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白岩記得這個聲音。
他閉着眼,又往男人胸膛前縮了縮,幾乎想要埋進去。
除了“這位大人”,其他的“人”他都不認識,白岩也不敢去看,萬一他看到這些人,就再也回不去了呢。
楚帝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伎倆,只感覺到少年慌張的往他身前藏,他按住這東西的脖頸,冷聲威脅了一句:“安生些。”
這東西便揪着他的胸膛前的衣領,軟綿綿的定住了。
縱是楚骥生出怒氣,對着這逆來順受丁點大的東西,也發不出來了。
男人黑沉着臉,不耐的吩咐道:“孤又沒問你的罪,滾下去。”
“——是!謝陛下!”
江德滿大松一口氣,躬身退下前,又多嘴問了一句:“陛下,可要傳些茶點?”
楚帝已然用過飯了,這些“茶點”是給誰準備的自然不言而喻。
感覺到懷裏的這顆小東西僵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捂住肚子,楚帝眉頭微擰,而後吩咐道:“傳。”
“是,陛下。”
江德滿高聲應下,功成身退,出了殿門,便差點腳一軟。
丁從喜攙扶住他,稀奇的看了一眼殿門,随即便被砸了一腦殼。
江德滿睨着他,低聲訓斥道:“多了幾條命如此放肆!快去吩咐禦膳房準備些茶點來,務必要清淡的、不——要些年歲小的小公子們喜歡的玩意兒。”
丁從喜摸摸頭,不敢再多打探,哎了一聲。
剩下江德滿在殿前眼觀鼻鼻觀心,猶自沒從剛剛餘光看到的畫面中回過神來。
他想着,這天可是真的要變了,他在楚帝身邊伺候幾近三十年,還未曾見過少年老成的楚帝如此縱容一個人,這位小貴人竟是一直被楚帝抱在懷裏的。
聽見人都走出去了,窩在男人懷裏的團子才動了一下,戰戰兢兢的冒出頭來,揪着男人的衣衫偷偷露出小半張臉往外看。
似乎是察覺到落在頭頂的視線,少年手指頭一緊,仰起頭。
男人黑沉的眼眸便出現在他眼前。
白岩又僵住了。
他應該松開手的,還應該道歉,立刻爬下去,自己站着。
可是拖舉着他後背的大掌正源源不斷的傳來觸碰才有的溫暖的暖意,這是宋嬷嬷摟住他哭時完全不同的感覺,強大的安全感讓白岩既陌生,又貪心的不想這麽松開。
既然男人沒有把他扔下去,說不定……其實沒有那麽厭惡他呢?
如果他像男人要求的一樣乖巧,是不是就可以多待一陣子?
只一小小會兒,
他可真是個壞人,但是他想試一試。
少年耷拉下眼睛,都沒注意到自己抓着男人衣衫的手指都緊張的蜷縮起來,雖然沒說話,但是俨然一副害怕又要抵賴到底的小慫包模樣。
自先前幾次開始,便叫男人不得理解。
楚國宮這一代的小輩不算少,滿打滿算甚至能坐滿一個小國學堂。
可那些小輩莫說與楚骥親近,便是隔着老遠瞧見他了,都會吓得全身僵直,吸着鼻涕跪地請安。如果不是不敢動,估計早便哭着跑遠了。
可這東西先前便三番兩次的無禮,現下好似連怕都不怕他了。
但不得不說,比起驚慌的縮在牆角,這東西現下要讨喜的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的影響,抱着這軟軟涼涼的東西還勉強算得上舒适。
男人收回目光,就這麽抱着人落座在龍椅上。
他打開名冊,看也沒看仍然在他懷裏僵着的東西,冷聲說道:“策論就在右側。”
少年又是一抖,而後才意識到男人不是叫他滾下去。
他連忙點點頭,又意識到男人看不見,重重的“嗯”了一身。
男人沒有再發出聲音,殿內只有靜悄悄的刻針走動的聲響。
白岩豎着耳朵,緊巴巴的又安靜了一會兒,才徹底相信男人真的沒有趕他。
如果是這位大人在的話,他應該是絕對安全的吧。
少年很輕的開始動作。
于楚帝的視角,便只看着一顆毛毛躁躁的小腦袋左邊看看,又右邊看看,最後戰戰兢兢的仰頭望望他,像是在确認什麽,趕在他不耐之前又很快安靜下來,伸手夠過右側的策論,窩在他身前不動彈了。
直到殿外響起宮人的請安聲,這東西一激靈,策論掉了也沒管,又埋頭縮進男人懷裏。
他到底在怕什麽?
