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煙火大會

第31章 煙火大會

（三合一）

“是櫻井家的公主呀~~”真希眉眼彎彎, 心情美極了。

“噠噠噠”跑到爺爺身邊，拉拉他的衣角，“還有, 爺爺不是騎士，是老國王。”

櫻井爺爺想說沒關系，盡管年紀略大，多少也算是個英俊老頭, 給孫女做騎士綽綽有餘。

一道稚嫩的男聲率先響起，“真希, 我來做你的騎士先生吧。”

諸伏景光從庭院外跑進來, 他穿着一件藍色的條紋浴衣, 溫和澄淨一如他給人的感覺。

“小景~”真希跑到小夥伴身邊，擡起胳膊轉了一圈，尋求認同，“我好看嗎？”

“好看。”諸伏景光點頭, 無比認真地說：“真希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

小孩子不懂謙虛為何物，櫻井真希聞言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也覺得好看。”

兩個孩子旁若無人地聊起來, 櫻井爺爺聳了聳肩，繼續坐回沙發上等妻子下來。

大約十五分鐘後，所有人準備完畢, 在櫻井家門口會和開車前往祭典所在。

善光寺離兩家所在地不遠，成年人步行大約需要三十分鐘。考慮到隊伍裏有三個小孩，大人們一致決定開車過去。

還沒抵達山腳，路上的行人與車輛肉眼可見增多。

櫻井真希趴在車窗上觀察外面的行人, 各種顏色各種款式的浴衣看得她眼花缭亂。上次看到這麽多人穿和服，還是春天去公園賞櫻。

車速逐漸放慢, 諸伏悠介撥通後車櫻井爺爺的電話：“伯父，前面只怕不好停車，我們把車停在附近走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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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井爺爺：“還有多遠？”

“一公裏不到。”

“行，找地方停車吧，我會跟上的。”

大約大家都害怕散場時被堵在裏面，哪怕這裏離祭典舉辦地還遠，停車場卻找不到幾個空位。

諸伏悠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終于在某個角落找到兩個相連的停車位。憑借高超的倒車技術，順利将汽車倒進停車位。

櫻井爺爺豎起大拇指，“技術不錯。”

諸伏悠介龇牙，“一般一般。”

路上，諸伏高明牽着兩個小的走在中間，四個大人分成男女兩隊，一前一後把他們圍在中間。

“……她扮新娘，讓我扮新郎。我不願意，她就哭了。”

“诶——小景為什麽不願意扮新郎？”

真希一臉驚訝，玩過家家的時候，男孩子不是最喜歡扮新郎嗎？

諸伏景光撓撓臉，沒有說話。

事實上，那個扮演新娘的女孩不太好看。大家都不願意扮她的新郎，才把景光拉過來頂上。

諸伏景光的教養讓他無法輕易說出傷人的話，又不願做頂替的那個人，只能以不喜歡玩過家家游戲為由，婉轉拒絕。

可對方還是哭了，弄得諸伏景光手足無措，好像做錯事的人是他。

如果新娘是真希，應該不會有人拒絕扮演她的新郎吧。

景光偷偷瞄一眼小夥伴，悄悄挺起胸膛——我的小夥伴超漂亮的。

發現小夥伴表情中的不自在，櫻井真希眯起眼睛，“哦~~我知道了，小景你……”

諸伏景光急忙捂住她的嘴巴，“不許說！”

“屋裏哇、啦唔……吉利哇啦！”

哪怕聽不清楚說的什麽，只看真希滿是笑意的眼睛，諸伏景光也能猜到不是好話。

“景光，真希，好好走路。”諸伏高明分開兩個小家夥，叮囑道。

兩人才發現他們只顧打鬧，已經停在原地很久了。看着停下來等他們的大家，縮縮脖子，異口同聲，“嗨咿——”

