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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席家二郎正在練劍,察覺到身後的鬼鬼祟祟,他轉身劍弧而指。

“二哥二哥,你來真的?!”席銘才不會以為,以席覺的身手會不知道身後來人是他。

席覺收了劍,接過奴仆遞上的汗帛,此為冬日,他上身打赤膊,卻還是起了薄汗。

精壯的肌肉看得席銘豔羨,他二哥一直是他追崇的目标,他事事以二哥為樣,一心想成為席覺那樣的人。

席家四位爺郎,大哥端重溫厚,席銘打從心裏尊重,在他心中兄長與父親是一樣的存在,三哥好文,雖也通武藝騎射,但他連小妹都打不過,齊銘與他打小就玩不到一塊去。

只有這位二哥最對他的心路。他既能讓他感受到兄長回護手足的親情,也有同輩之間的友情,于席銘來說是亦師亦友的存在。

席銘雖然這樣說着,但他還是把禮盒護在了身後,而不是擋在身前,他就知道二哥不會真的傷到他。

席覺披上衣服系緊,道:“還是有進步的,再精進些,下次我可能就察覺不到了。”

受到肯定與表揚的席銘笑了:“二哥,這個給你。”

席覺不用打開盒子就知道裏面是什麽,席家的四郎什麽好東西沒見過,能被席銘如此寶貝的,自然是他親自獵到的那張白虎皮。

席覺:“怎麽想起送給我了?”

席銘:“本來是想送去良堤的,但現在不用了。”

席銘說這句時神情十分快意,不用人問,自己就說了下去:“囡囡那丫頭終于不瞎了,跟大哥說不要宋戎了,以後就當陌路,不是,當未來敵人對待,這丫頭還記上仇了,這就對了,我席家人何曾被人如此慢待過,這個仇該記。”

席覺猛地擡眼問席銘:“未來敵人?這話是兄長說的?”

席銘搖頭:“不是,是囡囡說的。怎麽?說得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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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覺:“沒什麽不對,你說得也對,這個仇該記。”

稍頓,席覺又道:“不過,這東西我不能收,你還是拿回去放好了吧。”

“為什麽不要,我早就有把此物送給二哥的想法,只是想着自己留着再稀罕幾天的,後來看囡囡那樣,才改了主意拿去喂狗。”

席覺只道:“你的心意二哥先領着,待過年的時候,若這東西還在我自當領受。”

席銘離開後,席覺慢慢地擦着自己的劍。他不收席銘的虎皮,是覺得這張虎皮早晚還是會送到良堤去,他不信席姜真的會放下那位宋督主,不過是小女孩的任性,耍脾氣罷了,興許明天就變主意了。

良堤城。

宋戎正背着手看着挂在眼前的輿圖,軍師走了進來,他手一道:“胡先生您過來看,這裏還有那裏,先取哪裏比較好?”

胡行魯看了一眼道:“兩地區別不大,且有一共同點。”

宋戎趕忙問:“什麽共同點?”

胡行魯:“都不該急于現在就摘取。”

宋戎被潑了冷水:“哦,先生何意?”

“于督主來說,眼前最重要的,是這裏。”胡行魯手指輿圖上潛北的位置道。

宋戎轉身,胡行魯又說:“五姑娘昨日沒來,今日也沒來。”

宋戎朝書案走去,他坐下後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督主,我想我們已就此事探讨過很多次了。”胡行魯說着搖了搖頭。

宋戎眉頭皺了起來:“我知道了。先生不用憂心,最晚明日就會有消息。”

正說着,外面有人來報,阿擡走了進來,他手中拿着一小截紙,他把此物恭敬地遞給宋戎。

宋戎打開一看,上面寫着席姜絕食一事,他把紙條随手遞給了一旁的胡行魯,胡行魯看後明顯面色一松。

宋戎道:“這下先生該放心了。”

胡行魯笑了笑:“是我多心了,五姑娘對督主一片深情,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的。那屬下就不打擾督主了。”

胡行魯離開後,宋戎重新站到了輿圖面前,久久地注視着。在這場天下大亂中他占盡優勢,他本就胸懷大志,天時地利以及人和都站在他這邊,這怎能不令他心潮澎湃。

直到看到潛北那個地方,宋戎的情緒才平緩下來。他隐隐覺出,這将是他建功立業後唯一的墨點。可胡先生說得對,大丈夫成事不拘小節,只要能達成所願,他沒有什麽做不得。

席姜這幾日,躺在床上什麽都沒做。她上一世太累了,做了鬼都不得安息。如今回來,回到自己的家中,她允許自己稍稍放縱一下,因為日後,有得是戰鬥的日子。

有親人在的家真是太舒服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這幾日送來的吃食都太過清淡。好在有福桃,她不僅依然給她偷拿食物,還遵她的命,把那些源源不斷送來養身的湯藥倒在了花盆裏。

