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

李副總這幾天果然就沒在公司出現過, 蕭茹也請了幾天假。

蘇陌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分出一小部分時間畫小漫畫。

畫的是一只小兔子救了一只狐貍, 但狐貍恩将仇報，把兔子賣給了狼。

這個故事不算新穎, 跟農夫和蛇差不多。蘇陌就盡量用醇熟的畫技來表現畫面。将兔子蠢氣的善良，狐貍的忘恩負義，狼的貪婪和無恥表現地淋漓盡致。

總監辦公室被砸了個稀巴爛，公司裏的人多少對那件事有所耳聞。

蘇陌把漫畫畫完, 群發給了公司的每一個人。

劉總把蘇陌叫到辦公室, 很是生氣的樣子：“小蘇，你一向是個以大局為重的人，你這樣做，矛頭直指公司副總和藝術總監，将來的工作還怎麽開展？！”

蘇陌：“劉總, 做完香迪的項目我就辭職了, 走之前有必要把事實真相公布出來。”

劉總：“你這是打算魚死網破了。小蘇，你以前不是這麽沖動的人。”

蘇陌眼神堅定：“郵件都已經發出去了, 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劉總要是炒了我, 我一句怨言都沒有。”

根據勞動法規定, 被辭退還能獲得一個月的工資補償。

劉總嘆了口氣：“我昨天去看過李副總，他躺在床上, 動都不能動，也算得到教訓了吧。他老婆在鬧離婚，這個家也算是完了。還有蕭茹, 你知道她為什麽請假嗎？”

蘇陌：“是被雷劈了嗎？”

劉總：“被李副總的女兒，我那表侄女打的。蕭茹怕丢了工作，沒敢報警。”

蘇陌站起來：“香迪的項目月底結束，我手上的其他工作，也會盡快完成收尾。”

她臨走的時候回頭問了句：“劉總，還打算讓蕭茹留在奧麗嗎？”

劉總揉了下太陽穴，沒說話。

被蘇陌這通漫畫一搞，李副總和蕭茹之間，只能留一個。

不多一會，蘇陌看見人事經理被叫去了劉總辦公室。

蕭茹成了棄子。

蘇陌已經開始考慮換新工作的事了。

她用午飯前的時候完善了一下個人簡歷。

她想起從警局出來，在出租車上的時候，那男人說的話，他說，在她找到新工作之前，他養她，他養她一輩子。

公司有個小餐廳，專門供員工帶飯和點外賣的員工吃飯和休息。

林小靈打開餐盒：“這家餐廳還送小圓子的。”

她低頭聞了聞：“桂花味好濃。”

蘇陌看了一眼：“嗯，趁熱吃吧。”

林小靈嘗了一口：“陌姐，你嘗嘗，好吃。”

蘇陌：“我不喜歡桂花味的小圓子。”

林小靈擡頭，詫異道：“超市裏的小圓子不都是桂花味的嗎，還有別的味的？”

蘇陌夾了塊魚香茄子，沒吃出來什麽味道，低聲答道：“我吃過世界上最好的，茉莉味的小圓子。”

林小靈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接通，是她的男朋友。

她已經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麽羞澀了，大約熟悉了戀人之間的相處。

挂了電話，林小靈說道：“我們準備買房子了，地段偏一點的便宜點，反正有地鐵。”

“他家還有個弟弟在上學，拿不出多少錢。我們家雖然條件也不好，但家裏就我一個，多少能拿點出來，再攢攢，湊個首付。”

蘇陌心不在焉地應聲：“挺好的。”

下午，蘇陌把星辰科技的項目收了尾，打包發了個郵件過去。

她看着電子郵件下方的星辰科技幾個字，看了一會，才撥通手邊的電話。

接電話的人是趙殊：“您好，星辰科技。”

蘇陌：“我是奧麗的。項目做好的，郵件您查收一下。”

趙殊嗯了聲，沒多說什麽，跟之前熱情活潑的态度截然不同。

訂婚典禮的時候，他們幾個人都在現場，然而什麽都沒等到。

趙殊挂了電話，轉頭看了一眼鄒星辰的辦公室。

他一直把自己關在裏面，抱在筆記本電腦坐在沙發上，不跟任何人說話，午飯都沒吃。煙灰缸裏一堆的煙頭。

趙殊過去敲了下門：“辰哥？”

