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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術平時最嫌麻煩, 但在維護自己人這件事上絕對義不容辭,她甚至詢問自家的律師團隊,性騷擾和猥亵能判幾年, 最後把極具法律效益的律師建議拿給輔導員看,這件事情的解決方案就出得很快。
趙逾記了個留校察看,順便停了兩周的課。
面對這個結果, 夏術不是那麽滿意, 但在聽說某天夜晚趙逾被人尾随然後套上垃圾袋狂揍了一頓後,心裏忽的釋然。
她在吃飯的時候說起,誇這位從天而降的英雄:“誰啊, 要我知道, 高低打賞兩萬塊。”
梁衡不客氣地咬着筷子亮出收款碼, “來吧。”
“是你啊?”
“對啊, ”他把手機往前一遞, “夥同社長除暴安良回饋社會。收到打賞我會和他五五分。”
夏術推開他的手機, 眼神贊許, “你們夠可以的啊!怎麽不叫上我,我這幾天憋得連覺都睡不着。”
梁衡問:“江玿怎麽樣了?”
“看上去像好了,但又沒好。這幾天挺粘陸一幟的。”
“看出來了。”
這幾天吃飯都變成了小分隊,夏術和梁衡一波, 江玿和陸一幟一波。
陸一幟有競賽任務, 通常悶頭在實驗室。江玿等在外面,等他們結束再從位置上跳起來。
有學長學姐一起出來,撞陸一幟肩膀, 不懷好意地問他這誰啊。
他說不上确切的身份和代稱, 只能轉移話題說“先去吃飯吧”。
江玿走在他身邊。
陽光下,影子拉成平行狀, 他們偶爾擦着肩膀,偶爾分開一掌的距離。閑散的走路,晃悠,在學校裏不疾不徐。
她說早上練了速寫,星期五還要去學校旁邊的山上寫生。夏術想拉她開溜,她還是義正嚴辭的拒絕了。
說這些的時候,語氣恢複到從前,跳躍又輕盈。尾音好像棉花糖,扯一塊,就有其他部分跟着向上。
陸一幟聽着,“嗯”一聲,“哦”一聲,“哇”一聲。
沒幾步走到食堂,看見裏面的夏術和梁衡招招手。他停下來,江玿撞到他的手臂。
“你想吃什麽?今天吃頓好的吧。”他沒來由地對江玿這麽說,“我請客。”
“那太好了!”她彎彎眼睛在笑,“你怎麽知道我剛好沒錢了?”
她避重就輕地講日常,發牢騷,和所有認識并且路過的人打招呼。但是笑容是冬天的陽光,沒有溫度,惺惺作假。越想證明自己沒事,表演就越蹩腳。
像摻水的碳酸飲料,沒有氣泡,味道寡淡。
陸一幟不喜歡她這樣。
端着餐盤坐到朋友們旁邊,好巧不巧,有人像鎖定了時機一樣鑽過來。
四個人相觑一眼,投去打量的眼光。
來者的目标是夏術。他假裝路過,輕巧地将一瓶養樂多放在夏術的桌邊,又輕巧地用僞裝出不甚在意的語氣說:“咦,夏術,正好!請你喝。”
那個人在假裝路過後真的路過了。
夏術翻了個白眼,用筷子一推,送到了梁衡那邊。
“給我幹嘛?他喜歡的是你吧!”
感謝梁衡,幾個人聽到關鍵字眼,PTSD一樣張牙舞爪地讓他閉嘴,這四角開始變混亂。
陸一幟止不住咳嗽,“你飯涼了吧,快點吃。”
夏術往他盤子裏夾菜,“不夠吃嗎?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快點吃吧,吃飯不能說話!”
梁衡突然反應過來,使勁扒着飯往嘴裏送,不顧形象地轉移話題:“哦對了,今天操場外面有活動,誰想和我一起去!”
江玿沒有動靜,只是在他們都慌裏慌張掩蓋觸發的關鍵詞的時候把筷子往餐盤上一放。
聲音還不小。
陸一幟看着她。
夏術小心翼翼地問:“怎……怎麽了?”
