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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卓木強巴的印象中,高原雪狼從未和戰獒有過直接的聯系,而他也從未見過如此的畫像。他伸出手去,仿佛指尖能觸碰到柔順的毛發和緊繃的肌體。〕

【工布村長老】

呂競男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古格地區是土林,那裏除了土堆就是一馬平川,直升機視野開闊,就算地上有伏兵也能避開,不像墨脫多山林樹木,容易被伏擊。而且,我們已經知道本他們的目的地,必須和他們搶時間。按照多吉所說,他們抵達古格雕刻有佛像的石窟至少需要兩天,而要打開機關佛、拿到銀眼也需要一天,我們剛好把這三天的時間差補回來。到了倒懸空寺他們還要受到諸多機關制約,不可能前進得那麽快,我們就有機會追上他們。”

岳陽吹口哨道:“哇,那不是要大開殺戒?”

呂競男道:“嗯,知道了他們的人數和一些武器裝備,我們手中的武器也會進行一些調整,明天一并運過來。當然,能不交火最好,畢竟裏面都是古代遺跡,走吧。巴桑,看看明天天氣如何。”

巴桑道:“好。”

卓木強巴道:“對了,多吉,我想見見你們長老。”

多吉踯躅道:“長老啊,那三個老家夥很是固執,不過,我來想辦法吧。”

一路上,衆人圍着多吉問個不停。由于有聖使大人在場,多吉将他所知道的統統說了個詳盡,大家這才大致明白,按照工布村的規矩,唯有村裏最優秀的獵人才能作為聖使的向導。據說以前也有聖使造訪過村子,甚至還在多吉出生之前就有聖使來過,但是他們要麽放棄了,要麽就是進入生命之門後再沒有出來。聽得大家駭然相顧——當過這個工布村聖使的竟然有不少!卓木強巴心中了然,他的家族倒還沒聽說過有人幹過聖使這份職業,至少在他知道的這四十年裏沒有,他父親也沒離開過達瓦奴措村,因此自己是怎麽被選上聖使的,至今也是迷糊。

後來多吉說起聖使和他身邊那個相貌可怕的灰袍人時,卓木強巴立刻想到了普圖馬約的吹蛇人,那個一直跟着他們進入阿赫地宮的可怕身影,那人絕對讓人過目不忘,聽多吉描述,一定是他。後來多吉似乎還說了些本那群人的裝備等情況,不過按照他的說法,什麽鐵打的吹火筒,空心鐵棒挂了根香蕉似的鐵盒子,卓木強巴已經沒有注意聽了。

至于本那行人為何肯定往古格去了,多吉則用另一首類似史詩的詩歌回答,據說本他們就是聽了這首詩歌而轉向西方的。歌的內容很長,一路走來,多吉基本上都在吟唱,其中幾句引起了卓木強巴的注意——“一旦讓血亵渎了聖廟的階梯,無數的災難将像雪崩一樣接踵而來降臨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變成死城,荒無人跡,豺狼在聖壇下安家,毒蛇在臺階上曬太陽,蜘蛛網封住了門窗,死亡之花開遍大地……”這一段卓木強巴總是隐約覺得在哪裏聽過,但是記憶裏卻翻找不出來。

而後面的“神聖的萬字輪回更北方,高原雪狼的口中落下……”“納南塔的心髒放出銀色的光芒……”“當祖先的安息之地沐浴着金色的陽光,萬能的佛将為虔誠的人指引方向……”“他們隐藏起一個月亮,銀色的眼睛可以帶給月新的力量……”“謙卑地下跪,打開勇士的殿堂……”“天地無光,諸神建造了倒懸的神話……”“通過十八重考驗,接受勇者之光……”似乎都用一種極隐晦的方式述說着開啓機關通道的方法以及将要經歷的考驗。亞拉法師和呂競男仔細地聽着,希望能從這些詩歌中聽出一些端倪,但又都露出一絲迷惑。張立和岳陽則發現,多吉似乎對卓木強巴有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唱一兩句,往往要看他的聖使大人四五眼,那種眼神,只有在骨灰級歌迷看他們的偶像時才會出現。

等多吉将整首詩歌唱誦下來,距離工布村已經很近了。亞拉法師問道:“多吉,這首詩是你們村裏一直傳唱下來的嗎?我聽詩歌的韻腳和內容,中間應該還有幾段才對。”

多吉鼓着嘴道:“沒錯,中間不只少了幾段,而是少了一大截。聽說原來這首詩是完整的,記載在一本書上,後來……”多吉停頓了片刻,接着道,“後來借給那個藍眼睛的,就沒要回來。當時村裏的長老憑記憶寫了下來,但是那位長老已經很老了,就遺失了很多。”

卓木強巴等人都感到無比遺憾,同時對福馬的印象也進一步惡化。

快到工布村了,那火紅色的身影和潔白的羊群又一次在天地間畫出迷人的卷軸。多吉看到那道緋紅的霞影,似乎愣了愣,那火紅也看見了多吉,小姑娘揮舞着羊鞭歡悅地跑過來,眼裏的欣喜,人人看了都會羨慕。

卓木強巴等人心想:“看來這小姑娘就是嘎嘎了。”

小姑娘比多吉還高了整整一頭,彎月柳眉鵝蛋臉,有着健康的膚色和可人的笑容,無論從哪面看都是個标準的小美人。可多吉那小子,還板着臉有一句沒一句地說教,小姑娘亭亭玉立地弄着衣角,眼中蘊涵着的滿是喜悅。張立看得那叫一個氣啊,卓木強巴也暗暗搖頭。

不知多吉用了什麽辦法,讓小姑娘乖乖地先趕着羊群回村去了,他帶着聖使大人進村,感覺就像狐假虎威一樣的風光。卓木強巴道:“那就是嘎嘎吧?人家小姑娘對你不錯啊,幹嗎一見面就數落人家?”

多吉道:“那個傻婆娘,我可是村裏最優秀的獵人,她不過會放羊織布而已,村裏的丫頭幾乎都會這些活兒。要是現在就和和氣氣地跟她說話,以後怎麽管教得住她。婆娘的主要任務是生孩子和服侍男人,我就搞不懂,怎麽會有婆娘能和大老爺們兒一起到處跑的。”卓木強巴慌忙警惕地看了一眼,幸虧呂競男站得靠後沒聽見,否則教官的拳頭掄起來,恐怕會讓這個小矮子再矮一截。

回到工布村,不少村民争相前來看聖使,自然又被安排到了昨夜那個大房間休息,端上上好的烤全羊和酥油餅。多吉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竟然讓三名長老同意了卓木強巴的要求,但是只能見他一人。

房間很大,很空曠,地板鋪上了紅色氆氇,四壁燃燈,各具八寶圖案;正中有一爐,香煙袅袅,爐後有案,各種法器供品放在上面,案後有石臺,一尊十八臂三目神像居高臨下,睨視衆生;正牆左右各有側門,帷幔遮擋。三位長老從左右側門而出,卓木強巴立在廳中端視,只見三位老者年歲頗高,須發皆白,身着氆氇袍,挂法器佛珠,持轉輪。卓木強巴從多吉那裏得知,中間寬額的長老名叫涅·紮西丹巴,右邊有大獅鼻的長老叫昆·江央達傑,左邊長眉的長老叫作娘·多吉格列。三位長老見到卓木強巴後,也不說話,而是拿手的拿手,摸額頭的摸額頭,扒眼皮的扒眼皮,就像在替卓木強巴檢查身體。卓木強巴以為是當地特殊的禮節,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還禮,只能像一個木頭人似的任三位長老擺布。這種類似體檢的禮節進行了十多分鐘才結束,當中丹巴老者問道:“不知聖使約見我們三位老人有什麽事?”