裏面沒人應。

趙殊推門進來。

沙發上的男人沒刮胡子，眼神不動地盯着電腦屏幕，仿佛世界上的一切別的東西都不存在。

身上的襯衫都還是昨天的。

趙殊坐下來：“辰哥，您要再不洗澡，就發黴了。”

鄒星辰依然沒動，手上不停敲着代碼，似乎在逃避或者發洩着什麽。

他平常最讨厭別人打擾他寫代碼，誰要是敢在他寫代碼的時候講些有的沒的。百分百會被罵得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人好像永遠都缺乏耐心。

但此時這個倨傲的男人坐在沙發上，喉嚨裏一個字都沒發出來。

趙殊嘆了口氣：“我說你倒是吭個聲啊，我的老大。”

“你罵我一頓吧，我打擾你寫代碼了。”

鄒星辰擡眸看了趙殊一眼：“滾出去。”

他已經連續十幾個小時沒喝過水了，喉嚨沙啞得像是被鋸過一般。

趙殊十分開心：“會罵人就好。”

“老大，你等着，我叫王子淮進來，他失戀經驗豐富，或許你們會有共同話題。”

鄒星辰又擡了下眼，在他發聲之前，趙殊趕緊滾了出去。

周北轉頭：“怎麽沒聽見老大咆哮，是不是還沒好。”

趙殊嘆了口氣，走到王子淮身後，雙手搭在他肩上：“子淮兄，當年您失戀的時候，都是怎麽走出來的？”

王子淮想都沒想：“對不起了趙兄，我沒這個困擾，因為我是甩人的那個。”

“不像某些人，暗戀女神七八年了，講個電話都能緊張到結巴。”

趙殊掐着王子淮的脖子，使勁往他電腦鍵盤上按：“你這個全公司最笨的人呢，想造反是吧。”

旁邊丁冬春插了句：“老大這個問題，确實有點難辦，因為不存在誰甩誰的問題，新郎新娘雙雙逃婚，絕無僅有啊這。”

米越打開手機，開始記備忘錄：“這個題材不錯，我要寫進我的小說裏，或許游戲情節裏面也可以加上這麽一個情景。”

周北從椅子上站起來：“老大不是那種遇到點困難就一蹶不振的人，過兩天肯定就好了。”

王子淮：“你這個沒談過戀愛的直男程序員是不會懂的，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當年唐僧取經，九九八十一難，都是猴子幫他過的。其實最難的一關，女兒國的情關，是他自己過的。”

丁冬春清了清嗓子：“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嗷~~美不美……”

趙殊踹他一腳：“丁老頭，多去KTV練練再來唱。”

去年剛畢業的全公司最年輕的程序員丁冬春：“你才老頭，你全家都是老頭。周北你來評評理，我剛才唱的好不好。”

“對了周北，你今天這身裙子不錯，仙仙的，特別襯你的膚色，碼起代碼來一定不會出bug的。所以我剛才唱的好不好。”

周北理了下白色紗裙的裙擺，正要說話，裏面辦公室的門開了。

衆人同時停止了嬉鬧。

鄒星辰單手提着筆記本，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聲音依舊有點沙啞，卻令人聽不出任何情緒來：“開會。”

又轉身對趙殊說道：“把鄭麒麟給我叫回來。”

鄭麒麟是個美術插畫大觸，是星辰科技真正的藝術總監。離家出走找媳婦，也不知道找的怎麽樣了。

趙殊：“是，老大！”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個，小說閱讀app界面設計，已經做好了，對方發過來了。您要過目一下嗎？”

他也不敢在鄒星辰面前提奧麗或者蘇陌的名字。

鄒星辰站在會議桌前：“這事以後不用經過我了，你全權處理。”

趙殊滿眼期待地看着鄒星辰。

鄒星辰：“看屁。”

趙殊找罵成功，終于放心了，會罵人就好，比不理人也不說話強。

鄒星辰躺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ICGE的投資砸了，我讓周北把我那輛車賣了，另外，下個月搬辦公室。”

