“可以”,剛發出去,陳泊橋突然開口:“他……”
只說了一個字,陳泊橋又停了下來,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泰獨立國的寵物醫院接待員這麽熱情?”
章決想了想,把自己付給醫院的預存金數字告訴了陳泊橋。
“……”
陳泊橋給了章決一個難以形容的眼神。
章決從陳泊橋的眼神中讀到了誤解,便十分不在行地分辯道:“現在寵物醫院虐待動物的新聞很多。”
“嗯,”陳泊橋點頭附和,“對。”
章決非常确定陳泊橋在嘲笑自己,他想再強調一下在寵物醫院預存金額的必要性,讓陳泊橋領會自己的用意,但他的手機又震動起來了,是艾嘉熙的來電。
陳泊橋和章決靠得很近,必定也看見了來電人的姓名。章決下意識地看了陳泊橋一眼,陳泊橋立刻體貼地問:“需要我出去嗎?”
章決搖搖頭,不避諱地接起來。
“嘉熙。”章決說。
艾嘉熙一愣,有點懷疑地問:“阿決?”
“怎麽了?”章決問他。
“你接電話了?”艾嘉熙向他确認。
章決說是,艾嘉熙又問:“我給你的留言你聽了嗎?”
“還沒來得及聽。”章決說。
“我知道你開了保險櫃,”艾嘉熙說,語氣裏有着明顯的擔憂,“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你還在曼谷嗎?”
“我沒事,”章決說,“你不用擔心。”
“我能不擔心嗎,”艾嘉熙急了,“新聞裏鋪天蓋地,我想看不到都不行,而且放在銀行的鑰匙是你備用的吧。”他停了幾秒,又說:“我在曼谷,下午到的。”
章決剛想說話,對上了陳泊橋探究的目光,又頓了頓,垂下眼,勸艾嘉熙道:“曼谷不好玩。明天回去吧,乖。”
“不要,”艾嘉熙一口拒絕,“我還要在曼谷享受一下聲色犬馬的感覺,在家被我爸管那麽緊,好不容易出來了,我才不要馬上回去。”
“嘉熙……”章決還想再哄哄艾嘉熙,把人哄回去,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艾嘉熙打斷了:“阿決,你現在和他在一起嗎?”
章決沒看陳泊橋,低聲說:“嗯。”
“……那……你是不是很開心啊。”艾嘉熙慢慢地問。
章決聽不出艾嘉熙的情緒,只覺得艾嘉熙問得似乎也很猶豫。
而章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便沉默下來。
艾嘉熙等了一會兒,大概知道想等章決回答還要等很久,便不等了,直接道:“反正你要小心。帶他到國內之後,拿促分化劑的事也要放在心上。”
從艾嘉熙出生那一天起,章決就一直充當着哥哥與保護者的角色。第一次被艾嘉熙教做事,章決還有些不太習慣。
“知道了嗎?”艾嘉熙又執着地問。
“我有數。”章決說。
“有數就好,挂了,拜拜。”艾嘉熙切斷了電話。
章決把手機收了起來。
陳泊橋沒說話,也沒有尋根問底的意思,章決便自發地解釋:“我的一個朋友。”
“你的未婚夫?”陳泊橋問。
聽見陳泊橋說“未婚夫”,章決有些驚訝,他還以為陳泊橋不知道自己的任何事。
不過陳泊橋說的不是特別準确,章決做了少許糾正:“前未婚夫。”
陳泊橋輕挑了挑眉,道:“你們感情很好。”
章決個人認為,陳泊橋對他的私事應該不感興趣,可能就是随口說說,但章決還是回答:“我們從小有婚約,他十四歲分化之後,就訂了婚,後來長大了一些,發現并不适合結婚,又取消了。”
陳泊橋點了點頭:“你确實不像男朋友,像他的長輩。”他學章決說了一句:“明天回去吧,乖。”
章決覺得陳泊橋學的根本不像,陳泊橋說“乖”的時候明明充滿了陳泊橋自己的氣息,但章決仍舊笑了一下。
章決很少笑,他不清楚自己笑起來是不是更不好看,因此很快地把笑容收了起來。
陳泊橋好像并沒有注意,又微笑着追問章決:“怎麽樣,像嗎?”
章決看着陳泊橋不說話,陳泊橋就知道了章決的答案,他又沉吟一會兒,重學了章決一次:“明天回去吧,乖。”章決又忍不住了,想背過身去笑,陳泊橋很自然地抓住了章決的手腕,不讓他動,說:“躲什麽。”
陳大校的手又大又熱,很有力氣,他不讓章決躲,章決躲不了。
章決想,陳泊橋永遠是那種能輕易讓別人動心的人。
他們很多年沒見面,久到章決覺得自己喜歡的可能他自己杜撰的陳泊橋,或許陳泊橋其實沒有那麽值得喜歡,也或許章決再見他一次就又沒感覺了。
現在看來都是自欺欺人。
章決對陳泊橋的喜歡嚴格依循了艾賓浩斯記憶法,不斷地反複背誦着一件毫無意義也沒希望的事,久而久之便再也無法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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