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世子

第2章 世子

十八王爺處理完宗親府檢查事宜,進宮就看見正在清掃的宮人,前殿濃重的血腥氣幾乎無法掩蓋。

內侍宮女雖然極力控制着,但也掩蓋不了瑟瑟發抖的身軀。

十八王爺聽着下人講述殿上的事,禁不住咂舌:“皇兄如此行事會不會有些過激。”

太河均淡淡看他一眼,邊走邊道:“江國不似陳國,是當今國土第三的大國,各種勢力盤根交錯,腐爛惡臭,若想善後,少不了血流成河。”

他擰起眉,語氣變得極其嫌惡:“更何況那幾十位尊貴的‘蛀蟲’,活着也只會浪費餘糧罷。陛下此舉震懾江國宗親,乃上上之道。”

說來諷刺,真正忠心的老臣,在江國開城門之前,早已死在江國主的密令下。這也是為何今日滿殿竟無一個忠貞之士。

“是是是。”十八王爺聽他誇贊他十七哥幾乎聽出繭子,不敢茍同的敷衍應道。

不過他皇兄“喜怒無常”的性子卻是全天下都知曉的,說起來,剛才街上見到的那名官員倒是奇特,在一衆吓得腦袋都不敢擡如同鹌鹑的官員裏十分顯眼。

十八王爺順嘴說了出來。

太河均道:“他有用。”

“?什麽?什麽有用?”

十八王爺一頓,追問道。

“侯爺可知宣王世子何在?”

太河均避開這個話題,看向他身後。

十八王爺摸摸鼻子,思索了兩秒才說:“那小子最為講究,世子府還在重新裝繕,他自己選了暫住都江候府,現下估計正面見都江候府侯夫人。不過太大人,您最近對我的态度可是越來越不成體統---”

太河均略略思索,無視他後半句應道:“世子母族曾與都江候府聯姻,确是有些淵源,不過----”

十八王爺懶散回他:“那淵源可太遠了,估計都沒你我關系近,不過什麽?”

太河均停下腳步,緊皺着眉,嫌棄的朝他拱手道:“殿下慎言,此次陛下有意提煉二位殿下,還望世子、殿下打起精神。”

意思是別連累他這個已經分身乏術的陀螺。

十八王爺拱拱手,露出兩排白牙沖他憨笑:“自是沒有問題。”

太河均:……

他冷臉甩袖。

“哎哎哎,別生氣啊。”

見壓他到底線了,楚然連忙拉住太河均的袖子,一本正經的道歉:“本王定不會耽誤太大人的進度還不成。”

話畢,他擰緊眉,俊美的面容嚴肅下來,低聲問道:“太大人,江國可有……?”

太河均停下腳步,本來就冷凝的表情越發肅穆,最後搖搖頭,低聲回道:“尚無。”

十八王爺有些急促的追問:“江國地大物博 ---”

太河均搖搖頭,“昨日臣便去查看過,江坤澤宮記載內只有一位待分化的天級坤澤,信息素---與陛下并不匹配。”

十八王爺沉默下來。

太河均低聲道:“陛下情況特殊---更遑論元級坤澤,本就記載稀少。”

高階乾元尚且如此稀少,體弱的坤澤就更是稀少,只有零星記載,數百年前戰國時期曾出現過一名元級坤澤,但是身體太弱,在各國霸主争搶的途中就隕落了。

太河均沉思道:“不過江國皇室宗親中有些許坤澤,還未到十五,沒有一同養在坤澤園,或許會有轉機。”

未到二次分化的坤澤分化成天級以上,概率幾乎為零。而且即便是有,也不一定能與楚帝的信息素匹配。

楚然顯然知道這個幾率,頭疼的按了按額角。

提到這個話題,兩人情緒都沉重下來,太河均還忙着處理前江朝留下的事宜,拱手與滿臉沉思的楚然告別,道:“王爺不必過于杞人憂天,畢竟陛下至今未有其他異常。”,臨離別前,他沉吟了一下,又留下了句:“若王爺有閑,不若好好勸勸世子罷。”

勸勸楚祈宣?勸什麽?

