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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起先是西圍的治城沒有之前那麽嚴苛, 武修涵的人得已順利進入,有關于西圍的情況能夠進一步被摸清。
待杜義與武安惠來拜謝席姜時,席姜留小倆口吃飯。席間, 杜義看了武安惠一眼, 武安惠借故與福桃離開,然後杜義才開始說正事。
他離席站起回話:“屬下幸不辱命。”
席姜問:“如何?”
在杜義成婚當日,沒有人知道,新郎官并沒有享受洞房花燭夜, 而是在房中熄滅火燭的那一刻,他一身黑衣帶着幾名忠士出了府, 出了藕甸。
剛成親的新郎自然有好幾日的休沐時間, 所以他一連幾日不出現, 周圍也不會有人感到奇怪。
杜義自然是去為席姜做事了, 此刻他對着席姜一一回禀後, 拿出一封信:“這是回信。接下來屬下要做什麽?”
席姜把信接了,沒着急看, 而是重新拿起筷箸道:“你辛苦了,繼續吃飯吧, 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
灤城,崔瀚的桌上放着一封被截書信。上面,席家家主的章印清晰可見,做不得假。
崔瀚不知,他如寶貝一樣的印章, 在席家,席姜想要得到非常容易, 席兆駿的書房自打軍治嚴明以來,席家郎君們都不得擅入, 只有席姜是個例外,她可以不受通傳随意進出。
此時看這枚章印,崔瀚只覺席家女兒心思過細,連這小小細節都想到了,也難怪宋戎會死在她的手裏。
“各位怎麽看?”崔瀚熟讀兵法,心中自有溝壑,所以他手下沒有軍師門客一類,都是些忠心耿耿勇猛善戰之輩。
優點明顯,缺點也十分明顯,這些屬下也只有忠心與勇猛了,除卻他最信任的一名副将,所有陰謀陽謀,暗道詭計都要崔瀚一人承擔。
今日把他們叫來,不過是走個過場,真正的目的唯有崔瀚心知肚明。
有人先道:“不能吧,北邊與西邊該是相互防備的,他們怎麽會攪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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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道:“怎麽不可能,這世上哪有永遠的敵人,這明明就是沖着咱們來的。”
說來說去沒有個主意,最後問道:“此事,将軍怎麽看?”
崔瀚:“不能讓他們得逞,我已得到西圍的情況,他們并不是什麽散兵,從治城與訓練來看,皆是良兵強将,這從席家試圖聯系魯迎就可看出,席家肯定是早了咱們一步了解到西圍的情況,才願與虎謀皮。”
衆人皆道将軍說的是,就在有人拿出等比輿圖開始分析,有灤河為界攻打北邊不如去打西邊時,崔瀚摁下輿圖道:“先不急,席家能做的我們也能。既然信件已被截,我們可以搶先給西圍去信,表達同樣的想法。”
崔瀚又道:“就算西圍不肯與我方合作,但我們摻進去一腳,西圍難免不會被喂刁了胃口,魯迎就不會輕易與席家合作,這樣我們就不虧,局勢不會傾斜,還如現在這般不會失了先機。”
衆人附和:“還是将軍想得周全,比起現在出兵,不如如此行事,不廢一兵一卒,是為上策。”
衆将下去,只副将留了下來。崔瀚這才把另一封書信拿了出來,這封信足有兩頁紙多,是席姜寫給崔瀚的親筆信。
他拿出來又從頭讀了一遍,然後對副将道:“她竟然連劉碩都知道,威脅我若有一日離開灤城,她就要去打南郡。”
副将已看過此信,他道:“可她提出的方案可以一試,對咱們并無壞處。”
“哼,若不是看在有利可圖的份上,我怎麽可能答應陪她演這一出戲。”崔瀚還有些忿忿。
而在灤河的對面,席姜在議堂就着最新一份來自西圍的情報,提出要聯系魯迎,探一探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如今只要有西圍的消息過來,章洋都會登堂入室。
他聞言心中一震,朝陳知看去,陳知面上紋絲不動,好像席姜并沒有提出什麽驚人提議,他只靜靜地聽着。
堂上安靜了一時,席兆駿道:“你是想與魯迎合作攻打崔瀚?”
