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2)
,佛教、苯教、瑜伽派、藏密、唐密、印密、日本密,到處都有他們的人。”
索瑞斯看着巨大的銅柱道:“那麽,這些鐵鏈子就是他們用來修煉的喽?”
莫金突然大叫道:“我真是蠢啊!從血池開始,從我們在墨脫的生命之門那裏看見血池開始,我就應該想到的,我們一直調查的都是這個不知道什麽原因而突然消失在歷史中的可怕密宗啊。生命之門裏的那些佛像,那些機關,古格的千手機關佛,這些都是這個可怕宗教的東西,這麽說來,帕巴拉神廟的建立與這個宗教有直接的關系啊。不知道這個宗教從歷史中消失和帕巴拉神廟有沒有關系。”
索瑞斯道:“這些鏈子是做什麽修煉用的呢?”
莫金道:“我不清楚,不過這些鏈子估計和一種類似走鋼絲的修煉有關吧。我調查時聽說過,密宗有許多我們無法理解的古怪修煉方法,其中就有一種吃喝拉撒睡都在一根手指粗細的鋼絲上完成的修煉。據說要在鋼絲上待好幾天,通常鋼絲都距地面百餘米高,或者鋼絲下布滿尖刀,總之掉下去就死路一條。”莫金指着銅柱道,“你瞧,從這中部開始,再下面就沒有鐵環了,這裏距離下面至少還有五十米吧,這樣的高度掉下去死定了的。”
索瑞斯喃喃道:“這是個什麽宗教,訓練得比我們當年還殘酷。”
莫金道:“邊走邊看吧,還不知道前面有什麽呢。”
【神山的傳說】
直升機從岡底斯山脈和唐古拉山脈中穿過去,在拉薩轉機,直飛古格。按呂競男的要求,飛機上重新準備了九人份的全套裝備器材。在直升機上,多吉學會了燭帽與探照燈的使用、打繩結等簡單操作。但多吉明顯對這只會飛的鐵鳥更感興趣,在直升機上一刻也不得安分。多吉已經沒有了剛上飛機時那種拘束,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有時他那古怪的舉動引人發笑。更多的時候,多吉透過窗戶向下眺望,對他而言,這一定是不可思議到極點的事情。
飛機掠過普蘭縣旁時,多吉突然指着窗外大聲叫了起來:“那是什麽山?那是什麽山?”
透過艙門,在遠方,一片連綿的群山之中,一座雪峰突兀地聳立着,它通體雪白,像玉雕的金字塔,顯得那樣的與衆不同,它聖潔,它寧靜,它肅穆。它安詳地注視着每一個經過它的人,以它那獨有的方式告訴芸芸衆生,千百萬年來,它就一直這樣靜靜地觀看着風雲變幻,鬥轉星移。斜陽映照在分明的棱角上,更為這座自然界的天工造物添上一抹華麗麗的色彩,不管相隔多麽遙遠,也能讓人感受到它所帶來的獨有魅力。
事實上,除了多吉在大叫外,機上的人都沉浸于一種靜默之中,雖然他們沒有相同的信仰,但在那遠方的山峰面前,卻産生了相同的感覺。在大自然的神奇面前,冥冥中有一種力量,能讓人放棄所有的欲念,忘記所有的功名,給靈魂以片刻的安寧,仿佛經受了一次大的洗禮。在那種神聖的力量面前,哪怕發出一絲聲音,都會破壞那種聖潔高雅的氛圍。
片刻之後,見多吉還在詢問,岳陽才道:“那是岡底斯山,你們村裏應該有它的傳說吧?”
“岡底斯?”多吉努力地思索,搖頭道,“沒有啊,但它應該是一座神山吧,就像那天矛一樣。”
“不會吧,岡底斯這麽有名的山,你們那裏竟然不知道?岡仁波齊峰,瑪旁雍錯湖,你都沒聽說過?”
多吉搖頭道:“這座神山,看起來比天矛峰還要聖潔,它是神山吧?一定是吧?”
岳陽道:“它可不只是神山,它是神山之主!”
“好了,”亞拉法師制止了兩人的談話,簡單地告訴多吉,“那裏就是九重萬字山!”