卓木強巴道:“我想弄明白我這個聖使的身份。三位大師怎麽判斷我是聖使的呢?”

格列長老道:“聖使為什麽問這個問題?是懷疑我們嗎?”

卓木強巴道:“不,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因為我從來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與我身上的天珠有關?”

丹巴長老道:“這天珠确實是一件了不得的聖物,但與聖使身份無關,還請聖使妥為保管,不要輕易示人。”

卓木強巴又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個問題,一直由丹巴長老和格列長老回答他的問題,達傑長老則一言不發,那嚴肅的表情就好似威嚴的法官。而且兩位長老口風很嚴,要不就說些無關痛癢的話,要不就顧左右而言他,總之閉口不提卓木強巴聖使身份的由來。

接連幾次問不出來,卓木強巴有些急了,言語漸漸犀利起來。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達傑長老開口道:“有關聖使大人的身份确認問題,我們是決不會透露半分的,因為在這外世,究竟有多少人想尋找香巴拉,我們也不能确定。若是确認聖使身份的方式洩露出去,那些貪婪的人将打着聖使的招牌四處行騙。輕信他人已經讓我們村蒙受了巨大的無法彌補的損失,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們吧?聖使大人。”

卓木強巴只是想知道莫金為什麽會成為聖使,聽達傑長老這樣一說,看來是沒有什麽可能了,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點了點頭。

達傑長老馬上又道:“不過,我想問聖使大人一個問題,可以嗎?”

卓木強巴又點了點頭。達傑長老道:“聖使大人從千裏之外的美洲回到藏地,與帕巴拉神廟結下不解之緣,是否覺得,這一系列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只是一個巧合呢?”

卓木強巴已經知道達傑長老想說什麽了,他露出微笑,道:“不知道大師想告訴我什麽呢?”

達傑長老緩緩道:“聖使大人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萬能的佛祖,在千年以前就已安排好了?聖使大人的今生注定要與帕巴拉神廟聯系在一起,不管你在什麽地方,無論你是何種身份,你終将會知道神廟的存在并去尋找。不是你在找它,而是它在呼喚你,這是一條回歸之路。”

看着達傑長老一副嚴肅而又故作神秘的表情,卓木強巴淡然笑道:“對不起,我無意冒犯神或者佛在大師心中的地位,但我是一位無神論者,我只信科學。我相信,這世間沒有神也沒有佛,一切都是靠人類自身的努力創造出來的。”說完,他默默地注視着達傑長老的表情。

出乎卓木強巴意料的是,達傑長老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如此回答,繼續道:“不,聖使大人并非不信,只是時機未到。你還沒有覺醒,當你覺醒的那一天,你就會相信,無所不能的佛,他就在你的身邊,他關注着芸芸衆生,并指引着你的方向。這外世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樣,有一些真相被掩藏了,距離帕巴拉越近,聖使大人将距離真相越近。終有一天,你,會覺醒。”

在三位長老目光的注視下,卓木強巴不置可否道:“三位大師,你們對每位聖使都這麽說嗎?”

“不!”達傑長老肯定道,“只有你。因為你是我們所見過的最具法相和慧根的聖使,萬能的佛祖明示我們,聖廟的大門将由你的手打開。”說完,三位長老将腦袋向前湊了湊,表情肅穆地盯着卓木強巴,像是在打量,或是在肯定。

被三位老者如此盯着,卓木強巴有些不知所措,他尴尬地笑笑,換了個問題道:“那麽長老們對你們守護的聖地知道多少呢?比如那個什麽懸空寺和香巴拉。”

丹巴長老道:“聖地的由來與地址我們已經不知詳情,我們僅是守護者,有關聖地的一切詳說都來自前代的口述和村志記載。倒懸空寺是古代聖人修行的地方,那是一個終年不見天日的地方,以前一切瘟疫、疾病、妖魔鬼怪都是從那處滋生。聖人們以身驅走黑暗,以大德智對抗魔鬼,在那裏修建了通天徹地的神通像,将一切邪惡都鎮壓在神像下面,從此西藏才變得寧靜起來。而聖使大人所尋找的帕巴拉,我們肯定它就是村志記載的聖地香巴拉,那裏是人類最後的淨土。但是神明們不肯輕易讓人類得到它,所以将它置放在地獄的核心,只有敢闖地獄的勇士才能尋到它……”

雖然長老們沒有提起戈巴族人和光軍,一直以聖人和先祖來描述傳說,不過卓木強巴還是能從描述中聽出戈巴族的影子。長老們所說的和傳說中的香巴拉差異并不大,一個高潔神聖的地方,抵達那裏有重重險惡,還要得到神明的庇佑。卓木強巴沒有聽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倒是聽了一大堆神話故事。

卓木強巴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聽到多少有用的信息,準備起身離開。在告辭前,他幾乎是無意識地問了句:“三位大師似乎知道許多有關古藏的神話和傳說,不知道你們是否聽過紫麒麟的傳說?”

或許是言語上的差異,三位長老并沒有馬上明白過來。卓木強巴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連忙解釋道:“戰獒,藏獒,大狗,長鬃毛,這麽高的大狗。”他一面說一面比畫着。

終于,丹巴長老最先明白過來,立刻發出一長串的發音。卓木強巴聽得不是很明白,這串發音裏大概有“保護,守護”“靈魂堅定”“至高無上”等含義,但究竟表達的是什麽,他就不是很明白了。

看到卓木強巴一臉迷茫的表情,格列長老馬上說了一個幾乎所有藏民都耳熟能詳的詞:“高原雪狼。”

“哦,不,不,”卓木強巴道,“不,高原雪狼我知道,但那是傳說中另一種神獸,不是戰獒。”

說完這句話,卓木強巴已打算離開。但是他這個問題,似乎引起了三位長老極大的興趣,只聽格列長老道:“你等等。”老者轉身進入內堂,不多時,顫巍巍地捧出一卷唐卡,展開之後,只見方形和圓形軌道上布滿了無數的小佛龛畫像。每個小佛龛裏都畫有一尊形态奇異的佛像,那些畫像是卓木強巴從未見過的,都呈青面獠牙憤怒相,三眼,多頭多臂,各執人骨法器,和生命之門裏見到的那些佛像造型很相似。而在這幅畫的正中,被無數佛龛像包圍着的,是一尊大佛像,赤肉色,嗔三目,着甲胄,四臂外展,上持一顱器,一人頭串珠,下執骨刀骨钺,左右各一童子,皆憤怒相,握拳持刀棒,而這尊大佛所乘坐的,正是一頭白色雪獒。

那雪白的鬃毛蓬松而開散,粗壯的四肢牢牢攝地,畫師将肌肉的線條若隐若現地勾勒于白色的皮毛之下,将這頭雪獒的健碩體魄展現無遺。特別是那雙眼睛,清澈的眼珠如琉璃透亮,一雙晶亮眼睛暗含森然殺意,睨視四野,令人不敢直面。而最令卓木強巴驚異的是,在這頭雪獒的軀幹正中,除了那尊佛像的坐墊以外,從前襟到後臀,另覆蓋了一層金色軟甲。那耀眼的金絲軟甲與雪白的毛色形成鮮明對比,令這頭雪獒看上去更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大将軍,那非凡的氣魄足以震懾所有妖魔鬼怪。

