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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對師姐和蘇疊的懷疑,最終在腦中彙成一句——餘情未了。
老天爺真是作孽,本來人家一個暴戾恣睢的大魔頭,一個陽奉陰違的貴公子,是自古以來最暢銷言情話本子的不二男女主,硬是給他棒打了鴛鴦,打了不說,還打得要斷不斷的,多麽沒眼力見的老天爺啊。
“師姐……”我縮在師姐懷裏,扭捏了一會兒,猶豫道,“你還是放我下來吧。”
師姐不耐煩地皺眉:“又怎麽了?”
我又扭捏了一會兒:“咱兩……授受不親。”
隐約瞧見她眉頭一跳,眼睛微眯:“方才不是說困了嗎?我讓你睡過去可好?”
我默默閉嘴。
望着唯二趕來的蘇疊和江胡,我疑惑地問:“哎,那位侍衛小哥呢?”
蘇疊神色淡淡的,晃着扇子道:“死了。”
我愣了一下,眼前仿佛又出現那個躺在地上,滿身鮮血的小少年,這兩人都是為了蘇疊而死。然而真正令我難過的,是分明傍晚時還同他們一起吃晚飯,可眨眼人便沒有了。這才頭一回深刻體會了江湖的莫測與無情。
師姐低頭瞧我一會兒,道:“走吧。”
我睜大眼睛:“去哪裏?”
“找個地方,讓你睡覺。”
“……”老子就一定非睡不可嗎?!
沒有了侍衛小哥,推輪椅這個任務便落在江胡身上,君卿仍沒有醒過來,然而呼吸綿長平穩,顯然睡得正香。我心道真是個傻子,古人曰傻人有傻福,果真誠不欺我。
師姐抱着我走在前頭,一派閑庭信步的模樣,遠遠望見樹林外停着一輛馬車,近旁一群黑泱泱的衛士環立,個個頭戴黑緞檐帽,劍戟森森,有的劍尖還在滴血,是雪域山莊的人馬。而地上只餘血跡,不見一具屍體,該是早給他們拖走埋掉了吧。
車前立着個圓滾滾的姑娘,瞧見我們,才猛地松了一口氣般,笑道:“大護法,”看到我,她方才面上的凝重神色轉瞬即逝,整個人笑成了一朵花,大眼睛忽閃着,“小小姐——”
多日不見,圓圓這丫頭仍是沒大沒小。我橫眉倒豎,剛張開嘴,還尚未發出咒罵,就被師姐塞到她手裏:“半個時辰後換藥。”
“是。”圓圓低聲道。
我和君卿被雙雙塞進馬車,之後很快睡了過去,中途察覺到有人觸碰肩上的傷口,帶來淡淡痛意。睜開眼睛發現身上蓋着小毯子,圓圓正跪在我身前,手裏握着一小瓶藥粉,灑在我的傷口上。
此刻馬車外一片寂靜,聽不到半點人聲。我揉揉眼睛,問她:“我師姐呢?”
“護法和蘇公子有要事商議,”她重新包好我的傷口,把小毯子往上拉了拉,輕聲道,“天還未亮,小小姐再睡一會兒吧。”
“哦。”我點點頭,閉上眼睛。聽見她的腳步聲走遠之後,又一骨碌爬起來,輕手輕腳下了馬車。近旁幾名衛士肅然而立,不遠處的樹林外也守着一些人影,我想,什麽商議要事,看起來就是舊情人私會嘛。
沿着樹林裏的隐約火光走過去,一路竟然沒有遭到阻攔,月色寂靜,天幕漆黑,篝火靜靜燃燒,照亮了周圍小片的景色,師姐和蘇疊雙雙背身立在光影裏,看上去倒沒有什麽親密的舉動,兩人之間還隔着數丈的距離,然而一青一紫的錦衣身影,怎麽看怎麽相配。
我抿了抿唇,偷偷又往前靠近了些,這時視野裏突然一黑,一只手臂橫在眼前,一名雪域的衛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正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我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咧嘴呲牙瞪起眼,擡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個咔嚓的動作。他又看了我一會兒,默默退到一旁。
我找了一處位置隐蔽的草叢,蹲下來凝神偷聽他們講話。
“此番未能得逞,不知下一次會在什麽時候出手,”是蘇疊的聲音,還帶着些許漫不經心的笑意,全然沒有擔心的意思,“我這個大哥,向來都是不做不休,斬草必除根的。”
沒有聽到師姐的聲音,也看不清她是什麽表情,我眨了眨眼睛,卻見她陡然出手如電,細長手指堪堪停在蘇疊咽喉處,冷冷道:“想不到這幾年你武功沒長進,裝傻的功夫倒是更甚從前了,你騙得藥聖的孫子與你同行,又暗地裏帶走我師妹,将他們二人當作你的保命符,利用藥聖和我令你大哥投鼠忌器……表面上看似如此,”穿過擋在面前的荊花草叢,師姐側過身來,夜風吹得篝火晃動,她的眸中迸出殺意,“但三少可別忘了,蘇煜是個什麽人,我和你一樣清楚,你是他的眼中刺肉中釘,那個行事乖張的瘋子,不會放過任何一次除掉你的機會,此番你根本就是有意逼他出手,算準了時機又私下傳信于我求救……我倒想問問,三少究竟有什麽目的,不惜拿命來賭?”