周北對衆人說道：“老大說搬到別墅辦公。本財務總監認為，如此甚好。”能省一大筆錢。

那套別墅是鄒星辰的，早年他父親留下來的。已經很多年沒人住過了。

蘇陌下班的時候遇到了顧北圖。

他看起來是專門在樓下等她的，一看到她就走了過去。

他穿着一件淺藍色襯衫，手上拎着筆記本電腦：“小陌。”

蘇陌腳步都沒停一下，繼續往大門外面走，她今天要早點回家，把家裏的東西收拾打包一下，搬到林小靈那邊住。

顧北圖跟上去：“我贏了他了。”

蘇陌停下腳步，頭也沒回：“你贏不了他。”

顧北圖走上前，臉上帶着驕傲：“ICGE的投資，我拿到了。”

蘇陌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為什麽嗎？”

顧北圖擰了下眉：“還能為什麽，當然是我們公司的游戲實力和前景更好，更具投資價值。”

蘇陌笑了一下：“因為，那天他根本就沒去。”

顧北圖眼裏的驕傲漸漸熄滅，卻不肯認輸：“他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拿到投資。”

蘇陌：“不可能的。”

他是無往不勝的。

她擡頭看着顧北圖：“以後不要再來煩我了，我很讨厭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顧北圖：“聽說訂婚典禮，你們都沒去。”

蘇陌：“跟你有關系嗎？你和錢媛那幫人，我希望你們離我遠遠的。”

她說完，推開門走了。

背影堅決。

蘇陌回到家，在樓下的時候擡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原來房間的燈亮了。

像在大海上航行了很久，迷了路又遇上風浪的人看見了燈塔。

她不顧一切地跑進樓道。嫌電梯慢，從安全通道爬到了二樓。

每走一步階梯，歡喜和愧疚就多了一分。

她站在他家門口，擡起手，始終沒能摁在門鈴上。

她沒臉。

她在他家門口足足站了一刻鐘。

作者有話要說： 明後天雙更見。

26 雙更合一

突然, 門開了。

蘇陌吓了一跳，往後退了退, 慌忙轉過身。心跳加速到無以承受。

“美女，有事？”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将她既歡喜又愧疚的心摁壓着，不再劇烈跳動。

不是他，是新租戶。

蘇陌打開自己家的門進去。

靠在門後，看着鞋架上那雙88%度灰的拖鞋。

她把它們拿起來, 單獨放在一個盒子裏, 然後是衣櫃裏那件禮服，皇冠頭飾，鑽石項鏈和那枚祖母綠的戒指。

還有那件已經洗幹淨的白襯衫。她把紐扣縫上了，當成睡衣穿。

洗完澡，躺在床上, 裹着那件睡衣, 就好像被他保護着，就好像他還在。

蘇陌坐起來, 給房東老太打了個電話。

房東老太已經病好出院了, 聽蘇陌說房子不租了, 打算把押金和多餘的房租退還給她。包括被她兒子劉智硬要過去的四千塊錢。

後來劉智因為賭債欠地太多，被人砍去了一根手指頭。

蘇陌躺在床上, 心想，這是個公平的世界，善惡均有報。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劉智是這樣。蕭茹和李廣全也跑不了。

還有她自己，她欠鄒星辰的情債。

蘇陌緊緊抱着身上的白襯衫，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喜歡的那個男人站在一片草坪中間，挽着他的新娘。

他又傲又跩：“你這個女人真幸運，居然能嫁給世界上最好最帥最優秀的男人。”

“你看看你的塌鼻梁，還沒我的一半高，将來孩子可千萬不能遺傳你。”

“你這個婚紗，顏色不對，要88%度的灰。”

……

明明不是什麽情話，可聽着怎麽就那麽動人呢。

蘇陌在夢中醒來。這是一個噩夢，因為新娘那張臉不是她。

她無法忍受他對別的女人那樣挑剔又溫柔地說話。

蘇陌起床去廚房倒了杯水，再也睡不着，打開招聘網站随便看了看。

發現星辰科技在招人。

他們需要一個經驗豐富的設計師，工資開得非常可觀，比市場價高出近一倍。

蘇陌的資歷是夠的，但她沒投。

最後，她默默關掉了招聘網站，轉身從冰箱裏拿了兩罐啤酒出來。

半個月之後，星辰科技搬進了新的辦公室，鄒星辰名下的那棟別墅。

一樓客廳被改造成了辦公區域。

趙殊、周北等單身漢很自然地盯上了二樓的房間：“我要朝南的那間。”

