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1.微雨
第22章 21.微雨
陳致此時此刻在輸液室。
他昨天胃炎發作, 來醫院吊了兩天水。
護士大概剛來沒多久,紮了兩下沒紮進,盡管他血管挺明顯的。
“不好意思, 要不我換人給你紮。”
陳致看她都有點急出汗了,說:“沒事, 再試一次吧。”
插上輸液針,護士問他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說是,她叮囑道:“那你記得別睡着了, 待會兒快吊完了按鈴, 我來換。”
“好。”
護士收東西離開, 同事走近,揶揄她:“喲,被帥哥晃了眼, 連針都不會紮了?”
她緊張地往後瞥了眼, 壓低聲:“別瞎說,人家聽得到。”
“這兩天他都是一個人來的, 也沒戴戒指,八成是單身, 試一下呗。”
“哎呀,都跟你說了,沒有的事。”
……
陳致把筆記本電腦架在腿上,左手操控觸摸屏,處理這段時間積累的工作。
“小夥子,身體要緊, 都生病了就別忙工作啰。”
他看過去,是個六七十歲, 身形瘦小的老太太,說話帶了一口濃重的方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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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着發燒的孫子來吊水,小孩子趴在她腿上睡着了,她動彈不得,又閑得慌,便跟陳致搭腔。
都說南方是十裏不同俗,百裏不同風,各地之間方言差異很大,他離開陽溪多年,再沒在別處聽過這麽地道的本地話。
他禮貌笑笑,“沒事,習慣了。”
“女朋友不心疼喲?”
心疼?
畢業那年的暑假,他和許希一起吃路邊攤,她好端端的,他吃得拉肚子。
她說是他腸胃不耐造,
他不滿:“你不心疼你男朋友,還幸災樂禍?”
她從家裏跑來找他,見他臉色一片紙白,吓了一跳,說帶他去醫院,他不想去。
她用他的話回敬:“那,那你怎麽不心疼你,你女朋友心疼?”
許希談戀愛也一本正經的,不像說情話,像辯論。
最後他被她說服了,去醫院輸液。
她陪了他一下午,輸完幫他叫護士,還怕他無聊,買了本數獨,和他一起填。
陳致說她最愛的是學習,他連前三都排不到。
她反而好奇:“第,第二第三是什麽?”
他理直氣壯地說不知道:“反正不會是我。”
十八歲的對話,幼稚得連旁人聽了都忍不住發笑。
回憶似霧,一漫開,就是鋪天蓋地的,滲入人的每一寸肌理脈絡。
陳致強行斂神,定了定,回答說:“沒女朋友。”
“長這麽帥,怎麽會沒有嘞?”
“太忙。”
話題又兜圈子繞回去了。
“所以說嘛,工作不是生活第一位的,錢永遠賺不完,哪有健康、家庭重要。”
陳致沒有解釋。
這幾年,他經歷的種種,又哪是一兩句話解釋得清的。
小孩被他奶奶的聲音吵醒,老人問他想不想上廁所。輸液容易尿頻,他點頭。
他們帶輸液架去洗手間,面前的走廊人來人往,陳致看着某個角落發怔,随即被手機鈴喚回神。
楊靖宇的。
他在對面說了一通,陳致說:“知道了,我在看合同。”
“你在哪兒?”楊靖宇聽到他那邊的廣播聲,但太嘈雜,沒能聽清。
“外面,看完發你。”
陳致無意多說,敷衍過去。
挂電話時,電腦往下滑,他忙伸手去撈,扯到輸液管,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脫針了,血争先恐後地冒出來。
輸完液已是四點多鐘。
來取針的還是那個護士,他皮膚白,手背那塊青腫格外顯眼,甚至有些觸目驚心。
她告訴他:“可以把土豆切成薄片,敷一會兒就好。”
“好,謝謝。”
護士沒好意思直視他的臉,不經意瞥到他沾了血跡的衣角,看布料就知價格不菲。
她心說,這還試什麽啊,人家哪看得上一個月薪到手不到萬的小護士。
陳致收回手,提包離開門診樓。
不知何時,竟下起了小雨,天地間一片霧蒙。移動的各種顏色的傘,仿似一枚枚圓紙片漂浮在水面。
他停在門口。
這兩天他忙着處理公司的事,沒顧得上找許希,他思忖着,要不要去之橙。
他看了眼手背,又想,還是算了,別吓到她。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看到提步向他走來的許希。
或者說,許年。
她撐着一把米黃色傘,面容被雨霧遮擋,變得模糊了,眉眼像清淡的墨筆勾勒,是疏淺寫意的美。
——盡管這個形容,與充滿焦躁、悲情、壓抑、忙碌的醫院格格不入。
走到屋檐下,她收起傘,距他僅兩步之遙。
陳致一下沒反應過來,忘了藏手背瘀青。
那麽大一片,她果然注意到了。
許年目光被吸引,落在上面,不自覺頓了下。
“你……”她抿了抿唇,示意他的手,“怎麽了?”
“沒事,跑針了。”陳致不以為然,輕描淡寫帶過去,反而更關心她,“你生病了嗎?”
