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21章
顏繁憋了一肚子氣,極盡詳細地把席姜的所做所為,以及他在潛北城門所受全都說了出來。
卻沒有注意到他家督主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反而越說越激動:“那席五哪還有一點家主的樣子,蠅頭小利都不放過,貪財的樣子可笑乎。”
宋戎的面色陰沉到底,戾到顏繁終于注意到了。
“你稱她什麽?”宋戎是個情緒內斂的家主,屬下很少見到他上臉,此刻,陰鸷的眉眼瞥向顏繁,顏繁怔住失聲。
宋戎接着說:“金銀票在你眼中都是蠅頭小利了?我良堤的都尉好大的口氣。”
室內明明開着窗,氣氛卻壓抑到令人窒息。
阿擡見顏繁被督主唬住,吓到忘記出聲,他主動打破僵局:“顏都尉,先行軍是在原地等候,還是在城外束軍?”
顏繁驚醒,趕緊道:“禀督主,皆原地候命,副都尉楊傑受令臨指。”
宋戎:“主将離軍,你就為了回來與我說這些?”
顏繁汗下來了,他有想過傳書或遣楊傑回來直禀,但今日過不去潛北就已不可能抵達下一個駐軍地,這種情況下,無論他以哪種方式傳回消息,都要等督主手書加令牌,缺一不可地傳回,方可行事。
顏繁在席姜那裏受到的羞惱直沖腦頂,沖得他一口氣奔了回來,親口禀與督主不吐不快,好像若不這樣會把自己怄死。
如今,宋戎的反應如一盆冷水澆在顏繁頭上,把他的沖動怨怼全部澆滅,只餘後脖梗散着涼氣。
宋戎陰沉沉地繼續道:“你也不用回去了,宋阿擡即刻去發令,先行軍全部召回入城待命。”
軍師胡行魯在聽到顏繁一人所歸時就跟了進來,至此他都沒有說話,直到顏繁失魂落魄退下,阿擡出去傳令,屋中只餘他與宋戎時,他才道:“督主可有頭緒,這很不妙。”
宋戎看向他,胡行魯一眼就知他動了大氣,此,更為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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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行魯:“士氣已鼓,目标已定,時機不等人,拿下四造當為緊要之事。”
宋戎眼中的暗紅血絲,陰鸷戾氣慢慢散去,他道:“先生所言極是,先生不留我也正要與你商議,不能借道潛北就只能深入狹道,顏繁出師不利情有可原,依然讓他帶隊探清前障。”
胡行魯:“鄙正是此意。”
胡行魯其實還有話說,他知道今日督主生這麽大的氣不僅是因為出師不利,戰機恐延誤,還因為席家女郎。
那位一向對督主捧着供着言聽計從,除了對督主生有男女之情,還有一份弱者對強者的崇拜。
可最近不知為何,以前三四日就要往來良堤的人,一直不見蹤影,最令人不解的是顏繁所言,就算生變,怎會有如此巨大的轉變,從欲追随結盟于良堤,變成以強勢之姿捍衛潛北,一分的利益都咬住不放。
胡行魯想到此,言:“鄙還是覺得此事大有蹊跷,女郎再善變,也不會忽然就有如此大的反差。”
宋戎:“不是忽然,從買馬時就有跡可尋。”
宋戎似不願在此事上多說,他沖胡行魯拱手道:“還請先生呈狹道詳圖,早日布略。”
胡行魯看着才剛雙十年華的年輕督主,他雖年輕,但見識與決斷不輸文武大家、長者大儒,天生大才矣。有關大事,他就算說不到,這位督主也都明白。是以,他應下退出。
宋戎看向案旁半人高的文書,伸出手在裏面找了起來。
翻到一半才看到那封從潛北發過來的封文,當時因他急于查看四造的情報,而把它放到了一旁,這一放就忘了。
宋戎打開一目十行,上面關鍵信息很少,潛北沒有布兵排陣,席家沒有訪客,只是他以為會被親自送上來的寶駒,還好好地收在城北馬場。
席姜除去不再來良堤,馬場倒是跑得勤,似是在賞召繁育馬匹的能者。
宋戎氣笑了,他遲遲不見席姜送馬而來還為她找了借口,認為她是年輕好勝,想在他面前長臉,并不是主觀上要跟他搶馬。
如今看來,從争搶馴馬開始,她從來沒想着把馬送過來。不,會不會更早,從她簽下自己名姓,并把白蒙馬販連人帶馬請入城中時,她打的就是這批馬的主意?
封文被宋戎捏皺在手心,待他騰得工夫再來算這筆賬。想在聯姻結盟前給他立規矩,那他就給他們上一課,他是不是非他席家不可。
席姜也一樣,亂世之下,沒有了家族保護的女子,她又能投向哪裏。
宋戎冷笑着把手中一團丢到廢物堆,開始專心思考與四造的戰局。
席府內宅,待香閣關管事求見五姑娘。
席姜讓福桃把人請進來,她想見一見這位席家老人兒。席家行刑後席姜聽到的消息,就是她這位待香閣的老管事安排了四哥的出逃。
“關管事請坐,要下雨了,讓人取把傘來給你,你慢慢說。”席姜也坐了下來。
以前這時候的她,心裏眼裏只一個宋戎,認為席府的事只是父兄的事,與她無關,如今想來,沒有什麽比圍在席家周圍的這些人更重要。
關寧一楞,五姑娘雖說不是什麽壞脾氣的主人,但也從沒見她這樣鄭重且穩重地與他說過話,從她語氣中,他竟有種被家主高看的感覺。
不僅如此,來前他已聽說,五姑娘在西門嚴詞喝退良堤的欺人大将之事,現在一看,她确實是變了。
關寧向來辦事牢靠又仔細,是席兆駿特意為愛女挑選的管事人。這下,關管事更小心地與席姜禀話。
“西門侍門衛杜義上門遞貼,說他不想坐吃山空混吃等死,想要知恩圖進。”
席姜笑笑,倒也不至于,顏繁被氣糊塗了,給的可是金銀票,不賭錢揮霍,不易坐吃山空。
不過這個杜義她确實看上了,能頂住家主與大将的壓力恪盡職守,屬實難得。如今他願來她處做事,她自然願意。
“你看着給他謀個差位,記在我院中屬從。”
難得今日主人沒有不耐,關寧把院冊拿出來,與席姜一一具禀。
合上院冊再看,外面雨已經停了。
關寧正要退走,席姜忽然叫住他,直接道:“我猜宋督主是要直取四造縣,你讓人,就讓杜義,讓他帶人去探,我要确認此事,速探速回。”
席姜不現剛才的不緊不慢,對這事倒是一副急樣子,關管事看在眼裏,竟也生出了急迫感,要知道在今日之前,他對這位家主的號令都是表面應下,再暗中根據自己的想法來分輕重緩急。
這一次,關寧出了待香閣,馬上給了杜義差位與差事,并告訴他這是五姑娘親自點的他。
杜義:“不負主人之命,必速探速回。”
席姜的想法簡單又不簡單,她知道四造在漫長戰事中的作用,她不能再讓宋戎得到它,這一次四造必須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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