楚然滿臉茫然,想叫住他問問,結果太河均朝他拱拱手,一副不會再多言的模樣,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楚然盯着他漂泊的背影,戚了聲,然後才背手慢慢出宮,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什麽。

都江候府……

今日書卷上有問題的皇親和官眷名目,是楚祈宣那小子負責的吧?!

楚然一瞬間臉色難看下來,狠狠握住拳頭砸了一下掌心。

“好小子!”

他這是不想要命了!

*

都江候府。

都江候是被侍從擡回來的,沒了楚帝攝人的威壓,他就是暈在宮門口的皇親之一。

馬車還沒停到門口,小厮趕緊跑進府內通傳消息。

消息傳到前院時,宣王世子正在侯府侯夫人處。

侯夫人當場打翻了手裏的熱茶,驚慌的起身,但是卻沒敢動,欲語淚先流的看着座上的宣王世子。

楚祈宣略有尴尬,起身說:“看來府內有急事需要處理,那吾便先行告退了。”

侯夫人抹着眼淚,這才說:“多謝世子殿□□恤,待侯爺好了,再親自為您設宴。”

楚祈宣躬身推了下手,沒再客套,側身出門。

楚祈宣只是邁出前院的門,就聽到後方侯夫人着急的喊人聲,院子裏亂成一團。

都江候出宮就暈了,多半是因為他皇叔的緣故。殿上怕是發生了什麽血腥的事,才吓得這群皇親這樣。

對楚骥手段一清二楚的楚祈宣忍不住抿了下唇。

“不長眼的丫頭!”

“饒命,求大人饒命!”

一名小丫鬟驚慌失措的撞了過來,楚祈宣回過神,擡手制止了朝撞過來的丫鬟瞪眼的侍衛。

小丫鬟立刻發抖着跪拜道謝。

楚祈宣示意她起身,側目看向來時經過的院落,輕聲問道:“你可知道前處院落裏住的是什麽人?”

小丫鬟一愣,然後戰栗着答道:“回大人,是、是世子的住處。”

楚祈宣的視線深了些。

他低頭看向小丫鬟,怕她緊張,扯出一抹笑,輕聲說:“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本就面貌俊秀,一笑更是風姿綽約。

小丫鬟被他淡笑着的臉看呆了,回過神來才行了個禮,趕緊退下。

“世子殿下,可要回院休息?”

侍衛拱手問。

“你們先回去,我去別處看看。”

楚祈宣吩咐。

幾名侍衛互相看了看,拱手告退。

楚祈宣的功夫是楚骥親手教的,本身又是天級乾元,除非遇上頂尖高手,不然沒有人能對他造成威脅。

楚祈宣獨自一人往白天路過的院子走。

都江候世子白岩的生母是楚祈宣的表姨母,雖然是表親,但其與楚祈宣的母親兩人一起長大,親如姊妹。

只是對方當年嫁到江國後不久,大皇子逝世,楚祈宣的母族也逐漸落敗,自顧不暇,與這位表姨母也斷了聯系。

想到白天見到的略有荒蕪的小院,楚祈宣的眉頭逐漸輕擰起來。

“世子殿下。”

清雅的嗓音忽然在他身後傳來,楚祈宣腳步頓了下,緩緩轉身。

他打量着身後的人,眉頭微挑,忽然往後退了幾步。

“你是何人?”

對方輕笑了聲,微微拱手行禮:“驚擾了世子殿下,還請世子不要見怪。在下白清,在侯府內排行第三。”

楚祈宣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躲避開兩人交互的視線,擰着眉頭側過身說:“你是坤澤?坤澤怎會在晚上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裏。”

白清聞言淡笑道:“世子,不是所有坤澤都脆弱不堪,我雖為坤澤,但仍是男子。”

他看了眼楚祈宣身後的院子,擡擡手,說:“我弟弟身子弱,需要喝藥,不過他前幾日偷溜出家學,家父怒極之下罰他禁足七日,所以我來給他送藥。”

楚祈宣這才轉過身來,打量着身前的坤澤,皺着眉輕聲問道:“偷溜出家學?”