“我要書房旁邊那間除了主卧，面積最大的。”

王子淮：“我就不湊熱鬧了，省的以後跟女朋友親近都不方便。”

趙殊踹了他一腳：“別忘了情聖，您現在也是單身狗一個。”

王子淮：“我這不叫單身狗，叫空窗期。”

鄒星辰坐在辦公區域旁的沙發上，聽旁邊的人吵吵鬧鬧，竟也沒有不耐煩。

這套別墅，他原本打算訂完婚裝修成婚房的。

他之前在外面租房子住，是因為李書情總是過來騷擾他，很煩。

但現在他不想管這個了，要來盡管來吧。

這天晚上，趙殊點了一桌子的菜，七個男人在別墅餐廳吃了頓暖窩飯。

鄒星辰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其他人吃。

他不吃飯，只是一杯一杯喝着啤酒。也不跟人碰杯，自己悶悶地在那喝。

王子淮看不下去了，端着一杯酒到鄒星辰面前，借着酒勁說道：“老大，天涯何處無芳草。”

鄒星辰看了他一眼：“要耍酒瘋滾一邊耍去。”

王子淮很開心，因為他挨罵了。

罵人的老大很正常，不吱聲的老大才是最吓人的。

周北把王子淮拉了過去，自己坐在鄒星辰身側，換了個話題：“老大，投資雖然被北圖科技捷足先登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鄒星辰打斷了：“你特麽也滾一邊去。”

趙殊捂着嘴直樂。

鄒星辰：“笑屁。”

K歌大王丁冬春喝多了，扯着嗓子嚎了起來：“為什麽我愛的人總是傷我最深……”

鄒星辰起身，走出客廳大門，到院子涼亭了坐了一會。

夜風把人吹得清醒了許多。

他靠在藤椅上，望着夜空，不覺得有什麽好看。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單身的時候，對除了代碼以外的事物全都興趣乏乏。

又好像回不到以前了，因為有那麽一段時間，他擡頭看着夜空的時候，會覺得異常美麗。

那段時間就像做了一場又美好又殘酷的夢。

夢醒了，一切重新開始。

鄒星辰回到屋裏：“周北，組織一下團建。”

周北挖了下耳朵，生怕自己聽錯了，團建，他們公司這還是第一次搞團建。以前覺得浪費時間，沒意思，不如待在辦公室寫代碼來得舒服。

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讨論起團建的事：“老大，您有想去的地方嗎？”

鄒星辰坐在沙發上，頭也沒擡：“随便。”

趙殊：“像馬爾代夫、巴厘島之類的海邊肯定不合适，沒女人啊，一幫男人窮浪漫。”

財務總監周北斜了他一眼：“你特麽怎麽不想着上天呢，還馬爾代夫。”

王子淮：“去安山吧，登高望遠，心情開闊。”

趙殊擠兌道：“子淮兄什麽時候這麽有雅興了，還登高望遠。”

王子淮繼續把剛才的話說完：“特別适合失戀的人散心。”

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話一出，一時間就沒人能接上話了。

鄒星辰擡眸：“都看我幹什麽。”

他起身，拎起筆記本電腦往樓上去了。

兩天後，七個男人出發了。

鄒星辰穿着一身白色運動服，背着一個黑色雙肩包。

安山不遠，就在隔壁市，坐了三個小時的大巴就到了。

暑期旅游旺季，山腳下到處都是人，一眼看過去，就跟下餃子似的。

半山腰的時候，人就少了。

七個宅男跟着人群往上爬，很快就走散了。

趙殊站在一個賣小商品的貨郎前，認真挑起了紀念品，給他女神帶的。

周北則在一家賣頗具民族特色的服裝店前停了下來，擡腳就往裏面走。

丁冬春拉住他：“我的哥，您平時穿點小裙子就算了，這家賣旗袍的您也往裏面湊，您這是要奔往變态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啊。”