由于這頭雪獒畫得如此逼真,卓木強巴幾乎不用細辨,馬上叫了出來:“戰獒!”他聽過無數戰獒的傳說,但戰獒究竟是怎麽樣的,他卻很難想象。如今這幅唐卡上,描繪的那英姿勃發、威風凜凜的着铠甲雪獒,令卓木強巴意識到,這不是一般的雪獒,這是頭戰獒,古代傳說中主宰戰場命運的鬥士。

格列長老看了看卓木強巴,肯定地告訴他道:“高原雪狼。”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在卓木強巴的印象中,高原雪狼從未和戰獒有過直接的聯系,而他也從未見過如此的畫像。他伸出手去,仿佛指尖能觸碰到柔順的毛發和緊繃的肌體。

丹巴長老道:“這是先祖們留下的。這位是鬼王爄澧帝,守護着西南方,他的坐騎,就是高原雪狼。”

“高原雪狼就是戰獒?”卓木強巴凝眉而思,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高原雪狼】

達傑長老緩緩道:“聖使大人所說的戰獒指的是什麽,我們并不清楚,但高原雪狼卻與香巴拉是密不可分的。”

卓木強巴驚愕地聽着,達傑長老說的每一個字都令他心跳:“你知道,聖人們開創了香巴拉,這塊密教中傳承了萬年的極樂淨土,而高原雪狼和聖人們是一體的,不可分割,作為狼……它們是香巴拉最後的守護者。”

達傑長老又說了一個卓木強巴聽不懂的詞,他只知道前面一個發音應該指的是狼,可後面那一串發音,或許是高貴的、在什麽之上的意思吧。他沒打斷達傑長老,只聽他繼續說下去。

“在我們的歷史傳說中,高原雪狼與先賢們一起開創了雪域之國的輝煌,作為守護四方的瑞獸,沒有它們……”

“等等……”這次卓木強巴打斷道,“我剛才似乎聽到大師說,守護四方的瑞獸?”他突然想到了戈巴族的瘋子吟誦的不動明王咒,“可以具體說說,有關四方瑞獸的事情嗎?”卓木強巴清楚,這四種動物依然在各種圖騰和經幡上出現,代表着不同的含義。不過,它們都已經成為了神話傳說,也好像沒有同時出現,四方瑞獸這種稱謂,卓木強巴更是沒有聽說過。

達傑長老看了看另兩位長老,丹巴長老用盡量簡潔的描述,說了許多有關四方瑞獸的傳說,但是那些傳說,和卓木強巴所知道的流傳于其他地方的傳說沒什麽不同,他沒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後來又由格列長老補全了高原雪狼和那些聖人先賢的故事,大抵是如何同聖人們一起降妖除魔、歷經艱辛達成善果等等。此時的卓木強巴心中充滿疑惑,他迫不及待地需要得到解答,但在這些神話故事中,找不到答案,他準備去向方新教授請教,于是委婉地表達謝意并告辭了三位長老。

在卓木強巴離開門口前,達傑長老道:“請原諒我們的好奇,聖使大人能告訴我們,為什麽對高原雪狼如此在意呢?”

卓木強巴回頭道:“如果我說,我的這次帕巴拉尋訪之旅,是緣于一頭藏獒,不知三位大師相信嗎?”

不料,三位長老一起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丹巴長老道:“高原雪狼與香巴拉的确是不可分割的。”

格列長老也道:“追尋着高原雪狼的足跡,一定可以找到香巴拉。”

卓木強巴轉過身去,只聽達傑長老在身後道:“聖使大人還不願相信,這就是萬能的佛對你命運的安排嗎?你為何會來到這裏,将會前往何方,那是千百年前就注定了的!”

卓木強巴笑道:“照大師這樣說,如果現在我就撒手不管,你們的預言不就落空了?”

達傑長老平靜道:“你不會的,因為你是聖使,你能感受到帕巴拉的召喚。”

卓木強巴心裏咯噔一下,随後微微搖頭,大步離開。

卓木強巴離開後,亞拉法師卻從帷幔後轉出身來,問道:“怎麽樣?”三位長老有的搖頭,有的點頭,卻都皺起眉頭,似乎在考慮一樣難以決斷的事情,只聽達傑長老沉聲道:“大青蓮。”亞拉法師面色一沉。

※※※

卓木強巴在路上碰到多吉,拉住這個小個子獵人道:“早些時候那森說,長老不想見的人是見不到長老的,你是怎麽說動長老的?”

多吉道:“我也不知道,原本長老們都不同意的,但是後來與你們一起來的那位大法師和長老們談過話之後,長老們便同意了。”

“大法師!你說的是跟我一起來的那位?亞拉法師?”卓木強巴想起來了,聽唐敏說,亞拉法師對廢墟裏的神佛和機關也都蠻熟悉的,自己中毒昏迷時也是法師找到的解救方法,法師肯定知道什麽。對,去問法師。

卓木強巴找到亞拉法師,道:“法師,聽說你與工布村的三位長老談過話,他們才同意與我見面的。”

亞拉法師道:“我想你弄錯了,強巴少爺,我與三位長老談論的是有關我們宗教方面的問題,至于他們為什麽會同意與你見面,恐怕是與你的聖使身份有關。”

卓木強巴道:“那麽,法師,我與三位長老談話時,聽到一些事情,是我以前從未聽到過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一些指點。”

亞拉法師道:“說出來聽聽。”

卓木強巴道:“三位長老告訴我,戰獒就是高原雪狼。”

“沒錯。”亞拉法師點頭,然後怪異地看着卓木強巴,似乎在反問,難道你不知道?

卓木強巴驚愕道:“可是我研究藏獒快二十年了,從未看到過哪本文獻記錄過藏獒與高原雪狼有直接的聯系。”

亞拉法師一愣,旋即露出恍然的神情,道:“我明白了,強巴少爺對藏獒的了解,來自于民間傳說和生物學領域的知識,而沒有從宗教方面着手,所以你不知道。事實上不僅你不知道,還有許多研究了一輩子藏獒的老專家,他們也未必知道藏獒與高原雪狼間有什麽聯系。這個事情解釋起來很複雜,或許要花上大半天時間,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高原雪狼,指的就是藏獒,而且不是普通藏獒,它們特指戰獒。”

卓木強巴道:“能……能簡單地向我解釋一下嗎?”