抵達目的地時間還早，祭典上卻已熱鬧非凡。各色小攤販裝點得格外富有趣味，老板一邊進行手裏的工作，一邊大聲招呼路過的人。

聞着鼻尖濃烈的食物香味，櫻井真希咽了咽口水。

為了留着肚子吃祭典上美味的小吃，她晚餐只吃了個半飽，這會兒感覺已經餓了。

扭頭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确認過眼神，是同樣的小吃貨。

兩個小不點手牽手，蹑手蹑腳想要從大人身邊溜走。

結果還沒走出三步遠，就被人捏住命運的後脖頸。

毫無疑問，這個人還是諸伏高明。

小少年力氣不大，真希和景光卻不敢掙脫。兩人回頭，臉上是如出一轍地心虛。

諸伏高明雙手抱胸，“你們想去哪兒？”

櫻井真希一把抱住他的腰，笑眯眯地撒嬌，“高明哥哥，真希餓了~”

諸伏景光有樣學樣，“哥，想吃章魚燒。”

外面的食物，尤其是小攤販上的零食，對小孩子有無法拒絕的吸引力。

偏偏孩子腸胃弱，偶爾解饞可以，多吃絕對不行。

然而大人越阻止，孩子就越想吃，逮着空就想來一點，真希和景光就是這樣的情況。

為了不被大人管制，兩人想要偷偷溜開一會兒，吃了美味的小食再回來。誰知出師未捷身先死，被時刻注意他們的高明抓個正着。

真希舉起她的手袋晃了晃，裏面裝着奶奶給她的零錢，“高明哥哥，我請你吃章魚燒呀~”

試圖賄賂高明，和他們同流合污。

諸伏景光圓潤的貓眼大睜，緊盯着哥哥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情緒變化。

高明嘆了口氣，摁下真希的手，“走吧。”

兩個小孩一時沒緩過神，呆呆地看着他，“去哪裏？”

高明：“……”

高明：“買章魚燒。”

“耶！高明哥哥最好了！”

真希和景光擊掌慶賀，一左一右拉着高明的袖子，向章魚燒小攤進發。

諸伏高明：這話真熟悉，我是不是在哪裏聽到過？

幾個成年人看似聊得起勁兒，實則一直留着只眼睛在孩子們身上，見此不約而同笑起來。

“……那些孩子在課上探頭探腦做小動作，自以為老師看不見。殊不知在老師眼裏，他們就像把頭埋進沙子的鴕鳥，藏頭露尾，實在笨拙的可愛。”

諸伏悠介想到班上的小孩，臉上的笑容越拉越大，“我都不忍心戳穿他們，大多時候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真的沒看見。”

櫻井爺爺更是促狹，“如果列一個孩子們長大後最不願意見的人名單，年少時的師長肯定名列前茅。”

那可是見證過他們幾乎所有黑歷史的人呀，一張嘴底褲都能給扒個幹淨。

櫻井奶奶和諸伏彌代挽着手，笑得花枝亂顫。

諸伏彌代：“阿娜達，快快放過那些可憐的孩子吧，趕緊忘掉。”

諸伏悠介大笑：“記憶力太好，似乎做不到呢~”

三個孩子此時已經站在章魚燒小攤前，真希深吸一口氣，食物獨有的香味令人陶醉不已。

老板見顧客上門，熱情地招呼：“客人，吃章魚燒嗎？我家做章魚燒幾十年了，手藝一絕，吃過的都說好！”

櫻井真希豪氣地伸出三根手指，“老板，我要三盒章魚燒！”

說完就要從手袋裏拿錢，被諸伏高明阻止，“等等。”

“高明哥哥？”

諸伏高明：“一盒章魚燒有六個，你能吃完嗎？”

原來是擔心吃不完。

真希擺擺手，“沒事，要分給爺爺奶奶還有叔叔阿姨的。”

七個人，三盒章魚燒便不算什麽了。

諸伏高明看向等候的老板，“三盒章魚燒，謝謝。”

趕在櫻井真希之前，遞給老板一張千元日鈔。

“好嘞！您稍等！”

來了生意，老板立刻熱火朝天的忙起來。動作如行雲流水，是長久經驗造就的駕輕就熟。

真希和景光看的目不轉睛，時不時發出一聲驚呼。這大大刺激了老板的表演欲，最後甚至多送給他們兩顆。

真希轉着圈歡呼：“謝謝大叔，大叔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章魚燒大叔笑得合不攏嘴，在她堆得滿滿的盒子裏再加一顆，對着高明連聲誇贊，“好聰明伶俐的小姑娘，你父母真有福氣。”