她忽然吸了吸鼻子,嘴角往下一挂,一副馬上就能哭出來的樣子。
陸一幟手忙腳亂的摸口袋找紙巾,什麽都還沒摸到,江玿先開口了。
“煩死了,大傻逼!”
非常猝不及防的,t她這樣罵了一句。
“啊?”夏術從餐盤裏擡起頭。
“你罵誰?”梁衡确信這句話極有可能在罵他。
陸一幟倒是不慌不忙,确信她不是要哭的樣子,于是鎖定她菜裏很明顯的一根蔥,把它挑了出來,還鼓勵江玿:“你再多說幾句。”
“全天下男的都是大傻逼!”江玿開始輸出,期間也不乏夏術示意她音量可以稍微放低一點,旁邊這麽多男的,團結起來能把她們揍到六親不認。
但是江玿無所畏懼。
“真是倒了大黴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她一連三問,“水逆就算了,還來這麽一出!這跟我走着走着頭上掉了坨狗屎有什麽區別?”
正在往嘴裏送飯的梁衡适時嗆到,他咳嗽兩聲說沒事,示意江玿繼續。
于是江玿以偏概全地罵:“男人的信心是水做的嗎!人體70%的水分全變成你們的自信了,剩下30%是什麽?是自以為很帥嗎,我的老天爺啊!到底有什麽毛病!出門不照鏡子的話在家也請多照照吧!”
反射弧過長了,現在激動起來才在複盤之前發生的事情。江玿氣到吃了口青菜,心裏覺得不解氣,于是筷子一放,豪橫地吹了吹臉邊碎發,随機抓人,抓到了陸一幟,命令道:“你,幫我去買點大魚大肉!”
他嘴上是應着“好的好的”,行動上是挪都沒挪,只把自己碗裏沒動的大魚大肉夾給她。
夏術問她:“罵完了嗎,我的姐。”
“沒呢!”江玿撩了把頭發,“那個誰,他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根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江玿是誰啊?什麽配不配的他也好意思挂在嘴邊?”她停下來,往自己肩膀上錘了兩下,然後拳頭落在夏術的肩膀上,“我!我是夏術最好的朋友,光是她家的律師團隊就能整死他了!”
夏術警覺看向周圍,“姐妹,這話不興說。”
男生們持續沉默。
江玿繼續:“而且,這男的做計劃前真的不背調嗎?就他這樣,成事不足,敗事多的都給清潔工添負擔了。不要說是祖國的棟梁了,他再多讀點書就能cos茂茂割肉往肚子裏塞紙!”
她一番話說完,夏術豎起大拇指。“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江玿扒了一口飯,腮幫子鼓起,胡亂地單押:“別叫我young lady,以後我是spicy honey。”
情緒起伏很突然。憂郁時總要裝作一切都好,別扭又拙劣的演技讓旁觀者束手無措又難以拆穿,某個契口也來得突然,罵過幾句就豁然開朗。
“好好好,”梁衡趁機說,“晚上帶你去蹦迪。”
“一言為定啊!”
臉上冬天的陽光撤去,她徹底晴朗了。
陸一幟聽笑,漫出笑意回應她:“好了honey,你快吃飯吧。”
夏術和梁衡聽了卻直倒胃。
江玿好了和朋友們覺得她安全了是兩回事。雖然回到之前拍着胸脯反複拿散打中段位說事的狀态,但他們還是一邊“江厲害牛牛牛”一邊拉了Excel表格做計劃輪流送江玿回寝室。
當然,在報複環節出了份力的社長也被拉到了這個計劃裏。
夏術不是天天在學校,但在學校的時候總是全副武裝一應俱全,防狼噴霧和電擊棒永遠在左手和右手。
社長心态就比較平和,邊走還會邊看明日運勢,提醒江玿別穿顏色太亮的衣服,也別背太重的書。
江玿問他有什麽說法。
社長一本正經地說:“穿太亮招蟲,書太重我很累。”
書包背在社長肩膀上。他明明年紀輕輕,卻莫名給人感覺已經中年,老氣橫秋又健康養生,像關心江玿的叔叔,也像接她放學的管家。
季節快到初冬,已經沒什麽蟲子了,江玿偏不聽,第二天仍然像個不省心的孩子,反其道而行換上亮色衣服,還背了很重的顏料和教材出門。
陸一幟忙競賽的時候,梁衡像叫來的滴滴代打,穿最亮的皮膚,踩最炫的靴子,換最傻的表情。
他是最合格的保镖,走路時還會東張西望查看路況和人群。
但是江玿覺得有點丢臉。
“要不你回去吧。”
他不肯。“我一旦開始了就不會輕言放棄。”
額。江玿在心裏想。“好吧!”