亞拉法師想了想,道:“對高原雪狼的傳說,強巴少爺應該不陌生。在人們口中,古代西藏的确有一種動物,它們活動在雪山之巅,救助那些受難的高僧或應該被救的人。而在現代一些專家和研究學者眼裏,高原雪狼是古藏民将另一種雪域高原生存的動物神化後轉變而成。其實,高原雪狼是古代藏民對戰獒的稱呼。要知道,在古代,藏獒并不像今天一般被大多數人所認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近或見到一頭藏獒,甚至連貴族也沒有那種資格,那是皇族的專有寵物。直到吐蕃王朝隕落,藏獒才離開深宮後院,散落到了高原各處。至于為什麽藏獒會是皇族的專有寵物,又為什麽到吐蕃王朝隕落才散布民間,那是一段長達幾百年的歷史,而且這段歷史,與光軍有着直接的關系。如果你想知道,以後我們專門找個時間,我詳細地告訴你。”

卓木強巴聽得熱血沸騰,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于戰獒的了解,的确有一個領域完全沒有涉及,或者說涉及得極為淺顯,那就是宗教!自己以前接觸到的宗教人士,幾乎都不曾知道藏獒與宗教有何種密切的關系,但是今天亞拉法師所說的,等同于将藏獒與高原雪狼聯系起來。那麽通過種種高原雪狼的神跡,說不定能找出昔日戰獒的線索,乃至紫麒麟的線索,這正是他渴望的。

卓木強巴又道:“有這麽一個詞,叫狼……”他盡量模仿規範的長老發音,認為這個錯不了。

亞拉法師淡淡一笑,道:“狼統領,這是我們通常的翻譯,要詳細些可以叫天生狼統領。若按古文的原意解釋,有很多古宗教的術語,是很難理解的,不過其根本意思,大概就可以叫作狼統領。”

“狼統領?高原雪狼是狼統領?這裏面又有什麽聯系?”卓木強巴又迷惑了。

亞拉法師淡淡道:“這個很好解釋,狼統領的意思,就是指它們可以統領狼……”看着卓木強巴突然呆滞的表情,亞拉法師微笑道,“這個事情在今天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我想問一問你,強巴少爺,在你研究藏獒的歷史中,你追蹤過多少野生藏獒,或者,你是否看見過野生藏獒?你可知道它們如何在高原上生存?那麽你又是否看見過與狼在一起生活的野生藏獒?”

卓木強巴遺憾地搖頭。的确,他的藏獒研究史上,從未寫入過野生藏獒,他甚至一度懷疑,今天的高原上,是否還有野生藏獒存在,這是他研究藏獒的一大憾事,但是據他所知,方新教授曾經追蹤過野生藏獒。而方新教授對那頭野生藏獒給予最多的評價,就是兩個字:“神奇!”但方新教授也從未見過與狼一起生活的野生藏獒,那會是怎樣一個場景,卓木強巴無法想象。

亞拉法師略帶惋惜地道:“你從未見過野生藏獒,是嗎?唉,或許今天,我們很難看到野生藏獒了。我之所以這樣問你,是因為在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認識一位研究藏獒的元老級專家,他曾對藏獒與狼之間的關系,做出過這樣的評價——他說,人們普遍認為,藏獒的兇悍和忠誠,使它成為了最好的牧羊犬,它們是那些盜羊狼的天生克星,同時他觀察的多場狼與藏獒的争鬥,也發現了狼對藏獒的畏懼。當狼遇到有藏獒守護的羊群時,哪怕狼的數量是藏獒的十倍,它們也不輕易出擊,除非它們已經饑餓得快要死去,或者狼群裏有待産的母狼。但是他說,他感到狼群面對藏獒時所表現出來的,那不是一種對天敵的懼怕,而更多的是一種敬畏,那就像古代的奴隸或平民,見到最高君王時,表現出來的那種敬畏。”

卓木強巴愈發震驚道:“你,你的意思是說……”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位前輩的。他對藏獒的研究,比你們要深入得多,涉及面也要廣得多。他曾經将一頭狼和一頭藏獒關在兩個緊鄰的籠子裏,結果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他曾提到,那頭狼不敢直視藏獒的目光,當藏獒看着狼時,狼只能盯着地面,夾緊尾巴,當藏獒靠近狼籠的一端時,狼會退縮到籠子的另一個角落,不敢靠近。他說,他從狼的身上,看到的不是恐懼和戰栗,而是緊張和不安,那是一種卑微。他還說,那是藏獒身上散發出天生的王者氣息,讓那頭狼的靈魂臣服,當然,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句玩笑話。他還做過一件驚人的事,就是他曾追蹤過一頭生活在狼群中的藏獒。”

卓木強巴道:“他看到了什麽?”

亞拉法師道:“正是那次觀察的結果,令他徹底改變了對藏獒的看法。他說,他看到羊圈旁帶着鐵鏈的藏獒,就好像看到動物園籠子裏的獅虎,只有當他看到狼群中的藏獒時,他才感受到了一種回歸,那就像蛟龍回歸了大海,金鵬展開了雙翼,當他看到那頭獒帶着狼群在高原上自由地馳騁時,他情願自己是其中的一頭狼。而且,那位先生還從另一個方面做過調查研究。衆所周知,犬類與狼同祖同宗,都屬犬科,但是強巴少爺你可知道,在所有犬科動物中,唯有藏獒與狼的基因相差最大,幾乎已經超出了同種科屬需要的百分之九十六以上的基因匹配率,因此也有學者以此為依據,提出藏獒不是由狼進化而來的說法。但是那位先生,則提出了另一種完全與衆不同的觀點。他認為,在幾百萬年前,當狼的祖先向現代狼進化的過程中,有極小部分發生了變異,使它們成為狼的祖先中最為強大的個體,為了生存,它們必須追求更為強大的力量。數百萬年的進化演變,成就了今天的藏獒,它們和狼相比,擁有更強壯的體魄、更敏捷的速度、更鋒利的爪牙、更睿智的頭腦,它們是狼族中天生的皇者。那位先生更是認為,狼或者整個犬科種群,它們的基因裏都烙印下了對藏獒的臣服,不是因為藏獒更強壯,只是因為,它們體內流着高貴的血液。當然,後來的一系列實驗證明,這個理論不是很正确,但是那位先生,卻是現代第一位去驗證天生狼統領的人。”

“可是你說他的結論是錯誤的?”

亞拉法師道:“嗯,是這樣的,但是并不完全錯誤。那位先生最後更正了他的結論:是青藏高原的狼與藏獒間有某種特殊的聯系,至于其他地方的犬科動物,似乎沒有那種臣服的謙卑。事實上,他離真相已經很接近了,只是還不能正确理解狼統領的含義,如果他從歷史着手,或許能查到蛛絲馬跡。好了,強巴少爺,我已經很簡短地介紹了一些學者的觀點,至于正确與否,我也不清楚。”

“等等。”卓木強巴道:“法師怎麽知道這些的?那狼統領究竟是怎麽回事?”

亞拉法師道:“我們當然知道強巴少爺是因為什麽要去尋找帕巴拉,所以事先對藏獒也做了一些了解,但是我知道得并不多。”

“那位先生叫什麽名字?”卓木強巴追問。他清楚,或許亞拉法師對藏獒所知的确不多,但是法師所知道的,都是他不曾知道的,他不會放過任何提問的機會。

亞拉法師微微揚頭,道:“我不知道,那位先生在我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很大歲數了,現在早已作古,我只知道他姓賽……”說完,他觀察着卓木強巴的反應,見卓木強巴沒有任何反應,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強巴少爺對這個姓,似乎不覺得有什麽特別?”

卓木強巴道:“姓賽,嗯,很少見,沒聽說過,是某個少數民族的姓吧?”

亞拉法師笑了笑,道:“原來沒聽說過,那是我們藏族的姓,一個相當古老的姓,它甚至比吐蕃王朝、比象雄王朝存在的時間還要久遠。好了,天色已晚,我知道強巴少爺還有很多疑問,但現在不是時候,我們應該早點休息以保證充沛的體力,明天對我們來說,是一個考驗。強巴少爺你的疑慮,留到我們從倒懸空寺歸來之後再談好不好?我一定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而且這也是一定會告訴你的。因為這一切,那守護四方的瑞獸、高原雪狼和狼統領的代稱,都與吐蕃王朝的興盛和滅亡有關,與光軍有關,與帕巴拉……有關。”

卓木強巴看着亞拉法師神秘的微笑,心中更加迷惑了。這藏獒與狼之間的關系,怎麽又會和帕巴拉聯系在了一起?那狼統領究竟是指什麽呢?

