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血嫁衣

血嫁衣

沒有什麽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這種婚禮上該有的事,完全不會有。

有的只是一個看不到底的可怕深淵。

顧或身體搖晃,沒感覺到有人推他,但他的腳底忽然就一歪,他身體倒了下去,邪神站在高高的地面上,他垂眸俯視着快速驚訝墜落的顧或。

顧或無從掙紮,他的手連任何可以抓握的存在都找不到,他只能任由身體無盡的下墜。

不斷下墜,墜落中呼吸都驟停了,死亡如影随形,觸手可及。

當墜落到了某個時刻,他手臂被高高吊了起來。

有白色的布從頭頂上方伸過來,一瞬間纏住了顧或的手,也同時纏住了顧或的腳。

顧或的脖子,腰,也在随後被纏繞上了。

失重感太折磨人,顧或感到難受,腦袋一陣陣暈眩,等适應過這陣暈眩後,他緩緩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眼前不遠處的一個平臺,神廟裏面的平臺,為首的人是一身白袍的俊美邪神,他有着現代人的英俊臉龐,那張臉龐是現世中根本不會存在的完美容顏,可現在他閑适地坐在他的神座上,他高高在上無人可觸,他身後站滿了死去的人,那些人目光裏既有虔誠,也有瘋狂和貪婪,邪神的神座兩邊,則是周游和羅梅。

羅梅做出了她的選擇,當神廟空間驟然變化時,她的身心靈魂都跟着在變化,她看向前方紅嫁衣的邪神新娘,她作為神的仆從,敬仰神的表情和周游已經如出一轍了。

這是邪神挑選的美麗的新娘,他還可以更加美麗,那一身紅嫁衣顏色似乎還不夠鮮豔,最好可以再用別的顏色來染一染。

羅梅嘴角裂開了,她垂涎不已地等待着即将到來的絕美景色。

顧或手腳被束縛住,他腳下是懸空的,幾條白布将他身體給纏繞固定在了半空中,顧或眨了眨眼,真像做夢。

不,不對,做夢大概也做不到這種詭谲的場景。

顧或閉上了眼睛,周遭異常安靜,只能聽到他自己加快的喘.息聲,邪神和他子民們保持着沉寂,他們似乎一點都不着急,他們給顧或時間來慢慢适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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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睛,顧或緋豔的唇輕抿着,他豔絕的臉龐只有平靜和冷淡,淡漠在緩緩蔓延。

求救?恐怖叫喊,恸哭哀求?

亦或者淚流滿面絕望掙紮?

都不是顧或會去做的事,這些是怪物邪神想看到的,也是他的子民期待的,可顧或不至于在死之前還滿足到他們。

想怎麽對付他盡管來,他不會逃避。

顧或為此還微微擡起了下颚,那不是任何準備要屈服臣服的姿态,反而是整個神情都都居高臨下起來,他在俯視着所有人都敬畏和信仰的神。

“放肆!”周游眉頭一擰,他往前走了一步,但馬上又停下,因為邪神微微擡手,周游退了回去。

周游落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了起來,他想他分明就是個直男,可是為什麽,看着一身紅嫁衣被純白布條束縛住的顧或,他居然會莫名心動起來,那張臉,如果在臨死前,可以讓他摸一摸就好了,他想要觸碰一下,感受一下那張臉到底是有多美麗多細膩。

周游眼簾快速低垂了下去,他不該觊觎神的物品,新娘是神的,哪怕是是屍體,也是神的珍寶,周游雖然這麽想,可還是會忍不住偷偷拿眼角餘光往前面看。

然後他看到顧或渾身的紅嫁衣霎時變了色差,竟是從大紅變成了純白。

可哪怕是一身的白嫁衣,卻似乎美的更無與倫比了。

如果說先前紅嫁衣的顧或是豔麗是濃郁的絕色,那麽如今的白色,似乎更加适合他,那一身的白,看起來竟是沒有他露出來的皮膚白。

純白濃稠的,如同是漫天飛雪般的雪色皮膚,太過純淨太過高潔,也太過冷漠了,仿佛是雪山之巅盛放開的唯一一朵高貴的雪蓮花,叫人見之忘俗,但也讓人心底生出了瘋狂的貪念慾望,為什麽這樣純白高冷的花朵不能為自己擁有。

要摘下來,被自己精心儲藏保存,獨占一輩子才最合适。

周游那一刻他忽然就失控了,離開了神座旁邊,朝着顧或走了過去。

他太過着迷入神,忘記看腳下,下一秒周游的身體跌落下深淵,快速直落,眨眼間就沒有了影蹤。

顧或僅是給了周游一抹淡淡的垂目,別的任何情緒波動都沒有,哪怕對方是為了他而死,但跟他又有什麽關系,他沒有求他,他沒有要他為他做任何事。

顧或冷冷地和神座上的邪神對視着,那個邪神,有着神邸該有的完美容顏,他卻一雙眼滿是深情,顧或看不懂,神也會為他一個凡人動心嗎?

不過是因為他剛好覺醒了邪神的新娘身份,所以邪神才故意用這種深愛他的視線看着他。顧或不信邪神這種怪物會有真心,會有愛,他一點都不相信。

顧或自然也注意到他身上的紅嫁衣變成了純白色,這種變化意味着什麽?