席姜坐在長榻上盤着腿,嘴裏啃着雞肉告訴福桃,一會兒藥來了,該往哪個花盆裏倒。正說着呢,聽外面傳,她二兄來了。

席姜沒想到這個時候二兄會來,她記得上一世在她絕食期間,他并沒有上門。

她慌慌張張地把食物藏好,抹掉嘴上的油,撥下頭上的簪子,躺倒在長榻上,一時看上去病氣又柔弱。

席覺走進屋來,單手端着一個拖盤。

席姜半坐起來福禮,席覺道:“歇着吧,五妹妹不用多禮。”

他們之間很客氣,就像只有席覺稱她五妹妹,同樣的,席姜也只稱呼他為二兄,而不是哥哥。

席姜還是站了起來,被福桃扶起來的。她站好擡頭看向席覺,四目相對,席姜心中莫名一驚。

算來這時的二兄年紀二十有一,席姜兩世為人心理年齡要比他大上不少,就連之前面對大哥,她都有了俯視之感。可眼前這位比兄長小上幾歲的二兄竟給了她壓迫之感。

若是前世的自己有這種感覺倒不奇怪,她在二兄面前一向與別的哥哥不同,因為知道二兄從來不會像其他哥哥們那樣慣着她。

她也不是一開始才知道親生與否是有別的,而是當她拿出對待其他哥哥的手段與姿态來對待二兄時,他根本不吃那一套,反而自己明裏暗裏受過他的教訓。

但現在的席姜不是以前的她,她經過了歲月的洗禮,走過慘烈的人生,她曾血洗皇宮不眨眼,她也曾坐在金銮寶殿的臺階上俯視衆臣。

可這樣的閱歷也沒能阻擋,來自連正式戰場都還未上過的年輕男子的壓迫感,這讓席姜感到驚疑。

是因為身高的關系嗎?席姜生于北地,此地男女大多身材高挑,席姜在大閏後宮中是最高的,但在家鄉潛北她只能屬于中等身材。

家中除了四哥不知是不是還未長開,她父兄都不矮,但最高的還屬二兄,席姜得仰着脖子看他。

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她覺得被壓迫了嗎?未等席姜深想,席覺道:“想你剛醒不宜打擾,這時才過來看望,正巧膳房那邊煎好了藥,我拿來給你喝。“

席姜不好甜,亦讨厭苦,所有鮮明極端的味道她都不喜歡。

但她接過藥碗道謝:“勞二兄挂記,我剛吃下東西,這藥放這,我一會兒再吃。”

席覺一進來就聞到了食物的味道,也注意到屋中的幾盆長青植物都有了枯萎的跡象,他知道她最會在她父兄面前扮可憐,也一定不會乖乖吃藥。

他重新拿起藥碗遞到席姜面前:“這副藥是我親自寫的方子,餓了那幾日血氣筋脈難免受損,喝了這藥不傷身。”

說着又往前遞了遞:“再放就涼了,還是現在喝了吧。”

那種壓迫感又來了,前世她就怵他,但現在依然被他的威勢壓得喘不上氣。

席姜伸出手把藥端了過來,然後小口地喝着。她之所以這樣聽話,一是因為二兄通醫理,若是他親開的藥方,那一定是好東西。二是,他讓她感到了危險,汗毛都豎了起來。

本能告訴席姜,她可以在父兄面前不遮不掩,但在二兄面前,她要依照上一世的模樣行事。

席姜還在想,難不成是因為她死前得知他已攻開了大閏的宮門,馬上要取而代之成為天下新主而産生的心理暗示?

正在她飄神之際,席覺忽然開口:“鬧了一場,終于清醒了?”

席姜回神,知他說的清醒是什麽,她正急于表明新的态度與立場,于是認真道:“是,先前是我糊塗,一時鬼迷心竅,餓了一場,身體空了人也清明了。”

他在研判審視她,席姜可以确定,心中的警報又響了。她也沒做什麽與上一世不符的事吧,上一世的她也是可以喜新厭舊,不要宋戎的。

席姜的藥在不知不覺中喝完了,她把碗放下再次道謝,就聽席覺道:“五妹妹真是跟我生份了,明明難以下咽,卻一聲苦都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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