走到門口,卓木強巴突然又想起了那三位長老說的覺醒,他扭頭道:“法師,還有一個……”

“嗯?”亞拉法師望着卓木強巴。

“算了,沒什麽。”卓木強巴轉身離開,心中自嘲道:“怎麽回事,竟然去質疑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你到底在想什麽,卓木強巴!”

【亞拉法師的憂慮】

卓木強巴并沒有像亞拉法師所說的那樣去休息,而是急不可耐地将這些信息傳達給了方新教授。對于亞拉法師所提及的與藏獒有關的種種,方新教授也是覺得不可思議。将高原雪狼與藏獒聯系在一起,這将是一個全新的領域,他們以前想都未曾想過。

當卓木強巴說起狼統領時,詢問方新教授道:“你覺得藏獒和狼一起生活,有這種可能嗎?導師。”

方向教授道:“從理論上說,是可行的。要知道,狼是家族式團體,它們和別的種族不同,它們有接納外來流浪狼的習俗,而作為犬科動物,它們擁有近似的信號輸出和信號接收器官,這一點,對于确認身份信息和彼此交流很重要。而且據我的調查研究,大多數犬科動物,它們有着極其近似的肢體語言,尾巴的朝向、眼神、咧嘴、發音、打滾等等,就和人類的一些常用手勢一樣,全世界通行,這就為它們進一步交流奠定了更牢靠的基礎。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一部小說,叫作《荒野的呼喚》,寫的就是一匹人類圈養的狼犬,在人類社會裏經歷了種種事件,最後回歸到狼群,成為了一頭狼王的故事。撇開它的社會意義不談,從一頭狼犬逐漸過渡為狼王這個過程,作者寫得相當生動,雖然說狼犬比藏獒更接近于狼,但是我們不能排除藏獒與狼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我們之所以從未見到,只是因為今天,野生的狼和藏獒都太少了。但是對于天生狼統領這種說法,似乎太誇張了,我持懷疑态度。從你轉述亞拉法師的說法中分析,裏面肯定另有隐情。”

卓木強巴道:“亞拉法師說,他是從一位前輩那裏得知某些信息的……”他又轉述了亞拉法師說起的那位前輩所做的種種調查研究,才說了一半,就聽方新教授道:“亞拉法師說的那位前輩,是不是一位姓賽的藏族人?”

“嗯。”卓木強巴愣了一下,點頭。

“導師你知道這個人?”

“嗯。”方新教授道,“早年我讀大學時,我的老師曾提到過這個人。他說在解放之前,那人就是研究藏獒的狂熱愛好者,如果不是他,我的老師甚至不會知道世界上還有藏獒這種犬科動物,正是那個人改變了我老師的研究方向和專攻課題。”

說到這兒,方新教授停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從前。卓木強巴追問了一句:“導師,你的老師以前是研究什麽的?”

方新教授順口答道:“人工繁育大熊貓。”他回過神來,看着卓木強巴笑了一下,道,“那時候這個項目是科研重點。不過那位賽先生,其實算不上一位學者,他只是執著于藏獒,所以我的老師稱他為藏獒愛好者。”

“那你的老師一定知道很多賽先生的事情?他叫什麽名字?是西藏哪裏人?現在還能找到他嗎……”卓木強巴一口氣問道。

方新教授道:“不,不,其實我的老師也只是很偶然地與他見過一次面,以後他們都是書信往來。我的老師一直管他叫賽先生,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我只記得老師提過,賽先生有一種很奇怪的身份,那是一種和動物有關的職業,據說在西藏也是極為特別的職業,叫什麽來着,我忘記了。”方新教授扶着鏡框揉了揉鼻甲,接着道,“總之,我的老師對賽先生有個很高的評價,說他是解放前和解放初期,對藏獒了解的第一人,而且這個人精通多種語言,有很淵博的學識,所以我對他還有一點印象。但是這位賽先生從未出現在任何報紙雜志或是學術機構之中,他應該是獨來獨往的,或許與他那種神秘的職業有關吧。”

原本以為方新教授的老師能知道得更多一些,卓木強巴隐約有些失望。方新教授看在眼裏,微笑道:“好了,今天我們的收獲已經夠多了,這些線索看起來毫無頭緒,卻是一個全新的方向,假以時日,我們一定會有重大突破。今天很晚了,亞拉法師說得對,明天或許很危險,我們應該做好準備,現在來讨論這些問題時機不是很恰當。先回去休息,OK?”

卓木強巴思索片刻,重重地點頭離去。

※※※

幽風,石牆,浩渺星空下,一只夜鹞正飛向那彎牙月。呂競男來到住所後院,對黑影道:“亞拉大人。”

黑影轉過頭來,淡淡道:“唔,你知道嗎,工布村是我們南方外金剛院部後裔,生命之門裏是我們的聖壇。”

呂競男輕呼道:“啊,這……這我倒是沒有想到,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亞拉法師道:“這次能和他們取得聯系,真是出奇的收獲,分別一千年了,他們仍堅守着自己的使命。如果不是在聖壇看見裏面的那些東西,我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是南外金剛部的後裔。”呂競男看着已消失成黑點的鹞鷹,道:“告訴長老會了嗎?”

亞拉法師道:“嗯,此間的事,還必須長老會來裁決,我無法做主。”

呂競男道:“那,強巴少爺的聖使身份……”

亞拉法師道:“這個我也不知道。聖使是什麽身份,聖使肩負着什麽使命,他們什麽都沒說。他們遵守的是和我們一樣的規定,只對誓言效忠,而不對任何人效忠,他們是絕對不會對外人說起,就算是同一個教屬的人也不能。不過我想,經歷了一千年的歲月,他們确認聖使身份的方法恐怕有問題,不管怎麽說,莫金也不該是聖使才對,那是個外國人啊。”

呂競男道:“會不會不是莫金,而是他們傭兵裏的某一人?”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我已經确認過了,就是莫金。而且,你也知道,聖使不僅限于莫金和強巴少爺,還有別的聖使……”

呂競男詫異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這聖使到底是做什麽用的?我聽多吉的說法,好像聖使直接和帕巴拉神廟有關系吧?”

亞拉法師道:“嗯,聖使好像就是能直接前往帕巴拉神廟的人,或者是,能與帕巴拉神廟産生某種關聯的人,而其他人都不具備這樣的資格。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沒有工布村确認強巴少爺的聖使身份,我們不也是這樣想的嗎,強巴少爺體內,可流着高貴而聖潔的血呢。”他的目光投向夜空深邃處,一絲憂愁爬上額頭,暗想:“可是,強巴少爺的身體,讓人很擔憂呢,這次的失誤……真不知該怎麽向長老會交待……”

呂競男仿佛看穿了亞拉法師的心思,追問道:“亞拉大人,我想知道,強巴少爺的身體,究竟……”

亞拉法師搖頭道:“還記得我提醒過你的事嗎,不要低估戈巴族人,不要忽視古藏的巫蠱之術。這次強巴少爺中的,是大青蓮之蠱,已經被那三位長老證實了。”

呂競男急道:“也就是說,在那淨水中浸泡,只是解除了表面的痛苦,并沒有從根本上除去蠱毒?”

