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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席姜看武修涵憋着笑, 走上前主動拉住武安惠:“我叫席姜,你不用叫我姐姐,”

她話說到一半停了, 因為武安惠在抖, 是害怕地抖。

武安惠世家女,被宋戎刻意縱容,養歪了性子,本就心高氣傲, 後更是誰都看不起,上一世她被身為皇後的自己教訓時, 都不曾怕過分毫。現在這樣子, 倒與席姜上一世死後, 她們一起過巨門時差不多。

她忽然想起, 那位一點都不像陰差的陰差說過, 讓她不要再吓被她殺死的嫔妃,死魂會怕殺掉他們的人, 哪怕往來新生也會記得,如刻在骨子裏。

席姜只不過看不慣武修涵的樣子, 并無吓唬武安惠的意思。她一下子松開了武安惠的手,可武安惠雖在抖着,卻沒有松開。

她壯着膽子道:“聽家兄說過,姐姐長我兩歲,該叫姐姐的。”

席姜想起剛入宮時的武安惠, 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單純稚嫩, 陽光明媚,是個愛笑的女子。後來, 或主動或被動,她淪為皇權與臣柄相争的工具,再也看不到她笑了。

熟悉的厭惡感又湧了上來,那個紅牆琉瓦的地方可以把一切美好都破壞、扭曲掉。

席姜對武安惠笑了一下,看對方似得到了鼓勵一般,克制着怯意回了她一個笑。

下一秒席姜拂開她的手,只能到這了,就算前塵盡了,就算幕後黑手是太後與皇帝,武安惠始終與她一雙兒女的死脫不了關系。她不再報複,能做到無視已是她最大限度的寬容。

武安惠感覺到對方并不熱情,她把雙手收回袖中,退後了一步。但是,但是,是席姐姐主動拉她的,她至少是不讨厭自己的。

武安惠的沮喪淡了一些,她還從來沒敬畏過什麽人,就算對父親與兄長也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唯獨對這位席姐姐,自那日看到她與男子激烈打鬥,打到對方與她一樣,都快站不起來了,還不屈不撓地撐着,當時她就激動了。

武安惠在都城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那一瞬間,她甚至生出了我若也能像她那樣就好了的向往。

但她也只是想想,從小學的都是琴棋書畫,茶道女紅,她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但并不妨礙她向往與崇敬。

今日近距離一見,她發現自己還有些怕這位姐姐,是怕姐姐覺得她弱,不理自己嗎?武安惠也想不明白,就是又敬又畏,對方讓她想要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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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姜不知武安惠心裏在想些什麽,她搶過席銘的馬騎了上去,對武修涵留下一句:“今日就到這吧,出結果那天我再過來,你這兩日盯着吧。”就駕馬而去。

武修涵笑着搖了下頭,這是一天都不讓他休息的意思。他二人明明知道,一切都已準備好,新冶爐的成功等着就行,有必要天天盯着嗎。

但到底席家算是他的雇主,他得聽人家的。

想到雇主,武修涵笑意淡了下去,他已派人給章将軍送了信,就算他不送陳家軍的主上親自在此監工,陳知也會傳信于章洋。所以,他該做的還是要做到位。

武安惠望着席姜駕馬而去的背影,她回頭對她兄長道:“我要學那個,騎馬。”

還沒等武修涵說什麽,席銘道:“這還不簡單,馬場就在東城,你要騎哪種?”

武安惠哪知道有什麽品種,見她不語,席銘又道:“帶你直接過去,你自己挑。”

“好啊好啊。”武安惠對席銘印象可好了,他活潑好玩的性格頗對她的胃口。

兄長大她太多,她雖信重兄長也會同他撒嬌,但大部分時候還是拿他當父親一樣,而席銘填彌了她家中無同齡兄弟的遺憾,她一時更羨慕席姜了,可以有那麽多哥哥陪伴着長大。

席銘也喜歡跟武安惠玩,說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囡囡就不大與他玩了,她很忙,忙的還都是大事。席銘內心不敢打擾她,以前的小妹竟有了姐姐的架勢,處處都找得出地方教導他。