“啊!”多吉頓時啞然,他嘴角哆嗦着,突然眼淚像決堤一般大顆大顆地滾落出來,呆呆地念了兩句,“那裏……就是九重萬字山?神的居所?是真的嗎?大,大法師?我多吉竟然看到了九重萬字山?”他朝着神山的方向納頭便拜。
“九重萬字山?”岳陽在記憶裏搜尋了一番,想起來了,那是象雄對岡仁波齊的稱呼。這座神山被無數的宗教派系公認為神山之主,在苯教裏它是世界的中心,在佛教中它是宇宙的中心,它是耆那教創教人的解脫之地,也是印度教中至高神濕婆的天堂。其主峰岡仁波齊峰便是國王的王冠,終年的積雪晶瑩剔透,繞着它轉一圈可以洗滌一生罪孽,轉上十圈可在輪回中免受地獄之苦,轉上一百圈便可升天成佛。關于它的傳說和神跡多如天上的星辰,它的信徒遍布世界各地。千百年來,無數信徒在山腰盤繞,無論順時針還是逆時針,他們通過對這座神峰的膜拜和凝視以獲取心靈的慰藉。
在聖峰東南便是神湖之主瑪旁雍錯,雲開霧散之時,神峰會神奇地倒映在湖中,融合為一體,它們亦被不少信徒信奉為夫妻。神湖之名與神山并駕齊驅,它就是玄奘的《大唐西域記》裏所稱的西天瑤池,也是印度史詩中的天鵝居所。神湖之主,則是佛經裏的稱呼。在信徒眼中,聖湖的水可以洗滌人的貪、癡、嗔、怠、妒五毒,清除心靈的煩惱,喝了這裏的水,還能治疾病,延年益壽,而朝拜的人繞湖一周,撿到任何一樣屬于湖裏的東西,那都是廣財龍王的恩賜,會帶來一生的財富。
岳陽還在回憶當頭,多吉已經做完九次長拜,向亞拉法師詢問道:“那麽,是否和傳說中一樣,在九重萬字山當中,有象征生命和象征死亡的兩汪大海,還有那守護四方的瑞獸環繞着萬字山?”
“啊!”發出聲音的是卓木強巴,他甚至已經不自主地半站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多吉。他根本就沒料到,守護四方的瑞獸竟然再次出現,而且和岡底斯山聯系了起來。還有那象征生命和象征死亡的海,和多吉他們守護的生命之門與地獄之門又有什麽關系?
震驚之餘,卓木強巴發現敏敏輕輕地拽了拽自己,其餘的人都看着自己,才發覺自己的失态,緩緩又坐下了。只聽亞拉法師道:“沒錯,締造生命的海子和終結生命的海子依舊藏在神山之中,守護四方的瑞獸也從未離開半步,只是……它們的名字已經和一千年以前不太一樣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們怎麽沒聽說過?”岳陽代卓木強巴搶先問了出來。
亞拉法師道:“岡底斯山裏的神湖和另一個與它相對的湖,都有名的,你們應該知道。”
卓木強巴道:“法師說的是神湖瑪旁雍錯和鬼湖拉昂錯?”
岳陽也想起來了,在距離瑪旁雍錯不遠的地方,與神湖僅有一線之隔的,還有一潭鬼湖叫拉昂錯的。有人傳說兩湖是夫妻,也有人說拉昂錯的西邊如彎月,而神湖瑪旁雍錯如圓日,據專家考證,兩湖以前是連在一起的,後來因地質運動而分開,但曾經還有運河連接,後來水位變化才只剩下了河床,但是迄今兩湖的湖底應該是相通的。讓人不可思議的是,神湖的水清甜甘洌,鬼湖的水卻苦澀難咽,神湖清晰透亮時常倒映着神山佛光,而鬼湖卻是常年妖氣蒸騰,湖面顯得幽暗而詭秘,據說那湖水的顏色也在黑、白、藍之間變幻不定。如今的人們總是從兩湖的中間進出普蘭。
“瑪旁雍錯,拉昂錯?這是什麽名字?”多吉對這今人熟知的名字反倒是一頭霧水。
亞拉法師道:“這就是它們今天的名字了,生命誕生之地與生命終結之地早已被人們所遺忘,我想,今後可能也不會有人想起了吧。”
卓木強巴道:“法師,你能告訴我們這名字究竟是怎麽回事嗎?為什麽多吉他提到的名字和我們所知道的名字相差如此之大?”
