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離職手續辦好之後, 蘇陌再也沒去過奧麗了。

那個她曾經熱愛，到後來變得陌路的公司。

很快到了面試這一天。

蘇陌看着手機上, 鄭麒麟發給她的地址，是一棟別墅區。

她這才知道, 他已經從原來的高檔寫字樓裏搬出來了。

面試時間是上午十點。

蘇陌避開早高峰，乘地鐵過去了。

她站在別墅門口，往院子裏面看去，院子裏沒人, 應該都在裏面工作。

她摁了下門鈴, 鄭麒麟幫她開的門。

鄭麒麟帶蘇陌走進客廳的辦公區域，笑了笑說道：“歡迎星辰科技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同事。”

趙殊非常興奮，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一個女的，大聲說說道：“歡迎歡迎。”

等他回過頭來一看，一下子呆住了, 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才好了。

周北從電腦屏幕裏擡起頭來：“這……這不奧麗那個跩逼設計師嗎。”

趙殊瞪了他一眼。

蘇陌走過去：“大家好。”

趙殊走過來：“那什麽, 要不，你去會議室等一下, 我去叫老大。”

蘇陌服從安排, 跟着趙殊去了會議室。

等會議室的門一關, 趙殊把鄭麒麟拉到一邊去，痛心疾首：“大兄弟, 你這是把誰找來了你知道嗎。”

鄭麒麟：“知道啊，我學妹，設計水平不錯, 最近做的那個香迪的項目，非常幾把牛逼。”

“咱們公司現在不是最缺美術人才嗎。”

趙殊拍了拍鄭麒麟的肩膀：“我啥也不說了，你就等着吧。”

鄭麒麟：“等着大家給我發一個最佳人才招攬獎嗎。”

趙殊突然壞笑了一下：“你當時怎麽跟老大說的，說要追人家是嗎？”

鄭麒麟點頭，十分驕傲和得意：“怎麽樣，長得不錯吧。”

趙殊深深地看着鄭麒麟一眼：“你我兄弟共事多年，我勸你這幾天請假吧。”

鄭麒麟十分不解：“學妹是我上班的動力，我為什麽要請假。”

趙殊還就不說，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焉壞焉壞地等着看笑話。

周北捂着嘴，還不敢笑出聲，差點憋到內傷。

其他人也都悄悄往二樓鄒星辰房間的方向看去。

蘇陌在一樓的會議室裏。這間會議室不大，應該是客房或者保姆房改造出來的。

她久等不見人，起身往窗邊走去。

蘇陌打開窗戶，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窗戶下面種了一叢叫不出名字的綠植。

她又轉身把會議桌上亂七八糟的簽字筆筆記本等整理了一下。

地上不知道誰扔的紙團，躺在垃圾桶旁邊，估計是灌籃沒灌進去的。

她将紙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旁邊小櫃子上的裝飾花瓶也倒了，歪在并不整齊的兩本書旁邊。

蘇陌将書本和花瓶整理了一下。

整個房間看起來整齊了不少。

她重新坐在位子上。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十點了。

她一向用強大來武裝自己，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惴惴不安過。

身後，會議室的門開了。

蘇陌轉頭。

男人依舊穿着白襯衫，黑色西裝褲。單手插兜裏，一手推着門。

他胡子看起來起碼有三天沒刮了，下巴冒出青茬，眼神有點飄，像是找不到定焦點。

他看到她，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他坐在會議室上座，随手拿起桌上的簡歷，頭也不擡，冷冷開口：“自我介紹一下。”

她知道他的冷漠全是她罪有應得，但真看見他眼裏流露出的不耐煩時，心就好像被刺痛了一下。

她頓了三秒鐘，他沒有催問的意思。似乎毫不在乎。

蘇陌自我介紹了一番。

鄒星辰站起來，把她的簡歷往桌上一拍，擡腿往門口走去，冷冷丢下一句話：“回去等電話吧。”

一般來說，讓回去等電話的，都是未被錄取的。

蘇陌站起來叫住他：“鄒總，請問是我的專業能力不夠嗎？”

他都還沒有看她U盤裏的作品。

鄒星辰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蘇陌争取道：“我有信心能勝任貴公司設計師一職，我能做到最好。你不會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了。”

鄒星辰回過頭來，微微勾了下唇，她可真夠跩的。

蘇陌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灰色鉛筆褲，黑色高跟鞋，馬尾高高豎起，看起來幹淨利索。她沒有用慣常喜歡的妖豔大紅的口紅色，而是低調的奶茶色。

她很聰明。

他知道她的能力和水平，換成其他任何人，他都會高薪招進來，但就她不行。

蘇陌擡頭，眼裏閃着光一樣的東西：“就算是為了理想。”

她這句話一下戳在了他的心窩上。

《缥缈之路》的美術設計工作早該展開了，因為沒招到滿意的設計師，落後了一大截，再不開始，将會打亂原本的上架計劃。

他耽擱不起了。

鄒星辰轉過身，背對着蘇陌，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稅前兩千，不包吃住，愛來不來。”