男人皺着眉頭,道:“進來。”
打頭的是丁從喜,他舉着一個托盤,上邊擺放着精致的茶點,其中有兩味便是之前在走廊時有的。
“陛下,那奴才先退下了。”
丁從喜将糕點擺放在書桌一角,躬着身,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只在進來時恍惚看見了一眼殿內的景象,緊接着便不敢再擡頭了,聽到楚帝命令後,更是連忙退出殿外。
這天看來是真的要變,并且變的不少!
殿門開了又關,殿內又重歸于安靜。
白岩又維持這個動作許久,才緩緩扭過頭,确認殿內真的沒有其他“人”了,這才松懈下來,這一松懈,他便瞧見了桌子上新多出來的東西。
他怔怔瞧着熟悉的糕點,遲疑的看了看男人。
對方難能施舍給他一個視線,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說:“給你的,你盡可以随意。”
真的是給他的。
白岩又扭過頭,盯着那團熟悉的圓滾滾的小糕點。
他還記得上次拿到它的結果,果子滾落在冰冷刺骨的池水裏,尋都尋不到,現在想起來,白岩還本能的打了個哆嗦。
那時候的男人簡直兇極了。
他又開始戰戰兢兢起來,只是還是不能放棄這個糕點的誘惑,慢慢的伸出小手,抓住糕點。
他又仰頭看了一下男人。
“你到底再看什麽?”
男人這次終于不耐的出聲。
“沒有——沒有,”少年慌忙說道,他緊抓着掌心的糕點,又覺得安穩下來,嗫嚅着說:“謝謝你。”
這東西丁點大,不過三兩肉,也不知平時吃的是什麽,男人皺着眉,視線重新看向名冊,沉沉應了一聲。
有回應,白岩便放心了。
他一手拿着點心,另一只手翻開策論,看了兩頁書,才咬了一小口。
淡淡的奶香味瞬間溢滿口,刺激得少年眯起眼睛,卻是彎彎的,垂下去的兩條纖細的小腿也動作慢慢的晃悠起來。
“大人,你不吃嗎。”
少年還稚嫩的嗓音很小聲的響起。
男人神色未變,睨了一眼這東西,淡淡說道:“孤不喜甜。”
不喜歡甜?
白岩咬着糕點,唔了一聲,安靜了小片刻,又悄悄仰起頭:“大人,你餓嗎。”
男人動作微頓,垂下目光,打量着這個試圖找話的小東西。
少年被盯得退卻起來,渾身僵硬着,差點把手中的糕點吓丢掉,才聽見男人沉聲開口:“孤不餓。”
少年連忙點頭,表示知道了。
只是他看着策論,心思卻沉澱不下來。
他總覺得沒有付出便得到好處,就像夢一樣。他能為這位大人做些什麽呢。
白岩無意識的咬一口糕點,很粗,很硬,察覺到口感不對,他張開嘴,盯着留下一圈小牙印的屬于男人的粗大骨節的手指傻掉。
“我……”
少年有些驚慌的擡頭,看到男人黑沉着的臉,越發慌張起來。
只是不等他道歉,男人便已起身,震了震袖,冷聲說道:“閉嘴。”
少年僵在座位上,怔怔的看着男人。
他手裏還拿着沒吃完的糕點,過去了一個時辰,也才将将啃了一小圈,嘴邊粘着幾粒粉末。
縱使楚骥心頭薄怒,可對着這傻氣的東西卻實則發不出來。
尤其看着少年灰撲撲的低下頭,舉着糕點的小手也耷拉下去。
即便沒哭,看樣子已經十分低落了。
若是不理會他,這傻氣的東西估摸會僵在這裏一晚也不動,待溫度冷下來,又要病,如同上次一般。
玄色衣衫自白岩眼前劃過,他睜眼看過去,下一刻,身體就浮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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