亞拉法師道:“強巴少爺,你應該知道,神山之主被無數的教宗認為是最高聖地所在。對神山的歸屬權和發現權的争鬥,歷史上從未間斷,每個教派都稱神山是它們的唯一聖地,而每個教派都給神山取了不同的名字,其中也包括了神湖和鬼湖。而其中争鬥得最厲害的,莫過于西藏高原本土的苯教和藏傳佛教了,我們今天所知道的名字,便是勝利者的命名,而多吉他所提到的名字,應該是與象雄時代更相近的古名。”
方新教授道:“我明白了,瑪旁雍錯據說就是佛教徒戰勝了苯教徒之後命的名,意思是不敗的湖,資料裏有提到過。”
亞拉法師看了方新教授一眼,繼續道:“瑪旁雍錯,的确是吐蕃王朝時代的名字了,但不是佛教徒戰勝苯教徒所取的名字,至于象雄王朝留下的名字,也确實早已被歷史所湮滅。而在歷史上很長一段時間,那些逆時針轉山的苯教徒,也的确不允許別人以任何方式接近這座神山的。直到今天,神山才敞開它那博大的胸懷,接納來自世界各地擁有不同信仰的信徒們。其實,在我修行的教中,這座神山和兩大湖的含義是這樣的:九重萬字山象征輪回生生不息,而神湖則是生命誕生的地方,鬼湖便是生命的終結之地,大千世界的萬事萬物,便在這生與死之間輪回不休。如果你們在宗教方面有所了解就應該知道,這種象征意義既包含了苯教的理論,也有佛教的輪回在裏面,我個人認為這種理念産生于佛苯相争的初期,雙方不相上下時。”亞拉法師心中卻在呼喊:“不敗的湖,那是吐蕃王朝為了紀念光軍而取的名字啊!忘記了,世人們全都忘記了!”
“咦?”張立道,“生命誕生的海洋,那不是和今天的說法很相似?”
方新教授點頭道:“我們不知道古人的哲學思想,但是在西藏,的确很多說法與今天的科學極為吻合,諸如人從猴進化而來,喜馬拉雅山曾是海洋,生命起源于海中,等等。”
岳陽突然道:“那守護四方的瑞獸,是不是就是那……”
亞拉法師點頭道:“岡仁波齊峰的另一個名字,又叫衆水之主,它是四條聖河的源頭,而這四條河流,分別用了四種動物的名字來命名。”
卓木強巴低聲道:“獅泉河、象泉河、馬泉河、孔雀河……這……這就是守護四方的瑞獸?”
亞拉法師淡淡道:“與你們所想不太一樣,其實這四個名字和瑪旁雍錯一樣,這是勝利者取的名字,他們保留了以前的命名方法,卻不知道這名字的含義。在吐蕃王朝時期,這四條河按原意翻譯應該是從獅子的口裏落下,從大象的嘴裏落下……大家并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命名,便認為是因為那處地方和這種動物很相像,如果有機會你們去實地看看就會發現,這些地方和那名字其實很難聯系到一起。如果按照我們教裏的一些殘卷記載,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命名是,狼的嘴守護着西北方,大金鵬的爪威懾西南方,大象的身軀和牦牛的角分別是東北和東南方。而且,這四個名字,原本所指的也并不是那四條河流,而是岡仁波齊峰的四面,它們象征的是四種力量,以及人生所需的四大元素。狼象征生命力,大象象征身體,牦牛象征繁榮,大金鵬象征靈魂。同時,這四種動物也代表了守護四方的瑞獸。”
“和工布村的長老所說的不一樣。”卓木強巴道。
亞拉法師望着多吉道:“你們那裏是怎麽說的?”
多吉道:“嗯,應該是高原雪狼的咆哮、猛虎的利爪、大金鵬的眼睛、牦牛的犄角。”
亞拉法師對卓木強巴點頭道:“有這種說法,那是因為随着時間的變遷,古人心中世界的中心發生了變化。我說的四方瑞獸,那應該是佛教登陸高原之初,象雄王朝即将滅亡而尚未滅亡之時,象雄人以九重萬字山為世界的中心,守護着他們的四方瑞獸便是狼、象、金鵬和牦牛。而多吉所說的,那是完全進入吐蕃王朝時期,以拉薩為中心,戰獒、猛虎、金鵬和牦牛便是守護着吐蕃的四方的瑞獸。方新教授應該知道,每一個國家和民族,都有自己的圖騰和信仰,在戰争将領土相互兼并的同時,那些文化和信仰也相互融合,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其實,這兩種命名之中都已經有了佛教守護獸的影子,只不過不像今天人們所熟知的這四條河,那已經完全是佛教的名字了。撇開其他的不談,僅說孔雀河,在佛教進入高原之前,象雄人是絕不可能以孔雀來命名河流的。”
方新教授道:“大金鵬在佛教中同樣是瑞獸啊,何必用孔雀來取代?”
亞拉法師道:“沒錯,其實在吐蕃王朝初期,應該還是以金鵬來命名的河流,之所以用佛教裏的孔雀明王取代了大金鵬,那是在吐蕃完全征服象雄之後,刻意修改了河流的名字。當然,這裏面有很大一部分是我個人的觀點,我們沒有直接的證據,畢竟如今最早的文獻資料只能追溯到敦煌的文書記載,大部分是吐蕃王朝之後的資料,象雄王朝的資料已經徹底消失。而我們追查的帕巴拉神廟,有很大一部分內容必須追溯到象雄王朝時期,這是對我們資料搜集最大的挑戰。”
“等等。”岳陽道,“那帕巴拉神廟是吐蕃王朝解體前消失的,和象雄王朝沒什麽關系吧?”
