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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駱東讪讪然地摸了一把臉,低下頭去不說話,等于是一種無聲的默認。對于這種恃強淩弱的行徑,夏侯冶顯然很不喜歡,他的聲音開始變得凜冽如冰。◎
可是,符航卻沒有堅持到初中畢業那一天。盡管曙光已然在望。
初三下學期剛開學不久,霍永鑫看中了一雙名牌球鞋。他很想買但父母不同意,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符航頭上。要求他“進貢”五百塊錢給他買鞋,否則就每天等着挨打吧。
符航弄不到五百塊錢,因為父母絕不會給他這麽多錢。他把自己平時省吃儉用存下的三十塊錢全部給了霍永鑫,說自己只有這麽多,求他高擡貴手放過自己。可是霍永鑫卻覺得,他今天能拿得出三十多塊,明天也一定可以,是一個能榨得出油來的主。
“不行,明天繼續帶錢過來。一次性拿不出五百塊沒關系,我可以讓你分期付款,每天上交三十塊給我。”
霍永鑫說到做到,每天帶着自己的三個兄弟守在校門口等符航。如果他交不出錢,四個男生就把他拉到偏僻處進行毆打謾罵。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天後,第四天開始符航沒來學校上課了。後來,傳來一個非常可怕的消息說他跳樓自殺了。那天清晨,他背起書包離開家後,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走樓梯下樓。而是轉身上了樓頂天臺,然後直接從天臺跳了下去。十五歲少年的瘦弱身軀,在水泥地上砸開了一朵血肉模糊的花。
很顯然,這個長期遭受同學欺淩,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壓力的男生,終于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他是那麽的懼怕、厭倦與無助,最終決定用輕生的方式來徹底擺脫自己的噩夢……
符航就這樣死了,他臨死前沒有留下哪怕一個字的遺言。因為無論是老師還是家長,在他倍受欺淩的日子裏都沒能保護到他。或許他對他們都完全絕望了,所以什麽也沒說,就那樣一個人默默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符航在家跳樓自殺的悲劇,在不知情的符氏夫婦和校方看來,都當成是他不堪學業壓力導致的結果。因為當時是備戰中考的沖刺階段,外校已經發生過一起類似事件。一個女生因為擔心自己考不上高中,一時想不開喝了殺蟲劑,還好父母發現及時送院後搶救回來了。
只有霍永鑫和他的三個死黨最清楚符航自殺的真實原因,但是他們誰也不會說出來。因為他們都欺負打罵過他,如果被人知道他的自殺是他們欺淩的結果,他們知道自己肯定沒好果子吃。
符航的自殺真相就這樣不為人知地被掩蓋過去了。不過這樁悲劇發生後,“四-人-幫”就悄然解體了。平時欺負人是一回事,把人逼死了又是另一回事。符航的慘死讓他們四個都深受震動,尤其是姜志亮與邊傑。他們倆後來都明顯疏遠了霍永鑫。因為霍永鑫是這個“四-人-幫”的核心人物。
駱東和霍永鑫是同桌,關系要更瓷實得多,所以他們倆後來還一直是好友關系。還有,他們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欺負過任何人。符航用自己鮮活的生命,徹底“治愈”他們恃強淩弱的壞毛病。
聽完了這樁發生在十四年前的悲劇後,夏侯冶立刻将案件嫌疑人鎖定為符航的父母。十四年前,符氏夫婦的獨生兒子跳樓自殺,讓他們傷心欲絕;十四年前,曾經欺淩過符航的人開始輪流死于非命;怎麽看都像是父母在為兒子複仇殺人。
任翔也毫不懷疑翔夏侯冶的這一推論,他只是有一點想不明白:“事情都已經過去十四年了,當年符氏夫婦對于兒子自殺原因一無所知,怎麽會這麽多年後又突然得知了真相呢?”
這個問題夏侯冶已經想到了答案:“只有一個可能,當年的四位當事人中,有人良心發現找到符氏夫婦表達了忏悔之意。駱東,這個人顯然不會是你,也不可能是已經被害的霍永鑫和姜志亮。這麽一算只剩下那個叫邊傑的人了。讓我猜猜,他最近是不是遭遇什麽重大的人生挫折,或是患上了重病什麽的?”
