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此事過後,山林萬籁俱寂,蚩地複現往日安寧。我再也尋不見席木淵二人的蹤跡,聽族人說,娘親大發雷霆,将他們逐出了離山。看來心頭血一事并未瞞過娘親的眼睛,好在那二人沒有性命之憂,不然赤鹿危矣。
兜兜轉轉,天劫将至。渡劫那天便是我三百歲生辰,而生辰前夕,娘親傳喚我到她房中,交給我一顆紅丹。那紅丹極大,色澤鮮亮如血,不同于我舊時渡劫用的那些。
“娘親,我已服過補神丹。這一顆,你不妨留着自用。”
我将紅丹推回,卻被娘親握住了手。
“糊塗!這紅丹是我特意尋了百年丹參,讓渠鐘用熾焰煉制了七七四十九日制成的補藥。雖說生辰渡劫,不作惡事便可無憂,然而赤鹿三百年一大劫,渡劫耗神廢力、體虛身弱,你還是小心謹慎為好。服了這丹藥,也可盡快恢複,早日修煉。”
我聞言歡喜接過,百年丹參極為難尋,收采更是耗費心力。娘親竟然如此關心我的安危,我定要好好渡劫,争取早日修得神功。
渡劫那日,我早早作了準備,尋了一處開闊地設起屏障,等待雷劫降臨。疾風驟起,木葉飄搖,塵沙揚面礫石走,日隐雲濃半面陰。雷聲轟隆徹耳,雲間卻無落雨之兆,我一看便知天劫已至。烏雲濃郁,周遭昏天暗地不似舊時一派光明,看來此次渡劫不易。剎那間,一道紫色雷電于烏空劈下,照我顱頂而去。我翻掌峙天,七分力挨下這道紫電。風吹葉擻,雲動木搖,似行軍戰鼓般為我吶喊助威。接着便是第二、第三道紫雷,我使出全身功法,萬幸得以一一抗過。三道雷劫已下,一時天青雲淨,花寧蝶依,四周複歸平靜。
天劫既解,我起身理衣。許是娘親的紅丹起了作用,我胸口灼熱似有無限力泉湧現,渡劫所失功法正緩慢回源。我提掌查探,丹田氣湧,三百年修為蠢蠢欲動,絕情道第九層修成更是僅有一線之遙。我喜上眉梢,平息片刻後正要離開,彈指一瞬間,濃雲複聚,四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然暗下,如同天狗食月,堕入噩夜一般。雲中黑光頻閃,一道烏雷直劈而下,我躲閃不及只得硬生生挨下這道天雷。草地焦黑,林木傾倒,而我後背劇痛難忍,電流游走四端,麻痛難耐。
烏雷乃殺人劫,怎會!
我來不及想通,第二道烏雷便緊随而下。我心知自己無法扛住此次天罰,唯有化作原形于林木中飛奔,期盼能逃得一命。烏雷蠻橫,足足有九道往我身上劈去,若是躲閃不及,須臾之間便皮焦肉爛。第八道烏雷劈下,我早已傷痕累累、氣喘籲籲,再也無力奔逃。而第九道更是正中劈下,令我眼前一黑,心中唯念:此番渡劫,我命消矣。
我轉醒時已是生辰三日後,口中一片腥甜血氣,胸前褐漬幹結,像是血跡。我試着起身,然而未走幾步便口吐鮮血、心尖灼痛,四肢顫顫麻癢難消。萬幸,我記得這附近留有一棵靈樹,渡劫前一日我還專門查探過,靈果将于這幾日熟落。我忍着四肢酸疼慢慢走過去,見靈果尚存時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食完靈果,我恢複了些許,然而無論我如何施力都再也幻化不成人形。
我心慌意急,連忙飛奔至河邊。河中照影疊疊,讓我将全身看了個分明,而我身上兩朵焰紋,竟然已經盡數消失。焰紋消失,意味着我三百年的修為一瞬化為烏有,如初生稚童那般脆弱無用,連人形都化不出,只能作野禽猛獸口中食。
我做了何種惡事,竟惹得天道震怒,令我修為盡失。我殺了人麽?何時?我怎麽全然不知!