他們也會聊天,聊得最多的還是共同好友陸一幟。
梁衡說這個老師帶隊的比賽含金量很高很高。他用了兩個“很高”,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拿到名次的話搞不好對保研有幫助。”
“那你怎麽沒去?”
“老師沒選我啊!”他激動起來,又委屈下去,“我也想去來着。”
“哦,”江玿不知道說什麽,感嘆一句,“那陸一幟也很辛苦吧。”
“辛苦?”梁衡像聽了什麽笑話,從鼻孔裏哼出兩聲氣,“機器随便摸,實驗室随便進,導師随時見,學長學姐随時溝通。辛苦個屁,快活似神仙。”
額。江玿又語塞,她果然不懂理工科男生的腦回路。
她轉移話題,“你和陸一幟是怎麽認識的啊?”
梁衡仰頭看着漆黑的天,想了想,“高考前競賽認識的。我那時候很喜歡他,做事情趕緊利落絕不拖泥帶水,當隊友的話超靠譜!”
靠譜是真的,江玿點點頭。雖然經常吵吵鬧鬧,但陸一幟永遠穩妥得讓人放心。
“不過,”梁衡補充,“他有時候太’殺伐果斷’了,你懂嗎。這樣不讨喜,男人果然還是要加點猶豫才算完美。”
“殺伐果斷”?
江玿心裏冒出問號。
不同人的不同視角和不同印象來看,陸一幟極度反差。
夏術覺得他心事重重,梁衡又嫌他太利落幹脆不讨喜。
江玿把“嗯”聲拉長,沒有認可,也沒有反駁。從別人嘴巴聽到關于陸一幟的評價,有點新鮮,非常有趣。
她索性刨根問底:“‘殺伐果斷’指什麽?”
“回絕別人。”
“回絕什麽?借筆記的請求?還是一起吃飯的邀約?還是告白?”
梁衡說:“都有。不都是為了你嘛。”
嘴快後,他才恍然,卻見江玿很不快地耷拉面部表情。“最好是為了我,最好不是拿’為了我’的幌子擋槍。”
“怎麽會!他可是——”
他可是一連堵了教務處老師好幾天,用沒表情的臉刷存在感,旁聽課,吃飯坐對角線,就連同辦公室的老師提起來都是“那孩子又來了”。最後教務處老師忍無可忍,雙手舉起禁止他再多靠近一步,并且保證:“下午就出通報結果!別再來了!”
陸一幟這才安心地回實驗室。
但是後半句梁衡沒有說出口。誠如男人加點猶豫才完美,有些事情少一些知情者才叫人覺得沒有負擔。
更別提趙逾書包裏搜出來江玿那件遺失的短袖,陸一幟臉色難看的很,當即在外面一把火燒了,還拉着梁衡硬是跨了個火盆驅邪。
還有套頭揍人的最後一下,來自嘴上說“無聊”身體卻極為誠實的男菩薩。
這些他都沒說,江玿也沒再追問。
宿舍樓已經出現在視野裏,女生輕快地嘆了口氣,自賣自誇地說:“真不知道陸一幟沒了我可怎麽辦。”
梁衡猶如不倒翁點頭,“就是就是,你們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鳳凰傳奇。”
他叮囑江玿:“你們可得好好的,相親相愛建設和諧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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