席姜:“是,這是最終的目的。”
席奧道:“如今不算都城,不算縮在山裏不出的南郡六部,我們與崔瀚、魯迎形成三方鼎立的局面,難得大家都有默契,暫停争鬥休養生息,以觀其後。”
席姜:“是任由西圍壯大,任由崔瀚有更多的時間去聯系南郡八部吧。這種默契于席家來說是不得已,能夠得到休養生息的只有別人,與我們席家毫無關系。”
上一世,崔瀚與宋戎僵持到難分難解時,若不是被他們提前獲知南郡八部與崔瀚的關系,宋戎差一點就止步于此了。
南郡劉碩,就是席姜從上一世得到的先機。沒有人知道,八部真正的掌權人劉碩,與他恩師崔瀚的那場決裂是假的,劉碩一直都是崔瀚的人。
按說這步暗棋埋得極好,但宋戎是有些本事與運氣在身的,還是讓他提前得知了真相,搶得先機滅了崔瀚。
章洋聽到席姜提到南郡八部,他看向席姜的眼神巨變,這一次連陳知都朝席姜看了過來,她竟連南郡八部都考慮進來了。
章洋第一次聽到劉碩這個名字還是主上提的,每一次他們謀劃布局的時候,主上都會提到南郡劉碩,是要次次都把他們算進去,不得遺漏的。
南郡八部早就不問世事,快被人遺忘了,章洋雖不以為意,但看到追随的主上算無遺策,有着一份通達的洞察之心,他還是願意配合的,每次都對南郡進行一次研判。
這已經成為了習慣,但他沒想到,在席家的議堂裏,也能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出自一個女子之口。
章洋忽然有點理解為什麽主上會為了席姜而妥協,原來不止是因為她的容貌,一個人若是在精神上找到可與之共鳴的伴侶,當是幸事一件。
席姜的一番話又令大家陷入沉默,還是席奧道:“南郡八部?他們不是在大衛亡朝後已多年聽不到消息了。”
席姜:“只是沒有消息而已,并不是不存在,如今南邊北邊與西部皆明朗,唯南郡沒有動作,不更該引起注意嗎。劉碩是崔瀚的學生,老師若是有難處,向學生求助,學生焉能不理。”
章洋震驚的程度已沒有剛才那麽強烈了,她真是什麽都知道。
席家人也習慣了,席姜總能說出他們不知道的事,但此事席奧還真知道,崔瀚與劉碩那段師生決裂的舊章,在他們文人之間流傳很廣。
但席姜說得對,就算師生之間有嫌再無往來,關鍵時刻,誰又知道他們會不會站在一起。
這時,席姜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道:“這是來自西圍的秘報,崔瀚的人已經過去了。”
陳知擡眼看向席姜,她還有多少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往西圍派了人去?真是連他都瞞着。
席姜感受到了來自陳知的目光,她知她今日所說,會有打草驚蛇之嫌,甚至還會把關寧曝露出去。
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南邊有崔瀚,西邊有魯迎,身邊還有只狼,表面看是三足鼎立,實則席家周邊危機四伏。
就算此計萬一不能扳倒陳知,至少能破局。西圍的情況,結合武修涵告訴她的以及上一世所見,不需要再探查下去,留下那只商隊足矣,關寧可以回來了。
密報最後落到陳知手上,他看完後,把信輕輕地放在桌上,然後開口道:“我贊同此計,探探魯迎的口風也好,就算不成,能阻止崔瀚與之聯手也是好的。”
既然崔瀚已經行動,席家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
席奧親手寫了信,席姜提議交給章洋帶去給魯迎,畢竟他二人以前在孟桐那裏有些交情。
席亞對此有顧慮,章洋不是席家軍出身,雖現在待他如自己人,還讓他進入議堂,但焉知他不會一去不複返,投了魯迎去。
這話不能當面說出來,席亞私下找到席姜說出擔憂,席姜道:“不過是二十人的小隊,他就算投了魯迎又能怎樣?再者,他不會的,章洋在孟家軍的時候,級別比魯迎要高,他怎麽可能屈人之下。就算他二人的交情過甚,這不是一次試探章洋的好機會嗎。”
也就是才二十人的小隊打消了席亞的顧慮,若是不忠,自随他去,早走早好。
送走大哥,席姜更想知道的是,陳知會怎麽想怎麽做。什麽魯迎,西圍軍還不都是聽他的。
章洋随陳知回到書房,一進去就開始請示:“主上,我見了魯迎後,然後要怎麽辦?”
