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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熟悉的聲音讓席姜還未睜眼就有了想哭的沖動。
她慢慢睜開眼來,看見了在她面前小心翼翼蹲着的父親。眼中的水汽越積越厚,只一眨,淚水滑落下來。
“乖兒啊,你可算是醒了。”看到愛女哭了,席兆駿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馬上接着哄道,“莫哭莫哭,乖兒莫哭,爹爹不是都答應了你嗎。”
席姜的淚水越流越多,席兆駿一急幹脆坐在了地上,他身材高大,這樣正好與躺着的席姜臉對臉。席姜看着父親未老的慈祥的面龐,哭得更厲害了,好似要把所受的痛苦與委屈全部傾倒出來。
她甚至沒急着搞清這是現實還是幻夢,自爹爹與哥哥們被斬後,席姜一次都沒有夢到過他們,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她只想抓住,要這一刻永不消失才好。
看着小女兒哭得如此傷心與凄慘,席兆駿心疼壞了,山崩面前不變色的男人,這時有些手忙腳亂。
席姜死的時候已不是少女,但這一刻她回到了小時候,成了可以肆意展示發洩情緒的小女孩。唯一的變化就是,她的內心再也感覺不到安全感,哪怕在她眼中如山的父親也給不了她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席姜慢慢冷靜了下來,她擦了淚,眼中不再只有父親,她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她感知到這不是夢,她回來了,回到了她的十七歲。這是她的閨房,她在潛北席家,這裏是她一生回憶起來,真正想念的家。
席兆駿見人不哭了,被他哄好了,趕緊來保存戰果,說道:“既然天下已亂,誰上不是上,那姓宋的雖然家世底子差了一些,但也算是個俊才,父兄送你上去當皇後好不好。”
皇後二字戳了席姜的肺管,她終于知道為什麽在自己家,在父親面前也難尋安心,因為天下亂了。而從來沒有野心沒有謀劃的席家在被利用後,被白眼狼吃幹抹淨。
時代缥缈前途未蔔,家族命運也如是,她心有不甘,她回來了,她想改變席家的命運。但任重道遠,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何來心安,誰又能給她安全感。
席姜同時還記起來,這個時間點應該是父兄不同意她再去找宋戎,她因此鬧了絕食,然後父親被她吓到就允了她的心意。也是從這天開始,她席家開始看重宋戎,正式把對方納入自己人看待。
席姜看着為日後做着打算的父親,她忽然坐起道:“我不做皇後,我想做大公主。”
她起得太猛,吓了席兆駿一跳,忙問:“兩天沒吃東西了還能這樣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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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得到她醒來消息的大哥走了進來。席亞聽了個話音兒,他問:“你不是非宋戎不可嗎?”
席姜見到大哥難掩激動,她好想撲進大哥的懷抱,但剛才她就差點露餡,忘了她在絕食。她絕食是假,福桃天天給她從廚房偷拿吃食,這兩天她是一口都沒少吃。
席姜忍住沒撲,只緊緊地盯着面前的大哥看,大哥還是那樣溫厚,與父親一樣,曾讓她感到無比安心。可最終他們被她帶入了深淵,他們保護不了她了,她亦然。
席亞見席姜眼圈紅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難受了吧,已讓人去備了甜沫,一會兒端來趁熱喝。”
席姜穩住情緒,這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既然她回到的是這個時間節點,那她就要一次性把話說清。
“大哥剛才所言,小妹不懂,宋戎這個人與我要做公主有什麽關聯?”
席亞被問住了,這兩者之間确實沒有關聯,但:“不是你一直鬧騰着要當他的督主夫人,說他志向高遠,以後說不定能做得了皇後。”
席姜羞然,她好像還真說過,但時間太過久遠,她一時忘了。
席亞又道:“良堤雖比咱們潛北小了不少,但地理位置占優且已豢養兵士萬餘人,那宋戎旗幟鮮明地自封督主,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你這會兒忽然改了目标,要當什麽公主,難道你要與他公開為敵,要席家與他開戰?”
