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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後臺,經過過兩扇厚重的門,場內音樂聲就幾乎聽不到了。成人秀的工作人員行色匆匆地來來往往。
兔女郎帶他們在演員的更衣間裏找到Harrison時,Harrison倚在化妝臺邊,和一個漂亮的演員說話。
Harrison?R?Owen是個身形高大的beta,美亞混血,長相更偏于亞洲人一些。
剛來泰獨立國時,Harrison做過幾個月的保镖,後來得貴人相助,在曼谷開了安保公司,和名流政要混熟後,又經營起成人秀生意。
上個月初章決和他見過一次面,把自己在泰獨立國的計劃告訴了Harrison,兩人坐下來談了許久。
Harrison并不贊成章決在這個時刻和陳泊橋扯上關系,但章決一意孤行,Harrison還是幫了忙。
見章決進來,Harrison扯了扯嘴角,剛要說話,轉眼就看見了站在章決身後的陳泊橋。
他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看向章決,嘴唇動了動,好似想說什麽,又立刻忍住了,對兔女郎使了個顏色,又拍拍演員的手臂,道:“你們先出去。”
等門關上了,更衣間只剩他們三個人,Harrison才擡手,用食指隔空點了點章決:“膽子夠大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隔着社交距離觀察了陳泊橋幾秒鐘,突然對章決說:“章決,你幫人化妝很有天賦嘛。以後沒飯吃了來俱樂部工作,給你包食宿。”又上下打量章決一番,說:“想來跳舞也不是不行。”
做朋友這麽多年,章決早就習慣了Harrison說話不靠譜,選擇性跳過了他的玩笑,單刀直入:“船聯系好了嗎?”
Harrison大約覺得章決很無趣,聳聳肩,道:“先跟我上來吧。”
他轉身往更衣室外走,章決偏過頭看了看陳泊橋,陳泊橋有些好笑地問:“你還會跳舞?”
“我不會,”章決馬上否認,又無奈地給陳泊橋打預防針,“他說話,你一句都不要信。”
說罷便随着Harrison往前去了。
Harrison帶他們走到了一臺觀光電梯口,刷了指紋機,電梯門開了。
三人走進去,電梯向上升,他們看見了演出的全貌。
表演已經到了高潮,滿場撒着金紙,觀衆迷醉地揮舞手臂,向挂在空中的鐵籠子中跳舞的Omega喊着下流的詞彙。不過很快,電梯便升入了酒店層。
Harrison的辦公室在16樓。看着屏幕上的數字慢慢攀升,Harrison突然對章決說:“我上個月又去爬了森那雪山。”
聽見森那雪山四個字,章決心頭陡然生出不好的預感,覺得Harrison下一秒就會在陳泊橋面前說出不經大腦的話了,便立刻轉過頭,用警告的眼神看着Harrison。
然而,Harrison根本沒有理會章決,他又自顧自說:“順道替你看了一眼,燈都還點着呢。”
章決頭都疼了,Harrison卻還不停歇:“什麽時候有空,你不如也去看看?”
在羅什上學那會兒,章決和Harrison算是一起吃飯的飯搭子,并不是太交心。真正熟悉起來,其實是在Harrison退學之後。
退學半年後,Harrison的父親經商失敗,精神崩潰,開槍打死了太太,又打傷兒子後便自殺了。章決在報紙上看到新聞,想方設法聯系上了Harrison,又向學校請了假,飛到北美去看他。見到面時,Harrison已經在醫院躺了兩周,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且連醫藥費都快交不起了。
章決的祖父是新獨立國有名的富商,在遺囑中将大部分財産留給了章決,章決平時也沒什麽奢侈的愛好,手頭向來寬裕,他替Harrison付了賬單,還聯系了一家複健療養院。
過了沒多久,章決手術失敗的後遺症開始顯現,他度過了自己最不堪的一段時期,也無暇去顧及別人的狀況,而他再次收到Harrison的消息,已經是兩年後。
Harrison給章決打電話,說自己在泰獨立國、他母親出生的城市定居了,也存下了一些錢,要把醫藥費和護理費還給章決。
說來也巧,Harrison聯系章決的時候,章決剛剛找到能夠調節信息素紊亂的藥劑,得以從無望的困境中掙脫,他便來曼谷找了Harrison,兩人在泰獨立國玩了一圈,又去泰獨立國和亞聯盟邊界的高原上爬了森那雪山。
雪山的山腰間,築有一座極負盛名的寺廟,寺裏有個很大的誦經堂,堂中有一片貢長明燈的池子。
章決看起來像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其實是那種喜歡臨時找信仰的迷信人士,他站在燈池邊張望許久,決定找寺裏的主管供燈。
Harrison信基督教,對佛教不感興趣,就在一旁等着章決。
章決先供了四盞,父親一盞,母親一盞,未婚夫艾嘉熙一盞,自己一盞。等長明燈進了池裏,看不遠處Harrison似乎在走神,章決便又将主管拉到一旁,加供了一盞。章決很清楚,自己是沒資格替這個人供燈的,他們根本沒關系,但神佛之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供一盞積些福德,應當也無傷大雅。
在紅紙上寫下陳泊橋名字的那一刻,章決心中很空蕩,沒有祈願也沒被自己感動。
他既覺得自娛自樂沒意思,又想若是陳泊橋哪天來到這座寺廟,要給自己供燈,卻發現有人供過,會想知道替他供燈的人是誰嗎。
章決這個名字會在陳泊橋腦海裏過哪怕一秒鐘嗎。很難吧。
高原的氧氣稀薄,讓章決呼吸困難。陳泊橋三個字一共二十五筆,章決每落一筆,指間到手腕都酸楚一遍。
寫一筆時想,算了吧,寫另一筆時想,寫下去。
他寫完了,剛要交給主管,耳邊就響起了Harrison的聲音:“陳泊橋?”