諸伏高明沒有多加解釋，看一眼興高采烈的小姑娘，唇角微微彎起。

小真希，确實嘴甜。

三盒章魚燒外加大叔贈送的三顆看起來不少，均分給四個人大人三個小孩，一人只得三個而已。

章魚燒大叔沒說大話，他家的章魚小丸子用料紮實，外脆裏嫩，章魚鮮美有嚼勁，好吃極了。

真希覺得她才剛嘗到味道，盒子裏已經空空如也。

小姑娘砸吧一下舌頭，意猶未盡。

左右張望一番，見諸伏景光如她一般，正盯着空盒子出神。

壓低聲音悄悄喚他：“小景~小景~~”手上也不閑着，偷偷扯他的袖子。

等對方察覺看過來，細嫩的手指朝章魚燒小攤一指，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人相視一笑，下意識先朝諸伏高明投去視線。少年秀眉微皺，正忙于清理弄髒的嘴角，一時沒注意兩個頑皮的小孩。

好機會！

真希和景光抓緊機會，弓腰鑽進人群，眨眼間消失不見。

“大叔，再來一份章魚燒！”

老板低頭，“哦，是剛才的小姑娘和小少年。”

他接過真希手裏的紙幣，邊找零邊問，“怎麽只有你們兩個？你哥哥呢？祭典上人多，是不是走散了？需要大叔幫忙嗎？”

景光袖子裏的手握成拳，努力挺直脊背，模仿哥哥的語氣說道：“謝謝大叔，哥哥在那邊買大麥茶，很快過來。”

老板随意掃過一眼，賣茶飲的攤位人滿為患，根本看不清是否有那位清俊的少年。他并不糾結，手腳利落地将烤熟的章魚燒挑起來裝盒，遞給兩個小孩。

“謝謝惠顧！去找哥哥吧，注意安全。”

櫻井真希點頭，朝他揮揮手，“再見，大叔。”

兩個孩子一人一根竹簽，上面插着熱氣騰騰的章魚燒，慢慢走遠了。

“真希，我們回去找高明哥吧。”景光咬着手裏的章魚燒，勸道：“發現我們不見，他們肯定很着急。”

“嗨呀~”真希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笨蛋小景，你沒發現大人一直跟着我們嗎？”

“啊？有嗎？”真希捧着小夥伴的頭，朝某個方向轉動，“看到了嗎？”

諸伏景光定睛細看，果然在不遠處發現爸爸和櫻井爺爺熟悉的身影。旁邊跟着個矮一截的小身影，正是諸伏高明無疑。

見他看過去，諸伏悠介擡起手臂揮了揮。

景光：“……”

夜色掩蓋下，男孩臉頰通紅。

為了保護自己和真希，他剛剛對章魚燒大叔撒謊了，原來都是不必要的。羞愧于自己的粗心之外，心裏還有點不可言說的沮喪。

“不過，我要謝謝小景。”櫻井真希停下腳步，湊到景光面前，“方才小景是想保護我們才說謊的吧？”

語氣十分肯定。

小孩子單獨出門，最好不要讓人知道身邊沒有大人跟随，會引來歹人。因為考慮到這個，小景才說了謊話。

“又溫柔又細心，我果然超喜歡小景！”

男孩已經從脖子紅到耳後根，蒸騰的熱氣讓他看不清小夥伴樣子，但他想那一定是比童話故事裏的天使還要美麗可愛的一張臉。

“偷溜”的小孩順利回到大人身邊，因為知道他們一直跟在後面，櫻井真希毫不心虛，除了一個人。

“不知會一聲就偷跑？”還沒長成長野孔明的諸伏高明黑着一張臉，面色不善地盯着兩個小不點。

天知道，發現真希和景光不見了，他有多着急。少年從來鎮定自若的臉，幾乎瞬間滲出冷汗。

若不是被爸爸及時拉住，高明已經找祭典附近巡邏的警察求助了。

“高明哥哥~高明哥哥~真希知道錯了~~”真希笑得十分可愛，撒嬌耍賴，試圖萌混過關。

景光學不來小夥伴這一套，摸摸後腦勺，低頭乖乖聆聽哥哥的教誨。

諸伏高明真的很生氣，但他不想破壞大家游玩的興致，只能默默記下這一筆，留待秋後算賬。

“……跟緊我，不許再亂跑。”