她搖頭,“我,我叔母住院。”順帶解釋了一句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我來幫,幫她取藥。”
取藥窗口走門診一樓。
但只有自己知道,有多少欲蓋彌彰的水分。
她胡思亂想,坐立難安了近一個小時;改變離開的方向,走到門診門口卻只花了幾分鐘。
疾病降臨概率也許比幸運的大得多,比如母親罹患癌症,再比如叔叔,身體平時沒有大毛病,某天突然中風,救不起來。
在醫院這個特殊的地方,難免多想,卻不敢多想。
不如親自向他求證。
好歹是……相識一場。
她這麽找借口為自己開脫。
陳致忽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帶。猝不及防地,她跌入他的懷中。
“麻煩讓讓。”
有護士推着轉移病床,要從他們旁邊的無障礙通道往下走。
避雨的人群紛紛避讓開,有人撞到許年,她身子被迫往前,手下意識地撐住他的胸口,似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搏動,一下,一下,強勁有力。
他身上有淡淡的木質香氣,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四面八方地朝她侵襲。
感覺這樣熟悉又陌生。
過去,他喜歡摟着她的肩和她講話。明明很熱,但他身上是清爽的。他說,見她之前,他都會洗澡洗頭。
霎那間,她呼吸都仿佛受阻,心跳漏了兩拍。
靜了幾秒,人已經過去了,陳致才松開她,“抱歉,事發突然。”
肩頭隐隐地還殘留着他手心的力道,許年不自在地往耳後勾了下鬓發,“沒,沒關系。”
眼一瞥,他手背的針孔因用力的緣故,滲出血珠來。
她從包裏翻找紙巾,剛拿出來,又停住了。
後知後覺,她根本沒必要因為這點傷,這點接觸,而兀自亂了分寸。
他們當初是和平分手,不是嗎?
她也不再是被他親一親額頭,就會臉紅的許希,不是嗎?
“剛剛沒按好,”陳致主動接過她手裏的紙,抽出一張,剩下的遞還,“謝謝。”
許年默默收起來。
她懷疑他看穿她了,所以他笑了。盡管唇角上揚的弧度稍縱即逝,她也沒錯過。
陳致問:“不是要去拿藥嗎?”
“嗯……”
他看了眼腕表,提醒她:“他們快下班了。”
哪有什麽藥可取。
她走到窗口處,那裏零零散散排着幾個人,她立了會兒,折返。
結果陳致還沒走。
他也不問她為什麽空着手,說:“你要回去嗎?我送你。”
不等她開口,他又補充一句:“我沒帶傘,電腦裏有重要文件,或者你就當捎我一程吧。”
破綻百出的一段話。
這麽小的雨,哪能淋壞他的電腦,何況,這裏離大門也沒多遠。
但想到他或許生病了,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許年正要撐傘,他說:“我來吧。”
他個子高,她縱是踮腳也難遮住他,索性讓他接過去了,她替他拿電腦。
雨不大,但被風刮着,肉眼不可見的水霧撲在臉上,很冷,還有些睜不開眼。
陳致稍微向上風口傾斜雨傘,另只手攬住她的肩。
她僵了下。
然而傘下空間有限,路上有車開過,她也沒掙紮。
他稍稍偏過眸看她。
那雙眼睫因緊張簌簌地撲着,似蝶翼,往下,是小巧的鼻頭,淡色的唇。
這幾年,許年長了些肉,但還是瘦,剛剛半抱在懷裏,那麽小只。
她臉頰褪去嬰兒肥,更緊致了,五官長開,顯得眼睛大,分明沒有陽光,瞳仁卻很亮,眼神裏多了沉靜。
談不上一眼驚豔的長相,在陳致半夢半醒間,出現過無數次。
還是不太一樣的,他又想,他記憶裏依然是她十幾歲的樣子。
陳致将車停在醫院外。
是一輛黑色邁巴赫。
許年設想過,分手之後,他過得會很好,畢竟以他的出身,他的能力,就如同電視劇拍的那樣,走着老天偏愛,獨賞他的人生康莊大道,被豔羨,被衆星拱辰。
可沒過多久,再聽說他的消息,卻是他家破産,父母雙亡。
這則消息在陽溪十分轟動。
許年跟高中同學都斷了聯系,他們怎麽看,怎麽讨論陳致的,她無從得知。
反而是唐黎,擔心地打電話問許年的狀況。只有她知道他們交往過。許年說沒事,他們分手了,他家如何與她無關。
事實證明,他的确不會出事,他還是那個萬衆矚目的天之驕子。
陳致拉開副駕門,她坐下,他方收傘上車。
他發動車,将空調調到最大,很快有熱氣從風口吹出,驅散身上的寒意。
下雨,又臨近晚高峰的緣故,路上很堵。
車流緩慢地動着,許年兩手搭在膝上,脊背沒完全放松,臉偏到一旁,怔忪地看天色越來越沉,路邊店鋪亮起燈。
城市變得比人快。
現在的陽溪與畢業那年,早就是兩幅面孔了。
汽車鳴笛、雨聲裏,夾雜着陳致的聲音:“你還沒告訴我你家在哪兒。”
“前面路口,随,随便找個地方,把我放,放下就好。”
“雨下大了,天氣也冷,而且車多,不好靠邊停。”
許年轉頭看他,男人神色坦然得很,沒半點別有所圖的意思。
她到底松了口。
車到了,她解開安全帶,去拉把手,沒拉動。
門是鎖着的。
陳致手腕随意搭在方向盤上,半旋過身,曼聲問:“正好快到飯點了,不留我吃頓飯嗎?”
“我家沒,沒什麽可吃的。”
“随便做點就行。”
她又想找措辭委婉拒絕,他說:“要點辛苦費,不過分吧?”
話都讓他說了。
分明是他非要送她的,末了還讨車費,哪有這麽強買強賣的。
她像被蛛網圍困的蚊蠅,往哪兒飛都飛不出。
目光在空中對峙,他眼底有什麽東西,太濃烈熾熱,許年似被燙到,率先敗下陣來。
她住的是十來年的老樓盤,地下車庫沒位置,她指揮着他到後門找泊車位。
又擔心他這麽貴的車,露天停放,萬一被剮被蹭了怎麽辦。
在猶豫中,陳致已經熄了火,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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