周北橫了他一眼，擡腿進去了。

王子淮正在一旁的石凳上歇腳，跟同行的美女游客聊得正歡。

其他兩個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只有鄒星辰還在認真往上爬。

六月，山上一片郁郁蔥蔥，各種不知名的植物參差散落在山路上，腳下的石階往上蔓延，像一條蜿蜒的蛇。

鄒星辰停下來，從包裏拿出來一瓶礦泉水，仰頭喝掉了大半瓶。

一個年輕的女人過來搭讪：“帥哥，你也一個人嗎，一塊呗？”

鄒星辰将礦泉水瓶收進包裏：“我等人。”

女人知趣地走了。

過了半山腰的時候，人越來越少。

手機響了一下，趙殊打來電話：“老大，我們已經下山了，在酒店門口的餐廳吃飯。”

這幾個懶貨。

鄒星辰沒管，繼續往上爬。

他後背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包裏的礦泉水也喝完了，山頂沒有小店。

大約是願意爬到頂的人太少，開店也不賺錢。

山頂稀稀拉拉地分布着幾個人。

鄒星辰靠着一棵松樹坐下，雙臂搭在膝蓋上，手腕垂下，眼睛看着遠方。

不遠處有幾個剛剛高考結束不久的少年人，在山頭上蹦起來拍照，臉上是朝氣蓬勃的青春笑容。

再旁邊是一對小情侶，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指着遠方，不知道在講什麽。男人歪頭看着女人，眼神柔軟。

後面是一個挑着礦泉水販賣的老奶奶，看起來已經六七十歲了，跟周奶奶差不多的年齡。

鄒星辰起身，過去買了兩瓶水，沒讓找零錢。

老奶奶就從貨箱裏拿出來兩塊本地的糕點：“自己家做的，比山下賣的那些都正宗。”

鄒星辰接過來，道謝。

他站在一塊石頭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想起來山上禁止抽煙。

山頂的雲煙已經散去了，山下的村寨像一串串灰色寶石，散落在巨大的蒼穹下。

山下湖泊縮小得像一面鏡子，看不清上面映照着什麽樣的山河。

方才在山腰上遇見的女人爬上山。

她一眼就看見了這座山頭上最帥的那個男人。

笑容明朗大方地打招呼：“帥哥，你不是說在等人嗎，是在等我嗎？”

鄒星辰不覺得這個玩笑有什麽好笑的。

他沒搭理，眼睛看着剛才的方向，一下也沒有挪開過。

女人從包裏拿出來一張便簽紙，寫了一行地址，塞到鄒星辰手上。

轉身走了。

鄒星辰低頭看了一眼，是山下酒店的地址，205室。跟他們住的同一家，他住206。

不遠處就是一個垃圾桶，他将紙條團起來，扔了進去。

那女人就在不遠處，面向着山外，背對着他。

一頭黑而長的卷發披在肩頭。

鄒星辰擰了下眉，轉身，下了山。

六月中旬，最後階段，香迪的項目出了點問題。

最後一張海報的整體配色，無論蘇陌怎麽調整，客戶始終不滿意。

她把自己關在畫室大半夜，用遍了調色盤裏的顏色，卻始終得不到想要的效果。

此時是半夜淩晨三點鐘。

蘇陌在玄關換鞋，同住的林小靈聽見動靜，揉了揉眼睛，從卧室探出來一顆頭來：“陌姐，這麽晚還出去啊？”

蘇陌嗯了聲：“去吃點東西。”