真希和景光松了口氣，忙不疊點頭，“好的，高明哥。”

夏日祭上，最不能錯過的，除了各種美味小吃，還有一項歷史悠久但永不過時的游戲——撈金魚。

用來撈魚的網兜是紙做的，入水時間稍長就會變軟破開，因此需要極高的技巧和運氣，才能在游戲裏有所收獲。

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真希大方地買了六個網兜，分給景光兩個，自己留一個，剩下三個全給了高明。

嘴上卻說：“我不擅長撈金魚，嘗試玩一下就好。高明哥哥什麽都會，撈金魚的事拜托你啦。”

景光：“高明哥很會撈金魚，去年在煙火大會上幫我撈了好幾條。”

“是客廳魚缸裏的那幾條嗎？”

“沒錯。”

“好厲害！高明哥哥的眼光也太好了叭~”

諸伏高明：……

少年一言不發，挽起袖子，默默在金魚池邊蹲下。

身後，真希和景光背着他無聲擊掌。

Yes，諸伏高明，攻略大成功！

離開撈金魚的小攤時，景光和真希一人手裏拎着個透明小水袋，兩條色彩明豔的小金魚正快活地游來游去。

諸伏高明：“煙火大會快開始了，我們先和長輩會和，再找合适的位置看煙花。”

長輩們對小吃和游戲沒興趣，不遠不近跟在幾個孩子身後，姿态非常悠閑。

真希和景光沒意見，跟着高明在人群裏穿梭。他們個頭小，看不到人臉，只能緊緊抓着高明的手，随着他的牽引前進。

誰知這麽兩步路的距離，竟出了意外。

只是低頭看一會兒小金魚的工夫，真希便察覺牽着她的人換了一個。

不同于少年修長柔韌的手，這只手更大更有力量，掌心還有點粗糙。

真希一驚，使勁兒擡頭想要看清牽她的人，差點倒仰過去。

人頭攢動間，她看到一張陌生的側臉。

高明哥哥和景光去哪裏了？走散了嗎？我是不是遇到壞人了？或許只是牽錯了人？

小家夥甩了甩被牽住的手，“大叔？”

人群實在嘈雜，真希稚嫩的聲音被淹沒，無人理會。

她有點慌，試圖掙開陌生人的禁锢，依然以失敗告終。

只能四處張望尋找，希望看到熟悉的身影。

“喂，大叔，你牽錯小孩了。有沒有搞錯，自家小孩都能弄錯。”

拉住真希的是個少年，看起來和諸伏高明年紀仿佛，身後還跟着一位同齡的少女。

少年的皮膚是很深的小麥色，加上不耐煩的表情和動作，給人不好親近的錯覺。

櫻井真希卻覺得他親切極了，不自覺向少年靠近。

少年拉着真希的手，超大聲地嚷嚷，“快點啊，大叔，把我妹妹放開。”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拉着真希的中年人才發現視線的聚集點是自己，後知後覺停下腳步。

轉頭一看，也吓了一跳。

“诶——小姑娘你是誰啊？我女兒呢？”左顧右盼，急得滿頭大汗，“麻裏？麻裏你在哪兒？”

少年不自覺松了口氣，“應該是剛剛在人群裏走散了，這裏人多，大叔你找警察幫忙廣播吧。”

中年人又是道歉又是感謝，忙不疊跑開，找人去了。

“喂，小丫頭，你家大人呢？”

黑皮少年戳了下真希的臉頰，被随行的少女狠狠拍開，“不許欺負小孩，敢助。”

櫻井真希并不介意，“我知道，哥哥是好人。”

少年憤憤不平，“什麽嘛，方才那個大叔如果是壞人，我可是救了這丫頭。”