顧或有點猜測,他的嘴裏緩緩吐出了鮮血,腹部忽然被一根射來的利劍給刺穿了,身體晃了晃,顧或笑着在吐血。

又一根利劍刺穿了他的心髒,他親眼看着從身體裏湧出來的血不斷淋到衣服上,将純白的衣服一點染紅。

顧或在渾身的劇痛中,意外還分出了一點心來,果然鮮血染出來的顏色是比開始的紅嫁衣的顏色好看多了。

如果他是怪物的話,他大概也會喜歡鮮血染紅的嫁衣了。

“呵呵!”顧或大口嘔着鮮血,濃稠的血很快把他半張臉都給弄髒了,可無論他看起來多狼狽多悲慘,滿臉的鮮血,他的眼睛,霜雪覆蓋的眼,這會點點笑意浮現。

邪神從神座上站了起來,他忽然覺得距離太遠了,他看的不夠清楚,他想要看得一清二楚,于是還束縛在半空中的顧或身體移動起來,鮮血染紅的白布條纏着他,将他整個人都送到了邪神的面前。

邪神伸出手,指尖輕碰顧或嘴角,沾染了一抹鮮血後,邪神拿回手放在眼底端詳了起來,他看過很多人都鮮血,無數人的血在他面前流盡了,眼前的人類,他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可就是這麽奇怪,他的鮮血似乎和別人不一樣。

哪怕都是鮮豔的殷紅的,可落在邪神眼底,他就是覺得不一樣。

邪神舌尖舔過指腹上的血,微微的馨甜,一到他嘴裏,他就想喟嘆出聲。

他唯一的新娘,他獨有的愛人,果不其然,他是不同的。

這份他等待了太久的禮物,似乎他等到今天,就是為了等待他的新娘。

邪神兩手都伸過去,一把将顧或鮮血染紅的身體給抱進了懷裏,顧或渾身還在不停流着鮮血,被邪神抱住後,他的血自然而然也流到了邪神的身上,更是霎時把邪神的白色衣袍也給染紅了。

邪神根本沒時間理會自己衣服怎麽被染紅,他無法将目光從懷裏的新娘身上移開,他太美了,他就是這個世間唯一的絕無僅有的絕色。

現在他為他所擁有着,邪神啊地驚嘆了一聲,他擡起顧或的臉,低頭親吻了上去。

吻到了滿嘴的鮮血,可新娘的血太甜了,邪神越吻越覺得舒暢,他舌尖抵開顧或的嘴唇,探到裏面,裹着那條躲閃的舌,不停地啜着啃噬着。

顧或身體血液流逝的太快,他想很快他周身的血液都會流盡吧,到那個時候他會死?

第一輪游戲,就以失敗告終,跟着會發生什麽事?

他離開不了了,他會永遠沉淪在這個游戲空間裏,作為邪神的新娘,邪神的私有物,為他一個人多獨占。

這樣的結局,顧或不想接受,他……

不願意接受。

顧或不知道哪裏湧出來的力氣,他居然用雙手推開了邪神,他身上還有一把貫穿了心口的箭,快速菗出那把劍,顧或猛地揚手,下一刻劍刺向了邪神,邪神扣住顧或的手。

“你想殺我?你殺不了我。”邪神拉過顧或握劍的手,吻在他染血的手指上,邪神嘴唇上已然都是鮮血了,顧或流出來的鮮血。

“是,我知道。”

顧或笑着回答,他再次用力,這次不是攻擊邪神,而是一把推開了摟着他的怪物,他急速後退,在邪神都來不及反應驚愕的表情裏,顧或身體往後一仰,他墜落下了腳底的深淵。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顧或哈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穿透了整個空間,似乎整個世界都是他狂肆的笑聲。

顧或跌到了神廟外面,他的手碰到了一個東西,拿過來一看,是嚴夆的頭顱。

好歹是為他而死的,起碼別死無全屍,顧或抱着腦袋,緩慢爬向了嚴夆的身體,那具身體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顧或爬過去後把切掉的頭接了上去。

剛一接好,顧或的手腕被扣住,顧或深呼吸一口氣,擡起眼往上看,他以為已經死去的人,睜大的昏暗的眼底一點點透亮起來,熟悉的歡愉狂傲的微笑出現。

“我就知道你其實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男人腦袋剛接上,随時可以再滾落下來,他卻在扣着顧或的手之後把人一把摁懷裏就問吻了上去。

顧或下意識想掙紮,可當注意到男人半張臉的屍斑後,他閉上了眼睛。

被吻了一會,嚴夆将顧或給放開了,他坐起身,把腦袋給緩緩扶正,在注意到顧或一身都是鮮血後,嚴夆立馬将顧或摟進了懷裏。

“你被誰傷的?”

嚴夆剛一關心,眼角餘光裏出現了一抹衣擺染了鮮血的身影。

那個人一出現,手掌便落到嚴夆的頭頂。

“對了,仔細看你的屍斑我稍微想起來一點,你母親……好像還在這裏,需要我叫她出來嗎?”

邪神彎下腰,靠在嚴夆的耳邊玩味興奮地問他。

嚴夆眸光劇顫,他表情一點點憎恨憤怒起來,邪神以為嚴夆要被激怒瘋狂起來,可忽然,嚴夆笑得哈哈哈的,笑得眼淚都快從眼眶裏流出來的。

“我的母親?”

“一個寄宿的軀殼罷了,我寄宿上去的那天,她就已經死硬了,你到底有沒有認出來我是誰啊?”

嚴夆慢慢起身,他反手抓着邪神的手腕,當他一個轉頭時,他另外半張沒有屍斑的臉突然變化,竟是瞬間變得和邪神的臉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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