陳知顯然在議堂開口時就已想好,他道:“讓魯迎選擇席家,與崔瀚的一戰早晚要打,不如就現在。”
章洋想了想,決定多問一句:“那打完崔瀚要反手滅掉席家嗎?這可是個好機會,到時除了南郡與不中用的都城,大半版圖皆可獲得。”
陳知沉默了,沉默了好久,章洋一直在等,最後聽到他說:“你也說了還有南郡與都城,席家軍留着有用,告訴魯迎不必多做安排,這将是一場真正的聯手。”
席家軍有用并不是席家人有用,但主上故意混淆,看來他比之前對席家更加寬恕了,打完崔瀚都不願意與之翻臉。
“二哥,你在嗎?”外面傳來席姜的聲音,章洋立時一拱手,“屬下回去收拾後馬上出發,屬下告退。”
看着章洋從房中出來,席姜心知肚明他來做什麽。她猜陳知會選她席家,待打敗崔瀚後,反手吞下席家,取代席家。
可惜,她并不會去與魯迎一起攻打崔瀚,她的目标是陳知。
席姜眯了眯眼,聽到陳知喚她:“過來吧。”
五十七
席姜的步子很輕, 但陳知聽到她進來了,擡頭看向她。
席姜一進來就開門見山:“你覺得魯迎會同意結盟嗎?如果同意會選擇誰?”
陳知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道:“派人去西圍是什麽時候的事?從來沒聽你提過。”
席姜早就想好了說詞:“是關管事, 他自請謝罪, 父親也罰了他,還把他歸到我的院中,但他還是無顏于府上,自請外派。那時商隊都散了出去, 唯西圍人煙稍少,沒有人去, 他就去了那裏, 誰知後來魯迎跑了過去, 也算誤打誤撞。”
反正關寧已在回來的路上, 席姜無需再隐瞞, 只不過是假話裏摻着真話罷了。
陳知在她說話時一直盯着她:“可你從來沒提過。”
席姜:“我那時一心想着宋戎,一時沒想起來這茬。”
陳知眼尾上斜:“想着宋戎?”
席姜:“不是想着他, 是想着怎麽除掉他。”
經陳知這一提醒,席姜忽然發現, 她有一件事想岔了。
她以為親手了結了宋戎,就會把這個人從心裏徹底剔除,原來真正的忘記是不在乎,為了掩蓋一件與宋戎毫不相幹的事,她可以順嘴提起他, 且內心一點波紋和雜緒都沒有。
陳知:“你也從來沒與我提過。”
這話他是不是剛才說過了,在收網前, 席姜對他頗有耐心,她道:“不只是你, 我與誰都沒有提起過。”
“關管事被罰還是剛打下四造時的事 ,後面有那麽多機會,甚至在山澗中,你我相處數日,你也沒有提起過。”
席姜這時才聽出點話音,他在乎的好像不是她在西圍設有暗哨一事,而是沒有區別對待他,沒有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席姜看着眼前的陳知,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情之一字,若用錯了人身上,真是害人且致命。
亮刃之前,他最好一直這樣,席姜決定加把火,再接再勵。
她走到陳知面前,主動拉起他的衣袖,輕晃了兩下:“那你說我是來幹什麽的,就是來說與你聽的。你還有什麽想知道,我沒想到要說的,你問就是,我定當掏心剖肺。”
陳知心頭一顫,不知是被她晃的,還是因那句掏心剖肺。
他道:“以後,不許有事瞞着我,你想要幹什麽都要與我說,我都給得起。”
席姜面上笑心裏道:不會的,她的需求永遠不需要男人來滿足,他們的所謂付出太昂貴,她才是給不起的那個。
但她嘴上卻說着:“好啊,以後也要像今日議堂上一樣幫我、認同我。”
陳知擡手摸了下席姜的頭頂,眼神專注且溫柔。
他不犯病的時候,席姜對他真的讨厭不起來。但,不讨厭也得死。