這個時間，街上冷冷清清，沒什麽人。蘇陌踩在青石板路上，一個人在大街上晃。

香迪的藝術總監Tom，蘇陌知道他的喜好，他喜歡簡潔且帶着高級感的藝術。對畫面要求高到變态。

最後一張海報是針對新款香水的宣傳發布做的。

這款香水主打茉莉花香調，最常見和保險的方式就是以手繪茉莉花為背景裝飾，風格上融入中國元素，同時往同系列靠攏。

Tom要求不能出現茉莉花的元素，甚至除了香水瓶和文字以外的其他任何元素都不得出現。用純色彩和構圖傳達情緒。

蘇陌遞交過兩搞，都被差了點感覺這個緣由打了下來。

Tom說她差的是戀愛的感覺，沒有對戀情的甜蜜和渴望感。

蘇陌垂着頭在小區門口走了一圈又一圈，心裏琢磨着，戀愛的感覺。

她不是沒談過戀愛的人，但她現在失戀了，并且是自己一手作出來的。

蘇陌琢磨了一晚上，早晨又做了一搞，發給了Tom。

Tom的回複直擊靈魂：我只在你的畫面裏感受到了求而不得的酸澀，悲劇是賣不出去東西的。重做。

蘇陌焉焉地靠在椅背上，眼神虛空地看着電腦屏幕，捧着一杯咖啡續命。

她手上的工作，除了香迪，其他都完成了，也不再接新項目。

星辰科技的小說閱讀app界面設計，前幾天就發過去了，對方一直沒給反饋，也不知道過沒過。

蘇陌撥了星辰科技的辦公室座機，發現打不通了。

她又打開郵件，看了一眼趙殊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

趙殊等人正在安山腳下的酒店跟一幫子人瞎侃，他們說是來爬山，結果除了鄒星辰，其他人到半山腰就撤了，然後就待在酒店沒出來過。

他們全部擠在鄒星辰的房間，四個人在打牌，兩個人圍觀，剩下一個窩在沙發裏寫代碼。

趙殊看了一眼手機，西瓊市的陌生號碼。

他把手上的牌遞給旁邊的周北：“幫打會，不許輸。”

趙殊拿着手機站在窗邊，摁了接聽：“喂。”

蘇陌：“我是奧麗的設計師蘇陌，上次發您的郵件，需要您的反饋。座機沒打通，只好打您的手機，打擾了。”

趙殊拍了下腦袋：“我怎麽把這事給玩了。我們公司在團建。”

蘇陌：“在哪？”

趙殊：“安山。”

蘇陌：“都去了嗎？”

趙殊：“都去了。”

他反應了一下：“不是，您是想打聽辰哥吧？”

酒店原本嘈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都盯着趙殊看。

只有窩在沙發裏的那個人，他維持原來的姿勢，一個眼神都沒遞過來。

趙殊抓了下頭發，心理壓力特別大的樣子，最後公事公辦道：“您那個郵件，我看過了，不需要再修改了，回頭我叫財務把尾款結了。”

“那個，要是沒什麽事，我就挂了。”

這通電話結束之後，蘇陌跟星辰科技的關系也徹底斬斷了。

她怔了好一會，才繼續投入工作。

蘇陌在招聘網站上更新了一下簡歷，收到了五六家獵頭的電話。等她徹底離職了，準備好好挑選一下。

接下來的兩天，蘇陌又做了一版海報，發給Tom之前，先請教了一位高手。

一個插畫大觸，在微博有一百多萬的粉絲。

他們同畢業于西瓊大學美術學院，蘇陌低兩屆，兩人在學校的時候就認識。

蘇陌将自己對作品的困擾講了一遍。

學長很快給出了點評和建議。

她為了追求甜蜜的效果，用了太多的暖色調，尤其粉紅粉紫，用多了會顯得浮。他建議她試試冷調中調暖，以冷襯托暖，不要怕用深色。

蘇陌悟了一會，醍醐灌頂。

這個道理她不是不知道，她最近好像被什麽給蒙蔽了，下意識地避開了冷色調。果然破局還需局外人。

【晴天不下雨：謝謝學長，厲害。】

【麒麟才子：這不算啥，要沒兩把刷子，早被我們老大罵死了。】

【晴天不下雨：你們老大脾氣還挺暴躁。】

【麒麟才子：你現在在哪上班了？】

【晴天不下雨：馬上就辭職了，下家還沒考慮好，做個自由職業設計師也是有可能的。】

【麒麟才子：不然你跟着我去我那個家公司吧。】

【晴天不下雨：不了吧，你這種級別的水平都能被罵成狗，我還不如你，那得被罵成狗都不如。】

【麒麟才子：那你再考慮考慮，考慮好了聯系我。】

【晴天不下雨：行。】

蘇陌關掉微博，投入到香迪最後的工作中。

經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努力，終于完美收官。

香迪的廣告審核完成，開始在各大平臺投放。

電視、網絡、商場、地鐵，鋪天蓋地。

廣告取得了非常好的反響，時尚界和藝術界的開始關注這幕後的設計師。

國內一流廣告公司紛紛向蘇陌抛出了橄榄枝。蘇陌一一拒絕了，冥冥中她其實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終于在一次酒後，壯着膽把簡歷投給了星辰科技。