我怔在原地反複思索,終于被我想出一個緣由。三百年至今,我拔劍傷了的,唯有席木淵一人。但我從未殺他,從未要過他的命,不過一劍,天道便如此懲戒我!凡人真是好命,得天道如此眷顧。
三日未見我回去,娘親與族人必定正心憂尋我。我顧不得自怨自艾,急忙奔回蚩地報平安。娘親見我回來先是一驚,後又得知我身上的赤色焰紋全部消失,便有些神神叨叨。我見她心神恍惚,不免擔心。她不問我做了何事,亦不對我呵斥,只是讓我回屋安歇,說她自會與族中長老商讨,好讓我得以早日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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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言回到房中休息。失去修為,我竟覺得如釋重負,心神十分愉悅。似我這般的廢物,娘親理應不會再催促我研習絕情道。說來慚愧,我已受夠每日被督促無休無止練功的苦僧修道。更何況,就算我有心勤練,赤鹿族又如何等得起?族中聰穎者甚衆,年輕一輩更有佼佼者極為亮眼,娘親當會另尋能者擔當赤鹿族的重任。
我越想便越是心寬得樂,終日不是吃睡便是在林間溪邊奔走,時而觀蝶賞鳥,時而踏花采果,好不得意。娘親與族中長老時不時來房中看我,催促我服下一大堆進補之藥。藥苦難咽,我趁他們不曾留意,偷偷将大半湯藥丢于屋後。然而樂極生悲,一月過後,我又複化人形,修煉一事再次提上日程。
“我兒,你只管修行保命便是。絕情道修成得否,唯依天命。”
娘親既然松口,我自是歡欣。然而修煉一事只是嘴上戲言,我依舊不敢懈怠。若是将來與玄鹿大戰,我身為族長之女,還需保護族中老幼,這可掉以輕心。許是上天眷顧,心境不同,我的修行竟也輕松許多,雖然百年修為求路漫漫,但也不再是可任凡人野獸宰割的地步。
某日閑來無事,我于屋內鑽研起絕情道。絕情修煉,卻是以恨為源。恨意深遠,則修行迅疾。赤鹿與玄鹿之仇不共戴天,是以族人皆能用恨作引,以怨為基,逐層修煉絕情道。可是,為何三百多年無一妖練得絕情道第九層?絕情絕情,當是斷絕情愛,無心無情才對,然而恨由情始,無情便無恨,斷情則絕恨,無恨則無源。既然如此,仇恨如何作得功法的引子?再者,絕情要如何證明,絕情又是絕的哪般情?讓有智生靈絕情,難道不是違背天規、不符情理的詭道麽?
我越想越糟乃至心亂如麻,最後不得不丢了絕情道的摹本,倒于床板靜休。
又是一月過去,離山已經入秋。葉紅果熟,我每日修煉完畢就會在林間搜尋,尋得成熟野果便飛身上樹将其采下。野果極甜,多吃則黏嘴口幹,我往往吃不了三個,餘下的要麽留給鳥蟲啄食,要麽帶回蚩地分給那幫族童。黃口小兒的年紀,最是貪嘴了。
“你回頭看我一眼,可好?”
幻聲入耳引得胸膛一陣刺痛,我只得揉搓心口,好讓疼痛盡快消去。這句幻音自渡劫之後便不時浮于我耳際,心頭更是因其刺疼麻癢,久久無法疏解。我也曾求醫問藥,然而渠鐘的丹藥吃了又吃,不見任何功效。
這幻音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卻讓我覺得有些熟悉。我雖也在人間走動,除了采買便再無別的交際,更無相識的凡人。許是幼時玩伴的留言?但我早已記不得,再者,這聲聽來并無幼兒的稚嫩,不似童音。莫不是我素未謀面的阿爹?想也覺得荒謬,若真是我爹遺言,怎會三百年後才讓我得知?幻音我聽得不真,然而其中殷切哀痛,我倒能聽出幾分。
我不善細究更不善解惑,痛又如何,不過是痛而已,不死便是,何必生慮、自尋煩惱?不過,倒有一種解釋頗為合理,便是天降雷霆,使我癡傻以致幻聽。
刺疼漸去,我又采了幾枚野果收于袖中,正打算翻身下樹,卻見一只赤鹿正就地啃食麓草。麓草哪有野果鮮甜,真是不識貨。我搖頭輕嘆,伸手摘了一枚野果抛擲過去,打算讓那只赤鹿嘗嘗。赤鹿因果受驚,瞬間化成人形四處環視偵查。我瞧了又瞧,将那人狀面容認出。
喬巧言竟也是赤鹿!怎會?
佩劍還系于我腰間,我拔劍落地,幾下便抵住了她的脖頸叫她不得動彈。
“喬巧言,你竟不是凡人!說,來蚩地有何陰謀?莫非是玄鹿一族派來的探子?你最好實話實說,妖族厮殺,可不受天道懲戒!”
喬巧言沉默良久,最後開口:
“我是赤鹿不假,但絕非玄鹿卧底。我是兩百多年前被族長趕出離山的赤鹿,只是沒有焰紋,你把我誤認成凡人罷了。”
我将劍身抵緊,喬巧言不得不收頸昂頭。
“那你為何要回來?”
“蚩地終是我的家,兩百多年,我如何不想如何不念!”
“娘親勒令你們不得靠近離山半步,你如何進得蚩地,還與席木淵一起?”
“族長心軟,我在離山法陣前求了整整三月,她才同意讓我歸家。”
我看她言語懇切不似有詐,于是移劍回鞘,見四處沒有人影,又問道:
“席木淵呢?怎麽不見你同他相伴?”
喬巧言苦笑一聲,兩行清淚緩緩而下,面上又悔又恨。
“席木淵他對我厭倦後又看上人間一名富家貴女,低聲下氣讨好人,打算做人家的贅婿去了。”
我冷哼,果真舊習難改!想到一事,我緊皺眉頭。
“那你的病?”
“我不曾患病,你受了誰的蒙騙,說我患病?”
“席木淵。他說你重病卧床,特地問我要心頭一血救你。”
喬巧言大驚:
“赤鹿心頭血在人間千金難求,他怕是要娶那富家嬌女,哄誘你罷。”
竟是騙我的麽?
我聽了心口劇痛,想是怒急攻心。席木淵此人,真是可恨至極。我怎會如此眼瞎,救下這般一個爛人!這厮也太會做戲了些!
喬巧言見我不适,勸我回早些回蚩地休息,甚至還要伸手扶我,被我一掌推開。
“不必你多管,我好得很。”
“那你多保重。”
她看了我兩眼,确認我無事後又化回原形,往密林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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