小孩子不明就裏，已經十歲的少年少女卻心知肚明。但凡換一種情形，小丫頭可就危險了。黑皮少年說救了真希，并不誇張。

和家人走散了，真希又慌又怕。但比起陌生的成年人，名叫敢助的少年以及他的朋友帶給真希的威脅感要弱很多。

小家夥眼中雲霧彌漫，眼淚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我要爺爺奶奶~”

少女心軟，小心把她攬進懷裏，“小妹妹，你記得家人在哪裏嗎？哥哥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

“真希——”

“真希——”

櫻井真希眼睛一亮，幾乎跳起來，“爺爺，奶奶，我在這兒！我在這裏！”

人群中，聽到熟悉的聲音，諸伏高明眼睛亮得驚人，“真希在那邊！”

不等長輩過來，率先朝聲音傳來的地方跑過去。

大和敢助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個被他半路攔下的小姑娘就到了另一個人手裏，真真是眨眼的工夫。

諸伏高明兩手搭在真希肩上，把人轉來轉去從頭打量到腳，唯恐哪裏不妥。

“高明哥哥，我沒事。”真希指着對面的黑皮少年和少女，“這是敢助哥哥，這是……”

櫻井真希卡殼，突然發現她還不知道少女的名字。

神奇的是，諸伏高明知道，“上原桑，大和君，沒想到會遇到你們。多謝你們對家妹的照顧，感激不盡。”

從真希走丢到找到她，前後不過幾分鐘。加上人多走不快，因此相隔不遠。

諸伏高明發現真希不見後，第一時間告訴長輩，就近開始尋人。

多虧大和敢助鬧出動靜，得知這邊有人牽錯小孩，老老少少立刻過來查看，果然找到櫻井真希。

“諸伏同學，原來這是你的妹妹。”上原由衣一臉驚訝，“不用謝，本就是虛驚一場。”

那位大叔只是混亂中牽錯人，就算沒有他們，小姑娘也不會有事。

“你這家夥不是只有個弟弟嗎？”大和敢助盯着諸伏高明，語氣不爽，“算了，跟我沒關系。倒是你妹妹，比你可愛多了。”

上原由衣猛扯他的袖子：“敢助，好好和諸伏同學說話。”

諸伏高明擺擺手，沒有把大和敢助不友善的态度放在心上，反而十分鄭重地向兩人鞠了一躬。

“不管怎麽說，真希的事，萬分感謝。”

“都說不用謝了，你這家夥到底要我說幾遍。”

被常年壓自己一頭的競争對手這樣感謝，大和敢助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故意粗聲粗氣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上原由衣捂着嘴偷笑，敢助是害羞了嗎？

諸伏高明顯然對大和敢助的性格有所了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櫻井真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高明哥哥竟然認識敢助哥哥和上原姐姐嗎？”

上原由衣很喜歡真希，摸摸她的頭，解釋道：“我們三個是同年級的同學，認識很久了，尤其是敢助和諸伏同學。”

盡管只是敢助單方面把諸伏同學當競争對手，暗自較勁兒。

四人說話的空隙，櫻井爺爺奶奶和諸伏夫婦帶着景光到了。

見到完好無損的真希，拉着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又是好一陣感謝。若不是兩人急着上山和家人會合，輕易不會放他們離開。

确認真希情緒尚好，兩家人決定按原計劃上山。

來都來了，當然要看完煙火大會再回家。

只是這一次，他們把三個孩子看得更緊了。

諸伏景光一路抓着真希的手，過一會兒就扭頭看看她，比當事人還緊張。

“小景，我真的沒事。”