言辭間,師姐抵在蘇疊咽喉處的五指再度向前逼近一分,我定住目光,這才瞧見她瑩白指尖上閃着細微的紫光。出自師姐之手的都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只要擦破一點皮保證一命嗚呼,童叟無欺。我興奮地睜大眼睛,想了想又失望地撇下嘴角,她要真想弄死蘇疊,方才也就不會出手救他了,既然救了就不會再輕易弄死……想完愣住,這他娘不就是我嗎?
蘇疊大約也是這般考量,只見他慢條斯理地收起扇子,扇柄輕輕格開師姐的手,笑了笑,不以為意道:“我還能有什麽目的,不過就是想保下這條小命罷了。”
師姐冷眼瞥他:“你們蘇家的人,個個都是不要命的瘋子。”
蘇疊笑了一聲,那笑聲低沉而輕蔑,聽來古怪又意味不明,倒像是不置可否的自嘲:“怎會?若是如此說來,那不是連你也……”話說到一半,卻突然打開了折扇,接着是錦帛被撕裂的聲音。師姐左手五指如鷹爪,穿透了那把二十檔骨扇,指尖距離蘇疊的眼睛不到半寸。
蘇疊疾步退開,師姐卻全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招招都帶着狠厲殺意,一時間兩條人影上下翻飛,空氣中飛濺着燃燒的火屑。這場景令我為之一振,忍不住興奮地搓搓手,想着要不要換個視野更佳的位置圍觀一下。
然而,一陣勁風掠過,只見蘇疊落在離我極近的地方,掌中長簫翻轉,遠遠對着師姐躬身抱拳,是一派休戰的姿态。
我忙将腦袋往後縮了縮,不知是不是眼花,瞧見他似乎往這個方向瞥了一眼。
師姐面無表情,周身迸發的戾氣卻如死地而出的修羅,連我也沒有見過她這副模樣,不禁心頭一緊。
“方才是我口不擇言,還請護法手下留情。” 蘇疊說道。口氣倒是誠懇。
我暗自啧了一聲,然皺眉思索半晌也不明白,蘇疊方才說了什麽找死的話?
接着聽他笑了笑,繼續道:“說來,這都要怪你當初不給面子,你我聯手本是百利無一害,你卻幾次三番拒絕我。”
師姐面無表情,嘴唇動了動:“所以你便教唆教主,将我師妹偷了出來?”
“偷多難聽啊……”蘇疊晃着半截扇子,“再說了,藥聖先生托我尋人也是确有其事,你這賬可不能全算在我頭上,”說完又莫名笑起來,語氣似有些揶揄地,“倒也不是沒想過這法子有沒有用,簫教主告訴我,你的小師妹就像是你腿上的挂件,你絕不會放任她不管,眼下看來,倒當真如此……”
我蹲在草叢中目瞪口呆,被這堂堂一個貴公子惡人先告狀無恥無賴的嘴臉震驚了。雖說此事也是因我而起,但人格上還是不能接受。我默默望天,君卿啊,你瞎了狗眼你可曉得?眼前這麽個斯文敗類哪裏配得上你半點冰清玉潔?小白,你也瞎了狗眼你可曉得?你的同盟已毫不留情将你出賣。又想了想,覺得小白畢竟是個奸賊,根據他往日的臉皮推斷,他定然不會承認,逼急了他甚至敢當衆演一出六月飄雪的冤情戲。
我在心裏撇嘴,看來當初蘇疊說打不過師姐是真的,打得過還如此孬種的男人天下約莫沒有,然而轉念一想,也不是沒有,如果是舊情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瞪大眼睛觀察師姐,見她臉色雖略有和緩,神情卻始終帶着諷刺的意味,偏偏人又一言不發。蘇疊疑惑了,皺眉打量着師姐,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麽,低聲道:“大哥當初找到你,的确是給自己打了一把好刀……”頓了頓,又輕笑道,“可惜他沒有想到,這把刀有朝一日竟會有自己的意志。”
嗯?
我眨了眨眼,越聽越不是那麽回事,心中疑窦叢生,腦中飛速思考,師姐究竟是和蘇家大公子有過什麽什麽,還是和蘇疊有過什麽什麽?還是和他們二人都有過什麽什麽?
聽到這些話,我其實心中略略有些不快,這些我從未想到從未聽過的事情,師姐都是什麽時候經歷的呢?若是在上雲麓山之前,那時候她還不到十歲,若是離開雲麓山之後,到如今也不過才一年半載……
她到底是什麽人?她又到底瞞了我、瞞了掌門師父、瞞了雲麓山衆多師姐妹多少事情?然而……我默默想,師姐從來都未曾将雲麓放在眼裏,又談何欺瞞呢。
內心糾結冥想了半天,回過神來時,見師姐立在篝火旁,柴火就快要燃盡了,火光也慢慢黯淡下去,沉默片刻,師姐道:“蘇疊,你今晚話太多了。”
“是麽?”啪一聲輕響,蘇疊收起扇子,撣了撣衣袖,眼神朝我藏匿的方向掃過來,似笑非笑道,“這不是瞧着某只偷聽的小狗正聽得高興。”
我登時瞪大了眼,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壞了壞了,果真早給這個吹 簫的發現了,他娘的他還一直假裝沒有發現,和小白一樣都是奸賊小人。
正在心中糾結如何跟師姐解釋好避免挨打,卻見她神色分毫未動,只淡淡瞧着地上的微弱火光,慢悠悠道:“哪裏是狗,牙都沒長齊,怕是只小貓吧。”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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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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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