白清道:“本來是府內的事,不應該多說。不過世子殿下與小弟……有親緣關系,所以清便不必忌諱了。小孩愛鬧,不算什麽大事,只是父親一向想要教他多學些,好繼承世子之位。也是這些年氣得狠了,想要拘着他的性子,所以才将他移到這處偏遠些的地方。”

白清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向眼前的小院。

當今舉世皆知大楚唯一受封的世子殿下文采斐然,與其無能的父親和茹毛飲血的叔伯完全不同,是真正的大家溫潤公子,最厭惡不學無數的纨绔子弟。

楚祈宣皺着眉看了眼身後的院落,原本他以為白岩是在都江候府受了冷遇,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看向白清,這次表情和緩下來,道:“都江候雖嚴,亦是慈父之舉。勞煩三公子多加照顧,我想---去看看他。”

“自是可以。”

白清淺笑着看他,說:“不過說勞煩就算了,畢竟我才是他的兄長。”

楚祈宣挑了下唇角,正要說些什麽,就看見應該離開的侍衛正快步的向這邊過來。

白清也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眉眼驚慌了一下。

楚祈宣說了句“冒犯”,然後把他拉到身後,大聲說道:“站住,不要往前走了,何事?”

侍衛是個中庸,沒有感覺到坤澤的氣息,聽到自家世子這麽說,趕緊站住腳,行禮喊道:“世子爺,十八王爺正派人尋您。”

“皇叔找我。”

楚祈宣頓了下。

他自然知道是什麽原因。

其實就算十八王爺不找他,楚祈宣晚些也會去請罪。

身後衣擺忽然被拉了拉。

白清輕聲在他背後說道:“世子殿下先去吧,我去看小弟即可。”

楚祈宣怔了下,想起剛才沒做完的事,側身看向白清,眼帶贊賞,輕聲說:“勞煩。不過--白清公子雖坦蕩,但坤澤體弱,為安全着想,三公子還是不要深夜朕身一人行動的好。吾先行離開,三公子随後再行。”

白清愣了一下,清然的眼睛在月光下慢慢彎起,然後停在原處,慢慢說:“謝世子殿下關心,那,我看着殿下先走。”

楚祈宣這才轉身,不過離開前,還是緊緊看了眼白岩的院落,随後才快步離開。

白清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嘴角的笑容才淡下來。

他回頭看向白清的院落,踩着枝桠慢慢走過去,視線環視了一圈稍顯破敗的院落,最後才曲起手指,輕輕敲門,啞聲詢問:

“阿年,你睡了嗎?”

門內隐約傳來極小的東西碰撞的聲音,白清頓了一下,又敲了敲門,這次聽到了白岩的呓語聲。

原來是睡着了。

白清沒再多想,将藥碗放在了門口。

白岩生母生性清冷,哪怕是對親生兒子也不太理會,都江候起初對她有些耐心,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兩人爆發了一次激烈的争吵,随後都江候便不再給她任何關注,任由她在院子裏自生自滅。

恰逢清河郡主母族被前皇長子的事情牽連,失去母族依靠的清河郡主被移居到偏殿,陪嫁的親随也在都江候的默許下被當時的側夫人—現下的大夫人找了由頭削減,正妃地位名存實亡,白岩這個小世子也受到侯府冷待。

整個侯府,白岩最親近的人就是他,随叫随到。

白清目光晦暗下來,他對着房門,放輕聲音說道:“阿年,你醒了要記得喝藥啊,兄長親自給你熬的。”

又安靜了片刻,門外的腳步聲才漸漸遠去。

門內,白岩扯着被子,他面頰紅得可怕,聽着遠去的腳步聲,慢慢放下了緊抓着的枕邊差點滾下去的小藥罐子的手。

明明是曾經他最信任的兄長,不知道為什麽,再聽見白清的聲音,他卻只感覺到毛骨悚然的害怕。

“阿年,那件事---那件事只是個意外。”

“阿年,兄長知道,你是不會看着我出事的。”

“阿年,只要每天一碗血。只要---”

不要。

他不想再被綁起來。

白岩緊緊握住手,低低的喘息起來。

他半睜的杏眼裏淌着一汪水,被高燒映得紅紅的,後脖頸劇烈的開始刺痛,就像被一劍穿心時的感覺。

白岩安靜的睜着眼睛,無神的看着眼前的床幔。

周圍好像開始變得透明了,又蒙上一層厚厚的白色。

他睜大眼睛。

他是不是,又要死掉了。

作者有話說:

寶兒是重生的,哥哥是原書角色意識覺醒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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