第二天她就後悔了，可惜撤回不了了。

而星辰科技那邊，鄒星辰在親自面試了近十個設計師之後，終于氣得不想管了。把人事總監丁冬春罵了一頓。

“這些歪瓜裂棗就是你精心篩選出來的，純屬浪費時間！”

“去，把鄭麒麟給我綁回來。”

丁冬春：“神獸說他還沒找到女朋友，不肯回來。”

鄒星辰靠在桌邊，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鄭麒麟，限你半個月之內歸隊。”

鄭麒麟：“半個月啊，太緊張了吧。”

“再寬限寬限，或者你讓我帶個人過去也行。我一個學妹，水平相當不錯。”

“我帶過去慢慢追。”

鄒星辰沉思了一下，鄭麒麟像他一樣，是個對專業要求非常高的人，他說水平不錯，應該差不到哪去。

“帶人來行，要先面試。另外，談戀愛可以，不許影響工作，其他你愛咋追咋追去吧。”

鄭麒麟非常開心：“沒問題，她的水平肯定也沒問題，就現在大熱的那個……”

香迪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挂了電話。

香迪的藝術總監Tom邀請蘇陌參加新款發布會。

蘇陌拒絕了。

要是以前，這種高大上的活動，她必然是要打扮地美美地去湊熱鬧的。燈光舞臺和贊譽，很容易滿足人的虛榮心。她還會拍很多照片發朋友圈炫耀，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上流社會的人。

但現在她的追求不再是這些了，她對這些毫不在意了。

劉總找到蘇陌：“小蘇啊，香迪的那個活動，聽說你拒絕了？”

蘇陌點頭：“辭職郵件我已經發出去了，人事那邊準備走流程了，劉總您應該也收到審批郵件了吧。”

劉總兩天前就收到了，但被他壓了下去：“你再考慮一下吧，奧麗這邊的工作你都很熟悉了，到了外面，一切都要重新熟。，以你的年齡和資歷，奧麗能給你開到最高工資。”

蘇陌：“請您盡快批準吧，我已經準備面試新工作了。”

劉總嘆了口氣：“香迪的發布會，希望你能代表奧麗去參加。先不說對公司，這對你個人将來的發展只有好處。”

蘇陌：“要不，您換個人吧，一樣可以代表奧麗過去。”

劉總也很無奈：“Tom只認可你。”

蘇陌最終也沒有松口，她不想再耽擱下去，只想早點離開這個公司。

可就在當天夜裏，她改變主意了。

第二天，蘇陌找到劉總，表示她願意出席。

因此，劉總特地讓財務那邊劃了兩萬塊錢給她個人，作為活動經費。

蘇陌回到作為：“小靈，你跟我參加香迪的新品發布會。一會下班咱們去挑禮服，劉總出錢。”

林小靈這個土包子還沒穿過禮服，更沒想到能參加香迪這等規格的活動，興奮了一下午。

下了班，兩人往公司門口的商場走去。

隔着老遠就看見商場外牆的LED顯示屏上，香迪的廣告。

林小靈挽着蘇陌的胳膊，忍不住崇拜，像一只活潑的小百靈鳥：“陌姐你太厲害了，廣告效果多棒啊，我覺得那幾張海報比那個代言人都好看。”

“對了，我今天早上乘地鐵的時候也看見了，一號線上，廣告忒多，香迪真舍得砸廣告費。”

“新品發布會是全球直播的吧，我得通知我男朋友看，還有我媽，讓她開電視看。還有我各種大學小學同學。”

林小靈倒不是虛榮，她是興奮，有一種鄉下人終于進城了的感覺，見到什麽好東西就想分享。

林小靈問蘇陌：“陌姐，你呢，你想請誰看？”