剛發現走散時，真希其實不怎麽害怕。

祭典上人多，認錯了，多正常呀。

直到嘗試溝通和掙脫都失敗後，她開始慌了，唯恐遇上拐賣孩子的壞人。

大腦不受控制地開始幻想各種遠離父母親人後的凄慘遭遇，越想越慌，差點沒把自己吓哭。

但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

敢助哥哥和由衣姐姐就像從天而降的騎士先生，把她從困境裏解救出來。

（景光：為什麽不是王子？

真希：額，沒有黑皮的王子……吧？）

恐慌的情緒來不及醞釀，就中途夭折。

等回到爺爺奶奶身邊，真希完全不害怕了，甚至躍躍欲試想把它當成一次神奇的冒險告訴給所有小夥伴知道。

這可不是每一個四歲小孩都能遇到的。驕傲挺胸.jpg

在真希的言語安撫下，景光慢慢放松下來，有心思期待等會兒的煙火大會了。

“新年的時候，善光寺也舉辦了煙火大會，非常漂亮，你一定會喜歡的。”

莫名的勝負欲湧上心頭，櫻井真希順從心意開口，“神奈川也有煙火大會，是在海邊舉辦的。五顏六色的煙花在海上競相綻放，那樣的美麗我永遠不會忘記。”

景光聽後果然心生向往，“我還沒見過海上的煙花呢。”

“會有機會的。”真希拍着胸口保證，“我一定想辦法讓叔叔阿姨松口，準許你和高明哥哥去我家玩。”

諸伏景光點頭，“好，我也會幫忙的。”

諸伏高明跟在兩個小不點身後，只覺得無知者無畏。

方才那一場陰差陽錯，至今他仍覺得心有餘悸。長輩們看起來淡定，但他不信他們真的毫不在意。

等回了家，兩個小家夥怕是要好好上一堂安全知識課。

真希和景光對此一無所知，還在暢想同游神奈川的美好。

長野縣是內陸縣，幼稚園又沒有游泳課，景光至今還是只旱鴨子。而真希作為海邊出生長大的孩子，早早就在爸爸的教導下學會游泳，此刻正大言不慚要教小夥伴學游泳。

“游泳可簡單了，只要這樣……再這樣……就能浮起來。再這樣……那樣……就能游動啦。”

景光聽得兩眼冒星星：這樣、那樣，到底是哪樣？

正所謂站得高看得遠，為了更好地觀看煙火大會，人群不約而同地往山上湧去，善光寺一時人滿為患。反倒是低一點的山腰處，許多視野良好的地方還空着。

長輩們拍板，就在山腰觀看煙火，不再往上走。

夏天山林裏蚊蟲多，真希站不住，拉着景光圍着大人繞圈圈，晃得大家眼暈。

櫻井奶奶暗自搖頭，慶幸兒媳婦沒讓她幫忙帶娃。小孩子體力充沛地像個小怪物，她哪裏奈何得了。只怕要不了兩天，就得舉旗投降。

“咻——啪！”

“煙火大會開始了！”

真希總算停下了，被爺爺高高抱起，觀看天邊綻放的煙花。

“哇——”

在山上看煙花，和在海邊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但同樣令人震撼。

天高地遠，萬物皆靜，人類是如此渺小，又如此偉大。

小家夥目不轉睛，任由煙火的光芒在她眼中明明滅滅。

從善光寺回來時間已經不早，真希趴在爺爺肩頭昏昏欲睡。

秉承一貫的教育方針——不在睡前教育孩子，櫻井爺爺什麽都沒說，沒事人似的任由孫女被妻子帶去洗漱休息。

一夜好眠，隔天清晨竟下起大雨。

夏天的雨來得又快又急，天空好像破了個洞，天河之水傾盆而下，勢要帶走大地上所有的污濁。

室外空無一人，大家都躲在家裏，沒人出來串門。

櫻井爺爺很滿意，真是個适合教育孩子的好日子。

不動聲色地用過早餐，飯後一小時，老人示意孫女跟他進書房。真希以為爺爺要給她講新寫的故事，高高興興地跟着走了。

櫻井爺爺在單人沙發上坐下，示意真希站到他面前。

爺爺竟然沒讓她坐下，真希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爺爺？”

看着孩子可愛的小臉，櫻井爺爺嘆了口氣，“如果昨天牽着你的人不是意外認錯，如果大和少年和上原少女沒有出現，真希，你還能再見到爺爺嗎？”

真希耷拉着腦袋，“……我知道錯了，爺爺。”

櫻井爺爺：“擡起頭來，真希。”