他是服氣的,但也不敢像以前那樣随時去找她說話玩樂了。尤其是看到她與二哥的那場比試,換他,他可不敢跟二哥那樣,一時覺得他與小妹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武安惠的到來,彌補了席姜的缺席,他又找回了以前與家中姊妹作伴玩耍的快樂。

二人一拍即合,同時看向武修涵。武修涵的目光再一次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這一次他還是沒看出什麽來。

安惠面對席銘還沒有面對席姜時害羞腼腆,緊張興奮。席銘呢,也是一臉坦蕩蕩,二人真像是約着一起出門玩的孩童。

席銘他還是了解的,上一世是天生陣營不同,但這年輕人身上沒什麽壞毛病,也沒有任何不良習慣,安惠與他多走動,交個朋友倒也沒什麽。于是他點頭同意了。

席姜有好幾日沒騎馬了,今天騎的這匹天追,本就是她的馬,是席銘從她手上贏走的。

天追還認她,一路撒嬌撒歡,席姜想着今日無事,騎着它去了河邊,放馬吃草,而她自己坐在樹下,開始想事。

她要操心的事太多,計算着新冶爐五六天後就能見分曉,到時以大器雙李的本事,最快一批成品有十天就能全部煉出來,劍指藕甸指日可待。

大方向好想,但其中細節,尤其是這場硬仗必與宋戎合作,要如何防着對方、鉗制對方不被他戰後反手拿捏,這事與攻占藕甸一樣的重要。

席姜也不知自己呆了多久,直到天追過來舔她,她才翻身上馬。

腳一蹬上就覺出了不對,她低頭去看,馬鞍不知怎麽被磨了,再這樣下去,裏襯可能會傷到馬。這個四哥,真是太馬虎了。

席姜來到馬場,準備修理馬鞍,不想在這裏又見到了武安惠,帶她來的是席銘。

武安惠見到她,眼晴一亮想過來又不敢過來,席姜徑直走到席銘身邊,讓他看天追的馬鞍。

席銘理虧,跟在席姜身後,言語之意,他可以把天追還給她。

席姜沒允,手下倒是利索,幾下就把馬鞍修好。席銘又道:“你那日比試,可曾受傷,我看二哥可是傷得不輕。”

席姜:“二哥手下留情,我沒事。四哥,天追重新歸我,你回頭好好看看你圈中的馬,真傷了一匹你心疼不。”

席銘:“知道了。”

席銘馬上去他那一方圈中查看,留武安惠與席姜在此。

席姜本想轉頭就走的,但忽然想到,四哥最近是不是與武安惠走得太近了。

她看向武安惠,直接問她:“武姑娘怎麽想起來馬場,我四哥提議的?”

武安惠見席姜突然與自己說話,她結巴了一下:“是,是,我想學騎馬。”

席姜看她牽着的馬,順嘴道:“你別騎這匹,不适合你。”

說着拉出另一匹馬,換到她手上:“你是初學,騎這個就可。我四哥這人粗心,你與他一起玩,不要事事都聽他的,他有時心裏沒譜。”

武安惠謝過席姜,但不忘給席銘說話:“四郎挺好的,”

“你喜歡我四哥?”席姜不跟她墨跡,直接問了出來。

武安惠臉一紅:“不喜歡,”說完又覺得像是在嫌棄席四郎,“我拿他當哥哥,當朋友。”

“不喜歡他就好,他已定親,再說就算我四哥沒有定親,他也玩心太重,還未定性,不适婚配。”

武安惠見席姜沒有要走的意思,開始檢查馬圈裏的馬,她有心與她聊天,問道:“那席姐姐覺得,什麽的人适合婚配?”