駱東十分驚訝地看着夏侯冶一點頭:“是的,邊傑今年春天查出肝癌,一發現就是晚期,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去世了。”
夏侯冶篤定地用指尖敲着桌子繼續說他的設想:“我想邊傑臨死前,一定找到符氏夫婦忏悔了自己犯下的過錯。很多人都是這樣,欠下的良心債不想帶去另一個世界,想在死前償還清楚。”
駱東還有些難以置信地說:“就算邊傑真的把一切都告訴了符航的爸媽,他們應該也不至于殺人報複吧?我上初中時見過他們,每次開學報到時,他爸或他媽都會陪着他來,看起來都是老實巴交的人。說話都不敢太大聲的樣子,特卑微小心。”
夏侯冶聽得眼光一縮,縮成兩點銳利如刺的光芒,盯着駱東問得直截了當:“恐怕這也是你們當年欺負符航的一大原因吧?因為他父母看起來都是卑微小心的老實人,所以可以毫無顧慮地欺負他,不用擔心被人找麻煩。是嗎?”
駱東讪讪然地摸了一把臉,低下頭去不說話,等于是一種無聲的默認。對于這種恃強淩弱的行徑,夏侯冶顯然很不喜歡,他的聲音開始變得凜冽如冰。
“你知道嗎?很多人都有你們這種想法,覺得老實人好欺負,就把他們當作垃圾桶,用來傾洩自己的負面情緒。但是,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當一個老實人積累了太多來自他人的負能量,這些負能量終有一天會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而一旦出現這種爆發狀況,就肯定有人要倒大黴了!”
夏侯冶這番話聽得駱東臉色發白,任翔也滿臉厭惡地看着他強調道:“而首當其沖的倒黴者,就是當年欺負他們的那些人。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因果循環的報應吧。”
夏侯冶和任翔一起為駱東錄口供時,夏琅就在觀察室裏觀察與旁聽。聽到的信息讓她第一時間調查了符航父母的現況。發現符航的父親符東海去年已經病逝,母親廖冬梅現在獨自生活在一家三口曾經共享天倫之樂的兩居室裏,靠做鐘點工養活自己。
失去了兒子,又失去了丈夫,一個女人獨自活在人世間,舉目無親,孤苦無依,對親人的懷念總會來得格外深切。在這份悲戚蒼涼的心情下,突然意外得知兒子當年的輕生之舉是遭同學欺淩的結果,她會做出怎樣極端的事情來也完全不難想像了——毫無疑問,廖冬梅就是警方一直在追查的那位女性兇手。
任翔帶人出發去找廖冬梅時,夏侯冶特意叮囑了他一番:“這個女人現在是非常危險的人物,那些毒針很方便她随身攜帶,你們接近她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一點,千萬別中了招——我可不希望剛上任就給部下開追悼會,相信你也不想年紀輕輕就躺在靈堂供人瞻仰遺容吧?”
任翔想也不想地點頭:“那是肯定了,英年早逝這種事我一向是拒絕的。而且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呢。”
停頓了一下後,任翔還有些不太在乎地笑着說:“夏侯隊長,你會不會有些過慮了?廖冬梅的殺人行為從根源上來說是為兒子報仇的緣故。我們跟她無怨無仇,又是執行公務的警察,她應該不至于會瘋狂到對我們紮毒針了。”
“你可千萬別這麽想。你要知道,一個老實巴交過了幾十年的中年婦女,忽然間颠覆了自己的整個人生觀,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冷酷無情的殺人兇手,還一連殺了兩個人,她的心理就不能再按常理論。而且,最至關重要的一點是她的複仇計劃還沒有完成,還有一個駱東沒有受到制裁。如果現在有人想要阻止她,她很有可能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夏侯冶的一番話聽得任翔神色一凜:“好吧,這麽一聽還真是要小心一點才行啊!”
任翔的任務是帶人去廖冬梅家找人,夏琅的任務則是和夏侯冶一起護送駱東回家。作為廖冬梅僅剩的最後一位複仇對象,他無形中相當于一個活靶子。所到之處,極有可能都是廖冬梅的伏擊之地,夏侯冶無論如何不會掉以輕心。
駱東是自己駕車來的分局,夏侯冶跟他同車一起走,讓夏琅開着他那輛福特越野車跟在後面。一路上駱東負責駕車,他坐在副駕駛座上,目光看似随意實則警惕地觀察馬路上的情況。
駱東家住在東城區的塞納新城,塞納新城是一棟安保工作比較到位的高級住宅樓,住戶通過刷門禁卡出入大樓,地下車庫也是一樣。如果沒有門禁卡的人想要試圖入內,會遭到當值保安的禮貌阻攔。
汽車開到塞納新城的地下車庫門口時,夏侯冶注意到門衛室前有兩名保安正站在一起竊竊私語,神色很是有些震驚。他心念一動,馬上讓駱東停住車,然後降下車窗探頭詢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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