小家夥聽話地擡頭，心裏好不委屈。

她真的知道錯了，可她不是故意和高明哥哥走散的。

“爺爺說這個，并不是責備你。”

老人勾起一絲笑容，寬厚的手掌拂過她的頭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聰明的人應該懂得如何讓自己遠離危險，這正是爺爺今天想告訴你的。”

他拉着孫女的手，告訴她如何辨別身邊的惡意和危險，如何在外出時保護自己。哪怕做一個自私的人，也要把保全自身放在第一位。

從事兒童文學創作幾十年，櫻井爺爺最擅長深入淺出的講故事，因此也很擅長與孩子交流。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溫和而有力量。言語間不帶絲毫指責和居高臨下地教訓，因此真希并不覺得反感，反倒格外努力，想把爺爺的話都記在心裏。

“……有些危險你能自己規避，有些只能依靠大人。所以，學會求助也很重要。”

櫻井真希點頭，“樹裏老師也這麽說過，爺爺，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護自己。”

櫻井爺爺很欣慰，“真希，你要知道，你對我、對奶奶還有你爸爸媽媽來說，非常、非常重要，我們絕不能失去你。”

一滴眼淚猝不及防從老人眼角掉落，帶給真希的震撼遠超之前所有話語。

真希一愣，突然撲進爺爺懷裏哇哇大哭，“爺爺，我以後聽話！不做危險的事，也永遠不離開爺爺！”

真是孩子氣的話。

老人失笑，柔聲哄她，“好，爺爺相信你。”

書房外，櫻井奶奶輕輕阖上門，衣袖拂過，帶走她眼角的淚光。

隔壁諸伏家，同樣的故事在上演。

比起真希和爺爺之間的溫情滿滿，景光和爸爸的談話顯得更嚴肅幾分。

鑒于小兒子素來乖巧，且真希走失的事的的确确是個意外，諸伏悠介沒有借題發揮，而是紮紮實實給兒子上了一堂安全知識課。

他是小學老師嘛，每學期都要給學生反複重申安全問題，一開口差點停不下來。

換做其他孩子，聽到後面可能已經昏昏欲睡。諸伏景光卻睜着大眼睛，争取記下爸爸說的每一個字。從頭到尾聚精會神，專注地不像小孩子。

高明也沒能逃過，被諸伏悠介提溜過來旁聽。

安全無小事，聽再多遍都不嫌多。

或許是被爺爺的眼淚吓到，真希化作小尾巴，從早到晚跟在他身後。

偶爾幫忙做點小事，被爺爺誇幾句，就笑的像朵盛開的向日葵，格外燦爛美麗。

傍晚來臨前，陰沉的天際依稀露出幾許天光，斷斷續續下了一天的大雨終于有停下的趨勢。

櫻井爺爺在廚房幫妻子打下手，無事可做的真希趴在榻榻米上，觀察房檐滴落的水滴。

“滴答！”

“滴答！”

落在小水坑裏，炸開一朵朵小水花，真希想起在海邊踏浪的快樂。

偷偷摸摸往廚房看一眼，爺爺奶奶正忙，無暇關注她。小孩偷笑一聲，悄悄撐着雨傘出門了。

櫻井爺爺的教育是有用的，她沒有跑到大門外，只在庭院裏轉悠。

天空瀝瀝淅淅下着小雨，小孩撐着傘在水坑裏踩來踩去，暗暗比較哪一次濺起的水花更大，樂此不疲。

“真希~”

諸伏景光看到庭院裏轉悠的小夥伴，探頭跟她打招呼，把真希吓得一激靈，趕緊連說帶比劃示意他小聲點。

景光盡量壓低聲音，“你在做什麽？”

真希原地蹦跶一下，用實際行動告知。如此還嫌不夠，連連招手示意景光下來和她一起玩。

哪個小孩能拒絕踩水坑呢？

反正真希不能。

景光……似乎也不能。

很快，櫻井家的庭院中盛開的傘花從一朵變為兩朵，底下時不時傳來幾聲憋不住的嬉笑。

“哇——這個水花好高！”

“沒我的大，我這個水花才叫大呢！”

“看我的……嘿嘿……”