亞拉法師點頭默認。呂競男道:“那會怎麽樣?”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好說,三位長老只是肯定,最近這一段時間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最多不過兩三年,以後就不清楚了,我還需要向長老院請教,看那些大人們有沒有辦法。對了,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強巴少爺知道,除非,我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呂競男沒有做聲。

亞拉法師突然厲聲道:“這裏有太多事情需要我們理清線索,一千年的等待和守候或許就是為了這一天!你一定要記清楚你的身份和使命,作為這支隊伍名義上的指揮,我們不允許你犯下任何錯誤,特別是在強巴少爺的身上,你明白嗎?”

呂競男低頭道:“我明白。”

亞拉法師放低聲音道:“對了,還有兩件事情需要你知道,還記得多吉背誦的那首詩嗎?”

呂競男道:“記得。”

亞拉法師道:“那就是頌歌,我已經從三位長老那裏得到證實。這個工布村現在只擁有十一頌,都是獨立的,沒有連接,而且當時他們擁有的,估計也不超過三十頌,但是他們所掌握的,應該有很大一部分是關鍵。這個消息,我也上報給了長老院,希望他們能找到這些頌歌的來源和出處,如果有相關的經文,說不定會是一條非常有用的線索。”

呂競男道:“我不明白,根據現在破譯的古格金書內容來看,當初應該是故意讓線索分散開來的,為什麽又要讓這些工布村人留守在這裏,還守護着如此重要的線索?”

“那就是我們一千年來都在尋找的答案啊!”亞拉法師仰望夜空,靜默良久,才轉言道,“對了,上次我提到過的想去阿赫地宮盜墓的那十三個人,從長老會傳來消息,初步估計是十三圓桌騎士,如果說莫金和那個灰衣人是的話……”

“十三圓桌騎士?”呂競男重複着這個陌生的名詞。

“嗯,”亞拉法師道:“十三圓桌騎士,是最近一二十年衆多尋找神廟的組織機構中崛起最快、實力最強、身份最隐秘的一支,是我們聖教交過手的敵人中最為可怕的一個。以前在尋找聖廟、争奪線索的戰鬥中,他們的氣焰最為嚣張,不僅與我們聖教為敵,而且任何想沾染聖廟的組織他們都不放過。但是最近幾年,突然銷聲匿跡,各種傳言都有,估計便是在瑪雅地宮中損失慘重、一蹶不振了。”

呂競男疑惑道:“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亞拉法師道:“你接觸聖廟回歸之戰的時候,這個組織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而我們的敵人又很多,消失的敵人我們一向不列入考慮範圍的。你知道嗎,十三這個數字,在西方表示地獄,十三圓桌騎士的意思,便是地獄堕落騎士。我們最初只是知道,有一群人自號十三圓桌騎士,他們專門盜取各國國寶級墓葬,沒想到他們真的是十三個人。”

呂競男陷入沉思,十三圓桌騎士,地獄堕落騎士,這個名字給她很不祥的預感。

※※※

第二天一早,衆人便被直升機的旋翼聲催醒,換好行裝,又匆匆上路。作為能走出工布村又能找到地獄之門的多吉,在卓木強巴和亞拉法師的竭力保薦下,得意地坐上了直升機。可是看教官那眼神,随時都有可能一腳把這個狂妄的矮家夥踹下飛機去。直升機升空之後,衆人才遠遠看見一個火紅的身影,朝着飛機跑了老遠,終于還是沒能追上。機上的隊員揶揄多吉,多吉這小子假裝不在意,眼角卻一直瞟着後方呢。

西行半個小時,便到了多吉所說的地獄之門。下得飛機來,周圍群山環繞,大樹蔭蔭,身臨斷崖,下面便是咆哮的雅魯藏布江,水流湍急,大有萬馬齊奔之勢。只見一處平臺露于空曠處,遠山起伏,層巒疊嶂,大有綿綿不絕之綠意。近臨山崖,環諸絕壁,一條天河奔流不息,空谷幽靜,若有一階草廬,感覺就是那深山隐士的極佳選擇。

兩岸夾江,宛若一道天塹鴻溝劃破青山;長河奔騰,恰似一條銀蛇白練纏繞碧玉。幾道階梯狀飛瀑直落九天,濺起大團水霧,又好似雪夜飛花,迷霧蒙蒙,聲音響徹雲霄,似龍吟虎嘯,鳥鳴猿啼。濕氣蒸騰,迎得撲面涼意,加之那日光普照,在飛瀑間映出七彩霞光,一道又一道虹橋便跨越于靈山之間、碧水之上。由下及上,逐級數去,一共竟有五道彩虹,光彩迷離,加之水霧幻影,宛如仙境一般。而最上層的流雲飛瀑間,虹橋團曲,竟然形成一個閃爍着七彩的光環,就好比佛光一般,令人心生景仰,嘆為觀止。

衆人不禁怦然心動,亞拉法師更是淚眼婆娑。這光景,是多少修士虹化而成,幾千年才修得來的。岳陽張立更是義憤填膺,這般光景,竟然被稱作地獄之門,豈不是大煞風景!

張立打量四周,不相信地問道:“多吉,這裏真的就是地獄之門?不像嘛。”多吉肯定地點點頭。可是這裏連半點人工的痕跡都沒有,完全是自然景色,周圍只有山、水、樹,別說門,就是像個門的東西都沒有。據多吉說,這裏沒有任何的人為記號,完全是靠對周圍山形和樹木的記憶才能知道有這個地方。這樣說确實感覺很隐秘,永遠只存在少數幾個人記憶中的地方,可是,這裏一沒有門,二沒有通道,問多吉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這裏是傳說中的地獄之門。

岳陽道:“地獄之門打開了,勇士們就要出發了。門開在什麽地方?”他指了指腳下數百米深的狂流道,“難道讓我們順着雅魯藏布江漂下去啊?”多吉眼睛一亮,道:“啊,這很有可能啊!不知道這聖母的一條腿究竟伸向哪裏。”岳陽給了多吉一個栗暴。

呂競男揮手道:“走了,看來這裏沒有任何線索。多吉,你是從這裏自己走回去,還是我們派人送你回去?”

多吉睜着眼睛道:“我……我跟你們一起去象雄。”

呂競男輕蔑道:“你去做什麽?我們要去的地方十分危險,這支隊伍都是經過了特別訓練的,我們無法照顧你的安全,而你會拖慢我們前進的速度。”

多吉一張臉漲得通紅,村裏還沒有人敢這樣說他,他憋屈道:“我,我是村裏最棒的獵人,不會拖累你們!而且……而且可以給你們極大的幫助!”

呂競男像看着小朋友一樣微笑道:“你可以幫我們做什麽呢?”

多吉道:“我……我……可以帶你們找到倒懸空寺的入口。”呂競男道:“我們有地圖。”

多吉道:“我,我知道古人們布下的機關,我可以突破它們。”呂競男道:“這方面我們都是專家,不用你幫忙。”

多吉道:“我,我還知道許多關于聖地的事情,這些都是我們工布村長老才知道的。”

呂競男睨視多吉,多吉額頭開始冒汗時,呂競男才道:“這樣,為了證明你不會成為我們的累贅,在我們中任意挑選一個人,如果你能贏,就讓你跟着。”

看着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多吉,卓木強巴暗自搖頭,然後轉向唐敏,心道:“如果選上敏敏,或許還有獲勝的機會吧。”

但是多吉的自尊和驕傲是不允許他挑選一名女對手的,除了聖使,多吉的目光掃過每一個特訓隊員,最後指着巴桑道:“那就是巴桑大哥了!”