他們之間仇恨還未鑄成,還只是些私心與欺騙。但,他還是得死。
席姜心裏湧上凄涼,她告訴自己這樣很好,比起悔恨死去的一方,她還是要這些虛無缥缈的惆悵吧。
席姜回握住陳知的手,她道:“我還真有一件事想做,想來想去,唯你是最合适的人選。”
在手被席姜握上的一刻,陳知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他道:“你說。”
“若是魯迎願與咱們合作,一起去攻打崔瀚,你可想過這場仗要如何打?”席姜一邊說着,一邊拉着陳知的手把他拉到書案前。
說到正事,兩人都嚴肅了起來。陳知在她拿出的紙上畫了簡易圖例,席姜看了,點了點頭:“按理是該如此,可這裏有個變數,只針對席家的變數。”
陳知指了指南郡的方向:“你是說這裏?”
席姜:“南郡八部這個位置,因灤河變道,它離灤城比咱們還要近,若去支援會呈突圍之勢,我軍中間受敵,恐這一仗損失太大。”
這個顧慮若是與父兄提起,他們肯定都會說,劉碩沒有出兵支援崔瀚的理由,但凡他有一絲猶豫,就會失了時機,失了時機就更不會來白白送死。這個道理劉碩不會不知,他不會拿安穩隐居的南郡八部來冒險。
但陳知不是一般人,他關注南郡八部關注劉碩有些年了,他雖沒有席姜未蔔先知,但也顧忌劉碩與崔瀚的關系,并不全然相信,世上所傳如話本子一樣精彩的師徒決裂。
所以,席姜所說的這個隐憂确實存在。
他問:“你有什麽想法?”
席姜心裏緊張到極點,但她穩住道:“需要一隊先行軍搶先一步封住南郡與灤城的通道。”
陳知:“你想要我去。”
席姜:“是。只有你明白這一步的重要,明白我想要防的是什麽。父親是主将,他指哪打哪,他的目标只有灤城。至于大哥,他不穩,我不放心。大哥我都不放心,三哥與四哥就更不成了。”
席姜看着陳知的眼睛,似要望進去一樣,真誠道:“只有二哥,只有你去我才能安心,這個缺口才可能被死死地堵上。”
她說得沒錯,這個隐患要不她去,要不他親自去。若論私心,他該去與魯迎彙合打崔瀚更為穩妥,但,他是真不放心她去。
南郡八部,這些年他都沒有摸清楚情況,若萬一有變故呢,亂世中,又有誰能是真的沉底不出。要知,河底潛着的往往都是真正的怪物。
“只要我想做的,你都會幫我,我記得很清楚,這話你對我說過兩次。”席姜緩緩道。
陳知想到第一次如此承諾她後,他沒有履行諾言,雖最後還是助她,讓宋戎死在了她手上,但他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
其實,哪怕沒有上一次的歉疚,只是想到此去南郡會是一場孤狼行動,雖不見得有危險,但卻是落單的一支,他是不會讓席姜去的。
他道:“當然是我去,我也覺得只有我去了才能安心。”
陳知在應下前,快速過了一遍戰局,他無意在打下灤城後反手滅席,所以不需與魯迎打配合。
他給章洋帶去西圍的命令十分明确,真的與席家結盟,打下灤城。
席姜心裏一緊,他答應了,雖然想到了,但,他答應了。
席姜回到自己屋中後,拿出針線,挑了料子,開始做東西。想起之前在帕子上繡翠笛時,與現在的心情截然不同,那時陳知還是席覺。
如今來繡這個東西,目的并不單純,她是要送他去死的,總要拿些東西哄着他上路的。除此,她繡得倒有幾分真心與認真,他都要被她騙着走上絕路了,算是借此物與他做個道別。
在席姜的認真下,一個護身符的雛形做了出來。
待全部做好後,西圍來了消息,魯迎願與席家合作,聯手攻打灤城。
灤城那邊,崔瀚得到消息後,明白自己已陷入被動。此時就算是席家不拿劉碩威脅他,他也要上趕着求結盟了。