說完拉開門。

趙殊幾個人正趴在門上偷聽，會議室的門猛地被拉開，失去支點，幾個人差點跌倒。

趙殊跟在鄒星辰身後，小聲說道：“老大，月薪兩千，您不是在開玩笑吧，現在清潔阿姨工資都五千多了。”

何況是一個精英設計師。

鄒星辰沒說話，拎起桌上的筆記本，往二樓走去。

鄭麒麟終于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也幸虧他對蘇陌還沒有正式産生感情，很快适應了，她原來是他前老板娘的事實。

蘇陌抱着自己的簡歷從會議室出來。

鄭麒麟走過去：“走吧，我送你回去。”這樣的工資，誰留下誰傻逼。

鄒星辰站在二樓欄杆前：“鄭麒麟，上班時間，不得随意外出。”

蘇陌對鄭麒麟說道：“謝謝學長，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擡頭，對上樓上男人的目光。

只是一瞬間，她看見那雙眼睛，像蟄伏在黑暗中的狼，兇狠地盯着自己的獵物。

但他很快挪開了視線，她再看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一片懶散和漠然。

她問：“我明天就來上班，可以嗎？”

鄭麒麟把蘇陌拉到一邊：“你瘋啦，月薪兩千，交完房租你得餓死。”

蘇陌笑了笑：“沒事，兩千有兩千的活法。”

她在奧麗的時候，月薪就已經兩萬多了。然而還是不夠花，因為她要買名牌包包和衣服，滿足她膨脹的虛榮心。

周北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鄒星辰是個什麽大手大腳的敗家玩意，他比誰都清楚。他更清楚他對于人才的渴望，他們辦公室的每一個人的工資，比市場價都高出一大截。

丁冬春走過來：“那個，你好，我是星辰科技的程序員，兼人事總監，把你的簡歷留下來吧。明天過來報道的時候，帶好身份證和相關專業證書就行了。”

蘇陌笑了笑：“謝謝。”

鄭麒麟把蘇陌送到別墅門口：“雖然不知道你和老大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你也別委屈了自己。”

蘇陌笑了笑：“不委屈。”

鄭麒麟：“真決定要來的話，那你就要做好賣命的準備了。”設計師這個行業本來就辛苦，游戲行業的設計師，就更加不用說了。

蘇陌往前走了走，直到鄭麒麟關上別墅大門。她停下腳步，轉身，在原地站了好一會。

她眯着眼睛往二樓看。她不知道哪個窗戶是他的房間。

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獵頭打來的，說有家廣告公司招設計總監，待遇特別好，年薪六十萬。

蘇陌回絕了：“謝謝，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了。”

對方因為是職業獵頭，想要記錄行業就業相關的數據，于是問道：“冒昧地問一下，您新公司的薪資是多少呢，要是不方便說，也沒有關系。”

蘇陌笑了笑：“IT公司，普通設計師崗位，月薪兩千，不包吃住。”

對方好一會沒說話，似乎消化不了這個絕對不可能的信息。

蘇陌挂了電話，把手機放進包裏。

她行走在六月中下旬的初夏陽光下，轉頭往回看，路邊花壇裏開着姹紫嫣紅的小花，陽光穿過樹影投射到地面上，像一塊塊不規則形狀的寶石。

她踩在寶石上，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猛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五髒六腑都透着新生。

星辰科技的上班時間和別的公司差不多，早九晚六。

但其實，這裏的氛圍非常随意，你就算今天不來，都沒人問，前提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而鄒總是個對技術精益求精的老板，要達到他的要求，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蘇陌八點半就到了，她沒有鑰匙，摁門鈴也沒人開。

只好站在別墅大門口等着。

趙殊拎着筆記本電腦包，遠遠看見大門口站着的女人，孤零零的，看着怪可憐。

趙殊走過去：“等久了吧，怎麽不按門鈴。”

蘇陌：“我摁了，沒人應。”

趙殊：“不會啊，老大住二樓呢。”說完他就立刻閉了嘴。

趙殊拿出鑰匙打開門：“回頭讓丁老頭幫你配一套。”

蘇陌進來，看了看工作區域，座位全滿了。她走到沙發邊，把筆記本電腦放在茶幾上：“我就在這辦公吧。”

趙殊怪不忍的：“要不你坐我這吧。窩在沙發上多難受。”

不知什麽時候，二樓卧室的門開了。

男人穿着一套米白色真絲睡衣，嘴裏咬着牙刷，站在欄杆前，瞧着樓下：“趙殊，手上的工作完成了嗎。”

蘇陌站起來：“我的工作任務是什麽？”

鄒星辰沒答她的話，轉身回了房間，砰地一下關了門。

趙殊把現階段的游戲進展跟蘇陌講了一遍，然後說道：“美術設計的話，都在神獸那，回頭他會給你布置工作。”

蘇陌：“神獸？”

趙殊：“鄭麒麟。”

鄒星辰再下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依舊是幹淨的白襯衫，黑色西裝褲。

跟昨天不同的是，他胡子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