人行道的綠燈亮了，蘇陌跟着人流往馬路對面走去。

她昨晚又夢到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嗯哪的雷，謝謝！

27 雙更合一

蘇陌和林小靈來到商場。

林小靈猶豫着, 要不要買點彩妝，不然她穿着禮服, 不化妝，那成什麽樣子了。

蘇陌阻止了她：“我那有。”

林小靈感到很不好意思：“陌姐, 你的東西都太貴了。”

蘇陌笑了笑：“沒事，我那些不用掉也會過期的。”

林小靈最終還是在美寶蓮專櫃買了兩支口紅。其他的眼影腮紅什麽的，她平常也用不到，加上自己也不會化妝, 最後也還是得請蘇陌幫忙。

蘇陌讓林小靈蹭她的。

林小靈：“等有空, 我叫我男朋友請你吃飯。”

蘇陌笑了笑：“跟你男朋友最近還好嗎？”

林小靈臉紅了一下：“我們打算領證了。”

蘇陌很是意外：“這麽快？”交往三個月都不到。

林小靈點頭：“他說想早點娶我。”

蘇陌留了個心眼：“你可別被人騙人了。”

林小靈：“不會的，他對我可好了。”

這個蘇陌倒是承認。之前有次還讓蘇陌接電話，拜托她照顧他的笨女朋友。

兩人到三樓賣禮服的樓層。

好巧不巧，遇見了錢媛□□。

蘇陌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該幹什麽還幹什麽, 她挑了一件大紅色的禮服。顏色和他送她的訂婚禮服很像, 她一眼就看中了。

錢媛走過去，皮笑肉不笑道：“蘇陌啊, 上次參加你們的訂婚典禮, 準新郎怎麽沒去啊？”

蘇陌将禮服放在身前比劃了一下, 轉身對營業員說道：“我試試這件。”

說完拿着禮服進了試衣間，把錢媛當成了空氣。

林小靈被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女人吓了一跳, 慌忙拿了件禮服，也進了試衣間。

蘇陌換好衣服出來，站在鏡子前, 挺胸，擡了擡下巴，脖頸修長，像一只高傲的天鵝。

營業員在旁邊說道：“美女您皮膚白，特別襯這種紅色，一般人都駕馭不起來，得氣質特別好才行。”

馬琳娜走過來：“有些人，骨子裏就是又窮又賤的麻雀，穿再好的衣服也變不成鳳凰。”

營業員嗅到戰火的味道，站在一旁默默觀戰去了。

林小靈走上前，裝着膽：“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說話呢，有錢了不起啊。”

馬琳娜呵了一聲：“對，有錢了不起。”

蘇陌轉身，看着馬琳娜：“有些人一出生的時候就含着金湯勺，可偏偏不知用那勺子吃了什麽，就喜歡滿嘴噴糞。”

這話說得非常毒。

馬麗娜氣得滿臉通紅，有點急了，開始揭蘇陌中學時期的傷疤，她們都知道，一提到那些卑微的過去，這個女人就會崩潰。

拼刀子就要往對方心髒上捅，再在傷口上撒兩把鹽。

“誰不知道你當年給顧少寫的那些小情書，也不嫌臊得慌。哎，你其實都知道吧，你那些情書被改編成小黃文，全校男生都在意淫你呢。”

錢媛冷笑一聲。

林小靈不安地看着蘇陌，她看得出來，這幾個女人都不是什麽善茬。

蘇陌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裙擺，擡頭說道：“馬琳娜，你對顧北圖動過心吧。”

“高三元旦晚會結束，學校小禮堂後面，是你吧，你跟顧北圖表白過，不過被他拒絕了。”

馬琳娜指着蘇陌：“你胡說什麽呢！”

說完趕緊對錢媛解釋道：“媛姐，你別聽她亂說。”

錢媛甩手走了，馬琳娜追上去解釋。上官秀麗跟着調解。

陸寶妹走到蘇陌面前：“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蘇陌沒說話，不想理。

陸寶妹又道：“你跟辰哥哥不合适，及早退出去是明智的。”說完轉身走了。

蘇陌轉身：“合适不合适不是你說了算的。”

那幫人走後，蘇陌就将身上的禮服換下來，讓營業員打包。

林小靈挑了件黑色禮服，她窮慣了，哪件便宜就買哪件了。蘇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