魯迎怎麽就選了席家呢,若是選他,他可能還會動些小心思,現在是只能按當初與席家說好的那般,與其一起攻西圍,滅魯迎,否則要被滅的就是他了。
席家議堂天天燈火通明,日日都在做戰前布局。
“目前最大的變數是這裏。”席姜指着南郡八部道,“南郡雖在南邊,但因灤城變道之故,它實際上離灤城比咱們繞河而過還要近……”
她把那日與陳知所說又說了一遍,與想的一樣,她的家人提出了疑問,這樣做倒是穩妥了,但要浪費一支先行軍的軍力,會不會得不償失。
席姜堅持,陳知支持,席奧可能是因為,于他來說尊師重教是天大的事,他也怕劉碩會不忍看着自己的老師去死,而伸出援手。
最終此事定了下來,陳知帶着他的二營去截有可能出現的劉碩,然後定下戰略步驟,以及如何與大軍打配合的細節。
那就是先行軍只要守住兩日,就可回撤與過河而來的席家軍彙合,從三個方向攻打崔瀚。
這樣一來,倒是比只從北面與西面合圍更保險一些。幾日以來的挑燈熬夜,終于有了結果,派傳兵帶着陰書立時去往西圍,與之定好出兵的日子,以及以何為令,等等這些細節。
只待西圍再回一封陰書,戰事就可以明确地定下來了。
與此同時,席姜的另一封帶着席兆駿督主之印的書信密傳了出去。
收到此信的崔瀚,心下大定,他是真怕席家反悔,怕席家覺得先占灤城比打西圍更有優勢。
他立時回書:“南郡已知,事已妥,安心既可。”
崔瀚不知席兆駿是如何揪出叛徒的,他想借南郡八部除掉叛徒,正好,他也不完全放心席家,劉碩來援,待西圍被滅後不怕席家反水。
畢竟席家這手段之前在宋戎身上用過一次了,他不得不防。
八月初十,就是定下的攻城之日,
八月初七的晚上,是陳知趁夜色帶領先行軍出發的日子。
出發前的幾個時辰,席姜找到陳知,把她做的護身符親手給他戴上。
陳知笑着問她:“繡了多久?”
席姜:“好幾日,終于趕上了。”
陳知小心地拿起看了看,擡頭見席姜眼中似有悲色,他安撫她:“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順利的。若真出了事,我一定會奮戰到你去救我的那一刻。”
席姜心中一顫,他這是……一語成谶嗎。
但她不會去救他,她會平靜地等着,等他全軍覆滅,戰死南郡的消息傳來。
陳知看着護身符上的梵文,他道:“我聽人說,這裏面裝了名字,才會靈驗。”
說着他拉過她的手,在半張紙上寫下兩個字——沉枝。
席姜:“什麽意思?”
陳知:“我給自己取的小字。你叫上一聲我聽聽。”
席姜想的是,他果然要在大戰後對席家動手,連真名都敢露出一二了。
陳知想的是,拿到灤城再之後是南郡,到時他會揭露真身,公開自己的身份,席家已不足懼,所以,“陳知”兩個字,他想聽她念上一次。
至于席兆駿會因為他的寬恕而羞愧忏悔嗎?他不知道也不在意,席兆駿本來就是唯利是圖的圓滑小人,面對他給的他家族活命的機會,他會知道怎麽選的。
陳知抱住了席姜,誘哄着她道:“叫一次這個名字,我想聽。”
月色清冷,此時他是活的,是溫的,那種凄涼之感又湧了上來,席姜回抱住他,輕輕且正式地說道:“陳知,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別像我一樣,被陰差擋在門外。
沉枝,折枝入水,大不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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