【倒懸空寺】

巴桑嘴角一動,左手的拇食指摸了摸羅圈胡道:“我嗎?”面對這樣的對手,倒不知道該如何出手了。

多吉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可在巴桑眼裏,多吉的氣勢像極了正面撲過來的一只兔子,大有兔撞樹樁的感覺。巴桑側身避開,順手輕輕一撥,多吉就像刺猬一樣滾了兩圈,巴桑忍不住微微一笑,畢竟多吉沒有任何身體優勢啊。可是多吉身形剛穩,又一個兔躍,站了起來,跟着又朝巴桑猛撲過來。巴桑伸手一斬,斬在多吉肩上,讓多吉的攻勢停了下來,同時道:“如果這是把刀,你的胳膊就沒有了哦。”

岳陽看了看戰場環境,皺眉低聲道:“巴桑大哥輸了呢。”

多吉突然露出笑容,道:“你中計了!”身體一扭,從巴桑掌下溜走,跟着上前弓步擊巴桑眼睛,突入了巴桑的防禦,身體動作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猝不及防下,巴桑連連後退,突然腳下踩到一個什麽東西,又軟又滑,身體失去平衡,慌亂中眼角餘光發現背後有個東西在閃光,是刀刃嗎?巴桑想避開已來不及了。

巴桑跌倒在地,背上卻沒有什麽感覺,翻身爬起看時,原來是挂在多吉身上的一個小銀飾在閃光,而自己腳下踩到的,卻是多吉的氆氇腰帶。沒想到這個小個子身手了得,巴桑重蹲馬步,準備認真地和多吉打一場。呂競男道:“夠了,巴桑,你已經輸了。”

多吉拾起地上的氆氇腰帶系好,拿起那銀飾道:“如果這是把刀,你的命就沒有了哦。最好的獵人靠的不是力氣,而是頭腦。”

巴桑這才道:“剛才這些東西,是你故意扔在地上的?”

多吉道:“嗯,第一次撲過來時,趁你放松警覺,事先放在地上的,就是為了讓你踩了滑一跤。”

呂競男暗道:“嗯,在進攻前便計算好對方的退路,極輕微的動作就布好了機關,不愧是最好的獵手。而且,突然變速朝巴桑正面攻擊那幾下,也有相當過硬的底子,哼,有意思。”

就這樣,多吉和卓木強巴一行登上了西下的直升機,朝西藏最荒涼最貧瘠的西方快速地飛去。

※※※

同時,在工布村的大廳內,寬額長老問道:“走了嗎?”那森道:“是的,他們坐上鐵鳥,飛走了。”

寬額長老揮手示意那森可以下去了,同時回頭看着長眉長老,似在詢問。長眉長老道:“第一位聖使去了,第二位聖使也去了,輪回已經啓動,曾經遺留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也要追随先輩的足跡,去尋找那處聖地。終究是命運,終究是命運啊!”

獅鼻長老問道:“那麽,第三位聖使呢?第三位聖使大人還會到我們這裏來嗎?”

長眉長老道:“不會了。第一位聖使拿走了鑰匙,第二位聖使拿走了紅石,生命之門已經關閉,再沒有聖使們想要的東西了,第三位聖使不會來了。不過,這次我們南方外金剛院部能和北方外金剛院部取得聯系,總算沒有白白地在這無人之地苦守一千年。總有一天,曼陀羅會重現光明。”

寬額長老道:“我有很強烈的預感,這次來的兩位聖使和以往的都不同,他們真的會找到最後的神廟的,摩醯首羅大神在天上看着,會庇佑他們的。”

獅鼻長老擔憂道:“可是,據記載,最後的神廟裏除了我們的教義,還有那可怕的詛咒啊,要是不小心……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寬額長老低聲沉吟着:“一旦讓血亵渎了聖廟的階梯,無數的災難将像雪崩一樣接踵而來降臨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變成死城,荒無人跡,豺狼在聖壇下安家,毒蛇在臺階上曬太陽,蜘蛛網封住了門窗,死亡之花開遍大地……沒錯,村裏一千年前的日志裏是這樣記載的,但是,我們應該相信聖使他們有能力降服一切邪惡。”

獅鼻長老不安地道:“可是,聖使大人他們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第二位聖使身上的蠱毒……最多只能活兩年了啊。”

長眉長老道:“吉祥天母,大吉祥天母,綠度母,她們都會照顧好擁有使命的人,這不是我們所能擔心的問題。”

※※※

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大峽谷……

“噢,幹得漂亮,雷波。”莫金贊揚道。除了一條繩失了準頭,五條長繩準确無誤地從峽谷這端射入對面石壁,兩百多米的空間距離被連接起來了。

雷波雙眼眯成一條縫,笑道:“老板過獎了。”

當他們接受過莫金的軍事化訓練後,他們與莫金之間的關系就不僅僅是雇傭,大部分被訓練過的人對莫金懷着一種畏懼,一種讓他們不敢反抗的畏懼。

莫金回望西米一眼,西米冷眼看着,那雙三角眼裏透着一絲寒意。他很清楚莫金的目的,但是莫金卻有讓他不能開口的底牌。

索瑞斯道:“我先過去瞧瞧,說不定有機關。”說着,就沿着繩索消失在黑暗中。

十分鐘過去了,沒有回音,莫金等人在峽谷邊焦急地等待。又過了十分鐘,還是沒有信號,莫金忍不住拿起對講機道:“索瑞斯!索瑞斯!你聽得到嗎?是否已經到達了?索瑞斯……”

過了一會兒,一顆照明彈在夜空升起,那表示對岸安全,然後才響起索瑞斯打開對講機的霍霍聲音:“快來看看吧,這些東方人會魔法……天哪,你不知道……太壯觀了!”

一顆又一顆的信號彈冉冉升起,攀爬在繩索半腰的莫金知道,這是索瑞斯在觀看倒懸空寺的全貌。他微微仰頭,然後,就看見了一座約九層樓高的佛塔式建築,卻倒置了過來,整座倒置的佛塔懸在空中,就好似中國傳統道教中的仙山。莫金的第一感覺是……不可思議,出現了幻覺。如此巨大的建築,怎麽可能倒懸在空中!

随着下一顆照明彈的升起,莫金再次清晰地看見,原來不止一座,七層的,十二層的,大大小小的倒置佛塔,像一座座飄浮在空中倒過來的山,藏在黑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若非藏在黑暗之中,如果加上仙鶴流雲,那麽傳說中的所謂仙殿,所謂淩霄寶閣,莫過于此。

莫金沿着繩索來到索瑞斯落腳處,索瑞斯正昂着頭呆呆出神。這裏正是一座倒懸空寺的頂端,百餘平米正八角形祭壇樣式,周圍一圈石欄杆,正中一座三米高的佛像,佛像身邊圍了八位菩薩、賢者。他們的鈎繩皆射入這些石像之中。

來到石欄邊緣,低頭下俯,便是暗不見底的深淵。由于這最上面一層是面積最大的一層,以下逐一縮小,如此一來,不管在哪一層向下望,皆是漆黑深淵,令人望而生畏。

莫金來到索瑞斯身邊,詢問道:“他們,怎麽弄的?”