亞拉法師道:“但是你別忘了,尋找帕巴拉神廟的關鍵是戈巴族人,是光軍,要想了解他們,就必須追尋到象雄王朝以前。好比這次我們前往古格,就與象雄王朝有着極大的關系,它們可以說是一脈相承的,這普蘭縣,不就是初代古格王的發跡之地嗎?”
卓木強巴道:“法師,這四方的瑞獸究竟是指什麽?它們不僅僅是一種文化和信仰吧?”
亞拉法師道:“還記得昨天我告訴你的話嗎?這個守護四方的瑞獸絕不僅僅是一種圖騰那麽簡單,那古代高原,每一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瑞獸,它們不是圖騰,而是實實在在的守護神,我說過,回去後會告訴你的。”
談論間,直升機已進入劄達境地。海市蜃樓般的土林映入眼簾,土地變成了黃色,怪獸和城堡雜糅在一起,盤曲的巨龍仰天咆哮,空中仿佛傳來黃銅號角的聲音。在這片荒瘠的土地上空掠過,仿佛穿越歷史,回到了蠻荒時代。劄達的落日大、圓,有種古樸的凄美,顏色好像畫在白紙上的紅。凜冽的風吹過,便卷起億萬年前的沙,唯一能在大地生存的草低伏,背着風的方向瑟瑟顫抖。這,就是古格了,它同那些被歷史遺忘的所有王國一樣,被掩埋在歲月的風塵中,靜靜地藏在喜馬拉雅山和岡仁波齊之間,昔日輝煌的宮殿化為了細沙,風揚起,數不清的凄美傳說便在那風沙間翻飛,浮光掠影,往事如煙。
一天的行程,雖然不是步行,還是讓衆人感到了稍許的疲憊,當象泉河如一條銀色緞帶劃過這黃色土地時,大家的心情才稍微輕松起來。夕陽的餘晖将一片金紅色灑滿彎曲的象泉河,波光粼粼,倒映在水中的塔樓和雕像都變得靈動起來。方新教授想起一首古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眼前大抵便是這樣的景色吧,一種沉寂于歷史的荒蕪。墨脫是高原的孤島,那裏有豐富的植被和郁郁的大樹;而劄達地區則是高原的荒坡,一望無際的黃土,漫天飛舞的揚沙。看着這樣的景色,總給人以古代獨行俠的落寞和孤寂感,浪蕩江湖,天地蒼蒼,而前方,是未知的命運,無法由自己決定,所能做的,只是握緊手中的劍。
看着艙門下那些像城堡、像怪獸的土林,這片貧瘠荒蕪的不毛之地,在殘日映照下,卻有一種悲壯之美,當他們追随阿裏的腳步一路朝西時,更是有一種誇父逐日的豪邁。人常說,去阿裏,沒見過土林,算不得去過阿裏。這參差錯落的土林,已是西部高原獨有的一種象征,從空中鳥瞰,它們有的像西方古堡,有的像東方殿堂,龍宮銮閣,瓊樓疊塔,一座接着一座,連綿不絕;視線遠移,夕陽下那抹大紅色平鋪開來,與起伏的土林陡然連成一片,既似那浩波瀚海,又似紅雲壘砌。長久地注視着,會令人産生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幻覺,既非腳踏實地,也不是淩空虛渡,仿佛那一片迷幻的美麗被拉近至眼前,要與身子融為一體。
在這種奇異的審美觀感中,隊員們從上空搜尋着目标。呂競男告訴大家,納南塔是密教裏的創世神蛇,土林雖大,根據專家的考證,已将幾個近似的地方标注在地圖上,但其中形似巨蟒的寥寥可數。而且根據多吉和工布村的資料已經繪制出蛇形土林的大致外形,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一一辨認。
随着多吉手指一指,在那褶皺的溝壑中,一條巨蟒盤曲蜿蜒,昂首闊胸,顧盼自雄,象泉河在它腳下,變得像溫馴的小蟲。在巨蟒的另一端,竟還隐約可見幾戶人家。呂競男和亞拉法師相視一望,果然和他們所想一致,這個地方,國家正作為科考項目在研究。
“到了。”呂競男一聲令下,直升機緩緩降落。剛一下飛機,多吉就興奮地翻了好幾個跟頭。
直升機降落在納南塔的尾部。在地上看,那納南塔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土山,土林沿着一道綿長的斜坡漸漸高起,那斜坡上可謂千瘡百孔,像一個放大無數倍的馬蜂窩。但很明顯,那些孔洞都是一個一個的佛窟,裏面的佛像沐浴着斜陽,姿态依稀可辨。岳陽仰頭道:“這……這是什麽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