不知何時，傘歪了，雨滴打濕他們的頭發。高高濺起的水花也不甚矜持，屢次親吻孩子們的腳丫，有些甚至跳到衣服上。

幹淨乖巧的小孩，變成了濕漉漉的邋遢小動物。

看到彼此的狼狽樣兒，紛紛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櫻井爺爺和櫻井奶奶并肩站在屋檐下，臉上滿是無奈的笑意。

“天，這套衣服非得讓小真希自己洗不可，小髒孩，怎麽這麽調皮~”

櫻井爺爺安撫妻子，“小孩子嘛，這個年紀不調皮，以後可沒機會了。”

玩嗨了的兩個小孩笑聲震天響，毫不意外被家長發現逮回家，從頭到腳洗刷完再灌下一碗預防感冒的藥。

哪怕苦的直吐舌頭，心裏卻甜滋滋的。

這天半夜，瀝瀝淅淅的小雨也停了。翌日清晨，太陽早早從東方冒頭，慷慨地将陽光灑滿大地。

真希在熟悉的鳥鳴中醒來，看到窗簾縫隙裏擠進來的陽光，一聲歡呼，“天晴了！可以進山撿蘑菇了！”

一切正如諸伏高明所說。

“高明哥太厲害了叭~”

真希感慨着，打理好自己後第一時間沖到陽臺，朝諸伏景光的房間大喊，“小景~~~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再美妙動人的聲音，只要成為起床鈴，立馬變得不堪入耳。

諸伏景光“啪”地一聲推開窗戶，小臉蛋睡意猶在，“你好吵啊，真希。”

真希完全不介意，依然笑顏以對：“快起床！天晴了，我們進山撿蘑菇吧！”

“我想再睡會兒。”

真希一秒變了臉色，冷冷道：“不，你不想。”

景光：“……”

“好吧，我不想。”

景光拿小夥伴一點辦法都沒有，擡手打了個呵欠，回屋洗漱換衣。

身後依稀傳來真希的聲音，“別忘了叫高明哥哥，說好帶我們進山的。”

景光：“……”

如果我沒記錯，高明哥說的是提醒我們上山？

嘛，反正是真希叫我喊的，高明哥不滿意就去找真希好啦，我只是個傳話的，嘿嘿~

這天的早餐大概是真希吃的最快的一次，哪怕櫻井奶奶反複叮囑，依然平息不了孩子雀躍的心。

“我吃完了！”真希把碗底亮給奶奶看，眨巴眨巴大眼睛，“現在可以出門了嗎？”

櫻井奶奶搖頭，“抱歉，親愛的，奶奶還沒吃完呢。”

“哦。”

真希不好意思催奶奶，耷拉着頭坐到沙發上，看得人好笑不已。

櫻井奶奶：“山上蚊蟲多，或許你可以先換衣服？”

“好的，奶奶！”真希一躍而起，迅速往樓上去。

小背心，防曬衣，收束褲腳的輕薄長褲，棉襪，還有登山鞋。

“我真聰明！”小孩得意的揚起嘴角，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點贊。

八點半，太陽不算炙熱，諸伏家和櫻井家齊齊出動，一起進山采蘑菇。

真希一馬當先走在前面，手裏拎着一個精致的小竹籃。那是諸伏彌代特意給她準備的，周圍插着星星點點的小花，漂亮的像個工藝品。

景光走在她身旁，手裏的竹籃相比小夥伴顯得簡單許多，光禿禿的，他也不在意。

“……上次進山還是放假前，高明哥帶我找到好大一群蘑菇，每一朵有這——麽大。”男孩伸出雙手，比劃給小夥伴看。

“哇啊~我還沒見過這麽大的蘑菇呢。”扭頭看後面的諸伏高明，“高明哥哥，真希也想摘大蘑菇。”

諸伏高明無意參與小孩子的意氣之争，埋頭走路不說話。

“這個要看運氣啦，”景光得意的笑，“還有一種很好看的蘑菇，紅色的，高明哥說有毒不能吃，所以沒摘。”

櫻井真希握拳：不管，今天一定要摘到比景光更大、更漂亮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