索瑞斯又打出一顆照明彈,朝倒懸空寺底座一指,只見黑暗中伸出一條臂膀,如托塔天王托住了倒置的寶塔,将懸空的寺支撐起來。莫金喃喃道:“這……這太違背常理了。這樣的小底座支撐巨大的塔頂,平衡就無法精确控制,重力也無法承受,以這樣一條石臂伸出半空,如何能支撐起這些龐然大物?”

索瑞斯道:“不知道。不過,這座倒懸塔也是被一條石臂支撐着,是距離峽谷對岸最近的一座倒懸塔,其餘的倒懸塔都在它的身後,而峽谷的另一頭距離這座塔恐怕還有百餘米距離。換句話說,大峽谷的真實寬度應該在四百米以上。”

這時,其餘隊員陸續抵達八角形平臺,莫金下令在石欄杆上點燃燃燒棒,頓時平臺光亮照人。索瑞斯道:“該找下去的路了,我們得從最大的塔面抵達塔的底層,然後順着這些巨大的石梁抵達對面峽谷,但是這裏似乎無路可走。古代的古格人是怎麽進出的?恐怕得在佛像上找出路。”他走到正中佛像前,不理這尊三眼兇佛,盯着地上那支被扭彎的鐵鈎。這種被磁力炮發射出來的彎鈎威力驚人,就算是花崗岩也能鑽進去數米深,可是這支鐵鈎竟然被折彎了。索瑞斯目光上移,終于在佛像上發現一個淺淺的印痕,他叫過莫金道:“你看看,我們這支鐵合金的鈎竟然鑽不進去,這佛像……這佛像竟然是銅合金的。這麽大一尊佛像,全是銅鑄的。”

莫金取出一個一頭似登山鎬一頭似錘的武器,用力敲擊在佛像身上,回震的力量讓他手臂發麻,但佛像沒有發出絲毫聲音,莫金咂舌道:“是實心的,好家夥。”

索瑞斯在銅佛身上找了找,發現一個機簧,讓所有人退開後,轉動機關,只聽咯吱一聲,八角臺邊緣的一塊石板彈起,露出向下延伸的臺階。另有隊員測量後報告,裏面的空氣質量允許人進入。

索瑞斯道:“現在路有了,可是我們到底要去哪裏找那個法門呢?”

莫金道:“那個小個子不知道,村裏的長老也不知道,我們只能先順着路走,如果有岔路便分開來找吧。”

索瑞斯譏笑道:“你可是最具法相和慧根的聖使,帕巴拉的大門只有你才能打開的。”

莫金怒道:“我說過別再提那三個老瘋子的話!”他轉身吩咐手下的人道,“應該是和我們以前那張地圖同樣材質的另一張地圖,你們都清楚吧。現在我們下去了,記住,每二十米點一根燃燒棒。”然後轉頭對索瑞斯道,“開道吧,讓我們看看你的成果。”

索瑞斯道:“沒問題。”他取出一個小匣子打開,裏面竟然是一只白鴿,但是白鴿腦部似乎被動了手腳,現在頂着一個火柴盒大小的儀器。索瑞斯将白鴿放在打開的地板前,拿出手機大小的操作器,鴿子頭頂的火柴盒綠燈一亮,索瑞斯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圖像,在索瑞斯的操作下,白鴿振動翅膀,飛進了倒懸的佛塔內。

畫面清晰地傳回索瑞斯的手機屏幕裏,只見佛塔內是一個整體空間,并沒有分層,階梯繞着佛塔的邊壁呈螺旋形下降,最後直抵塔基,而佛塔正中是一根粗大的柱子,看來就是那根柱子撐着整座倒懸的佛塔,由于采用夜視技術,屏幕裏的畫面全是綠色的,看不清其餘內容。索瑞斯道:“可以下去,看來沒有什麽問題,真奇怪,竟然是空心佛塔,這些建築怎麽修成這樣?”

一行人魚貫而入,白鴿在前面開道,前面的人負責點燃燃燒棒。這些建在倒塔邊壁上的臺階采用的是棧道工藝,在塔壁上鑿眼,或者修塔的時候就留有空隙,然後插入一根根石梁,再将木板搭建在石梁上,一直斜向下。這些木板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歷經千年竟不腐,而當走入下一圈臺階時,可以看見,頭頂的石梁上還附有許多雕飾。那是一些飛天夜叉,以及各種小鬼形象,就像在你頭頂打量着你。塔壁上還畫有無數佛教故事的圖像,部分已經斑駁陸離,莫金和索瑞斯都無法揣摩其中的含義。棧道懸空的一端有木質圍欄,走在棧道上感覺還是很安全的,不過木質圍欄上有許多鐵環,有些鐵環上還挂着鏽得不成樣子的鐵鏈,輕輕觸碰便“哐啷啷”直響。中間的粗大柱子上面好像也有東西,但是距離太遠,一直無法看清,索瑞斯估計是雕的佛像,莫金則認為像機關。索瑞斯對倒懸塔的建造十分疑惑,為什麽要修成這個樣子,而且中空?但是對西藏頗有研究的莫金對這個問題也一無所知。

直到他們走了一半路程,這才看清,中間的巨大柱子生滿了綠色的鏽跡,而沒有生鏽的地方露出一種金黃色澤。索瑞斯震驚道:“是銅柱,是加了別的金屬的合金銅,這根直徑有五米、高達百米的柱子竟然是銅柱!難怪它能撐起整個倒懸塔,這些家夥,這些家夥,在哪裏搞這麽多的銅,天哪!”

而莫金則注意到銅柱上無數的大環,看上去像是鐵合金或別的金屬環,不少環上還垂着鏽得不成樣子的鐵鏈,和他們身邊木欄上的鐵環鐵鏈似乎是相同的。莫金咽下唾沫道:“我……我想……我想我知道這些倒塔用來做什麽的了。”

索瑞斯道:“什麽?”

莫金道:“看見銅柱上的鐵環了嗎?和我們這邊欄杆上的鐵環是對齊的,然後拴上鐵鏈,在一千年前,這座倒置的塔內應該有無數這樣的鐵鏈橫在空中。”

索瑞斯道:“那用來做什麽?”

莫金戰栗道:“修煉用的。”

索瑞斯不解道:“修煉?”

莫金道:“我曾經聽說過,在古西藏有一種消失了的宗教,他們不嫡屬于佛教,也不是純粹的古苯教,而是吸納了佛教密宗,也包容着古苯教的秘義。他們提出了‘佛衆平等,我即是佛’的口號。也不知道從哪一代開始,這個宗教的教徒掌握了一種鍛煉身體的方法,他們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體液排放吸收甚至是與新陳代謝有關的所有機能。我相信你也聽說過不少這樣的報道,某瑜伽大師被埋在土裏只留一根管子呼吸空氣,一兩個月後挖出來安然無恙;某奇人自稱一輩子沒有小便;還有許多這樣的小道消息,其實,那就是他們通過那種特殊的修煉後所擁有的一些基本的能力。這個宗教,就是我以前向你提起過的密宗!他們的教徒我就稱作密教徒!原本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産生的宗教,在歷史的某一個時期已經消失了,可是在我的調查研究中卻發現,這個宗教并沒有完全滅絕,它的教徒好像水一樣滲入西藏以及周邊地區的各種宗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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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