席亞這話是當玩笑說的,以席姜為了姓宋的鬧到要絕食,她怎麽可能與之為敵。
不想席姜卻道:“要做公主,天上就得姓席,擋我席家問鼎之路的都是敵人。”
席姜說得認真且堅定,席家父子俱是一震。問鼎天下?天下姓席?席兆駿與席亞從來沒想過。
席姜想再次表明自己的決心,扶住床柱想站起來,但又想到自己的現狀,餓了兩天的人還站得直嗎,她趕緊又坐下。
席兆駿道:“這是餓出問題了,怎麽一會兒一個主意。”
席姜扶着床柱,假裝緩了緩道:“還有,我看不上宋戎了,爹爹以後不用擔心女兒會為了他再行佞事,以後就當未來強敵防備着就好。”
席家父子互相看了一眼,席姜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她知道只憑她這一番話是很難讓父兄相信,沒關系,該表的态她表了,以後時間會讓他們知道她的決心的。
這時,福桃端着托盤走了進來,裏面放着一碗席姜最不喜歡吃的甜沫,她雖是女孩子,但在席家是最不喜甜的。
只是這東西軟爛,對于她這樣餓了兩天的人來說,是最合适的食物。
為了與父兄多待一會兒,她當着他們的面,把整碗甜沫都吃了下去,吃之前她本就不餓,這一碗顯得更為難吃。
席家父子見她好好吃完,放下心來,吩咐下人好生照看就離開了。
席姜不舍地看着父兄離開的背影,但她已不是當前的小女孩了,不能什麽都由着自己性子來,且她剛回來,有很多事情要搞清楚、想清楚。來日方長,這一次她會護住席家,她與家人相處的日子會很漫長,一家人一定能長長久久地一起生活下去。
“姑娘,你怎麽把一碗都吃了?”福桃驚訝問道。
席姜看着久違的福桃,心裏因着吟秋的那份難過淡了不少,這丫頭人如其名,是個有福的,在席家出事前嫁了個好人家,不曾與她在宮中遭遇那些悲慘。
席姜笑笑:“挨過餓,這世上東西皆可下咽。福桃,對我來說以後不會再有難吃的東西了。”
福桃:“可是姑娘,您并沒有餓着啊,我每天都有拿,”
福桃沒說下去,因為姑娘忽然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臉,那模樣慈愛極了,像是在愛憐地逗弄小孩子,她感覺眼前的姑娘好陌生。
回廊下,席兆駿問長子:“你看,你小妹這是什麽情況?”
席亞想了想道:“囡囡雖小孩子心性,但從小到大,凡她認定之事皆被她堅持了下來。再往後看看吧,父親不用太過擔心,甜沫都肯吃光,該是知道餓的滋味不好受了。”
席兆駿嘆口氣:“真希望她快點長大,又不希望她失了童真快樂,難啊。”
席亞笑而不語,有何難的,他們兄弟幾人都是被父親揍大的,就連他這個長兄也捱過棍子,不過是席家唯一的女孩子罷了,當然要寵着了。
與父親分開,席亞忽然回想起剛才席姜說的那番話,頗讓人有熱血上頭的感覺,雖然只有那一瞬。
他想得入神,與對面來人撞到了一起,定睛一看是他四弟席銘。
席亞問:“做何慌慌張張?什麽東西掉地上了?”
席銘一邊收好盒子一邊道:“上好的皮子,上次好不容易打到的。”
席亞認了出來,是席銘上次打獵時走了狗屎運,讓他遇到了難得一見的白虎,他手上拿的正是那件白虎皮。
“你拿它幹什麽?”席亞可是知道,四弟有多愛護這物件,輕易不拿出來示人。
席銘:“給良堤那邊送過去。”
“良堤?”
良堤是宋戎的轄地。席銘解釋道:“送給姓宋的了,死丫頭為了宋戎要死要活,上次因為宋戎輕慢她,我罵了他,還差點動上手,她一直跟我鬧別扭呢。”
席亞聽後馬上道:“胡說什麽,怎麽說妹妹呢。”
死字不好聽也不吉利,席銘也意識到了,馬上:“呸呸呸,我這破嘴,下次不說了。”
席亞又道:“你這寶貝先留着吧,囡囡醒來後改主意了,說不要宋督主了。”
席銘眼睛都亮了:“她真這麽說?不是剛還要死要活非君不嫁嗎。”
“你也說了,宋戎慢待她,咱們都看出來的事,她自己興許也想明白了吧。”
席銘是樂着走的,他本想把寶貝放回去,這麽好的東西他本來就舍不得給姓宋的。但路過二哥的院子,他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席家二郎非席兆駿親生,是他在河邊撿的,這小子命大沒被淹死,被沖到了河岸上。起先順手救人的事,後來發現這孩子像是可着他心長的,欣賞與喜愛并發,算他與這孩子有緣,最後收為義子,親自起了名字,席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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