章決覺得Harrison有時候真的缺乏創意,一件事從二十一歲說到二十九也說不膩。
幸好16樓到了,電梯門一開,章決就順理成章地不回話了。
Harrison走在前面,章決和陳泊橋一前一後地走出電梯,沒走幾步,章決突然被陳泊橋輕輕拉了一下手肘。
“章決。”
章決側過臉,看着陳泊橋隔着不多的空間着看自己:“你們一起爬過森那雪山?”
可能曾經想陳泊橋想得太久,也太苦,有很短的一瞬間,章決覺得眼前對自己說着話的陳泊橋虛幻極了。
因為陳泊橋怎麽可能總是叫章決的名字,陳泊橋應該不會這樣對章決說話。
不過下一秒,陳泊橋的另一個問題又把章決拉回了現實:“什麽燈?”
章決有點尴尬:“別聽他亂說。”
“我亂說?”Harrison回頭,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反問,又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
Harrison的辦公室很大,一套沙發,一張大辦公桌,以及一整面牆的監控。整個俱樂部裝的一百多個攝像頭的實時監控,都能從牆上看到。
“我幫你問過了,”Harrison道,“下一艘我能替你打點的船,要過八天才能走,是一艘開往新獨立國的載客郵輪,會在曼谷港停靠兩天。”
章決聽罷,皺起了眉頭。
“貨輪載客少見,目标很大,”Harrison看着章決的表情,又道,“現在港口對船只的檢查也很嚴格,要想不引人矚目,你們要等更長時間。”
“能不能再快一點,”章決不太滿意,“八天太久了,我不放心。”
“有什麽好不放心的,”Harrison道,“你問問陳大校八天久不久,陳大校可是帶隊在交戰區邊沿不眠不休地等了半年,才等到出擊的機會。”
“五個月。”陳泊橋和緩地糾正。
“新聞說半年,”Harrison朝陳泊橋扯出一個笑容,“陳大校,那你說,八天久嗎?”
章決隐約覺得Harrison對陳泊橋的态度不大好,剛想開口調解,陳泊橋又開口了,他的語氣有些散漫:“八天不久,但如果八天過去,我們還是走不了……”
“我說能走就能走。”Harrison斷然道。
章決沒辦法,最後還是同意上八天後的那艘郵輪。
他和Harrison定了時間和地點後,就帶着陳泊橋和Harrison告別了。
Harrison把他們送到辦公室門口,突然叫陳泊橋:“陳大校。”
“我有一個問題,”他撐着門,平視陳泊橋,“章決不好意思問,我替他問問。”
陳泊橋漫不經心地看着Harrison,等待他發問。
Harrison眯起眼睛,問陳泊橋:“你被救的那天,從車裏出來,看見章決的時候,你還記得他是誰嗎?”
章決看着Harrison,感受着身旁陳泊橋的沉默,心裏緩緩地泛上很多酸意。他不明白Harrison為什麽要這麽問,既為難陳泊橋,又令自己難堪。
陳泊橋停頓了一會兒,突然開口:“當然記得。”
他微微低下頭,看着章決,安撫地對章決笑了笑,又擡起手,搭着章決的肩膀,很輕地摟了章決一把,讓章決貼在他懷裏,反問Harrison:“我怎麽會忘記章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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