席姜心思都在馬匹上,随意說道:“我二哥與三哥那樣的。”

席姜真是這樣覺得的,她二哥席覺,在都有奴仆的情況下,他的院子與屋內永遠是兄弟當中最幹淨整潔的,他長得也好,性格沉穩有謀算,嫁給這樣的人,可以安心在後院相夫教子,不用擔心家門出事。

而她三哥席奧,性情溫和知書達理,對奴婢都略顯縱容,他疼妻子,長情且專一,三嫂去世後,這些年他一直未再娶。

所以,在席姜心中,如果女子一定要嫁人,那她二哥與三哥這樣的男子,确實是好的選擇。

只是她哪知道,不過随口一說,武安惠聽後開始若有所思。

席家三郎的情況,武安惠聽兄長說過,是個鳏夫。席家二郎就是那日與席姐姐比試的男人,他不是席家親生的,但與親生無異。

武安惠回憶了一下,那男子身形高大長得不錯,最重要的是,他是席姐姐覺得可嫁之人,更更重要的是,她若嫁進席家,那不是與姐姐成了一家人。

想到姐姐會變成自己的小姑,武安惠忍不住嘴角上翹。

武安惠回到家中,直沖武修涵書房:“兄長,你不是一直在留意我未來夫婿人選嗎,我自己看中一個,你不用再找了。”

武修涵自知看走了眼,她還是看上席銘了,正要反對,就聽武安惠道:“我看上了席家二郎。”

武修涵楞住,他妹妹這是個什麽命,天生娘娘命?誰當皇上她就嫁誰?還不如席銘呢。

他穩了穩,問:“怎麽忽然就看上席家二郎了?”

武安惠:“席姐姐說,他是可嫁之人。”

“這裏有席姜什麽事?”

“我在馬場見到席姐姐了,她說她四哥不是良配,我就問她,她眼中的良配是什麽樣的,她說是她二哥與她三哥那樣的。你上次不是說席家二郎與你一樣,都還未定親嗎,正好兄長可以把他說與我。”

武修涵皺着眉看了武安惠好久:“你就因為席五的一句話,也不管那人真如何,就要嫁了?武安惠,你病得不輕。”

沒有宋戎那樣的男子攪在其中,女子之間的緣分還可以這樣的嗎。

莫不是上一世席姜殺了她,這一世就被打上了印記,變得如此聽她的話。武修涵不過瞎猜,倒沒想到真被他猜中了。

第二天他就找到席姜把此事說了:“你再去告訴她,席二郎不行,讓她死了這個心。”

席姜敏銳地問:“為什麽我二哥不行?”

武修涵斂了情緒:“你們席家誰都不行,要上戰場要打仗,我妹妹這一世要找個普通過日子人的男人嫁了,上一世你也知道,終是武家害了她。”

倒是個好哥哥。

席姜:“哪有那麽誇張,我不過随口一說,她跟我二哥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

“你當年看上宋戎,與他說過話?”

帝後的故事,連都城的百姓都知道,少年夫妻。娘娘少時眼光獨到,在酒樓上一眼相中打馬過來的皇上,非卿不嫁。

席姜聽不得這個,以前無知時還當是好事,如今想起來就恨不得羞得躲到被窩裏去。

“好,我知道了,找機會我與她說。”

武修涵又求道:“你以後再見了她,說什麽之前千萬想一想,最好幹脆別理她,她這是拿你的話當聖旨了。”

等武修涵走了一會兒了,席姜忽然把手中的書一扔,我憑什麽聽他的,我為什麽要為了武安惠的幸福而忙碌,我管她嫁誰呢。

但一想到武安惠嫁給二哥,她打心裏接受不了,她的理由是,她不能讓武安惠成為她的二嫂。

五日後,李氏兄弟煉出了第二爐精鐵,這種比之現在所用的武器,都要強硬耐磨的新型鐵質。

席姜見事成,更加嚴密地加強了對此事的保密,李氏兄弟見不到外人,席姜把他們的老小全部接到一起,賦予厚待,唯一個要求,有人會看守着他們,且他們不可出院子,至少在打藕甸前不可以。

“主上,章将軍那邊一切都準備好了,武修涵還算老實,所有事情都禀報給了章将軍,連冶爐的技術也告知了。”馬鑫小聲地把最新情況說與席覺聽。

席姜千防萬防,不想與她同進同出一手湊成此事的武修涵,才是那個最大的洩密者。

席覺把手上剛寫完的一封信遞給馬鑫:“你馬上把這個傳給他,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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