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要

不要

林愈安和季青時下到一樓，又經過季青時父親身邊，他的臉部和額角腫的不成樣了，有些凝結的血糊在他的臉上。男人不再是仰躺着，而是換了個姿勢。

林愈安有些擔心，多看了男人兩眼。

“真的不用管嗎？”

“他睡着了，醒了會自己收拾的。”

季青時以為他說的是衛生問題，實際上林愈安是怕會出人命。

不過既然季青時都這麽說了，林愈安也不好再管。

他也終于知道為什麽當時季青時不同意他報警了，這哪是警察管得了的事，原本單方面的家暴變成了雙方互毆，真要抓的話也是把兩個人一起抓了。

就算關了幾天，放回去之後還是跟從前一樣，說不定還會變本加厲。

但他還是忍不住多管閑事：“你是未成年吧，報警說你被家暴，警察不會不管的。”

“不管的。”

“.......”

林愈安對季青時的可憐更甚，不敢想象他一直在這種環境裏是怎麽長這麽大的，季青時形成現在這種性格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可林愈安只是一個局外人，他對這一切也無能為力。

季青時在前面帶着路，他對這一帶地方果然很熟悉，林愈安一開始還試圖記路，但很快就被轉懵了。

他們停在一處比周圍更加破舊的老房子前，四周都是黑壓壓的居民樓，中間的小巷子好像要被兩邊的樓給壓實，走在這的人就像要喘不上氣了。

這棟樓有些高，大概有六七層，大門沒有鎖，季青時直接拉開門進了去，這棟樓裏住的都是一些租客，一樓樓梯間停着幾輛電動車和自行車。

季青時用力跺了幾腳地板，樓梯的聲控燈才亮起。林愈安也跟着進來，一股子黴味湧進他的鼻子，他捂住了口鼻。

季青時看見了林愈安的反應，倒也沒說什麽。

從小錦衣玉食的小少爺沒見過這種擁擠的居民樓，也正常。

“他們在幾樓？”林愈安一秒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待，每走三四步臺階，就有一只翻着肚皮的蟑螂屍體，林愈安無從下腳，他艱難地在這裏穿行。

“跟我走就對了。”

上到二樓平臺，眼前是三扇門。

季青時直接掏出鑰匙，打開其中的一扇。

林愈安沒想到季青時竟然還有這裏的鑰匙，他就像進自己家一樣，直接‘闖’了進來。

那三人也是才回到不久，這個小小的房間有着比外面更加難聞的氣味，不知積攢了多久的外賣堆在門口，鞋襪也是扔得到處都是，甚至還能看見其中一只鞋子裏爬出幾只小蟑螂。

有一只就爬到了林愈安腳邊，吓得他差點跳了起來，穿着季青時的拖鞋也差點被甩飛出去。

那三個人正齊齊蹲在客廳中間的桌子邊，桌面上林愈安的東西和一堆雜物放在一起。他們進來的時候，那個矮子還在試着林愈安的鞋子。

那三人被突然冒出來的季青時吓了一跳。

“喂！”

“你怎麽還有鑰匙！”

季青時不管他們的叫嚣，徑直朝他們走去，将桌子上明顯不屬于這間屋子的東西拿了起來。

一臺還沒來得及拿去刷機的手機、一個被掏空的皮質錢包、只剩一只的有着紅綠條紋logo标的板鞋、一條還帶着熱度的褲子。

季青時将這些東西拿起來時，那個瘦子“哎”了一聲，想說什麽，被季青時睨了一眼後，又閉上了嘴。

“還有什麽嗎？”季青時問林愈安。

林愈安也走了過來，膠拖鞋走在黏膩的白色瓷磚上發出粘鞋底的聲音。

“不要了。”林愈安只拿了手機和錢包。

“手機卡呢？”季青時問，也不知道季青時是怎麽知道手機卡被拔出來的。

林愈安看向被矮子穿在身上的外套。

這次不用季青時動手，矮子就乖乖将外套口袋裏的手機卡掏了出來。

林愈安不客氣地抽了過來，矮子的手還抖了抖。

“走了。”林愈安極力忍耐着惡心反胃的感覺，他的聲音帶着點顫抖，先一步離開了這個讓人作嘔的房子。

季青時跟在他的後面，臨走時回頭瞪了那三人一眼，那矮子已經穿上了那雙偏大的不屬于他的板鞋。

林愈安下着樓梯，穿着拖鞋直接踩過那些蟑螂的屍體，開大門時他還搞不清這門是推的還是拉的，拉了幾下拉不開，有些煩躁地踹了門一腳。

他的身後伸出一截手臂，輕而易舉地推開了門。

“啧”，這下林愈安更煩躁了。

他把東西都揣進衣兜裏，晚上降溫的天氣使他不得不環着手臂，才不至于使身上的溫度流失。

林愈安就像是一個無頭蒼蠅，一頭紮進了這片老城區中，漫無目的地走着。

他是想回家的，短短一個晚上，就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他現在最大的感受就是累。

但是林愈安不想開口，不想見到季青時，不想讓他帶自己出去，不想問路，不想跟任何一個人說話。

林愈安身後響起不急不緩的腳步聲，踩得砂石作響，他知道季青時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若不是遇見季青時，這無妄之災就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但季青時何嘗不是受害者呢？

命就是很奇妙的東西，人一生下來，就注定了要過什麽樣的生活。

人活着就要生活，季青時是生活的受害者。

林愈安知道自己不應該怪季青時，他也是一個可憐人，但是情緒上來了也控制不住。

他只好不跟季青時交流，那股氣就不會發到對方身上。

林愈安是這麽想的。

為了不去特別注意這周圍的環境，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太過投入了，以至于差點失足掉下面前的高臺。

“小心。”季青時及時拉住了他。

“這什麽破設計！”林愈安驚魂未定，上一秒他差點就以為自己要掉下懸崖了。

面前是一條很陡的階梯，這個階梯只占了小路的一半，另一半是完全垂直的平臺。

他們此時就站在那階梯的上方。

“因為那裏是別人家大門。”

林愈安随之看去，那處沒有階梯的空處赫然出現着一個鐵門。

他徹底沒了脾氣。

“跟我走吧。”

季青時也不管林愈安會不會跟上，說完就擡腳往現在的反方向走了。

他要是再不帶路，林愈安就越走越遠，走到早上都回不到家。

“......煩死了”，林愈安小聲怨道，還是埋頭跟上了前面的身影。

季青時從小在這裏長大，自然無比熟悉這裏的任何一條小路。

小時候他為了躲避父親的毒打，還被追了十幾條街，除了沒開發出來的片區，就沒有季青時到不了的地方。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